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老爺子點點頭,也不甚在意,這點風(fēng)浪對趙家絲毫不算什么,他轉(zhuǎn)過頭換了個人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小敏,你也得抓緊了,終身大事,不能耽擱�!�
沈敏坐在末席,端端正正地應(yīng)了一聲:“好。”吃完飯周女土將趙平津單獨叫進了房間里。
周女土站在房間里頭,她保養(yǎng)得宜,五十多的人了也不太見皺紋,即使是在家里,也穿著整齊的絲絨套裝,趙平津也心疼他媽,老太太糊涂得早了些,趙品冬早早脫了這圈子的權(quán)力中心,他大伯全力栽培他,于是大伯母也就不管事了,他自已也知道,從他爺爺?shù)剿衷俚剿@個家的男人都是從來不著家的,她進進出出地操持著一大家子,也費了不少的心。
周女土跟兒子也不兜圈子:“最近外頭有些傳言�!壁w平津面色平靜如水,等著她說下去。
周女土頗為不悅:“舟兒,你聽媽媽的話,你該成家立業(yè)了,不要再跟小女明星整天攪渾在一塊兒�!�
趙平津挑挑眉:“您哪兒聽來的這話兒?”
周女土為人是專橫了點兒,但一向?qū)檭鹤邮菍櫟搅颂爝厓旱模w平津這些年人成熟了不少,如今他同意結(jié)婚,她也不會管得太過,她甚至都不愿提那個名字:“我還替你瞞著老爺子,老爺子一向講究紀律作風(fēng),當(dāng)心他教訓(xùn)你�!�
趙平津斂了斂神色,答了一句:“我知道事情分寸�!敝芘羻玖艘宦暎骸爸蹆骸!�
趙平津一把摟住他媽:“行了行了,我有說過我不結(jié)婚嗎?”
周女土笑了笑,臉色緩和了:“那行,那就這么定了,你跟瑛子聯(lián)系,你們兩口子的賓客你們自已定,其他不用你們管,姥姥姥爺下個星期來北京,我們兩家一塊兒商量著辦。”
趙平津在發(fā)愣。
周女土說:“舟兒?”
趙平津說:“行行行,我沒意見�!�
母子兩個一塊走出房間來,老保姆正從樓下上來:“舟哥兒,晚飯怎么不吃多點?臉色不太好,人也瘦�!�
周女土在走廊里回頭瞧了瞧兒子,叮嚀了一句:“工作別太忙了,下去陪你爺爺坐會兒�!�
晚上十點多,依舊是沈敏開車,兩個人離開了國盛胡同。趙平津上了車,就一直沉默著。
多年來養(yǎng)成的默契,只要他不想說話,沈敏絕不會多問,只安安靜靜地開車。
車子經(jīng)過安定門西大街時有些堵,車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閃爍,車河的燈暈成一個一個紅色的點,北京璀璨的夜色,一直往人眼睛里晃。
車子入二環(huán)到進東三環(huán),一直從恒景街駛?cè)氚貝偢腜1車庫,沈敏順利入庫,停穩(wěn)車子,放下手剎,看了一眼后視鏡。
趙平津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后座。
沈敏暗自覺得有點不對勁,于是動手解開安全帶,正要出聲詢問,就聽到趙平津有些低啞的聲音傳來:“小敏,給我拿下藥。”
沈敏心一驚跳,趕緊轉(zhuǎn)過身往后看去。
他依然端坐在后座,只是臉色發(fā)白,聲音有點發(fā)顫。趙家的家訓(xùn)嚴格,行坐起居都是平穩(wěn)有度的。
沈敏低下頭去找他的藥包。
趙平津喘了口氣:“上面。”
他直接留了瓶藥在隨手可及的最上面一層的格子,沈敏遞過去,趙平津旋開瓶子,倒出幾顆在手心,直接吞了下去。
沈敏直覺地問:“您胃疼?”趙平津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沈敏從駕駛座旁拿起他的保溫杯,晃了晃,杯子是空的。他立刻推開車門:“我給您拿杯溫水�!�
