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少掌柜同樣面露驚訝之色,連忙拱手致歉,“是我眼拙,多謝小娘子替我周全�!�
顧茵也不看那伙計,只同那少掌柜輕笑道,“舉手之勞,不用言謝�!�
她并不居功,雖然上輩子打小就耳濡目染知道怎么分辨食材,但更多還是歸功于后世網(wǎng)絡(luò)的便捷——這些在這個時代秘而不宣的行業(yè)知識,現(xiàn)代那是一查一大把。
而且她看那伙計神色古怪,便猜到他們多半也是會這些的,只是故意給這新來的掌柜難堪而已。
顧茵如她之前所說的那樣,買了兩大袋自己分好的新米。
付賬的時候,那少掌柜堅持便宜了兩成的價格,還說往后只要她來,就按著今日的價格算。
兩成差不多就是賣米的利潤。
顧茵要推辭,又聽對方壓低聲音道:“今天的事想來小娘子心里也有數(shù),分米的事小,我上任第一日便讓米鋪做不了生意、失了顏面事大。我雖不是東家,但這點主還是能做的。讓這一點利既算是小娘子的辛苦錢,也是讓這些伙計知道我這人賞罰分明。是以小娘子莫要不安心,收著便是。”
顧茵便再也不再多言,道謝之后便和王氏一道離開。
少掌柜親自相送,轉(zhuǎn)頭回店的時候卻被一個身著錦藍(lán)色圓領(lǐng)綢衫的年輕公子攔住。
那少掌柜連忙拱手行禮,“大少爺怎么親自過來了?”
來人正是文家大房的長子嫡孫文瑯。
文瑯伸手拉住他,手里一把折扇搖得嘩嘩作響,“什么時候了沛豐還跟我多禮。我收到你的口信就去請了其他米鋪的老行尊來。先讓老先生把米分出來,咱們回頭再收拾那幾個敢為難你的狗東西!”
說著話文瑯便進(jìn)了店,但店內(nèi)情景和他想的不同,雖確實是堆著幾十袋米,但卻是分成了兩撥,顯然已經(jīng)是分好的模樣。
文沛豐跟著他進(jìn)了店,解釋道:“您來之前有個小娘子仗義相助,已經(jīng)幫我都分好了。”
“什么小娘子?外行人還知道這些?”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文瑯還是讓請來的老先生又檢查一遍。
得出的結(jié)果竟真的一袋不錯!
結(jié)果出來后,文瑯和文沛豐兩人對視一眼,面上反而帶了笑。
從前文家大房跟著文老太爺在京城做官,二房則在原籍經(jīng)營祖產(chǎn)。
往常文老爺子在京中的時候也不曾查二兒子的賬,還私下里同大兒子說:“老二沒有讀書的腦子,但好歹靠著我的官聲能做些小生意能糊口。那雖是咱家祖上的產(chǎn)業(yè),照理說也該你一份。但你們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就不要和他計較那些身外物了�!�
文家大老爺那也是正經(jīng)兩榜進(jìn)士,在翰林院里清貴了一輩子,自然也不會和兄弟計較這些。
但是月前文老太爺和當(dāng)今在朝堂上大吵一架,負(fù)氣辭官。當(dāng)今竟也沒挽留,直接放了文老太爺?shù)墓俨凰�,還把文家大老爺?shù)墓僖坏澜o免了。
文老太爺帶著大兒子回了這寒山鎮(zhèn),自然也得給大房一家子找點營生,便讓二房分出一些產(chǎn)業(yè)來。
文二老爺這就不愿意了。往常他們靠著父親和兄長的余蔭才順風(fēng)順?biāo)诉@么多年,未曾遇到任何磨難,如今家里大樹倒了,還得罪了當(dāng)今,自家這生意往后還不知道如何呢!
但不愿意歸不愿意,文家當(dāng)家的還是文老太爺,二老爺挑挑揀揀,選出利頭最薄的幾間米面鋪子讓了出來。
文家大房沒有計較什么利頭不利頭,很快讓自己的心腹過來接管。
沒想到接管大興米鋪的第一天,下頭的人就敢這樣故意使絆子!
