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對她心寒了么?
她真都不值得他對她這么好啊……
她上輩子連他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即便是在夢里,她都痛得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顧鈞成,顧鈞成,你為什么要這樣?
夢里的林清屏哭得不能自己,卻聽得有人在叫她,“嫂子!嫂子!”
小田?
夢里面并沒有小田��?
林清屏夢里夢外糊里糊涂的,終于醒了。
醒過來后的她,就看見小田一雙通紅的眼睛含著眼淚,眼里卻滿是喜悅,“嫂子!團(tuán)長醒了!”
什么?
林清屏大喜,立刻去看顧鈞成,果然,看見他眼睛是睜著的,此時正看著她,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很虛弱,而且,不太能說話。
“鈞成!鈞成!你休息!好好休息!不用急著說話!不用……”林清屏一邊忘情地說著話,眼淚一邊嘩嘩往下淌,視線里,他的臉都模糊了。
顧鈞成把自己的手微微抬了起來,他的手掌里,滿滿的,全是眼淚。
剛剛她做夢的時候哭的。
團(tuán)長醒來,小田也開心得忘了形,說,“一定是團(tuán)長聽見嫂子哭,著急了,一著急就醒來了�!�
林清屏有點(diǎn)兒難為情了,看著顧鈞成滿手掌的淚水,抹著臉上的淚痕,“我……我真的哭得那么大聲嗎?”
“真的好大聲!走廊里都聽得清清楚楚�!毙√镄χf。
林清屏更加難為情了,顧鈞成卻是一點(diǎn)表情也沒有,只把滿是淚水的手掌放下,重新合上眼睛。
“鈞成……”林清屏生怕他又昏迷過去,在他耳邊輕輕叫了一聲。
顧鈞成眼皮動了動,但沒有說話。
林清屏忙道,“沒事沒事,鈞成,你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她又怕自己聒噪,影響了他。
醫(yī)生倒是十分理解林清屏的心思,笑著對她說,“沒事,既然已經(jīng)醒來了,就不會有大問題了�!�
林清屏這才松了一口氣。
體諒病人需要靜養(yǎng),醫(yī)生在檢查完顧鈞成之后,就和小田都離開了病房,只留了林清屏在病房里陪他。
他始終閉著眼睛,林清屏有點(diǎn)不知所措,想握握他的手,怕碰到他,影響他休息;想和他說說心里話,更加不能了,那不是明顯地影響到他了嗎?
她甚至覺得,她在病房里走來走去,都會影響到他。
于是,她就坐著一動不動。
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怎么看都覺得他好看,哪怕受傷了,也不影響他的顏值。
她看一會兒笑一會兒,看一會兒笑一會兒,顧鈞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怎么了?鈞成?是哪里疼嗎?”她趕緊問。
顧鈞成皺著眉,很艱難地說出一句,“叫,小田,來�!�
“你是要做什么嗎?我可以的�!彼┥砜拷�,以便聽得更清晰些。
他卻不吭聲了。
“沒事?”林清屏什么也沒聽到��!
“嗯�!彼麗炛曇粽f。
好吧……
林清屏坐回去,發(fā)現(xiàn)尿袋里滿了,趕緊蹲下來,準(zhǔn)備倒掉。
手剛伸出去,就聽見他低啞的一聲,“別動�!�
“��?”林清屏嚇一跳。
起身,看見他緊皺的眉頭,“別……去……弄。”
還是不那么順暢的說話聲。
“已……已經(jīng)快滿了�!绷智迤林钢改虼�。
“讓,你……別動!”
“不行啊,太重會把管子沉脫落的!”
“叫……小田�!�
原來是這樣……
林清屏哼了一聲,決定不搭理他,直接蹲下去處理了,有本事你起來罰我��!你倒是起來啊!
顧鈞成現(xiàn)在還起不來,只能看著林清屏干瞪眼。
因為他醒來了這樣的好消息,林清屏心里輕松不少,還挑釁地對他做了個鬼臉。
反正你收拾不了我!
我不趁這個時候鬧,等你生龍活虎還有我鬧的空間嗎?
等她倒了尿,又洗了手回來,他還是那樣等著她的態(tài)度,還是要她叫小田進(jìn)來。
林清屏這回沒意見,出去把小田叫了回來。
“團(tuán)長!”小田在病床前敬了個禮。
顧鈞成指指林清屏,“給她買火車票,讓她回去。”
��?!
林清屏:????
