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何老師站中間吧�!泵麒滞熳『螝g的胳膊,跟姜萊一左一右,都比了個心。
拿到合影,姜萊看時間來不及,連忙揮手道別回教室上自習(xí)課去了,途中還把照片分別發(fā)給了明柚跟何老師。
“離晚飯時間還有一會兒,他們也還沒談完,出去走走?”
“好。”明柚應(yīng)道。跟莫瑾妤交耳說了幾句話后,便隨同何歡往外走。
在校生都開始上晚自習(xí)了,兩人從大禮堂后門出來,走進那個她們熟悉的小花園,坐在了廊亭下的長椅上。
明柚右手放在扶欄,微微偏頭感受春風(fēng)。
何歡看著她,難掩惋惜。如若多年以前,她就能這么坦然且光明正大地和明柚相處,該有多好。
“主持人大賽,每一期我都看了。你在總決賽上的獲獎感言,我也聽了。我想你近期聽到的贊美之詞必定天花亂墜,我不知道還能用什么樣的語言來表揚你,我想說的只有一句:明柚,你是我最得意的門生�!�
即便晏檸西沒有好意提醒,她也從第一期就開始看了。
她在總決賽里還看到了楊桂淑和晏檸西,雖然只有一晃而過的兩秒鏡頭,但卻令她失眠了整夜。
明柚望著不遠處正在吐露新芽的銀杏樹,清風(fēng)徐來,一片飛絮落在她柔順的發(fā)絲上。是的,她又把頭發(fā)弄回了最初的樣子。
何歡不知她在想什么,幫她把飛絮拿掉,她也渾然不覺。
“下半年就大四了,實習(xí)……”
“何老師,”明柚打斷何歡的話,卻沒有看她,“我媽跟你說過,我有病嗎?”
楊桂淑跟何歡有聯(lián)系,她只是裝不知情罷了。
試問一個母親,怎么可能完全把女兒丟給學(xué)校不聞不問呢?況且還是一個患有躁郁癥,吃了兩年藥的精神不正常的女兒。
在晏檸西告知她酒吧不是意外相遇后,她就不相信何歡了。
她們一個個都是邏輯縝密的語文老師,編起謊來滴水不漏�?峙伦约夯加芯窦膊∵@件事,也不是秘密。
“病?”何歡聽后慌了,抓取的重點也不是明柚知道了她跟楊桂淑有聯(lián)系之事。
她握著明柚的肩將她轉(zhuǎn)過來,仔仔細細打量:“你生病了?”
在明柚存疑的目光中,何歡解釋道:“我和你母親的聯(lián)系,僅限于溝通你的學(xué)習(xí)情況。不該說的不能說的,我了解你,她也了解你,而且你在學(xué)校表現(xiàn)很好,我們沒有私下做過什么有損你隱私的事�!�
臺上的明柚和臺下的明柚,判若兩人。
何歡只覺得眼前這個明柚,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她才認識的那個明柚的神態(tài),眸中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森,就像一個黑洞。
陌生,又熟悉。
正想接著問“病”的何歡,忽然被明柚抱住:“何老師,對不起和謝謝,都請你收下。以后我不會再來這里了,以后我們,應(yīng)該也不會再見了。保重身體,要讓自己活的輕松點,開心點。學(xué)生調(diào)皮搗蛋就冷處理,或者交給家長處理,不要再為他們哭了�!�
被擁抱的人,呆若木雞。這個擁抱,早在兩年前的夏天,就該有的。
明柚的手機響了兩聲就斷了。
她松開何歡,抬頭見莫瑾妤和張主任正朝她們這邊走來。
“莫校。”明柚喊道,上前拉著莫瑾妤的手,“跟你介紹下,這位就是把我逼到你那兒去的何歡何老師,也是我高中時期的語文老師。”
她在用行動告訴何歡,擁抱和牽手,都不再是誰的專屬。普通的交際禮儀而已,誰和誰都可以。
“何老師,久聞您的大名,幸會�!蹦ジ螝g握手,“真的得好好謝謝您,要不是有您慧眼識珠給明柚指了路,我們又怎么能招到她這么出類拔萃的學(xué)生�!�
“明柚能有今天的成績,也少不了您和海帆各位老師的鞭策。”
“好了二位都別謙虛了,有什么要說的,咱們都留著飯局上說�!睆堉魅涡呛堑溃靶iL們都出發(fā)去餐廳了,我們也走吧?”
