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當(dāng)不了太子妃。在下也永遠(yuǎn)不會對女子下跪�!�
這男子的聲音,三分溫潤,卻透著七分清冽,似玉罄輕扣,泛起泠泠余韻,在安靜的學(xué)堂響起。
十分的耳熟。
也十分的尷尬。
江明珠:“......”
葉雪寧一副“我之前提醒你了”的表情,問她身后的人:“表哥,你怎么來了?”
“謝姑娘呢?”蕭晉權(quán)問。
“哦~~你找謝姐姐啊~”葉雪寧怪腔怪調(diào)地擠眉弄眼,然后捂嘴笑,“她在茶室,表哥快去吧�!�
緊接著,一陣腳步聲走遠(yuǎn),未有絲毫遲疑。
江明珠重新翻開筆記,卻一個字看不進去,在心里復(fù)盤:剛剛沒有懟回去,是她失策,有些窩囊,下次一定要罵回去。
葉雪寧見江明珠眉眼不動,心平氣靜,似乎真不在意表哥:“你剛剛為何不敢轉(zhuǎn)身看我表哥?是怕他嗎?”
江明珠倒不是怕,只是尷尬,尤其上次分別前她說的那些胡話,好像還......咬了他一口?
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解釋,她只能先躲著,等忘得差不多就好。
對上葉雪寧疑惑的眼神,江明珠逞強道:“只是不屑和他爭口舌之辯。等我當(dāng)了太子妃,自有他認(rèn)錯的時候�!�
謝宛蕓是最優(yōu)秀的女學(xué)生,在天字班念書。江明珠和葉雪寧在黃字班。天地玄黃,中間還差了兩個班級,可謂云泥之隔,所學(xué)課程進度也不一樣。
江明珠這邊下課,打算回府時,路過天字班學(xué)堂時,一不小心就看見蕭晉權(quán)。
他將一封信遞交到謝宛蕓手中,疑似情書。
第24章
公子如玉,遞信的手腕微轉(zhuǎn),廣袖翻起雪浪般的褶皺,女君接信時,臉色羞紅,鬢間白玉響鈴簪便適時發(fā)出清鳴聲。
這兩人就像是女蝸補天時練就的兩塊陰陽石,天生一對,不需言語,只一個簡單動作,便構(gòu)建了一方屬于他們的結(jié)界。擅闖者,頭破血流。
“私相授受,真是傷風(fēng)敗俗!”人群中有人嘀咕,顯然是酸的。
擁護者立即回?fù)簦骸澳膩淼乃较嗍谑�?我聽說謝夫人都已經(jīng)合過八字,就等著燕王府的人下聘了�!�
江明珠從人群中一笑而過,腳步不停。
謝夫人確實很滿意蕭晉權(quán)這個女婿,她用不怕女兒日后會守寡,因為她的丈夫是都察院御史。
御史能規(guī)諫皇帝,左右言路。
換句話說,哪怕燕王真謀反了,只要蕭晉權(quán)沒有參與,皇帝要拿蕭晉權(quán)開刀,謝御史也能力保這個女婿。
有言官上諫勸阻,嘉言帝便不會一意孤行地處置蕭晉權(quán),以免動搖京中百官對皇權(quán)的忠心,最后倒戈到燕王那邊。
燕王妃看中謝宛蕓這個兒媳婦,不僅看中她的才情,更看中謝家在皇帝面前的話語權(quán)。若得謝家相助,勸動皇帝改立世子都是有可能的。
這些也是江明珠上輩子用五年的時間才想通的事,想通后,輸給謝宛蕓便也就沒那么不甘心了。
蕭晉權(quán)把東西交給謝宛蕓后,便又去了趟云隱寺。
老和尚微笑道:“最近蕭施主來老衲這來得格外勤快�!�
蕭晉權(quán)面無表情:“讓你查的事呢?”
老和尚放下手中木魚:“相府千金從出生起便從未離開過京城。其父江承庭未出任丞相前,雖在峣州擔(dān)任過兩年知府,但和燕王并無往來,也不曾和你那位義父有過接觸�!�
蕭晉權(quán)皺眉:“你確定沒漏掉什么?”
老和尚笑道:“你入京六年,我卻也是近日才知你會寫兩種字體。我猜這世上知道《玄承仙序》字帖的人,不超過五個,且都是你極為信任,親密的人。若是他們沒有背叛你,我還能漏掉什么沒查?”
蕭晉權(quán)抿了抿唇角,沒有回答。
“其實,有時候真相就是那么簡單,都告訴你了,只看你信不信。”
“人死了便是死了,不可能復(fù)生�!�
“這世上就有人復(fù)生過�!�
蕭晉權(quán)不以為然:“那只是傳聞。”
“既有人傳,便有其事。否則,你舅舅也不會為遠(yuǎn)赴東海,尋求死而復(fù)生的秘法�!�
說起蕭晉權(quán)的舅舅,世人只知燕王妃的兄長,禮部尚書葉茂新。
卻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嫡親的舅舅,因少時太過離經(jīng)叛道,被葉家逐出家譜,一直在外游歷。
“那你就且等著吧。等他找到了,回來和你探討�!笔挄x權(quán)不欲多談那個人,喝完一杯茶后起身。
出門前,聞到一股異香,他不由頓足回眸:“你不點檀香念你的經(jīng),熏的什么香?”
“此香名為‘輪回’,是你舅舅出海前所贈,說有平心靜氣功效,若遇見解不開困惑,或有想見不可見的人,皆可點此香助眠�!崩虾蜕幸庥兴傅卣f完,起身滅了香爐里的香。
蕭晉權(quán)挑眉,聽懂他的意思,卻嘲諷:“老和尚,這把年紀(jì)還六根不凈,要焚香靜心。看來還是修行不夠��!”