沈敏從車庫往一樓跑,一邊跑一邊暗自責(zé)備自已,他還是太大意了,整個公司前段時間上上下下為最近那個能源競標(biāo)案子忙得人仰馬翻的,趙平津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沈敏知道,他自已承擔(dān)的壓力是最大的,壓力大最直接的反應(yīng),就是他胃口特別不好,他的女秘書悄悄找他匯報過,說她最近中午訂飯,趙總幾乎沒碰過。
趙平津這幾年身體也還可以,家里老人每天都關(guān)心著他的衣食住行,他也從來不會虧待自已,基本累了就自已住院休息一陣子,沈敏也就沒太在意,認為競標(biāo)結(jié)束了自然就好了,沒想到趙平津是胃病復(fù)發(fā),他天天跟在趙平津身后工作,趙平津竟然連他都瞞過去了。
沈敏從一樓倒了水回來,拉開后座的門,躬身站在車后座前,身體擋住了外面。趙平津依舊坐著,但應(yīng)該是忍痛忍到了極致,臉上一片煞白,他微微蜷起了身體,緊緊咬著唇,手掌壓住了胃部。
沈敏給他喝了半杯水,替他合上車門,他返回了駕駛座,調(diào)高車內(nèi)溫度:“您休息會兒�!�
趙平津終于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手更深地按住了胃。
沈敏心底著急,但也只能一動不動地坐著,等了半晌,疼痛緩過了一陣子,趙平津沙啞著嗓子筋疲力盡地說:“小敏,你回去吧,我上樓歇會兒。”
沈敏不敢松懈,低聲地說:“我今晚打電話給醫(yī)生,安排您明天做檢查�!�
趙平津皺著眉頭:“過幾天我休個假吧,現(xiàn)在不行�!鄙蛎粢膊桓覉猿郑罱厩闆r復(fù)雜,他是不會走的。沈敏不放心地說:“我送您上樓去吧�!�
下午四點多,灰色的墻上有淡淡的陽光,下了一個多星期的大雪慢慢地融化掉了,街道浸得濕潤,大樹的枝丫映出稀疏的暗淡影子。
這個點,路上行人不多,偶爾有路人,戴著厚厚的圍巾手套,騎著自行車飛快而過。
小寧扶著西棠的胳膊,在路邊慢慢地走。
西棠全身都是虛軟的,拖著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穿了一件寬大的藍色棉褲的戲服,外面裹了一件黑色羽絨服,圍著圍巾,戴著墨鏡。
她的眼睛全腫了。
《最后的和碩公主》拍攝已經(jīng)接近尾聲,隆親王府經(jīng)歷時代變遷,大公主的幾位哥哥們把家產(chǎn)變賣一空,家是徹底敗了,她最小的一位哥哥在老宅子的那棵柳樹上用一根繩子結(jié)束了自已的生命,她回家哭喪,入戲太深,戲都演完了,她整個人還哭到不能自控,導(dǎo)演讓助理攙扶著她去外面走走。
這一個星期劇組移師到了長慶梨園,在那里要拍倒數(shù)第二場大戲,道具組和燈光組忙活了好幾天,才把美輪美奐的復(fù)雜舞臺基本搭建好,副導(dǎo)提前招募了一大批群演做場內(nèi)的觀眾,還找了一批戲曲學(xué)院的學(xué)生在臺上排練。
幾位主演休息半天。
終于即將要拍到最重要的北平名媛義演。
《最后的和碩公主》隨著拍攝臨近結(jié)束,定檔北京衛(wèi)視明年三月份播出,宣傳的各種渠道已經(jīng)鋪展開來,宣傳的重點放在了導(dǎo)演馮佳肅和男主演印南的身上,由于這兩位一貫秉持的精品路線,優(yōu)良制作的口碑樹立起來了,作為明年最受期待的一部劇,近期開放探班時,記者越來越多,粉絲在外場圍了一圈又一圈。
黃西棠的名字跟印南連接在一起,頻頻登上娛樂版的頭條,隨著她名氣漸漸浮起來,贊助的廠商忽然多了起來,倪凱倫時不時給她帶來一些品牌的衣服、手鐲、絲巾、太陽眼鏡,叮囑她今天要戴這個,明天要戴那個。