店里這些人文瑯本就不想留,但若是沒個正經(jīng)由頭,傳出去讓人說他容不下叔叔調(diào)教出來的人。
如今倒是正好,一個外行小娘子都能分清新米陳米,你們這些干了許多年的米行伙計做不到?那還是趁早轉(zhuǎn)行,做些旁的去吧!
文沛豐點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會意,文瑯也多留。
文沛豐把他送出去,到了門口文瑯呼出一口長氣,“祖父本也是怕我爹郁結(jié)難舒,所以才想著早些給我們找些事干,沒想到二叔這么不愿意。回頭還是得和祖父說一聲,沒得讓你白受委屈�!�
文沛豐和文瑯雖然名義上是主仆,但他父親是文大老爺?shù)臅錾�,文大老爺把他看成半個兒子,所以他還是知道其中利害的,便出聲勸道:“老太爺如今正是氣不順的時候,一點小事罷了,不用驚動他老人家�!�
說到這個文瑯也跟著嘆氣。
文老太爺當(dāng)了一輩子的官,還當(dāng)過先帝的老師,被先帝托孤,輔佐當(dāng)今坐穩(wěn)了皇位。沒想到當(dāng)今羽翼一豐就開始耽于享樂,放權(quán)給宦官,全然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幫著皇家操勞了一輩子,臨老臨老弄成這樣的下場,可想而知他心中有多憤懣。
老爺子心情差也沒糟踐身邊人,就只糟踐自己——自打回了寒山鎮(zhèn)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說是不對胃口。
雖都知道這所謂的“沒胃口”還是在老太爺?shù)男牟。鰞簩O的為了這事還是遍請名廚,把本鎮(zhèn)、本縣甚至隔壁縣有名的師傅都請過來了,愣是沒讓老太爺多吃一口。
“這幾日祖父又清瘦了一圈,我爹娘在家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眼看著幾個月后就要過年……我是再不知道去哪里請大師傅了�!蔽默槆@息著走了。
不知怎么,文沛豐突然想到方才那小娘子的娘似乎說了她們?nèi)缃裨谫u吃食。那小娘子年紀(jì)輕輕已有這種分米的能耐,那廚藝多半也差不了?
想到這文沛豐又搖了搖頭,老太爺這不肯吃飯雖說是心病,但那舌頭也是真的刁,畢竟當(dāng)年是在宮里吃慣御膳房的人,真要挑剔起來確實天下沒幾人的手藝能入他的口。那小娘子窮家打扮,年紀(jì)又委實不大,怎么也不似有那等本事的。
他又是一嘆,接著進(jìn)店處理其他事務(wù)。
…………
話分兩頭,顧茵回到家后吃了頓簡單的午飯,就被王氏趕蒼蠅似的趕回屋里睡覺。
她忙活了一上午,洗漱之后躺下沒多會兒就睡著了。
一覺睡到二半夜,外頭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趕緊起身去灶房。
灶房里王氏正和小武安正坐在灶膛前說話。
王氏一邊燒火,一邊繪聲繪色地講著這兩日碼頭上的事,先說顧茵做的吃食如何受到大家喜歡,又說自己一拳打穿桌板的壯舉。
小武安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托著個腦袋,聽得津津有味的。
顧茵看到這副情景,不由跟著彎了嘴角,出聲道:“娘怎么不喊我?”
王氏轉(zhuǎn)頭見她起來了,笑道:“正準(zhǔn)備說完這一段就去喊你呢�!�
顧茵上手開始干活,王氏和小武安也從小板凳上起身幫著打下手。
“你們這是沒睡還是起了?”
