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宿舍樓下的小梔子開了，暗香浮動。

    高考的大車，滾滾而來。

    6號那天吃過晚飯，江心拉著我去逛操場。

    夜色一點點侵入，光線昏沉，她一半的臉都浸在陰影里。

    「夏夏，如果今年考不上，你還會再來一次嗎？」

    「我應(yīng)該不會再有機會了。」我緊了緊手，「你別擔心，你這次一定能考上。」

    「可我想去的是復旦��！」她突然拽住我的手，「走，咱們抓緊這最后的時間，再刷一套題�！�

    明天就要考試，很多人都選擇放松。

    教室里沒幾個人。

    江心抽出一套數(shù)學黃岡密卷，撕成兩半。

    「咱們就做這個！我覺得這道題肯定會考！」

    考試的每一秒都如此漫長而煎熬。

    結(jié)束后，我感覺自己像是被掏空了。

    走路都輕飄飄的。

    收拾好行李，我跟江心告別后回家。

    「謝謝你那天拉著我做卷子�！�

    她笑得很燦爛：「我就說，那道題一定會考！」

    爸爸為了供我們姐妹倆讀書，現(xiàn)在在工地上班。

    媽媽則推著板車賣炒粉。

    我放好行李去找她，她正好被城管驅(qū)趕。

    板車老舊沉重，她踩著踏板上坡時，身體站起，連頭發(fā)絲似乎都在用力。

    我眼眶澀得厲害，快步跑上去頂住后面用力。

    媽媽回頭看到我，笑出一臉褶子：「考完了？」

    她沒有問我考得怎么樣，只在晚上給爸爸貼膏藥時說：「你要考大學，我跟你爸也供了�！�

    「以后可不能怪我跟你爸偏心。等雙搶完，你就去打工吧�！�

    原來他們，從不認為我考得上。

    出成績那天，正好是奶奶生日。

    媽媽凌晨五點就起床，去菜場買了好些菜，坐最早的班車回家。

    她在廚房里忙得熱火朝天，大娘在院門口邊洗菜邊嘮嗑，一把芹菜洗了半小時。

    菜陸續(xù)上桌，媽媽還在廚房忙碌。

    因為是大壽，來了不少親朋。

    一共開了三個圓桌。

    大家都落座了，又沒有媽媽的位置。

    姑奶奶喚還在廚房忙碌的媽媽：「桂花，別忙活了，來坐吧！」

    奶奶敲著碗：「別管她，她就那別扭性子，不愛上桌�！�

    妹妹看著墻上的掛鐘，低聲問：「姐，十二點了，是不是可以查成績了？」

    沒想到大娘聽到了。

    她嗤笑道：「有什么好查的，人家辛辛苦苦三年還不定能考上，她本來就不聰明，就讀了一年，能考上就怪了�！�

    「你能考個三百分不？」

    親戚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喪氣話。

    舅爺爺更是斥責我爸：「女娃就該早點嫁人，你由著她胡鬧，浪費了多少錢！」

    大娘笑得一身肥肉直抖：「他沒兒子，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奶奶板著臉：「你之前答應(yīng)過，夏夏要是沒考上，你那塊宅基地就給大寶，可不許反悔�！�

    爸爸肩膀繃得緊緊的，把老舊的諾基亞遞給我：「查查看吧�！�

    大娘嗑著瓜子，不懷好意：「夏夏，大家都很關(guān)心你，你開著免提查唄�！�

    我知道，我的成績不只關(guān)于我自己的未來。

    還有爸爸的面子、媽媽的腰桿和我們家一直沒用上的宅基地。

    我深吸一口氣，撥通了查詢電話，輸入了那深深刻在腦子里的考號。

    煎熬的等待后，機械的播報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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