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佞臣當?shù)�,天災人禍頻發(fā),百姓苦不堪言。義軍四起,山河破碎,國土分裂,然建帝卻不思悔改,更不施挽救,綿延數(shù)百年的大寧朝終是氣數(shù)盡絕,就此覆滅。
大寧覆滅,戎朝始建。
戎帝文韜武略,勵精圖治,選賢任能,咨諏善道。
戎朝初定,盛世之象卻已露邊角。
因十年禍亂,上京世家門閥遭清洗,不少前朝大族沒落,也有不少戎朝新貴崛起。
平龍顧氏一族以往有多煊赫,如今就有多落魄。
以顧瑺之能,保住族人性命已是極限,那潑天的富貴權勢,卻已是一去不返。
第9章怨偶第一拆(完)
蕭絡出關后,拜訪了曾經(jīng)游歷時相遇相識的一些故人,有些已經(jīng)不在了,有些兩鬢斑白,兒孫繞膝,過得還不錯。
上京的街道又翻修了,馬車車輪走在上面比以往平穩(wěn)許多。
踏錦在很早以前,蕭絡剛離開顧府那會兒,就已經(jīng)改口不再叫縣主,只叫主子。
后來大寧覆滅,新朝建立,連身邊年輕一些的仆婢都不太清楚蕭絡以前的身份。
踏錦、踏枝幾個是十幾歲時跟著蕭絡的,當時蕭絡在顧府的情況已經(jīng)不太好,因為一些事,身邊清理了一批人,連嫁時帶過去的陪嫁丫環(huán)嬤嬤都清理出去了。她們幾個運氣好得了補缺,從此便一直忠心跟著蕭絡。
出了顧府這幾十年里,踏月嫁了人、踏蓮留在了南方水鄉(xiāng)隱姓埋名,替蕭絡打理一處舊居。
僅剩下踏錦和踏枝終身未嫁,一直跟在蕭絡身邊。
“主子,且用些糕點墊墊肚子,離咱們那宅子,還得走上半刻呢�!碧ぶ⒎阶郎弦恍〉碌母恻c往蕭絡的方向挪了挪。
蕭絡其實不必進食喝水,甚至睡覺都不用,但她一直保留著這些習慣,身邊人也就一直如常侍候。
她吃了兩塊綠豆糕,贊道:“還是踏枝的手藝最合我的胃口�!�
踏枝雖把自己一身技藝都傳給了底下的丫環(huán),但吃食這東西,不同的人做出來的味道,終究不會完全相似。尤其是蕭絡這般味覺敏銳的,不管兩人做的再相似,她都能吃出來不同。
紅泥爐上,溫著的酒水冒了熱氣,蕭絡倒了一杯,這是她親手釀的竹酒,味道甘醇,按說冰著喝更爽口,不過眼下正值深冬,蕭絡自是喜歡溫著喝。
好在她出行乘坐的馬車都寬敞,不然還真放不下這么多東西。
踏錦讓人備的宅子,是在梧桐巷里。應該是近幾年新多出來的巷子,她上回來京城的時候,還沒有這個梧桐巷。
要到梧桐巷,必經(jīng)九芝胡同,如今的顧家便落在九芝胡同里。
當年的顧家二爺,閣老顧瑺,如今已年近古稀,無官無職,在九芝胡同租了個小屋子,給一群孩子當夫子�?恐⒈〉氖�?zhàn)B家糊口。
顧家的子孫后輩也有讀書科舉的,但不知為何,卻沒有一個入仕做官。
馬車經(jīng)過九芝胡同時,蕭絡突然喊了停,前頭趕車的小廝忙拉了韁繩,停下馬車。
蕭絡掀了簾布,自胡同口,朝里望去。
只見一個拄著木拐,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身著一件洗地有些發(fā)白單薄的棉衣,背對著胡同口,在朝幾個孩童招手。
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跑到他身邊,拿了一塊剛烤好的紅薯遞給他:“阿爺,這是我娘才烤的,香地很,給你吃!”