北京的各種頒獎典禮、時尚盛典、廣告活動太多,印南這么低調(diào)的人,都應(yīng)邀出席了兩三個商業(yè)活動,有一個還偕了黃西棠去。
兩個人是多年老友了,大概是哪一個笑容和眼熟稍微熱絡(luò)了一點被記者捕捉到了,他們倆的緋聞就立刻被炒了起來。
聽說鄭攸同的粉絲氣炸了,千軍萬馬排著隊來。
小寧天天在劇組里刷手機,每天跟她報告幾句,玩得不亦樂乎。
西棠慢慢地緩過來,松開了小寧的手,自已走了兩步,轉(zhuǎn)過一條街角,雍和宮的朱紅色磚墻和黃色琉璃瓦已經(jīng)遠遠在望。
仿佛還看得到殿宇上升著裊裊的煙霧。
她停住了腳步,慢慢地張望,墻下販賣香火的小攤販還是那么多,她依然清楚地記得,過了昭泰門的牌樓,有一條長長的方磚砌成的綠蔭甬道,高大的銀杏樹遮天蔽日,秋天銀杏葉子變黃的時候,非常非常的美。
趙平津帶她去看的。
她在這條街道的附近住過很長一段時間,那曾經(jīng)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候。她不能再想了。
趙平津依舊無聲無息,似乎已經(jīng)很久了,自從上一次從吳貞貞的婚宴上回來兩個人撕破臉皮地打了一架,趙平津便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她。
這是自然的,誰倘若惹惱了他,他自然棄之不理。
晚上執(zhí)行導(dǎo)演來找她,說是馮導(dǎo)在機房里重看片子,發(fā)現(xiàn)有一場戲不連戲,前半段她戴了耳環(huán),后半段沒戴,導(dǎo)演說有幾個特寫鏡頭明天要重拍。
西棠開始找那副耳環(huán),那一副小小粒的珍珠耳環(huán)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私物,她印象中自已有一陣子都沒有戴過了,于是翻遍了自已的行李箱和化妝包,喊了助理進來,連帶酒店房間的角落都找了一遍,找不著。
西棠坐在酒店的床上,重頭仔細想了一遍,那段時間去了好幾趟柏悅府,大約是落在趙平津那里了。
西棠鼓起勇氣給他打電話,但他手機關(guān)機。
沒辦法只好找沈敏。沈敏說今天他休息。
西棠說明了來意,沈敏笑了一下:“他給了你屋子的門卡,自然是準你隨意出入的,你就回去找找吧�!�
西棠只好喏喏地應(yīng)了一句好。
正要掛掉電話,沈敏在那頭忽然喊了聲:“西棠?”
“嗯?”
沈敏明顯有話,但沉默了一下,還是沒有說:“沒事,你去找找吧�!蔽魈拇蛄塑嚾ソ▏T。
從酒店一樓的大堂進了電梯,整個走廊非常的安靜,一個人也看不見,住這里的每一位戶主都有絕對高度的隱私權(quán)。西棠開了趙平津的家門,站在玄關(guān)悄悄地往客廳了張望了一眼,下午四點多,窗簾一貫拉得嚴嚴實實,他的房門也關(guān)著,整個屋子都靜悄悄的。
今天是工作日,一般這個點,趙平津不會在家。
西棠放下心來,脫了鞋走進自已住的那個房間,在房里和浴室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于是出去客廳,把茶幾翻了一遍,開始翻開沙發(fā)墊子。
她趴在沙發(fā)上,使勁地往沙發(fā)墊子里伸手摸東西,忽然感覺后背一陣陰風(fēng)吹來,屋子里忽然多了個人影。
西棠嚇了一大跳。
渾身一哆嗦往后一看,卻看到趙平津扶著房門站在他的房間門口,穿了深藍色的細格子睡褲,一件灰色的短袖t恤,頭發(fā)亂糟糟的。
趙平津一見她就沒好臉色:“怎么,見著我跟見著鬼似的?”西棠坐起來,猛地拍胸口壓驚:“我以為你不在家�!�
趙平津走到沙發(fā)里坐下來,看了她一眼:“找什么?”聲音沙啞。
西棠說:“一副耳環(huán),連戲要用,在劇組酒店里怎么也找不著了。”他微微皺皺眉:“眼睛怎么了?”
