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淳于越的發(fā)難
伴隨著鐘鼎之樂的響起,意味著功宴正式開始。
殿內(nèi)的朝臣與博士們立刻將驚駭與嫉妒不滿暫時壓了下去。
不過也僅僅是暫時壓下去。
這場宮宴才剛剛開始,并且舉辦這場宮宴的目的都心知肚明,少不了他們開口說話。
那個半胡兒不是受寵到又是起身而侯,又是排位僅次三公。
到那個時候非讓這個半胡兒好好丟上一個大丑。
黃品見已經(jīng)開始奏樂,并且舞姬也進入大殿的正中農(nóng)場翩翩起舞。
一眾內(nèi)侍也開始跟酒店的服務員一樣將食盤與酒樽放到每人的案幾上。
知道想再調(diào)位置已經(jīng)沒可能,只能無奈的將身體盡量佝僂起來,顯得不那么惹眼。
并且打定主意這場宴會上盡量一言不發(fā)當一個小透明。
而有了這樣的心思,黃品先前的郁悶稍稍減少了些,將注意力放在了樂舞之上。
但是出乎他預料的是樂舞持續(xù)的時間并不長。
與想象中的邊吃邊喝邊欣賞完全不一樣。
應該說是正式開餐前的一道必不可少的小環(huán)節(jié)。
樂師與舞姬退下去后,政哥就舉起了酒杯象征性的說了幾句開場白,聚餐算是正式開始了。
唯一能在場地正中央來回穿梭的就是那些從大鼎中撈出肉食,再切片送到每人餐盤中的那些內(nèi)侍。
場面顯得極為無趣與沉悶。
不過黃品知道不可能慶功宴真的就是悶頭使勁造,造完就回家。
慶功慶功,怎么能少得了慶祝。
而慶祝說白了就是要對領(lǐng)導說些溜須拍馬或是歌功頌德的話,順便再對未來吹吹牛逼。
這一猜想,在黃品只吃了兩片水煮羊肉后就得到了驗證。
仆射周青臣端著酒杯起身打破了滿殿的咀嚼聲,“臣此樽為陛下賀!”
一揚頭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周青臣笑哈哈繼續(xù)道:“他時秦地不過千里,賴陛下神靈明圣。
不但平定海內(nèi),放逐蠻夷,更使日月所照莫不賓服。
更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再無爭戰(zhàn)之患。
此功當傳之萬世。
自上古無一人能及陛下威德�!�
而周青臣的這番話就像是按動了開啟歌頌模式的開關(guān)一樣。
其余的一些大臣,紛紛跟進。
“南北之戰(zhàn),得以平定,皆陛下統(tǒng)度有方,古帝不及陛下一分�!�
“廓清宇內(nèi),各處如一,此乃天大功德,陛下神明當贊。”
“北拒匈奴,南平百越,使國拓境幾千里,無一王無一帝能比之陛下功績。”
“陛下神明圣哲,開創(chuàng)強秦實乃功蓋千秋�!�
………
齊國出身的博士淳于越聽著耳旁響起的阿諛之辭。
目光冷冷瞥了一眼那些開口之人,猛得將酒樽里的酒水大口灌入口中后,起身開口道:“臣所見殷周能興盛千年,皆因分封子弟功臣,相互輔助。
如今皇帝一統(tǒng)天下,而諸公子皆為匹夫。
萬一有齊國田氏作亂之事,有誰能前來救駕?”
見大殿內(nèi)瞬間就安靜下來,淳于越眼中目光閃動了幾下,語氣變得愈發(fā)慷慨道:“臣不見不遵古訓而能長久之事�!�
將目光看向周青臣,淳于越語氣低沉道:“南北兩戰(zhàn)之勝,固然可喜。
可稱頌之言當出自各地民眾之口。
當面奉承陛下之人,只會加重陛下的過錯。
這些人也定不是忠臣。”
略微頓了頓,淳于越又將目光投向黃品,語氣帶著不屑繼續(xù)道:“大秦法度自不會愧對有功之人。
可能居高位者,當才、學、德兼而有之。
只具小慧,得一時恩寵便張揚者,于國必是禍患。
更會讓陛落得識人不明的非議�!�
黃品并不認識淳于越,對于這貨突然間的發(fā)難也不在意。
但是淳于越最初說的話卻讓他驚駭萬分。
這特么不就是引發(fā)焚書的導火索嗎。
原來真有人這么不開眼,情商低到在慶功宴上唱反調(diào)。
而一想到就是因為這個貨讓大秦讓政哥背了兩千年的罵名,黃品下意識的就仔細打量起淳于越。
坐在左首的李斯聽了淳于越的話,臉上雖然沒什么波瀾,可心中卻極為憤怒。
他與淳于越是至交,否定郡縣就是在否定他。
而且是分封還是郡縣,是當年討論過才有的定奪。
眼下就是欺他近日連接受到陛下敲打,而趁機開口重談國制。
但他不得不承認淳于越抓住的時機很好,他這個時候真無法貿(mào)然率先開口。
坐在高臺上的嬴政對于淳于越的言辭也極為不滿。
不管是重提國制之爭,還是指責他用人之道,都該在朝堂上提出。
在宮宴上提這些,可見淳于越空有學問,心性極為堪憂。
扶蘇由他教授,恐怕是托付錯了人。
但既然已經(jīng)提了,總不能當做沒聽到。
而見大殿內(nèi)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沒人主動接話茬。
嬴政眉頭挑了挑,略微思索了一下,面帶微笑的開口道:“博士又為公子師,不能小視國制之事。
諸卿都暢所欲言吧,再說說分封諸侯與設計郡縣到底是哪個好。”
“臣認為自當是郡縣為好�!�
相當于被淳于越指著鼻子說不是忠臣的周青臣率先站了起來,“國事皆由三公九卿自上而下所始,何來奪權(quán)之患?
將各地分封才是禍端之首。
封地稅負與黔首皆歸諸侯統(tǒng)管,這無異于又要回到之前的各國征戰(zhàn)。
眼見著弊端還要如此,實在是荒唐�!�
淳于越再次起身,不屑的駁斥道:“之所以有此禍端,其一為干衰而枝茂,其二為禮樂崩壞。
若能如遷都前的周時天子,天下何以出現(xiàn)分崩之亂?
再重德、仁之教,而非以重法治民,天下更將太平無事�!�
頓了頓,淳于越再次將目光看向黃品,冷哼一聲道:“若是尊崇古制,更如何會出現(xiàn)搬弄是非的幸臣。
而有一便會有二,有二則無窮無盡。
若是再以今之法治國,而不復以古制,國祚怕是無法傳以萬世�!�
捋了捋胡須,淳于越對黃品蔑視一笑,“聽聞安登君雖出身胡地卻才蓋世人。
不但被人隱隱稱作不世出的麒麟兒,更是被陛下舉之高位。
于禮制才學定有不但見地。
敢問安登君于禮于德何解?
古制與今制,又能辨于有何不同之處?又能否言出古今各自利弊?”
淳于越抽風一般的發(fā)問立刻將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黃品。
不管是那些博士,還是即便贊同郡縣的朝臣,都因嫉妒而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甚至有些人為了必須讓黃品出這個丑,而紛紛開口附和,逼迫黃品起身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