“為什么?”林清屏一下就站起來了。
小田也懵了,“團(tuán)長,嫂子剛來沒多久呢,很是不放心你。”
“回去!”明明說話就艱難,還要發(fā)脾氣。
林清屏態(tài)度很堅決,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小田送不走我的,不然你自己來,你把我扛去火車站唄!”
“你……”顧鈞成覺得,他今天如果真的死了,也能被她給氣活過來。
他再次指小田,“小田,扛她,走!”
林清屏腰一插,“小田,你敢扛我嗎?”
小田:……
小田愁死了,求求兩位了,別鬧了……
不過,林清屏這會兒的確打算離開一會兒,她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身上自己覺得都有味兒了,打算洗洗,換個衣服,再者,顧鈞成身上穿著病號服,他之前不知道穿的啥,要不要洗洗。
林清屏便打開了病房里的柜子,里面放著顧鈞成干凈的軍裝,然后有一套便裝是臟的,外衣外褲都是破的,還有血……
這就是受傷時穿的衣服了?
他受傷時執(zhí)行的任務(wù)是需要穿著便服的特殊任務(wù)嗎?
這些都不是林清屏該問的,林清屏只取了衣服去清理,和外衣外褲放在一起的,還有一件毛線衣,看做工也是手織的。
林清屏全部拿出去了。
“嫂子�!毙√镒妨顺鰜�。
“嗯?”林清屏回頭。
“這些衣服都破了,我以為不要了,就沒洗……”
“那也洗干凈再扔吧。”林清屏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她不喜歡在衣服上看到血,尤其,還是顧鈞成的血。
全部要洗得干干凈凈!
就像他從來沒傷過一樣!
“嗯,毛線衣還是好的,但我不會洗毛線衣,沒敢亂洗�!毙√镒约合催^一件毛線衣,洗完后就小了一半,沒法再穿了。
“好,我知道了,我來洗�!绷智迤帘е枳尤チ俗呃缺M頭的洗浴房。
她自己先洗了個澡,然后開始洗衣服,毛線衣單獨(dú)用了個盆裝。
浸水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一個細(xì)節(jié):這件毛線衣的針法,她看著有點(diǎn)熟悉……
第55章
耳邊忽然回響起一句話:顧嬸嬸和顧大姐都不會織毛線衣……
林清屏壓著心里的疑惑,開始里里外外揉洗,然而,在反過來洗里面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個極容易忽略的細(xì)節(jié)。
在毛線衣左邊下擺,縫著很小很小一塊布,布也是黑色的,上面寫著很小很小一個字,淺得幾乎看不出來了。
那個字,她仔細(xì)辨認(rèn)了,是一個“陳”字。
她忽然明白過來,為什么這件毛線衣的針法眼熟了。
因為她就在不久前看見過。
陳夏捧到她面前,要她帶給顧鈞成的那件毛線衣,正是這樣的針法。
林清屏心里宛如一把大錘狠狠地錘了一下,拿著毛衣發(fā)了好久的呆。
“咦?你也在洗衣服啊?你是顧團(tuán)長家里的吧?”旁邊來了個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年紀(jì)的家屬,長了一張?zhí)鹈揽蓯鄣哪�,笑吟吟地和她說話,手里抱著一盆子衣服。
林清屏笑了笑,“嗯。”
“我是隔壁病房武天平的家屬,叫梅麗,你呢?”
“我叫林清屏�!绷智迤烈呀�(jīng)洗得差不多了,笑著收拾東西。
梅麗點(diǎn)點(diǎn)頭正在皺眉對著那一盆衣服思考,用手指頭在里面戳啊戳的,看起來不太會洗衣服的樣子。
見林清屏洗好了,忙笑著道,“好,下次再邀你一起洗衣服�!�
然后繼續(xù)對著那一盆衣服研究去了。
林清屏心里有事,也沒再多和她聊,抱著一盆洗干凈的衣服走了。
因為天氣很冷,醫(yī)院里有燒鍋爐給暖氣片供暖,林清屏也就把衣服放在暖氣片上烘著。
小田來叫她,“嫂子,你去吃點(diǎn)兒東西吧�!�
林清屏心里堵得慌,回頭看一眼顧鈞成,他初初醒來時,她是如何的心潮澎湃,欣喜若狂,此刻都仿佛被一桶冷水澆了下來,澆得透心涼。
但顧鈞成在怒視著她,好像知道她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是小田說的吧?