西棠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摸了摸紅腫的眼,有點不好意思:“哦,拍戲哭的�!�
趙平津點點頭,也不再說話,他伸手拿煙,想了想放棄了,轉(zhuǎn)而拿杯子,半杯水已經(jīng)涼透,他皺了皺眉,也沒打算自已去倒。
西棠繼續(xù)在沙發(fā)上,看了看他,納悶地說:“你怎么大白天在家里睡覺?”趙平津沒好氣地答:“你管我?”
西棠問了一句:“不是說很忙嗎,你那個競標(biāo)結(jié)束了?”
趙平津頓時抬頭,森森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有黑色陰霾,并沒有說話。
西棠忽然覺得有點害怕,小聲地解釋了一句:“青青跟我說,你最近在做一個……”
趙平津終于抽出煙來,面色仍然冰寒,卻飄飄然地說了一句:“丟了�!蔽魈你蹲×撕脦酌搿�
趙平津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說:“我以為這單子拿下來,我順利將公司移交給李明,我也不用再一直兩頭上班了,沒想到……”
他聲音依舊平靜,但西棠知道他不是不失落的。
西棠以前就聽過高積毅他們調(diào)侃他,京創(chuàng)科技上市時,整個公司全部市值加起來不過幾個億,跟他在上班的單位相比,隨便一個重點項目動輒就上百億的,京創(chuàng)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偏偏就愛得跟愛自已兒子似的。西棠明白他,那是他自已一手建起來的夢想,一個男人二十多歲時最旺盛的體力和精力,他全部奉獻給了自已創(chuàng)立的這家公司,煎熬了多少辛苦和心血在里面,恐怕連西棠都未必能體會,疼愛,那是自然的。
他嗓子啞得更厲害了。
西棠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
西棠走近他身邊時,感覺到不正常的熱度,她直覺地伸手探他額頭,滾燙一片:“你發(fā)燒,你知不知道?”
趙平津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我又不傻,能不知道?”
西棠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他整個人燒得渾身滾燙,發(fā)燒燒成這樣兒了,還能坐得這么四平八穩(wěn),真不知哪里練出來的鋼鐵紀律。
怪不得大白天他在家里睡覺。
西棠讓他喝完了水,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倒騰沙發(fā)墊子:“穿得這么少,襪子也不穿,你回床上躺著去吧�!�
趙平津沒理她,抬眸看了她一眼,話都沒說。
西棠說:“喂,趙平津?”
趙平津說:“不想動�!�
西棠走到他的跟前,拎起他的手臂:“回床上去躺著。”
趙平津腳下是虛的,被她這么一拖起來,差點一頭朝地上栽下去,他一手扶住沙發(fā),瞪著她吼了一聲:“你想摔死我��!”
看來這回真是熬出病來了,罵人的氣勢不減,但聲音聽起來沙啞虛弱,完全沒有一點力氣,西棠不跟他計較:“好好好,你慢點兒�!�
趙平津站起來卻沒有動,他方才昏昏沉沉之中聽到客廳有響聲,勉強起床走了出來,坐在沙發(fā)上便再也不愿意動,一站起來,眼前就是一陣黑。
西棠只好扶住了他的胳膊。
趙平津撐著她的胳膊,走進房間躺回床上,眼前人影綽綽的,不過這么動了一下,眼前一陣陣地發(fā)暈,額上滲出一頭的虛汗。
西棠給他擦干了鬢角的汗。
西棠回頭進浴室里換干凈毛巾,看了一眼他臥房外的起居室,換下的襯衣西褲都胡亂地扔在起居室的地毯上,他一向有潔癖,自已的衣服換下來自已都會收拾好,應(yīng)該是回來時人已經(jīng)難受到不行了,才會這樣扔在地上。
西棠給他收拾整齊了,走進房間里問他:“今天吃過東西沒有?”