“你睡下沒多久我也跟著睡了。只是這臭小子非拉著我問我們擺攤的事,磨著要和我一道睡。我睡前說了一遍,他晚上不知道發(fā)什么夢尿了炕,老娘只得起來收拾,他也就不肯睡了�!�
小武安臊得滿臉通紅,連忙低下了頭。
顧茵和王氏一通閑話家常,干起活兒來也不覺得無聊。
晨光熹微的時候,顧茵的兩百個包子都蒸好了。
葛大嬸怕她們只婆媳兩個拿不了那么些東西,早早地上門來取貨了。
小武安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們后頭,走到大門口眼巴巴地目送她們。
顧茵看著心里怪不落忍的,自己和王氏每天從半夜忙到中午,下午回來都是累得沒說上幾句就要歇下。這么大點的孩子鎮(zhèn)日里在家做些家事,守著個空屋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估計就是太過寂寞了,素來乖巧的他才會纏著王氏一起睡,還黑燈瞎火地跟著一道起身。
王氏順著她的視線看到自家兒子,心里一軟就問他要不要一道去。
小武安眼睛頓時亮起來,正要忙不迭點頭又聽他娘道:“不成,碼頭上不安全,你還是在家待著吧�!�
說著她不覺看了葛大嬸一眼,顯然是想了葛家那個被拐走的女兒。
葛大嬸就開口道:“不礙事,想帶孩子就帶著吧。自打關(guān)捕頭到了咱們這兒,鎮(zhèn)子上的治安是再不用發(fā)愁的。碼頭上好些人家都把孩子帶著,再沒聽過誰家孩子走丟的�!�
王氏看著兒子那可憐兮兮的樣兒也就點了頭,叮囑他道:“那你可不許瞎跑啊,要跟緊娘和你嫂嫂�!�
小武安笑得眼睛彎成兩個小月亮,吧嗒吧嗒轉(zhuǎn)身把自家大門關(guān)上,跟著她們一道去了碼頭。
兩家人也就此分開,到了自家攤檔上工。
早市開始,顧茵的攤檔上開始陸續(xù)來人,王氏負(fù)責(zé)賣包子和粥湯,顧茵負(fù)責(zé)包餛飩,小武安雖然年紀(jì)小,但也是干慣了活計、手腳麻利的,幫著端餛飩、收空碗,三人配合起來越發(fā)事半功倍。
一個時辰后,早市的一大波人過去,王氏讓顧茵坐里頭歇著,自己開始清點剩下的吃食。
冷不丁的,就聽到外間的小武安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叫!
“咋了這是!”王氏連忙抄起舀粥的長柄木勺從里頭沖了出來,顧茵也趕緊站起身來。
小武安急得滿臉通紅,伸著小手指著一個方向,“剛才我正收碗,然后那個……那個東西就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搶了我的碗,躲到桌子底下吃起來了�!�
“你這孩子怎么一驚一乍的?這碼頭上野貓野狗多了去了!”王氏連忙把小武安拉到身邊,敲了他一個爆栗子,“老娘還當(dāng)你遇到拐子佬呢!”
小武安摸著被敲痛的頭,囁喏道:“好像……好像不是小貓小狗�!�
王氏和顧茵這才定睛細(xì)看,只見那矮桌之下,一團(tuán)黑影正匍匐在地、狼吞虎咽吃著東西。
哪里是什么野貓野狗,那分明是個孩子!
第21章
那孩子頭發(fā)蓬亂,
身披一個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斗篷,穿一雙破洞的小草鞋,臉和手都臟的不能看。此時他正跪趴在桌下,
狼吞虎咽地吃著餛飩湯。發(fā)現(xiàn)有人在看,
他抬起臉,黑沉沉的眼睛,
尖銳的下巴,口中發(fā)出嗚嗚咽咽的威脅恫嚇之聲,
渾似一只發(fā)了狠的小獸。
“這誰家的孩子大白天出來嚇人啊!”王氏被嚇了一跳,
連忙站起身像周圍人詢問。
隔壁的老劉頭聽到動靜,
過來解釋道:“別喊別喊,
這不是誰家的孩子,就是咱們碼頭上的孤兒�!�
王氏聽了越發(fā)憤怒道:“這世道是過得不容易,
但把貓崽子似的個孩子扔在這處也太過分了,就沒人管嗎?”
老劉頭又把食指豎到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不是沒人管,是管不了!”
