cHAPTER 42 異裝的王子
莉莉只身走在校園里寬闊的大道上。
跟他說要去和朋友逛街的話當(dāng)然是假的。實際上,也不會再有什么別的可能了,她要去的地方是學(xué)校劇院。
乍一想的話,好像沒有必要因為排練話劇這種聽上去稀松平常的事情跟他撒謊。但——有種不好言說的預(yù)感在隱隱告誡她不要向他吐露實情。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又會刨根問底,問一些諸如演什么、和誰演、怎么演的問題。而他應(yīng)該并不樂于聽到這些問題的正確答案。畢竟——莉莉覺得這應(yīng)該是某種共識吧——羅曼戲劇所營造的環(huán)境總是容易催生愛情。
于是,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莉莉再一次對他說了謊話。她得承認(rèn)在他面前她一向不算誠實。
——不過這當(dāng)然不代表她和霍克曼之間因此產(chǎn)生了什幺正面的情愫。
至少她對他是絕對沒有的。
其實她原本并不想想起他來。可思維卻是最不受控的東西。
昨天與今天同瑟奇加度過的時間固然足夠充實,令她無暇走神、不至于走進(jìn)名為霍克曼的陰影里。然而人總有獨處的時候。在那時,后臺化妝間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便會趁機(jī)化作形態(tài)莫測的鬼影鉆進(jìn)沒有提防的每一個瞬間。在她照鏡子的時候,霍克曼的身影是鏡上模糊的水痕;而當(dāng)她飯后擦拭嘴唇的時候,他的身影卻又狡猾地變成了餐巾光滑的觸感。她越是想要中止就越是甩脫不掉,因為大腦會如報復(fù)一般以更強(qiáng)勁的力度回顧那些可怕的畫面。就像是受了什么創(chuàng)傷一樣——莉莉真的有理由相信霍克曼讓她有了一定程度的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
總之,莉莉確然為昨天沒有排練感到劫后余生般的慶幸。
因為心里并不怎么情愿,她這一路上都很磨蹭。不過,這倒也不全然是因為她不愿意面對霍克曼。說到底,究竟有誰能心甘情愿毫無怨言地把過多的時間花費在不以取樂為目的的集體活動上呢?反正絕不會是她。莉莉不喜歡不自由的感覺。
不過這樣不自由的日子應(yīng)該不會持續(xù)得太久了。
《王庭玫瑰》的排練已逐漸接近尾聲。今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故事后期才登場的王儲將會首次參與進(jìn)排練之中。
說不期待當(dāng)然是假的,同所有帶有羅曼色彩的文藝作品一樣,《王庭玫瑰》里所有適齡且具有愛情線的主要角色都擁有值得被反復(fù)描寫的美貌,維斯特伍德的王儲殿下自然也不例外。莉莉真的很想要知道會是誰來扮演這個角色。畢竟,不管是從劇本本身的設(shè)定還是演出效果的呈現(xiàn)來說,王儲的樣貌水平都必須和大公不相上下才行。
學(xué)校里當(dāng)然還有別的長得好看的男孩兒。一些偶然的時刻,在湖邊、樹下、人群熙攘的走廊上,莉莉會和這些長相出挑的男孩擦肩而過。她有時會在心里贊嘆他們的相貌,有時則不會�?杉幢闳绱�,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些男孩的英俊同霍克曼并不是一個量級的。倘若他們真的不幸地站到了一處,那么毫無疑問,其他人只能在殘忍的對比之下黯然失色,最后無一例外地淪為那家伙的陪襯。
——所以,到底會是誰呢?
