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收!”
陳令方硬著頭皮的點點頭,咬牙硬剛。
雖然被這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心里頭有點兒打怵,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為了給這楚女俠湊齊賞金,他們李大人就差把褻衣都給扒下來當(dāng)了。
前幾天恨不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交代,最近幾個月全衙門上下都必須勒緊褲腰帶的過日子,等上頭把該發(fā)的銀子發(fā)下來,這難關(guān)就算挺過去了。
你說今天他要是敢張嘴胡亂答應(yīng)下什么來,李大人到時候不得吊死在縣衙門口給他看呀?
光想想,陳令方都開始犯哆嗦。
本來他就是犯了事兒被貶下來的,結(jié)果上任沒倆月,再把上峰給逼死了?
傳回京城去的話,他還能不能過了?
對方的態(tài)度實在是太堅決了,篤定的讓楚遲這種腦子不大夠用的都看明白了。她臉上的失望,有
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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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么大!
“真的一點都不收嗎?”
她不想出白工,所以拼命掙扎了一把。伸出左手指著地上的那一片,非常盡職盡責(zé)的努力推銷。
“你看看這些都是活的,保證一個都沒死!實在不行的話我給你算便宜點?十兩,不,五兩!”
“不收!”
“四兩?”
“三兩?”
“一兩!真的不能再少了,我這都是賠本賺吆喝的價了。你不能叫我白跑一趟吧?”
楚遲確實已經(jīng)割肉大甩賣了,奈何對方郎心如鐵啊,說不收就不收。
“真的不能收,一文錢都不要。實在不行的話,回頭我找?guī)讉人抬著你回去?不讓你再跑這一趟,行不行?”
這倆人一問一答的挺流暢,直把旁邊躺了一地的這群人,給聽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這兩個玩意兒,都是些啥種類的牲口啊?嘮的這他娘的還是人該嘮的嗑嗎?
蹲在一邊沒咋正經(jīng)吃過見過的小衙役們,懵逼的戳了戳自家的班頭兒。
瞧呀頭兒,人間活閻王嘿!
被戳回神來的王大,狠狠的瞪了這幫小兔崽子一眼。然后打起精神上前幾步,躬身行禮請示上峰。
“還請縣尉大人示下,小的們還進(jìn)不進(jìn)去搜尋證據(jù)了?這些受傷之人,需不需要另外安置?還有,”
王大躊躇了一下,想想投誠就得徹底。左右今天他也已經(jīng)把姓楊的給得罪了,那就索性拼盡力氣,盡最大可能的把人給直接按死!
“小的們要不要搜尋一下楊府內(nèi)宅?”
陳令方挑眉尋思了片刻,在正經(jīng)事上他從不肯怠慢。于是抬手一揮就給了手底下人一顆定心丸。
“如何能不進(jìn)去搜尋?反正這些人暫時也死不了,先別管。
你們這就去找,只不過暫時別進(jìn)內(nèi)院。就先在外院給我仔仔細(xì)細(xì)的翻,若是實在無所獲的話,再行非常手段。
記住務(wù)必把差事給辦的漂亮漂亮的,回頭全部都有賞!”
嘚咧,有了縣尉大人的命令,這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們,個個都卯足了勁兒的往里沖。誰不想最快的立下功勞來,日后好為自已搏出一個光明的前程?
楊家宅子占地頗廣,雖說裝飾的不算多奢華,卻絕對超過了一個縣丞該有的能力范圍。
特別是當(dāng)那些從庫房里被抬出來的,一箱箱綾羅綢緞金銀珠寶,全被攤開在光天化日之下時。
陳令方就知道,這罪證算是妥了。
楚遲蹲在一邊看的眼珠子都直了,羨慕的淚水,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了下來。真的好討厭現(xiàn)在長腦子了呀,她如果還像以前那樣不通世情該多好?那這些錢財,就能心甘情愿的跟自已回家了!
可憐巴巴的轉(zhuǎn)頭看向陳令方,企圖讓對方感知到她的真誠。誰知道人家跟躲災(zāi)似的迅速轉(zhuǎn)過身體。每一片衣角,都寫滿了拒絕。
別想來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這一套,不好使!