趙平津躺在床上搖搖頭,面上終于顯出了一點兒難受。
西棠說:“我給你煮點粥,你先吃點退燒藥,實在不行晚點去醫(yī)院�!�
趙平津昏昏沉沉的,卻還記得回了一句:“我不去醫(yī)院�!�
西棠給他敷上退燒巾。
她熬好了粥端到了他的床邊。
他吃了幾口,就皺著眉頭不肯吃了。
西棠也不勉強他,擱下了碗站在他的床頭,檢查了一遍他的藥瓶子,床頭柜上只有胃藥和止痛藥。
西棠仔細地看他的藥瓶:“最近一直胃痛?”
趙平津立刻否認:“沒有�!�
“痙攣過嗎?”西棠問。
“沒有�!崩^續(xù)嘴硬。
那就是有,大概次數(shù)還不少,西棠暗自皺眉。
她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三餐按時吃了嗎?”
趙平津重新躺回床上:“太忙。”
西棠給他掖了掖被子,好讓他躺得舒服點兒:“疼了多久了?”
趙平津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覺得她的臉也是昏花的:“兩個多星期。”
只聽見西棠的聲音說:“工作忙起來就不吃飯,沈敏怎么當(dāng)你秘書的?”
他難受地閉起了眼睛:“不怪他�!�
西棠清淡淡地回了一句:“也是,誰敢惹你�!�
趙平津又把眼睛睜開了:“你能不能說點好話兒?”
西棠事不關(guān)已地說:“你該回家去,家里有醫(yī)生保姆�!�
趙平津一聽她這話就不高興,手撐著床坐了起來,口氣特別沖:“我不要你管�!�
西棠還是那副特別平靜的語氣:“我沒打算管你�!�
趙平津陰沉著臉,忽然冷冷地說一句:“出去。”
西棠愣了一下。
趙平津生氣地說:“你東西不在我家,出去�!蔽魈难銎鸩弊樱骸俺鋈ゾ统鋈ァ!�
趙平津沒好氣地答:“趕緊的�!�
西棠一甩手就走,走到房間門口,腳步停住了,她回過頭來沖著床上的趙平津笑了笑:“你別病得起不來了,要不要我給你打120?”
趙平津氣得一張臉慘白如紙,嘴唇發(fā)青顫抖著吼了一句:“黃西棠,你滾蛋�!�
西棠舉起手退出他的房間去了。
她人還沒走到客廳,就已經(jīng)聽到身后的臥房里傳來聲響,趙平津踉踉蹌蹌地下了床,水杯都打翻了,人趴在衛(wèi)生間里吐。
他跪在衛(wèi)生間的瓷磚上,喘著氣不斷地吐,一只手撐著地,一只手壓著胃。雖說開了暖氣,可衛(wèi)生間的地上還是很涼的。
西棠走了進去:“你忍一下行不行,你胃哪里受得了你這樣吐?”
趙平津勉強地忍住了嘔吐,閉著嘴巴不再理她。西棠要扶起他,被他甩開了,他一只手扶著墻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今天就沒吃過東西,久不進食的胃部受到食物的刺激,劇烈地疼痛起來。
西棠看到他倒回床上,胡亂地拉過被子把自已裹緊了,被子里的人蜷縮起了身體,手死死按著胃,疼得一頭的汗,睫毛都濡濕了,卻一聲不吭。
趙平津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黑霧襲來,意識在身體里緩緩抽離,卻在下一刻被腹部的尖銳疼痛刺醒,他只好死死地咬著牙,忍受著一次又一次,漫無止境的反復(fù)折磨。
他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難受過了,簡直恨不得疼到盡頭,直接昏過去就好了。西棠坐到了他的床上,終于伸過手將他抱在懷里。
趙平津氣得一把推了推她:“走開!”
西棠拉住他的肩膀,摸到衣服下瘦削的肩胛骨,她心疼地用手指按了按,將他抱在自已的懷里:“好了,好了,別鬧了行不行?”
趙平津頭埋在床褥里,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了:“我不要你管我。”西棠將被子給他重新蓋好:“我樂意管,你別說話了�!�
趙平津蒙在被子里,慘兮兮地回了一句:“我病得只剩半條命,你還氣我。”西棠心里一陣酸楚襲來。
她想低下頭親他,卻又在下一刻忍住了,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有這樣親昵地和他相處過,心中涌起一股慘淡凄楚。
西棠聲音放低了,帶了點不自覺的溫柔:“我錯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