如果不是猛然瞧見灌木叢邊有一只圓滾滾的貓的話,她可能還會持續(xù)思考下去。
天哪。它胖胖的,從頭到腳都完美符合莉莉?qū)τ诖祟悇游锏膶徝馈@蚶蛐⌒〉卦谛睦锛饨校⌒牡厣锨皫撞娇拷�。湊近一看,它就更迷人了。那飽滿的腮幫子、健壯的四肢、腹部略微垂下的原始袋以及蓬松粗長的尾巴無一不令莉莉鐘情。
胖貓好像并不怕人。它不僅沒有閃躲,還沖她矜持地叫了一聲。莉莉猜這大概是學(xué)校教職工散養(yǎng)的貓。它的皮毛很干凈,看身形也不像是在飲食方面受過什么委屈(很明顯它平日里吃得一定比瑟奇加好,莉莉想)。她本就抵觸去排練,索性在路邊撿了根樹枝逗它玩,直到覺得實在是不能再拖延下去的時候才不情不愿地在貓咪啊嗷啊嗷的叫聲里放下樹枝往前走去。
不出所料,莉莉果然是踩點到的。
人好像差不多都到齊了。甚至就連社長里維拉都在。她看到導(dǎo)演站在已經(jīng)換好戲裝的查爾斯·霍克曼旁邊同他講些什么,他的視線卻在大門響動之后穿越無數(shù)排空座位直直向她擲來,之后也沒有移開。真是有病。莉莉煩躁得想罵人,立馬左顧右盼地向兩側(cè)張望假裝正在觀察環(huán)境。
——似乎沒看到有什么新面孔哎。
正當(dāng)莉莉這樣想的時候,身后的門再次被人打開。
原來她竟然不是最后一個到的啊……莉莉想。會是新演員嗎?
她本能地回過頭去,看到門口處被白光切割出來的漆黑剪影。因為是逆光站立,莉莉不太能看清來者的面容。不過,光線所勾勒出的這道人影身材纖瘦、高挑,精妙得像是最靈巧的工匠所雕刻出的一尊藝術(shù)品,每一處輪廓上的空當(dāng)、轉(zhuǎn)折都恰如其分,讓她覺得有些眼熟。
下一秒,在那個模糊的猜想還未明晰為一個準(zhǔn)確的答案時,背光而來的神秘人士已踏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走進(jìn)劇院之內(nèi)。聚光燈一層層剝落來者身上陰影裁成的罩紗,讓那下面光輝奪目的美貌盡數(shù)顯露于人前。在經(jīng)過莉莉的時候,這個漂亮的、熟悉的人拍了拍她的肩,懶洋洋地說:“嗨,莉莉�?磥砟銇淼靡膊辉缏铩!�
啊……居然是格洛莉亞。
莉莉目瞪口呆地看她利落地走向里維拉,同后者打了個招呼:“午安,里維拉�!比缓笏袷遣趴匆娕赃呉轮季康幕艨寺粯樱D(zhuǎn)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擰起眉毛來語氣不善地問:“你怎么也在這?”
他冷冷地回敬道:“我也想問你。”
格洛莉亞刻薄地斜晲了他一眼,旋即收回視線嗤笑著評價道:“不錯,查爾斯。今天真的特別高興見到你,你的存在讓表演更有挑戰(zhàn)性了。”
好精彩。莉莉不禁在心里偷笑。她之前都沒發(fā)現(xiàn)格洛莉亞竟然有如此敏捷犀利的口才——可能也是因為德文希爾小姐從沒在自己面前展現(xiàn)過這個更不友善的側(cè)面。
可霍克曼似乎總有辦法讓她的快樂提前終止。
他實在是太不配合了,不得不讓她這個觀眾覺得興味索然。
查爾斯·霍克曼在格洛莉亞面前好像一點兒都不具備言語對弈的興致——然而這種興致在面對莉莉時又總是過度展現(xiàn)。莉莉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她猜想或許是因為她和格洛莉亞身份不同,而霍克曼總要顧及到一個貴族小姐的面子。最終,他甚至懶得還口似的,說了一句“對此我感到十分榮幸”后就頭也不回地走到一旁坐下了。
莉莉等霍克曼走遠(yuǎn)之后才上前跟格洛莉亞攀談。她在自己反應(yīng)過來之前先一步拉住了格洛莉亞的手,“格洛莉亞,你是來指導(dǎo)我們演戲的嗎?”