“………”
喪尸的憂桑,總是與人類不能相通。
耷拉著腦袋沮喪的蹲回那些箱子身邊,她可憐的像個即將破產(chǎn)的守財奴。
這心酸的一幕,有些人他受不了。
旁邊幫著拎棍子陪蹲的沈慕風(fēng),不著痕跡的往她身邊挪了挪,小聲的安慰道。
“別覺得難受了,我府里有一個小庫房,里面也有不少東西。以后都……”
“你在跟我顯擺?!”
楚遲一臉的不敢相信,想不到原來你竟然是這樣的沈小五?你吃肉我連湯都沒有的時候,你居然還在我面前使勁兒的吧唧嘴?這跟林小胖故意在我面前啃糖糕有什么區(qū)別?
瞬間就覺得,更難受了呢。
她那顆突然長出來的仇富之心,把身為窮鬼的自尊按在手底下,狠狠的打了一頓。好朋友有的東西她沒有,顯得多跌份兒��?
被她懟的哭笑不得,卻還是忍不住的想夸上兩句。這腦子可真是長進(jìn)的快啊,比以前強(qiáng)太多了。
“沒有顯擺,我是想說以后送給你�!�
誰知道她搖頭拒絕的特別干脆。
“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
沈慕風(fēng)的眼睛閃了閃。
“這是誰教你的?”
楚遲疑惑的摳了摳腦子,啥也沒摳出來,只能老實的回答。
“不知道。”
查抄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很快就堆了半個院子。外院如此大的動靜,不可能不驚動楊府內(nèi)院。
收到消息的楊家老太太,一臉驚怒的被丫鬟扶了出來。一同過來的,還有那五六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楊府姨娘們。
第119
章
誰的嫁妝?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我楊家找麻煩?難道來之前的時候沒打聽打聽,老身的娘家是京城哪家哪戶?”
看見這一地被收拾了的護(hù)院家丁,跟隨著出來的楊家女眷們,全都滿臉驚慌的往老夫人身后躲了躲。
方才在內(nèi)院聽到下人來報,說是縣尉大人領(lǐng)著人打上門來找事兒了�?墒钱�(dāng)時也沒聽說,自家這邊竟然吃了如此這般的大虧呀!
不知道老夫人為何要將她們一并喚來外院?她們只是些弱質(zhì)女流閨閣之輩,如何能看得這般殘暴之景?
幾個姨娘俱眼神閃爍,各有心思。
楊家這老太太明顯是個見過大場面的,即使眼中爬上了擔(dān)憂,面上卻仍舊疾言厲色怒聲呵斥。
“若是識相的就速速離去!否則待我兒回來之后,必一紙訴狀,將你們告到知府大人的堂上不可!”
陳令方冷笑了一下。
楊佑德那廝長的就像這姓吳的老婆子,不光長得像,這份目中無人的張狂勁兒,也是一樣一樣滴,看的人有些手癢癢。
楚遲對于自已聽不懂的事情,牢記著安安的教導(dǎo),少說話不作妖。沈慕風(fēng)懶得搭理,可是自有愛較真兒的人。
“楊家老太太,實在無需抬出你那兄長來唬人。區(qū)區(qū)一個禮部郎中,我安南侯府還不會瞧在眼里�!�
論起該如何仗勢壓人,勛貴人家出身的陳令方,可比這種所謂的清流人家,會拿腔拿調(diào)的多了。
老吳氏被一個小輩給直接掃了面子,氣的不行。這么多年了,她家在靈丘縣這一畝三分地上,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已經(jīng)被縱的不知天高地厚。
“區(qū)區(qū)一個破落了的侯府,也敢扯出來嚇唬我老婆子?我娘家雖然不顯,可我娘家侄女乃是康王側(cè)妃,育有龍孫兩位!你焉敢動吳側(cè)妃的嫡親姑母?”
“嗯,我敢啊�!�
陳令方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朝手底下人使了個眼色,嘴里喝斥道。
“一個個沒眼力勁兒的東西,辦個差都拖拖拉拉的不爽利!趕緊的把楊佑德貪污受賄的這些證據(jù)都給拉回縣衙去,知縣大人正等著給他定罪呢!”
喝~~
這一番明明白白的說詞,直接就是要把罪名給砸實了的意思!
老吳氏氣的腳下一個打晃,若不是身邊的丫鬟扶的及時,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陳家小兒你莫要信口雌黃血口噴人!這些金銀細(xì)軟分明就是我楊家先人傳下來的家業(yè),絕不存在什么貪污受賄之事!”
