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沈硯和孩子,只能活一個
雷雨轟隆中,蕭璟的聲音并不算清晰。
可他這最后一句,絲毫不曾偽裝,全然就是他原本的嗓音。
那一字一句落在云喬耳畔,她雙眸驚滯,被他掐著的下顎,皮肉帶顫,臉上血色盡褪。
懷里的女兒哭音陣陣,云喬一手抱著孩子,另一只手,顫抖著抬起,拽著眼前人帷帽上黑紗的邊角,指尖用力到,劃破薄紗的布料,拼盡力氣將那帷帽上黑紗扯落。
沾染雨水濕氣的黑紗被扯下,戴在蕭璟頭上的帷帽側(cè)歪。
露出帷帽下,半張凌厲的臉。
太熟悉的臉,太熟悉的人,只瞧見這半張臉,便已認(rèn)得出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云喬動作驟停,心口一陣發(fā)緊,驚惶的就要收回扯著他帷帽的手。
她不敢再碰,也不想再揭開他的假面。
惶恐又不安。
蕭璟卻猛地抬手,緊攥著云喬的手腕,壓在自己帷帽上。
那雙還染著血污的手,帶著微涼的血珠,握著云喬白凈纖細(xì)的手腕,逼著她,把自己的手,落在帷帽上。
而后,緩緩用力,同她一道,摘了那遮掩面容的帷帽。
帷帽從上往下摘去,云喬最先瞧見的,就是他的眉眼。
數(shù)月不見,他眉眼處的冷厲,比從前更甚。
雷電閃過的光影,半明半暗落在他面龐,將他原本生得溫雅的皮相,一點點剝落。
云喬看清楚眼前人后,掌心緊攥,指尖顫抖。
近乎絕望的,闔上了眼眸。
果然……
果然是他……
蕭璟冷眼看她閉眸,也看著她慘白的面色,更不曾錯過,她瞧見自己面容時,那一瞬的絕望。
云喬閉眼,是本能的想要躲開,想要逃避,像是鴕鳥荒野求生時,遇見逃不脫的險境,便把頭,埋進沙子里。
蕭璟看穿她心思,笑意低冷,抬手觸碰她眉眼。
“怎么?
不敢看我?
喬喬,你怕什么呢?
睜眼�!�
他話音里,有嘲弄,也有威脅,指腹?jié)M是玩弄意味,在她眼尾面龐摩挲。
云喬咬唇隱忍,唇珠都破了些許皮。
才勉強抬眼,重又看向他。
雷雨夜里,四目相對。
他沉冷的眸光里,染著血腥。
緩聲輕笑,撫過她眉眼,湊近她,幾乎緊貼著她,喃喃低語道:“云喬,別來無恙�!�
再尋常不過的話語,輕緩徐徐的語氣。
帶著笑,溫聲同她言語。
聽在云喬耳中,卻像是地獄的修羅在耳邊低語。
他總是這樣,披著溫雅良善的面皮,笑語和煦的,說著殘忍可怖的話語。
云喬眼簾輕顫,苦笑了聲。
才道:“長安距此地千里之遙,您舟車勞頓,來演這場戲,有意思嗎?”
一番話音,帶著諷意,也惹得蕭璟笑音沉沉。
旁邊磚石地上,沒了一根手指疼得面目猙獰的沈硯,稍稍緩過勁兒來,便聽到了云喬這句話語。
長安?
從長安而來?
沈硯掙扎地爬了下,抬首張望云喬對面的人。
終于,看到了蕭璟的面容。
是他!
竟是他!
沈硯面色極其難看,慌亂無措,說不出話來。
蕭璟側(cè)眸掃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如同看向地上一只螻蟻。
片刻后,重又看向云喬。
嗤笑了聲,話音同樣帶著諷意道:
“當(dāng)然有意思,看了好一場戲,怎么沒意思?
云喬,你肯為他籌錢還賭債,至今都和他不清不楚,陳晉知道嗎?
他沈硯,又知不知道,你是怎么以色相誘,蠱惑的陳晉背主叛逃,把你帶到江南地界的?”
蕭璟話里滿是羞辱。
云喬牙關(guān)緊顫,怒目而視。
“你住口!”