格洛莉亞好像有些驚訝。
不過連一秒鐘都沒有,她很快消化并吸收了連莉莉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親密舉止,自然而然地反握回去:“不是哦,莉莉——完全不是那樣�!�
金發(fā)的小姐望著莉莉的眼睛,突然挑動唇角迷人地笑了笑�!耙獊聿乱幌聠�,莉莉?答案其實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吧?”
莉莉呆呆地看面前這張盡態(tài)極妍的臉龐,盡管已經(jīng)她提示卻還是不敢輕易說出那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可能性:“你的意思,不會是說……”
里維拉適時走過來,毫無痕跡地插入她們之間的對話:“是的。德文希爾小姐要和我們共事一段時間,”他轉(zhuǎn)向格洛莉亞,微笑一如既往地挑不出任何過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殊途同歸。非常榮幸最終能夠看到您加入我們的演員陣容�!�
格洛莉亞瞥了他一眼,淡淡笑了一聲。“好了,里維拉。你應(yīng)該知道,恭維話不宜說得過多�!表汈У腻e目后,她的目光重新轉(zhuǎn)向莉莉,漂亮的藍(lán)眼睛里有興味盎然且壞心眼的光芒在閃爍�!皩嶋H上,莉莉,我要扮演的角色——”
“正是你的未婚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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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形容莉莉聽到這句話時的心情。
像是過量飲下沒有實體的酒,令人頭重腳輕的微醺感彌漫到大腦皮層上,持續(xù)帶來暈暈乎乎的感受。莉莉感到驚異,又不免好奇。此前她從沒想過可以是一個女生來演繹這個男性角色——不,并不是不可以,只是傳統(tǒng)固化了她的思維,也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里維拉離開后,她想試著詢問格洛莉亞決定出演維斯特伍德王儲的原由。但莉莉又怕這是個沒有分寸感的問題,于是一時間表情和語調(diào)都有點踟躕。
“呃,格洛莉亞,”她努力字斟句酌地說:“真沒想到會是你來演這個角色。”說完這句話之后,她迅速找補(bǔ)了兩句:“我之前還一直在猜王儲的演員究竟會是誰呢,但是根本想不出誰能演。”最后再以一句全然發(fā)自真心的肺腑之言作結(jié):“還好是你,嘿嘿�!�
格洛莉亞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那點絞盡腦汁包裝起來的好奇心,慵懶地笑了�!澳愫芎闷�,是嗎,莉莉?”
莉莉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承認(rèn)了:“是的,格洛莉亞……”
她小小聲地說:“……我之前以為你對這部劇不是很感興趣來著�!�
這樣的莉莉看上去很像某種害羞的小動物。格洛莉亞欣賞一般地注目看了一會兒,直到莉莉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后才張口答:“——只是因為足夠新奇有趣而已�!�
“里維拉跟我說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人選飾演王儲,希望得到我的幫助�!彼唤�(jīng)心地說,“而我明白他的意思。剛好,我確實也愿意嘗試一些與眾不同又富有挑戰(zhàn)的新鮮事物,索性應(yīng)了下來�!�
“噢,原來是這樣……”莉莉乖巧地點了點頭。
雖然她還說不上有多么了解格洛莉亞,不過,在那些相當(dāng)有限的、總量微薄的接觸里,莉莉所感受到的她就是這樣的——慵懶、以趣味為導(dǎo)向、無拘無束,很容易做出一些極具鮮明個人色彩的舉動。眼下女扮男裝飾演一國的王子也不過只是其中一樁罷了。