老人笑著拒絕,正要說什么,卻聽見身后有馬車響的聲音,他下意識轉(zhuǎn)身回頭去看,卻只看到了逐漸落下的車簾,和一只細白纖長,染著丹蔻的手。
“阿爺,那馬車好生漂亮,我也想坐。”
老人哄道:“你還小,等你長大了才能坐�!�
一陣冷風吹來,吹起了那馬車的錦簾,不經(jīng)意露出車里人嬌美明艷的側臉。
老人立時愣住了,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拄著拐杖,拼命朝馬車的方向追過去,邊追邊顫著聲音喊道:“阿羅!”
“阿羅——”
那聲音猶如撕心泣血,一聲接一聲,直至聲嘶力竭。
他追了老遠,視線里早已沒了那輛馬車,卻仍然不肯停住腳步,最后被一小堆積雪絆倒,狼狽地跌倒在地,臉上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阿羅——”
“踏枝,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馬車上,蕭絡突然問道。
踏枝和踏錦對視一眼,俱是搖頭:“回主子,奴婢什么也沒聽見�!�
蕭絡只是隨口一問,也沒在意。
即便真的有人在喚她,那又如何?
即便她知道誰在喚她,那又如何?
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有些人啊,終究只適合錯過。
“走罷,快一些,阿戎怕是已等候多時了�!�
前路風雪漫漫,有人披風戴雪歸來,有人迎風立雪久侯。
第10章第二拆·絕望的豪門妻子(1)
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歷,今天是月初一號,孔婉茹翻了下手機里的短信,果然看到了一個小時前銀.行自動發(fā)來的打款信息。
孔婉茹盯著賬戶上的余額良久,心里卻提不起半分高興。
她的先生姓趙,叫趙越澤。是一家上市大企業(yè)的董事長,身家數(shù)百億。
作為“趙夫人”的孔婉茹,每個月總共能從丈夫那里拿到高達七位數(shù)的生活費。
她還有一張丈夫的副卡,每個月的花費都有人替她還上,丁點兒也不用她操心。
孔婉茹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地當她的趙夫人,一個人在家里吃飯睡覺,一個人逛街購物,看到丈夫的花邊新聞要漠視不理,在丈夫需要她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丈夫不需要她的時候,絕對不能露面。
她經(jīng)常需要應付跟丈夫有過關系,打電話過來,甚至上門威脅的情人,但在他們關系結束的時候,也需要替他處理不必要的麻煩。
別人都覺得這是孔婉茹自己選的男人,自己選的生活,但只有她自己清楚,他們之間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
孔婉茹梳洗過后,換下身上的睡衣裙,穿上居家休閑的短袖長褲,腳上的拖鞋是她在超市買的打折涼拖,不到二十塊錢一雙,穿著很舒服。
她系了圍裙,到廚房花了一個多小時,搗鼓了一桌子的菜。
有她自己愛吃的,也有趙越澤愛吃的。
孔婉茹坐在桌邊,精致的桌布上放著一個漂亮的手工花瓶。
那花瓶是孔婉茹自己做的,里面原本有幾支漂亮的鮮花,是趙越澤很久很久以前送她的,也是唯一一次親手送給她的禮物。
如今那幾支漂亮的花,早已枯萎衰敗,花瓣都掉光了,僅剩幾根枯黑的花枝。
孔婉茹從早上坐到了晚上,菜湯涼地凝在了一處,原本賣相極好的飯菜,此時一眼看去讓人提不起半點胃口。
一串手機鈴聲響起,把孔婉茹從愣神中喚醒,她下意識去找手機,不知道是她太著急慌亂,還是怎么的,怎么也找不到,腦子如何也想不起來到底把手機放在哪兒。
鈴聲響了不到三聲便掛了。