蕭璟瞧著她眼里的怒氣,笑意更冷,拍著她臉頰,寒聲道:
“住口?你做得出不守婦道的事,卻聽不得旁人說嗎?”
他話落,云喬面色青白交加,怒目瞪向他的眼里,洶洶如火。
蕭璟指腹上移,觸到她眼旁,緩聲道:
“怎么?這樣看著我作甚?我哪句話說得不對?嗯?
是你沒有蠱惑陳晉背主叛逃,同他孤男寡女一道走了千里路,讓他把你送到江南地界?
還是沒有背著陳晉,和沈硯糾葛不清?
你說,陳晉若是知道,他為了你叛主,留了沈硯的命,把他和你那女兒尋地安置,而他舍命帶出來的你,在他安排的舊宅,用著他寄來的銀兩,卻整日和沈硯牽扯不清,會如何呢?
哦,不過沒關(guān)系,他不會知道了�!�
蕭璟話音清晰落在耳中,云喬眼里霎時就蓄起了淚珠。
她白著臉驚惶地問:“陳晉……他在哪?你把他怎么了?”
蕭璟瞧著她驚惶問話的樣子,眸光極其的冷。
她此時的驚惶里透出的真切的關(guān)心,怕是比對著沈硯還要更甚。
蕭璟怒極反笑,抿唇淡聲道:“怎么了?叛主的奴才,自然是殺了。至于尸體,碎尸萬段,寸骨未留,這個答案,你滿意嗎?云喬。”
他說話聲音寡淡,好似死的人,連路邊的螻蟻都不如。
云喬渾身麻木,緊攥著的手,那指甲幾乎將掌心掐爛。
碎尸萬段……
寸骨未留……
她眼眸含淚,看著蕭璟,那雙眼睛里的恨帶著對陳晉的愧疚,濃烈極了。
“蕭璟,你這樣的人,怎么不下地獄!”
她在詛咒他,這一刻,口口聲聲,恨不得他下十八層地獄,受業(yè)火焚燒,受厲鬼折磨。
蕭璟臉色極其難看,手掌落在她后頸,緊撫著她皮肉,望著她那溢滿恨意的眼眸。
壓著怒,笑音淡淡,嗤道:“怎么?他死了你這樣難受?恨不得要我給他賠命是嗎?”
他說著話,撫著她后頸的手,驟然用力,將云喬頭抬起,逼著她昂首望著他。
云喬后頸皮肉發(fā)疼,不自覺蹙眉痛哼了聲。
咬牙忍痛,聲音帶著哭腔沙啞,一字字道:“該死的人明明是你!”
眼尾的淚珠從臉上滑落,滴在了懷中女兒臉上。
似是母女連心,知道娘親此刻痛苦,小丫頭哭著從云喬懷中爬出,伸手狠狠撓了蕭璟手背一下。
這一下力道極狠,撓出一條小小的血痕。
蕭璟微微蹙眉,低眸看去,目光落在那和云喬生得已很是相像的小丫頭臉上,眼眸低沉,瞧不出意味。
云喬怕得立刻將孩子重新拉入懷中,小心護著。
一旁的沈硯也神色著急,想要護著孩子。
他們都恐怕蕭璟會對女兒不利。
此時雙雙本能地護在孩子跟前。
蕭璟冷眼看著這一幕,只覺實在是刺眼。
他最耿耿于懷的,正是云喬因著這孩子,始終和沈硯牽扯不清。
只要有孩子在,父母雙方,哪里能真的斷得干凈呢。
除非,另一方,已經(jīng)死了。
亦或者,孩子沒了。
蕭璟目光沉沉,伸手撫了撫云喬鬢邊軟發(fā),緩聲道:
“云喬,你私自跑了這么遠(yuǎn)的路,害我夜不能寐寢食難安,費心周折來到這千里之外找你,本該受罰的。
可你知道的,我對你,一貫是心軟舍不得責(zé)罰的。
今日,我給你個選擇,你,親手殺了沈硯,從前種種,我既往不咎,陳晉的事,也絕不會再提,更會讓你,將你女兒帶在身邊撫養(yǎng),來日給她尊榮富貴,必不虧待。
當(dāng)然,你也可以不要這個選擇。
不過,我實話告訴你,今天,沈硯和你的孩子,只能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