閑談到此為止。
工作人員引著格洛莉亞去親自挑選服裝了,莉莉也去后臺換了衣服�;蛟S是格洛莉亞的眼光更挑剔,又或是她的造型更復(fù)雜,總之,當(dāng)莉莉站到舞臺上的時候,格洛莉亞還沒回來。站在她對面的人有且只有——
也不會有別人了。是早已穿戴整齊的霍克曼。
莉莉沒有看他。至少沒有仔細(xì)地看他。在那么多糟心的事情發(fā)生之后,她當(dāng)然會極力避免在非必要的時刻同他四目相對。
——也正因如此,
她錯過了他情緒鮮明的眼神、以及瞳孔急遽收縮的那個瞬間。
霍克曼又一次地聞到了。
這種令人作嘔的石楠花的氣息。
——當(dāng)然這只是一種擬物的說法。石楠花不在秋天綻放,因此這種氣味僅僅是像它而絕非是它。
敏銳的嗅覺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也是血脈覺醒的重要表征之一。對氣味高度靈敏且精準(zhǔn)的辨別力固然是足夠優(yōu)越的才能,卻也會在許多時候給他帶來生理上的不適或者情緒上的不快。
——而眼下他所感受到的顯然是后者。
因為嗅到莉莉·菲爾德身上纏繞的精液味兒在一瞬間萌生的無法自抑的厭惡與煩躁。
其實并不是什么很罕見的味道。
不常見卻也不算少見。無論年齡,無論身份,他曾在許許多多人身上嗅到過這種氣味。哪怕是行走在校園中的時刻,那些他知道或不知道名字的男同學(xué)身上也常帶著性事殘余的味道。
可那時的他只是本能地為這引人不適的氣味皺了皺眉頭。
記憶中趨于模糊的無數(shù)個對照品可以證明,
原來他只是格外厭惡這種味道在她身上出現(xiàn)。
——如此濃郁的、甚至不用特意去嗅聞,只要站得夠近就能順著空氣的流動進(jìn)入鼻腔之中的,精液的味道。
究竟要在她的身體上、甚至是身體里射出多少盎司的精液才能達(dá)到這種效果呢?
或許值得一試。
查爾斯·霍克曼在情緒的驅(qū)動下向她邁出一步。
就在他的嘴唇微微分開一條縫隙、聲帶將要振動的那一瞬間,在視野余光中出現(xiàn)、走到莉莉·菲爾德身后的高挑人影突然將她一把向后扯去。
——于是莉莉便在茫然的錯愕中倏然落進(jìn)一個充滿馨香的懷抱。
她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能遵循本能下意識回過頭去。
在受限的視野下,她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個線條優(yōu)美的下頦、一部分干凈利落的下頜線與鬢邊自然垂落的一縷金色卷發(fā)。然后,她在一個過近的位置感受到身后那個人發(fā)聲時胸腔的震動,或許正因如此,隨后進(jìn)入耳道的聲音都帶有某種奇異的嗡鳴。而這些的所有又混雜在一起、繼而發(fā)酵為一種難以言說的酥麻感,她無法形容。
“——你要對我的女孩說些什么,查爾斯?”
換好裝的格洛莉亞用帶笑的語聲問,眼睛卻不退不讓地看向相隔不遠(yuǎn)的另一位貴族。
查爾斯·霍克曼本就冷淡的臉上幾乎出現(xiàn)冰凍的裂痕。
在場的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室內(nèi)的氣溫竟然在瞬息之間驟然下降了幾度。
格洛莉亞放開莉莉,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啊,抱歉查爾斯�!彼S即又向他展露出那種在旁人看來或許耀眼迷人、實則暗含挑釁意味的礙眼微笑:“我只是想提前找找扮演一位未婚夫的感覺……你應(yīng)該不會介意的對吧?”
霍克曼則毫無笑意地往上勾了勾唇角。
他對此只有一個評價:
——令人反胃。
餓了三天的狼聽了這句話都得少吃一頭羊。
——
以防萬一還是說一句:沒有雌競只有g(shù)irl
crh。
我的寫作原則就是讓長得漂亮的任何適齡角色都能和女主嗑上怎么不算一種糖送八大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