怕王氏接著嚷嚷,
老劉頭便說起了來龍去脈。
“咱們這碼頭上什么船只都有,
船行來往就更多。有個遠(yuǎn)洋船行,
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
王氏聽著怪耳熟,
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哪里聽過。
她不記得了,
顧茵卻是記得的,
這不就是之前招女工的那家船行么。王氏的兩個嫂嫂當(dāng)時還想架著她去應(yīng)聘來著。
老劉頭接著道:“那遠(yuǎn)洋船行數(shù)月前途徑我們這處,
雇了苦力去搬運(yùn)貨物�?嗔儼嵬昊貋矶济嫔殴郑f那些箱子有的重有的輕,還傳出‘嗚嗚’的哭聲。里頭裝著的不像是貨,
反倒像人�!�
王氏驚得直抽冷子,老劉頭也嘆了口氣,“反正那趟之后的第二天,這孩子就憑空出現(xiàn)在了咱們這。后頭還有那家船行的伙計還回來打聽過,說是他們家漏了一件‘貨’,問我們見著沒有。當(dāng)時大家還不知道他問的是孩子,只是后頭關(guān)捕頭巡邏到此處,聽說他們丟了東西好心幫著尋找。那人卻慌慌張張地跑了,我們這才知道……唉,人心肉做,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孩子在我們這餓死,東家一口西家一口的,就把這孩子喂到了現(xiàn)在。不過他一般上午都不出現(xiàn),到傍晚時分才會出來,想來今天是餓壞了�!�
顧茵和王氏聽得都心里發(fā)酸,顧茵轉(zhuǎn)身去鍋邊重新下了餛飩,王氏接著和老劉頭打聽,“既遠(yuǎn)洋船行的人已經(jīng)嚇跑了,怎么不把這孩子送到善堂去?給他洗漱拾掇一番,誰還能知道他是哪里來的?總好過在這碼頭上像野貓野狗似的活�!�
這時候葛大嬸過來送蒸屜了,聽到他們在說那孩子,她就接過話茬道:“要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但是這孩子不會說話,好像也聽不懂人話,性情也像小獸一般,逢人就咬,上次關(guān)捕頭想把他帶走,他慌不擇路差點就要跳河。從那之后就沒人敢強(qiáng)行把他帶走了,生怕他出個好歹�!�
這話旁人說的王氏可能不信,但這話從葛大嬸這樣喜歡孩子的人嘴里說出來,她便不得不相信了。
桌底下的孩子雖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看著手腳的大小,也只有兩三歲。這么大的孩子照理說怎么也該會說話,懂些道理了。長成現(xiàn)在這樣,又這么怕人,可想而知過去他過得是怎樣豬狗不如的日子。
他們說著話,顧茵又重新下好了一碗餛飩,還拿了一個包子。
她先是吹涼了,而后才把兩樣?xùn)|西放在托盤上遞到那矮桌下頭。
那孩子猛地看她靠近,本能地就要往后退,但聞到她手里誘人的食物香氣,又本能地猶豫了。
顧茵遞了東西便立刻離開,那孩子這才縮回想逃跑的小腳,抱著碗狠吃起來。
等到大人們說完話,再去瞧桌底下,桌底下只剩兩個空碗,已經(jīng)空無一人。
因著這件事,回去后王氏得知今天又掙了一百多文,臉上也沒個笑影兒。
顧茵心頭也悶悶的,雖然她早就猜到那遠(yuǎn)洋船行做的是販賣人口的骯臟買賣,但真實看到的時候又是另一種心情。
那船行是當(dāng)朝權(quán)宦的干兒子辦的,手續(xù)齊全,背靠大樹,莫說是他們這樣的普通百姓,怕是本地的縣太爺也不敢置喙。不然前頭那鐵面無私的關(guān)捕頭發(fā)現(xiàn)了端倪,早應(yīng)該查辦了這家,也沒有后頭他們還敢光明正大招聘女工的事了。
“從前你們爹和青意剛上戰(zhàn)場的時候,我總是盼著他們能打勝仗,早點歸家�!蓖跏夏樕系纳袂橄窨抻窒裥Γ翱墒窃蹅兝习傩者^得是什么日子,大家心里都清楚。如今想想他們沒了也好,總好過做那昏君的走狗!”
