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宮
再次被扯住,林嬋不得不頓了腳步,回過身去:“陛下還有什么吩咐?”
蕭晏川半闔著眼,似醒非醒:“孤還有話問你�!�
他如今不甚清醒的模樣,讓林嬋下意識覺得他又要說一些廢話。
估計想問的,也是什么不重要的事。
但蕭晏川低沉疏懶的聲音,很快打消了她的想法。
“小嬋從前,是否與葉禮相識?”
林嬋的指節(jié)無意識蜷起,眼睫不由一顫。
她輕聲:“陛下何出此言?”
蕭晏川低哼著笑了一下,濃睫輕輕掀起,仿佛一只已然饜足卻依舊不愿放過獵物的獸。
“小嬋,孤要答案�!�
林嬋輕咬唇瓣,思忖著該要不要說實話。
蕭晏川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太過古怪,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比往日多了許多喜怒無常。
她不確定此時是否就是個告訴他的好時機……
雖然她同葉禮只是舊日的一點交情,卻難保此時的蕭晏川會不會多想。再者說,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蕭晏川是否能記得這些事。
要是他徹底醒酒后就忘了這事,那她不是白費功夫嗎?
林嬋猶豫的時候,手腕上的力道驟然縮緊,令她痛呼一聲,不由俯身下來,隨后便被蕭晏川一扯。
她幾分狼狽地撲倒在龍床上,手撐在了蕭晏川身側(cè),而他仰著頭,鳳眸中漾起星星點點的笑意,似乎欣賞著她的狼狽。
他聲音低低,似威逼,似引誘:“小嬋?”
蕭晏川如今的模樣,像是完全丟開了尋常還算平和的面具,暴露出他真實的惡劣與瘋狂。
心中警鈴大作,林嬋當(dāng)機立斷,柔柔開口:“陛下,奴婢這樣不好說話呀�!�
蕭晏川眉梢微抬,目光一錯,瞥見她皓腕上被自己錮出了一道紅痕。
比脖頸上的印記更紅,也更……礙眼。
他忽然淡了笑意,松手將人放開。
“說吧�!�
林嬋將他驟變的神色收入眼底,心想還真是陰晴不定。
她重新站起,揉著手腕思索片刻后,又在床側(cè)坐了下來。
今夜連蕭晏川這個人她都推了,坐坐龍床又怎么了?
蕭晏川靜靜瞧著,并未說什么。
他好整以暇,等待她講故事。
林嬋低柔的嗓音緩緩,將與葉禮相識的故事娓娓道來。
她同他之間,只有一個約定。
一個互相食言了的約定。
歲月的河流奔涌向前,年少時或許動心的一剎,早已被沖蝕黯淡,沉入河底。
重逢之時,或許心念又動,但也只是動了一下。
那孑然一身的少年,如今已是京城的左衛(wèi)郎將,又受帝王器重,將有無量前途。
至于她嗎……她深陷泥淖,自顧不暇,兩人早已殊途,不如當(dāng)作陌路。
可在見到葉禮、想到葉禮的時候,林嬋心尖還是微痛。
無關(guān)風(fēng)月情愛,她也只是想要一個可以交心的好友,葉禮曾是那唯一的可能,現(xiàn)在也變作了不可能。林嬋到底不是神仙,盡管努力讓自己冷起心腸,可還是會感到孤獨。
嗶叭一聲,拉回林嬋的思緒。
燭火搖晃間發(fā)出輕輕的爆裂聲,而她這一回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怔愣了許久,兩腮早已一片濕意。
林嬋一邊匆忙擦去眼淚,一邊看向床榻上的人。
蕭晏川已閉起雙眸,面色平和,似乎睡熟了。
這就聽睡著了嗎……
林嬋心中嘀咕,一邊想著蕭晏川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一邊起身繼續(xù)去收拾未收拾完的地方。
簡單清理過盥室后,林嬋將殿中燈燭一一吹去,只留了一盞,她持在掌中,往床榻方向走去。
原本她只想看一看蕭晏川是否睡得安穩(wěn)就打算離開,可走到近前后,望著他睡顏,林嬋猶豫了片刻,還是將燭燈擱到了一旁,自己靠在了床邊上。
罷了,今夜宮人們都不在這兒,她要是走了,萬一蕭晏川有什么事,不就沒人做了嗎。
林嬋不想牽累旁人,干脆今夜就守在這兒吧。
思及此,她調(diào)整了一個還算舒適的姿勢,隨后將燭燈吹去。
最后一點光亮湮滅,殿中陷入沉暗。漆色猶如潮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將里頭的人裹挾沉溺。
床邊傳來的氣息,逐漸變得沉而緩。
黑暗中,本該熟睡的蕭晏川,卻睜開了眼。
醒酒湯的效用起來,他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沒了半點醉意。
與林嬋意料不同,除了最初自己做夢的時候,其他時間的所有事情,他都記得。
她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記得。
蕭晏川半撐起身子,靜靜看向熟睡在邊上的小宮女。
黑暗對他來說算不了什么,習(xí)武之人,五感早已異于常人。他如此看去,依舊能清晰看清她的模樣。
顯然靠在這里睡著并不舒服,林嬋眉頭輕蹙著,身子不時動一下,唇間溢出一點囈語。
蕭晏川靜靜瞧了許久,忽然伸手,屈起指節(jié),在她眼下輕輕蹭過。
那里的淚痕早就干了,觸碰到的,只有一點柔軟溫?zé)帷?br />
然而他還是感到指節(jié)一點灼燙,仿佛她的淚珠滾落下來。
他驀地收回了手,眸光沉靜落在她臉上。
確認林嬋并未被打攪后,蕭晏川這才慢吞吞抬手,將蹭了她面頰的指節(jié)抵在唇上,輕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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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xí)慣使然,林嬋于寅正一刻醒來。
這一覺睡得她渾身酸痛,她渾渾噩噩轉(zhuǎn)過頭,卻見身后龍榻上一片空蕩。
林嬋陡然驚醒,慌忙起身去外頭尋找,正撞見蕭晏川提劍而歸。
暗色昏昏將他籠罩,他的面容隱在陰翳中,寒氣與殺意交織,唯有手中的劍凜光刺眼,活像是剛從地府爬出來。
林嬋乍然望見,下意識退了半步,但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向前迎上:
“陛下怎么醒得這么早?”
她說著,點起一盞近旁的燭燈。
昏黃燭火亮起,林嬋總算看清了蕭晏川的臉。
蕭晏川瞥一眼她,再瞥一眼燭燈,沒說什么,只提劍往里走。
林嬋趕忙跟上。
她也才剛醒,別說茶水,連清水都沒準(zhǔn)備。她正準(zhǔn)備去燒一點熱水,卻見蕭晏川已然走到桌邊,倒了盞昨夜的涼水。
看他喝得自如,林嬋也不知該不該去了。
她無措地立在邊上時,半邊身子隱沒在夜色中的蕭晏川忽然出聲:
“早些起來醒神,免得因酒誤事�!�
林嬋呆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回答自己先前的話。
誤事……是早朝嗎?
林嬋心頭滋味復(fù)雜。
帝王寡情,不單是對旁人,更是對自己。
就連苦悶愁緒,都得克制著嗎?
看她小臉上神色復(fù)雜,蕭晏川茶盞抵唇,唇角卻揚了揚。
他飲下最后一點水,收劍入鞘,又往外走去。
“更衣,隨孤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