其實,她何止一天沒吃,自從在顧家村知道他受傷以后,她就食不知味,吃不下飯。
行吧,她去吃,免得他又要發(fā)脾氣。
還是,這大晚上的了,食堂里已經(jīng)沒有飯了,她走出住院大樓,只覺得寒風(fēng)浸骨。
“嫂子!”小田追了出來。
林清屏回頭。
“團(tuán)長要我?guī)闳コ燥��!毙√镎f完又補(bǔ)充,“一會兒沒事的,有護(hù)士在。”
林清屏點(diǎn)點(diǎn)頭,沒勁跟小田堅持什么。
小田領(lǐng)著她,去了醫(yī)院旁邊的一個小館子,幫她要了一碗熱面條。
林清屏要了兩碗。
小田這個年紀(jì)的年輕人,吃得多,餓得快。
小田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林清屏在小店里坐了下來。
老板給他們端上來熱氣騰騰的面條時還送給他們一人一個雞蛋,“今天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不開店了,過年咯!”
是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難怪外面的店鋪都歇業(yè)了。
“小田�!背悦娴臅r候,林清屏問他,“你們團(tuán)長那件毛線衣,穿多久了��?我看挺舊的了,怎么還在穿?他就沒有別的衣服嗎?”
小田想了想,“很久了吧?我來到團(tuán)長身邊的時候就看見的,團(tuán)長天冷的時候便裝出去,都是穿這件,挺愛惜的,應(yīng)該舍不得扔吧�!�
林清屏吃到嘴里的面,瞬時如同嚼蠟。
她想起她給他也是織了件毛衣的,還特意趕在他生日前織好,千里迢迢來看望他,給他過生日,結(jié)果,人家根本不在意。
她剎那間想起了很多,也把許許多多的小事情串聯(lián)到了一起。
難怪,她說她要探親,他讓她別去;上回他回家,她滿心歡喜要和他好的時候,他跟她提離婚。
那時候她還想,上輩子她都沒提過離婚的事,怎么重生回來,他還提離婚了?
會不會是因為,上輩子陳夏去了城里后并沒有回到村里來?而她的重生,連帶著把陳夏的軌跡也改變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diǎn)可笑。
他提離婚的時候,她死皮賴臉不同意,各種言語威脅他,一心存了補(bǔ)償?shù)男亩鴣�,想好好愛他一次,誰知,自己是壞了他的好事嗎?
后來,他再也不提離婚,是被她的那些強(qiáng)詞奪理的言論嚇到了?怕給她帶來不好的影響?娶了她就決定對她負(fù)責(zé)到底?
他確實是這樣一個負(fù)責(zé)任的人啊……
不然,上輩子他明明不愛她,還留給她那么多錢,還叮囑家里人照顧她,就是因為對她愧疚。
再然后,又想起,他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不肯跟她有夫妻之實,是他真的不行?還是不想?
一時間,思緒萬千,只有腦子在不停地運(yùn)轉(zhuǎn),整個人的動作都是機(jī)械的,機(jī)械地一口接一口地吃面,機(jī)械地把每一口面吞下去,連碗里的面什么時候吃完了她都不知道,還在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筷子。
直到小田詫異地看著她,問她,“嫂子,你是不是沒吃飽?不然再來一碗?”
她才猛然醒悟過來。
“沒……我吃飽了,走吧�!绷智迤撩Φ�。
回到病房的時候,顧鈞成是醒著的。
林清屏看著他的模樣,心里酸得厲害。
他從來都是這么板板正正的,在她面前總是很嚴(yán)肅,有時候還兇,她忽然很想知道,他在陳夏面前會是怎樣,那個年少時的成子哥,也是這么不茍言笑嗎?
說是來照顧他,其實現(xiàn)在他這個樣子,她也沒什么事可以做,不過就是給他看著吊瓶里的藥水,隔一段時間翻翻身,再倒倒尿袋里的尿液。
人閑下來,特別容易被情緒裹挾。
林清屏不想陷在悲傷的情緒里。
病房里已經(jīng)安置了一張陪護(hù)床,她便在床上坐下來,拿出包里的本子和筆,開始畫圖,畫明年的春款,這是她答應(yīng)了胡廠長的。
一直畫一直畫,直到護(hù)士來關(guān)燈了,她才把筆和本子收起來。
她沒有忘記問顧鈞成有什么需要。
他閉著眼,搖搖頭。
林清屏就沒說什么了,只提醒自己晚上警醒一點(diǎn),別睡得太死,多醒幾次。
而后,便躺進(jìn)了她的陪護(hù)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