在鈴聲停止的那一刻,孔婉茹終于在自己T恤腰側的小口袋里,找到了手機。
她看著手機上面的來電顯示,顫著手指回撥,卻沒有接通,直接被對方掛了。
沒過兩分鐘,她收到了來自丈夫的短信:“在開會。今天得出差,不回去了�!�
“有什么喜歡的首飾跟劉秘書說,或者直接用我的卡你自己看著買�!�
孔婉茹放下手機,慢慢起身,把桌上已經(jīng)放了一整天的飯菜放進冰箱。
剩飯菜對身體不好,孔婉茹卻不在乎這些,一頓吃不完的飯菜都會放進冰箱里。她從小跟著外婆長大,外婆燒的剩飯很香,她每次都能吃一大碗。
后來她長大了,考到京市念大學,也能自己打工掙錢了,外婆卻去世了。
趙越澤就是她在大學里認識的,或者說,那會兒是只有她認識他。
趙越澤家境好,長得好,在大學里一直都是風云人物,當時他的女朋友是系花。而孔婉茹……頂多跟他們算得上是校友。
大學四年,孔婉茹和趙越澤只接觸過三次。
一次是趙越澤女朋友胃出血,他半夜找宿管通融,進女生宿舍把女朋友從四樓背下來。
孔婉茹當時半夜起來去上廁所,在樓道里碰見了趙越澤,對方見她一身睡衣,很禮貌地低頭避開視線,說了句“抱歉”。
還有一次,趙越澤女朋友在逛街時心血來潮想玩娃娃機,孔婉茹當時剛參加完一場校內(nèi)活動比賽,身上穿著校服,和舍友一起在旁邊的奶茶店。
趙越澤付款時也不知是手機壞了還是支付出了問題,向當時穿著校服的孔婉茹借用了一下手機,給朋友打電話。
趙越澤那張臉太標志性,只要是校友基本都知道他,所以也不用擔心被騙什么的,整個過程兩人的交流沒超過兩句。
——“你好同學,請問能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么?”
——“哦,好的�!�
最后一次……
孔婉茹這些年來一直不想去回憶,只要想起來,就覺得羞恥難當,恨不得回到過去,殺了那個毫無廉恥,毫無自尊的自己。
第11章第二拆·絕望的豪門妻子(2)
大學時期孔婉茹和趙越澤的最后一次接觸,是在畢業(yè)旅行那一段短暫的時間里。
他們不是一個專業(yè)院系,畢業(yè)旅行目的地雖然一樣,行程卻不一致。
趙越澤平日里斯文儒雅,待人溫和,言行舉止都十分低調(diào),當時是跟大家一起住在景區(qū)的普通賓館。
孔婉茹那一隊人也住在同一家賓館。趙越澤那邊他們晚上去KTV聚會很晚才回來。
許是因為和相戀三年的女朋友分手的緣故,那晚趙越澤喝的很醉。偏偏他是喝酒不上臉,言行看著也不顯醉的那種人。
一路回來的同伴都暈暈乎乎的,自然也沒人發(fā)現(xiàn)他醉了。
醉酒的趙越澤敲錯了房間門,而孔婉茹當時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一般讓他進了門。
想也知道半夜請一個醉酒的男人進自己的房間,會發(fā)生什么事。尤其這男人還是她暗戀三年的人。
酒后的趙越澤和平時不太一樣,少了平日里的冷靜自持和從容矜貴,多了些放縱和……一種說不上來的危險惡劣。
那一晚兩人做了很多次,把孔婉茹折騰地夠嗆,第二天早上她出于生物鐘勉強醒來時,趙越澤已經(jīng)起來了,他系好襯衫袖口的紐扣,正要對孔婉茹說什么的時候,房間門卻被人直接強行撞開了。
來的人是趙越澤的前女友,以及幾個陌生的高大男生。
再之后的場面可以想象,從小性格溫順循規(guī)蹈矩的孔婉茹,從未那般為自己感到骯臟羞恥過,也從有過那么丟人難堪情境。
直到趙越澤把那些人帶走。孔婉茹起來穿好衣服,也顧不得跟其他人道別,立刻買票離開了景區(qū)。
孔婉茹一回來,就換掉了自己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再也沒跟任何人聯(lián)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