顧茵趕緊起身把屋門合上,“娘也別說這樣的話,咱家的人也不是樂意去幫朝廷打仗的,不過是被情勢比人強(qiáng),被強(qiáng)征去的�!�
王氏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我就是看到那孩子心里難受,你讓我緩緩就好了。兒啊,娘能同你打個商量,往后咱們每天都剩一些吃食,留給那孩子成不成?”
顧茵點頭道:“娘就是不說我也想這么做的�!�
這天午飯王氏也沒吃幾口,顧茵看她悶悶的,下午熬豬油的時候特地炸出了一盤子豬油渣。
別看他們已經(jīng)做了幾日吃食生意,但其實在家吃飯還基本都是隨便湊合,肚子里都沒有多少油水。
豬油渣的香氣直往人鼻子鉆,勾的人饞蟲上腦,王氏也顧不上想旁的了,和小武安兩個人搬著板凳又坐到灶臺邊上。
等到冒熱氣的豬油渣被顧茵盛出來,兩人的眼睛都亮了!
顧茵看得好笑,忙道:“涼一涼再吃啊,仔細(xì)別燙了嘴�!�
王氏和小武安忙不迭點頭,聽了她的話沒急著下嘴,眼睛卻是一刻都沒舍得離開盤子。
半晌之后,王氏先夾起一塊嘗了。
黃澄澄的豬油渣又香又脆,要在口中吱嘎作響,唇齒留香,一個下肚根本不夠!
她連吃兩塊,臉上流露出饜足享受的神情。
小武安在旁邊急壞了,搖著她的手,讓她把盤子放下。
“瞧你這饞貓猴急的樣兒!”王氏笑罵,還是把盤子遞給了他。
小武安撿著吃了兩塊,小臉上饜足的神情和他娘一模一樣。
不過兩人各吃了兩塊以后就都沒再動了,把盤子遞給顧茵吃。
顧茵是真不吃下,這幾天每天里有半天的工夫聞著油味菜味,她半點胃口也沒有,要不是怕王氏又要擔(dān)心她的身子,可能連飯都不吃了。
這時候就聽到許氏的聲音從外頭傳過來。
“這是又做啥好吃的呢?”許氏說著已經(jīng)進(jìn)了大門。
“你這是狗鼻子�。俊蓖跏隙酥P子出了去,“我兒媳婦炸的豬油渣,快聞聞香不香!”
許氏深嗅了一大口,點頭說:“香��!”
等她要伸手了,王氏又倏忽把盤子往后一收,覷著許氏發(fā)黑的臉色笑瞇瞇地道:“是吧?我也聞著怪香的�!�
兩人上次拌過嘴之后就誰也沒理誰,許氏好不容易來了,顧茵自然要當(dāng)和事老。
她從灶房里拿出一個小碗,裝上鍋里剩下的豬油渣,跟在王氏后頭出了去,“娘別和嬸子開玩笑。之前不是還特地囑咐我給嬸子留出一小碗嘛!”
王氏撇撇嘴,到底沒拆自家兒媳婦的臺。
許氏面色也和緩過來,笑道:“好孩子別替你娘描補(bǔ),我知道是你的心意,你娘都摳搜的沒邊了�!闭f著還揶了王氏一眼。
“吃堵不上你的嘴?”王氏說著就伸手去搶她手里的碗,“不吃你還我!”
許氏也并不相讓,拔腿就往自家走,“我干啥還你?你兒媳婦好心好意給我的!”
王氏又去追,兩人像十五六歲那陣為了朵絹花你爭我趕的。
顧茵看著好笑,跟了過去正想勸勸她們,就見到巷子口走來一個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
他約莫四十出頭,皮膚黝黑,五官線條十分硬朗,肩膀?qū)掗煟嘲逋Φ弥敝钡�,身穿一身熨帖的捕快緇衣,腰間還掛著一把烏黑的刀鞘。他雖沒言語,但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按在刀鞘之上,自有一番淵渟岳峙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