“呵,楊家老太太,本官念在你也有些年紀(jì)了,原是暫時不想與你為難的。可你非要這般胡攪蠻纏的話,那就沒意思了。
還你老楊家傳下來的家業(yè)?”
他伸手翻了翻距離手邊最近的幾個箱子,笑容不達(dá)眼底。
“據(jù)我所知,楊家往祖上數(shù)了八輩兒都是泥腿子出身。
也就是從你那亡夫中了同進(jìn)土之后,又靠著一副好顏色攀上了你們吳家的這門親,才算是勉強(qiáng)的發(fā)了家。
可惜喲他福薄命短,入仕沒兩年就死在了任上。
那你跟我仔細(xì)掰扯掰扯這些個金銀珠寶的,是楊家哪位先人給你兒子傳下來的?分明就是他當(dāng)了靈丘縣丞這些年養(yǎng)匪受賄,才積攢下了這份所謂的家業(yè)來!”
老吳氏眼中已現(xiàn)慌亂,可嘴上還在硬撐,巧言令色的狡辯。
“方才老身記岔了,這些東西有的是楊家祖上傳下來的,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老身和兒媳婦的嫁妝。我好歹也是京城官宦人家出身,有些嫁妝傍身也說的過去吧?”
“嗯,對。你有嫁妝是說的過去。
可楊佑德的原配夫人黎氏身亡之后,人家的嫁妝不是被娘家都拉回去了嗎?聽說當(dāng)時鬧得還挺轟動的。雖然說那會兒我還沒來此走馬上任,但是后頭也跟著聽了一耳朵。
怎么?難道是你兒子還昧下了亡妻的嫁妝不成?那他這人可真夠損的呀,死人的便宜都要占。嘖嘖嘖……”
再損也沒有你的嘴損,好好的一個侯府公子朝廷官員,嘴碎的跟旁人家守角門的婆子一般。怪不得能跟楚宗元那廝打上交道,果然是物以類聚。
沈慕風(fēng)有心想提醒一聲,莫要再耍嘴皮子,趕緊的抬上東西打道回府。可是低頭一看,有人正瞪著那雙好看的眼睛,聽得津津有味。
他就只好安靜的閉嘴了。
“剩下的都是周氏的嫁妝!”
被逼到無言以對的老吳氏,也顧不得平時有多厭煩那妖妖嬈嬈的婦人了,她現(xiàn)在就想著趕緊把貪污受賄的罪名從自已兒子身上扯下來。
“說起來羞于啟齒,我兒續(xù)娶的這一房婦人,雖是二嫁之身卻著實家資不菲。從娘家陪嫁了不少東西過來,才算是勉強(qiáng)充了充我楊家的庫房門面。老身句句屬……”
狡辯的話還沒說完,被一道嬌小玲瓏的身影給直接沖到了面前,嚇得這老婆子往后倒退了好幾步。
“周四,是不是周玉荷?”
楚遲兩眼都放著光,她雖然不確定這位周四是誰,但是萬一呢?萬一周玉荷要是就樂意有個小名呢?就像是沈慕風(fēng),也叫沈小五一樣!
她的語氣之中滿是小心翼翼的渴望。
“這個是她的小名對不對?”
“你,你又是誰?”
驚疑不定的打量了對方幾眼,老吳氏確定自已沒有見過此人。
“我是楚遲。你告訴我一下,這個周四是不是就是周玉荷的小名?這些東西都是她的嫁妝嗎?都是她從老林家騙來的那些家業(yè),對不對?”
她的眼中充滿了希望的光芒,閃爍著布靈布靈的色彩。
這難道是林家那邊找過來的人?
看看陳家小兒對這女子一副明顯的敬重之色,老吳氏忍不住暗自揣測其身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周氏那些嫁妝是怎么來的,老婆子她其實也聽過不少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雖然那婦人極為的不討人喜歡,但是對方帶過來的這些家資,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瞬間反應(yīng)了過來之后,她急忙改口。
“不不不,這里只有一小部分是她的嫁妝,大多數(shù)都是老身的嫁妝!”