是夜,諷刺話還言猶在耳,蕭晉權(quán)卻又聞到了這股異香。
待他睜開眼時,恍若置身一場旖|旎的夢境里。
夢里,有一女子......
第25章
那女子和謝宛蕓有些相似,衣服顏色多素雅,發(fā)飾也以白玉為主,很少帶金銀,閑來無事便喜歡在院子里彈琴,偶爾作畫吟詩。
但花樣卻層出不窮,會選在他路過時,對著一枝海棠哭,哭它花期短暫;會一大早讓丫鬟去市場買魚,見他要出門了,便托他去放生;會每日帶著傘去大理寺接他下值,無論那日下不下雨。
她似乎以為他會喜歡這樣的女子,極盡刻意地那么做,刻意得有些矯揉造作。
可即便是夢,夢里的他也不會對這樣的女子感興趣。每日除了教她練字的那兩個時辰,他和她幾乎朝夕不相見。
直到有一天,那女子似乎藏不住狐貍尾巴,不再含羞帶怯地看他,等他靠近,而是溜進他的書房,把自己脫得只剩寢衣,懷里似乎還藏了什么東西,像泥鰍鉆進被子里。
沒多久,她就探出腦袋,從懷里取出一本書來。
跑他床上,竟是為了看書?
畫面一轉(zhuǎn),昏暗的書房里,月光透過小軒窗,照在起了褶皺的石青緙絲云蟒紋錦被上。
那穿著月白色寢衣的女子被人從榻上趕下,不服氣中帶絲一絲委屈:“你,你為何不同我歡好?”
話音剛落,又有一本春|宮圖被人從床帳里丟出。
榻上的郎君的面頰被印了一抹唇型胭脂色,惱火地瞥了她一眼:“學(xué)藝不精,還想學(xué)花娘勾男人?”
“我是你娶來的妻子,不是花娘!”女子不甘心地喊。
“那你還不如花娘�!�
女子聞言,瞪圓了眼,似是不敢相信:“你胡說!花娘才沒有我好看,更沒有我香�!�
許是養(yǎng)在深閨的女子,說不出什么難聽話來,小臉憋紅,憋了半天最后罵了一句——
“明明是你不行!”
說完,她便氣鼓鼓地跑了。
良久過去,天快要亮?xí)r,蕭晉權(quán)以為夢要結(jié)束了。
那女子又突然殺回書房,把手里捧著的一盅湯遞到他面前。湯里放了十幾味藥材,里面還蕩著一根熬爛了的虎鞭。
女子把臉湊到他跟前,他隔著白茫茫的湯霧,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清楚看見她俯身時,寢衣領(lǐng)口處的秀美風(fēng)景。
女子吐氣如蘭,悄聲道——
“大郎,該喝藥了。”
蕭晉權(quán)的眉心一跳。
榻上的那個男子,是他,又不像他。
夢中的女子看不清臉,卻闖入了他的夢里,真實得像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般。
他非常不喜歡這種玄乎的感覺,更不喜歡夢里的那種感覺。
身下衾褥微潮,他起身將錦被疊作一團,步入凈室,沐浴更衣。
.
宮里的江貴妃聽聞娘家即將添丁的喜訊,很快便差人送來賞賜。
榮國公府歡喜地接過,但很快發(fā)現(xiàn)了這次賞賜的端倪。
府中所有女眷都得了賞,卻唯獨江明珠沒有。
第26章
不僅沒有,江貴妃還單獨給了江明珠一道口諭,讓她留在榮國公府替貴妃抄《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為三房的這一胎祈福,直到孩子安穩(wěn)落地再回相府。
聽太監(jiān)傳完話,眾人驚訝。
江明珠本來都準(zhǔn)備回相府等舅舅的消息了,突然接到貴妃諭令,也是一愣。
直到看到江明泉的賞賜,才明白江貴妃對她的不滿從何而來。
“大姐姐,這可是圣上前年賞給太子的焦尾琴?”江明霞看著這把名琴,十分羨慕,“你快試試,琴音一定很好聽�!�
“宮里賞賜的,怎么能隨意彈?”江明泉高傲拒絕,欣然便抱著琴回房,路過江明珠時,又忍不住哼了一聲。
如此挑釁。
江明珠猜皇后贈琴的事,不止江貴妃,連江明泉都知道了。
相府這邊得此消息,自然著急。
江夫人趁著江承庭休沐,便拉著丈夫去榮國公府接女兒。
即便是貴妃,也不能不講理。哪有扣著相府的千金,給他們?nèi)砍?jīng)保胎的道理?
可江老封君底氣足,一句皇帝批準(zhǔn)的,便是沒有理也叫人不得不從。
江承庭和這個嫡母打了幾十年交道,直接問:“不知除了讓明珠抄經(jīng),還有什么辦法能寬慰貴妃娘娘的心?”
“芙茗也只是心疼她弟弟流年不順,才想著抄些經(jīng)書叫菩薩保佑�!苯戏饩f到這,語氣一轉(zhuǎn),“你若是能幫你那不爭氣的弟弟謀份新差事,想來肯定比抄經(jīng)更管用。”
江承庭眉心一擰,半天沒有接話。
江明珠在一旁聽著,不由暗嘆祖母這操不完的心。
大堂兄要強,看不上朝廷下派的閑職,她要幫孫子搭葉家的大船。三叔父因祭祀瀆職,丟了在太常寺的祭酒閑差,她又要給兒子收拾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