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陶眠喃喃地念著兩個名字。
懷中的小元鶴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揉了揉眼睛,迷蒙地睜開。
仙人清俊的面容映在他眼底。
他聽見那好看的仙人說——
“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元鶴,元鶴。你和妹妹,都要平安長大�!�
第303章
怎么辦,很想笑
距離上一次見到元鶴元鹿,已經(jīng)是五年前了。
陶眠這幾年間,沒有去其他的地方亂晃,只是守在桃花山,和那條蛇為伴。
小黑蛇如今已經(jīng)不能用“小”來形容了。它抻長足有一人高,蛇身整個碗口粗。
它沒有小時候活潑了,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是上吊、裝死、陰暗爬行。
要說和原來相比,唯一不變的,是喜歡在仙人身邊打轉。
只是過去它小小一條蛇,撲過來掛在仙人的衣衫沒大事。
現(xiàn)在它一撲,要是仙人不用靈力穩(wěn)住身子,非得跌一大跟頭不可。
數(shù)年過去,來望道人還活得很滋潤。
陶眠已經(jīng)準備向他請教長壽的秘訣,不是為他自己,是給他將來的弟子們。
仙人甘守寂寞,但來望耐不住性子,隔三岔五就要到桃花山騷擾一番。
這回他提了兩壇好酒、一條魚干,來山里尋友。
他在道觀中沒瞧見人,又上山去找。在一條清溪邊,發(fā)現(xiàn)了仙人的蹤跡。
陶眠大概是不小心掉進水里了,罪魁禍首就是那條蛇。他渾身濕漉漉的,兩手提著灌水的靴子,一臉煩悶地望向來望。
來望震驚地張張嘴。
“小陶,你脖子上掛著的那是什么玩意兒?”
他指的是那條黑鱗鱗的大蛇。它繞過陶眠的脖子,尾巴和頭都垂下來。
“這個么,”陶眠面無表情地回答,“桃花山秋季最新時尚單品�!�
“……”
黑蛇張大嘴巴,像是打了個哈欠,對一人一仙之間的對話漠不關心。
陶眠讓來望隨便坐,別客氣。來望抽著嘴角,隨他一起坐在草地上。
春意盛,大地上的青草綠茸茸的,摸起來手感厚實。
仙人把兩只鞋倒著放,靴口朝下,再用風靈力頂起來。
衣服也濕透了,陶眠將袖口和褲腿扎緊,把靈力灌進自己又輕又薄的春衫里。
呼呼呼——
暖風瞬間充斥了衣衫,不斷膨脹,讓陶眠的四肢和軀干都變得鼓鼓的。
兩只靴子就在他左腿邊,在靈力的作用下,懸于半空,轉來轉去。
來望沉默地注視著鼓起來的仙人。
怎么辦,很想笑。
可如果笑了,陶眠一定就近把他扔水里,還不給他風干。
是的,他就是這么小心眼。
來望的一生很少經(jīng)歷如此考驗演技的時刻。第一次是在他的仙子瀕死之際,第二次就是現(xiàn)在。
來望都不敢開口說話,他怕他一張嘴就笑,然后笑得停不下來。
呼呼呼——
來望和陶眠就在風聲中默默對視。
黑蛇又撐開嘴巴打個哈欠。
大約一刻鐘后,仙人的衣服終于吹干。
他把袖口褲腿重新解開,暖烘烘的風自然散去。
衣衫失去風力的支撐,迅速落下,變得服帖平整。
趁仙人碾平衣服上的褶皺時,來望悄悄松了口氣。
“來我這里有何貴干?”
陶眠出聲問道。
“沒事就不能來?我哪回來是因為正事?”
來望說得理直氣壯,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瞥向那條蛇。
“我說……這蛇是不是養(yǎng)得太肥了?上回來的時候,它還沒這么大個兒。那是……三個月之前?”
陶眠想把纏住他脖子的蛇解下來,但蛇不樂意,于是他就開始和蛇搏斗。
來望一臉復雜地看著眼前的畫面,他都怕陶眠一不留神把自己纏上。
“是有三個月了,”陶眠百忙之中回他的話,“不知道抽什么瘋,這幾個月猛長,可能是到發(fā)育期了。”
來望摸摸下巴,沉思。
“這蛇看起來來頭不小,小陶,你查過它的底細么?”
“它的靈識仍是混沌狀態(tài),我探不了底�!�
陶眠終于把蛇用兩手抓住,想給它打個結,又因為太滑作罷。
黑蛇大半的身子落在草地間,只有頭壓在仙人的胳膊上。
這樣總好過它把自己勒死,陶眠也就由它去了。
他繼續(xù)和來望說話。
“沒有特別的花紋,也不見什么另類的烙印,看起來只是條普通黑蛇,就是長得快了點�!�
陶眠邊說邊回憶黑蛇的成長過程。
“或許和喂的食物是我的靈力有關?”
“嗯……你要非這樣說,這條蛇吞了你這么多靈力,還沒有開靈識?那它也太笨了!”
黑蛇本來還在緩慢蠕動中,聽見來望這樣說,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咬對方的小腿一口。
“哎呦!你咬我!小陶仙人你完了,你的寵物把我咬傷了,賠錢吧,不然我死在你這里�!�
來望作勢倒在地上,陶眠趁機給他兩腳,抓兩把草丟他,順便扔個藥瓶過去。
“早跟你說了少說兩句。它雖然靈識混沌,但它能聽懂人話!我都不敢隨便開口。”
“這不是很矛盾嗎?按理說它什么都不該懂,可又能聽明白別人在說它壞話。我說小陶,你別讓這蛇給騙了。它是不是故意留在你這里蹭吃蹭喝?!”