第
120章
禍水東引
這老婆子瞅著也是個舍命不舍財?shù)闹鳎嫉竭@個地步了還能想出辦法來,干脆一咬牙禍水東引。
“當(dāng)初周玉荷那婦人手里的東西,大多都留在了娘家。聽說多是被她親娘和兄嫂子侄取用了,并不曾帶到這邊來。”
楚遲如今已經(jīng)不是那個腦容量為零的單純喪尸遲了,她早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分辨和思考。所以,對于楊家老婆子的這番說辭,她抱有一些些的懷疑之色。
“真的嗎?你確定嗎?不是院子里的這一堆和周家的那一堆,都是老林家原來的那一堆嗎?”
她原本想問的意思是,老林家的家業(yè)是不是被你們兩家給瓜分完了?
但是暗戳戳在她腦子里蹲著的,那兩只吃啥都不愿意吃虧的黑白雙煞,硬是一左一右的撲棱著膀子給強(qiáng)行拉扯偏了腦回路。控制著她用那37度體溫的嘴巴,說出了一些喪心病狂的猜測。
“當(dāng)然不是!”
不等老吳氏蹦出來辯駁,一身香妃色小襖的艷麗女子,便按耐不住的壯著膽子走上前來。
“這位姑娘有所不知,其實妾身當(dāng)初入楊府的時候,也是帶了不少嫁妝過來的�!�
錢姨娘閨名茹蘭,是縣城里最大的春風(fēng)醉胭脂鋪東家的女兒。她生來長的好,手上活計也靈巧,很會調(diào)制胭脂水粉。
可惜她家里的兄弟不中用,犯下了擺不平的官司。家里頭就想路子,把這漂亮的女兒送進(jìn)了楊縣丞的府中來做小,才可算是把那金貴的兒子給撈了回去。
爹娘也知道愧對了女兒,雖說是與人為妾,還是盡力的給置辦了一份像樣的嫁妝。只不過入了府之后,東西就都被收走了。
如今瞧著楊家怕是要攤上事兒了,向來腦子機(jī)靈的錢姨娘,立馬抓住機(jī)會想把自已的那份嫁妝給討回來。
“……里面,也有我的嫁妝�!�
前面有了帶頭的,那后面必然得有跟風(fēng)的。眼瞅著有人想歪招了,那誰愿意落下呀?
剩下的幾個姨娘,也基本上沒有心甘情愿入府來當(dāng)小妾的。如今,眼瞅著有可能要跟著楊家一起完蛋,那肯定不能愿意呀!
所以甭管入府之時有沒有帶嫁妝,現(xiàn)在口口聲聲的都說有。這不僅是為了討嫁妝,也是為了表決心。
“對對對,我也帶了�!�
“還有我!”
“我也是�!�
幾個女子紛紛出聲,再沉默下去她們的嫁妝估計是要飛了。雖然那些東西跟楊家比起來不算什么,可也是她們娘家父母辛辛苦苦給置辦的。
再有一個也是為了表態(tài),她們愿意帶著嫁妝自請放妾書一封,絕不死纏爛打。
這群妾室見錢眼開的樣子,把老吳氏給氣的不行。平常一個個裝的多溫柔乖巧會討人喜歡?現(xiàn)在真遇到事兒了,居然就想扔下自已兒子逃跑!
“放肆!你們這群下賤的奴才秧子,居然敢落井下石?老身日后饒不了你們!”
這老婆子發(fā)威的樣子很能唬人,楊家的這群小妾們不可能不害怕。但是她們想賭一賭,看著目前這情況,這回楊家估計完蛋的面子占的很大。
自已等人尚且年輕貌美,與那搶了自已嫁妝的夫主又沒有多深的交情,何必跟著他一根繩子上吊死?
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同心同德,那種種美好的人性品質(zhì)全都應(yīng)該是屬于夫妻之間的情趣才對,跟她們這些伺候人的小妾有何相干?
于是楊家妾室們?nèi)級阎懽拥恼境鰜硪粻帲胫f一若是能討回來呢?那脫離了楊家之后,好歹還能有嫁妝傍身度日。
但是可惜掉進(jìn)了錢眼里的某人,她不愿意聽哇。她只相信腦子讓她相信的事情。
“所以,你們都跟周家人一起,分了老林家的家業(yè)是不是?”
氣惱的來回走了幾步,然后抬起左腳使勁兒一踢,不遠(yuǎn)處靠墻放的一只石墩子,霎時間四分五裂!
一句話的事兒,強(qiáng)行改變了很多的意思。此時別說是楊家女眷們被嚇的無反駁之語了,就是陳令方在一邊瞧著都不由得捂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