“你還有臉說它。”
“臉皮厚是我的長處。”
“……”
說起黑蛇這事,陶眠從一開始的不敢近身,到之后的麻木不仁,再到如今心態(tài)放開……可以說是一波三折。
“先養(yǎng)著吧,家大業(yè)大,也不差它這一條小蛇�!�
一人高的“小蛇”蠕動兩下身子,安逸地臥在仙人手邊,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陶眠看起來很聽勸,那也只是看起來。
來望和他結交幾十年了,知道他什么脾氣,認定了就很難改。
“那你養(yǎng)著吧,我反正不勸了,勸不動你�!�
陶眠聞言笑笑。
來望一翻身,仰躺在草地上,望著碧藍如洗的天。
“話說你在山外那段因緣如何了?”
“元家么?行遲在上一封信中提到這些日子會忙,一個月沒有來信了。”
“是不是故意冷淡?”
“不會吧�!�
山間的風輕柔如紗,來望又翻了個身,變成趴在草地的姿勢。
“其實冷淡也不是壞事。我們這些出世之人,本就不該與世間有太深的糾葛,對你對他們都沒好處……你曉得吧,小陶�!�
“嗯……”
陶眠很久才回他一聲。
“我已經(jīng)在學著疏遠了�!�
來望不想深聊這個話題,怕陶眠不適。
他的后背朝天,說話聲音悶悶的。
“陶眠�!�
“嗯?”
“你那蛇又咬了我一口�!�
“……”
陶眠盡量不去想元家。他之前因為擔心,暗中探望一次。元府不見元行遲,大抵是在宮中。剩下元家夫人和那對兄妹在院中玩耍,其樂融融。
陶眠知道元行遲一家無礙后,就放心離開,回到山中。
元行遲的信是在半年后來的,這次的信來得很急。
晨起澆花的陶眠,從村民手中接來元家的信。
元行遲是來向陶眠求助的,他說元鹿在花園中玩耍時不慎跌入湖中,性命危在旦夕。
第304章
小妖怪夜訪
收到信的第一刻,陶眠就起身去了京城。
徒留來望道人和大蛇在桃花山。
“我要啟程了,你和蛇——”
陶眠轉身,不放心地叮囑一句,聲音一頓。
來望把手背在身后,大蛇昂起腦袋,一人一蛇安分乖巧地望著陶眠。
“……你們好好相處,我辦完事就回來�!�
“放心放心,山里一切有我�!�
來望拍拍胸脯保證,大蛇也吐信子,和陶眠道別。
等陶眠把身子轉回去,沿著小路離開,他們立刻打成一團。
“小陶不在,我就是桃花山老大!”
“嘶嘶嘶!嘶!嘶!”
半山腰忽而起霧,仿佛山打了個噴嚏,將吵鬧的人和蛇,和漫山的桃樹隱在其中。
在陶眠一只腳踏出桃花山的地界時,仿佛有預感,來望和大蛇不約而同地休戰(zhàn)。
因為激烈的打斗已經(jīng)上了樹的來望,隔了層薄霧望著遠方。
“小陶……唉,想勸他別去,但他必然不會聽�!�
黑蛇的身子盤在粗壯的樹枝上,像一條絲滑的綢帶。
它把腦袋搭在樹梢,遙遙地眺望陶眠離去的方向。
眼神定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陶眠這邊。元府出事,他不能一路賞花弄草悠哉地晃蕩過去。
仙人日行千里,次日午后,就到了元行遲府上。
明明天邊掛著烈烈驕陽,這元宅卻有一股化不開的陰郁。
陶眠站在府邸門口,被那門扉掩蓋不住的死氣逼得皺眉。
灰衣服的管事從側門出來,見外面站著的人是大人的至交,立馬換了張殷勤的臉。
“陶道長,您來了。”
“霍管事�!�
陶眠微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艄苁缕滩桓业R,即刻引著陶眠到府中去找元大人。
他見到元行遲的時候,后者正往門外送大夫。
元行遲低聲問了大夫什么,大夫搖搖頭,嘆一口氣,兩人的臉色均是凝重。
元行遲眼神一轉,瞥見立在那棵矮松樹旁邊的陶眠。
他的眼中登時迸射出光彩,不僅是因為故人相見,更是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陶眠師父,您可算來了——”
元行遲讓管事把大夫送走,他親自迎了陶眠進門。
這是元府小姐的閨房,他們站在外間,隔著一層玉珠簾,能聽見里面隱隱傳來女子的哭聲。
是元夫人。自從元鹿出事,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陶眠聽聞元夫人的哭聲,能感受到對方的肝腸寸斷。他讓元行遲勸勸夫人,過度悲傷會傷及自身的根本,別把自己哭倒了。
元行遲點頭稱是,又急著讓陶眠看看元鹿。
“陶眠師父,元鹿溺水后已經(jīng)昏迷三日,我是什么辦法都用盡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元行遲說話的語氣充滿了沮喪。他知道不該,但此刻的他無力又狼狽,這是一位父親的挫敗。
陶眠讓他別急,先讓自己看看。
就算他看不好,還有小神醫(yī)呢。
元行遲聽他這樣講,又重新燃起希望。
“那就拜托陶眠師父了�!�
陶眠進入內室,屋子不大,但裝飾陳設都很用心,精致而華貴。
看得出元家夫婦倆很疼愛這個女兒,宮里賞賜的珍品,朋友贈予的寶物,全部堆在元鹿的房間,琳瑯滿目。
元夫人坐在床邊泣淚,快要把自己哭干了,形容枯槁,身子消瘦一圈。
元行遲扶起夫人,給陶眠讓了個座。
陶眠最初對醫(yī)術是一竅不通的,完全沒點亮這個技能。但是從四弟子之后,他就開始逐步涉獵這個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