莫瑾妤左手還和明柚拉著手:“我搭明柚的車,張主任、何老師,你們呢?怎么走?”
張主任:“行,那莫校跟明柚你們先走,我跟何老師叫上晏老師再一起過去,我開車帶她們兩個�!�
何歡是明柚公開致謝的“恩師”,晏檸西是明柚公開致謝的“姐姐”,正好下一屆都教高一,兩位也都要擔任班主任,說不定就跟藝術(shù)班有交集,雙方餐桌聯(lián)誼沒毛病。
……
中餐廳里,莫瑾妤拉了明柚挨著自己坐。還特意讓其他幾位藝術(shù)老師把明柚右邊的兩個位置空出來,等何老師和晏老師。
莫瑾妤能喝酒,但不愛喝酒。今晚有老板和招生校長在,輪不到她應(yīng)酬,便選了另外這一桌。
服務(wù)員開始上菜,兩桌應(yīng)到人員也就只差張主任跟何歡晏檸西三人了。
明柚猶豫過要不要來參加晚宴,兩周沒聯(lián)絡(luò),她最后發(fā)的那條語音,晏檸西也沒回復(fù)。車鑰匙都是快遞給她寄到學(xué)校的。
她痛恨晏檸西。
但她更想看看,這半個月那個女人過得有多好。
“不好意思啊,我們來遲了。待會兒我代表我和晏老師何老師自罰三杯�!睆堉魅瓮崎T進來。
“張主任,來這邊坐,就差你了�!焙7猩iL將張主任引到了他旁邊的座位。
莫瑾妤起身:“晏老師、何老師,這邊請�!�
明柚坐著沒動,直到身邊的空位坐了人,她才放下手機,面朝右邊打招呼:“晏老師,晚上好�!�
晏檸西一愣,點頭道:“晚上好�!�
何歡對于明柚跟晏檸西的“決裂”毫不知情,晏檸西原本拒絕了張主任的邀請,還是她說不想一個人坐張主任的車,需要晏檸西與她作伴才把人給哄來了。
車上,晏檸西做足了心理準備。也不知自己還能在懷安待多久,更不知明柚將來會去往何方。對明柚,見一面,少一面。
“寶貝,暑假有空繼續(xù)回來當助教嗎?”莫瑾妤問明柚,“你現(xiàn)在可是我們播音專業(yè)的明星學(xué)姐,招生校長跟我反饋不止一回了,他們近一個月跑線下招生,有不少影視專業(yè)的意向?qū)W生,都是沖你來的。”
“妤姐,你這樣一說,我是不是該領(lǐng)兩份工資?一份助教,一份招生?”
“完全沒問題啊�!蹦ニ齑饝�(yīng),笑道,“你看你馬上也大四了,該實習(xí)了,怎么樣,考不考慮回來當老師?”
“實話是,考慮過�!�
“真的?”莫瑾妤一聽,激動地攬住明柚,想為學(xué)校招攬人才。但她很快冷靜下來,因為從明柚自身前途的角度出發(fā),海帆藝校怎么看都不該是她的首選。
明柚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深呼吸幾次后,也漸漸放松了。
“妤姐,你覺得我適合當主持人,還是當老師?”
莫瑾妤松開她:“我覺得啊,不管是當老師還是當主持人,只有你喜歡的才是適合的。晏老師、何老師,你們認為呢?”
被點到名的兩人,沒有各抒己見,也無意將這個話題展開,都只是微微點頭表示認同莫瑾妤的觀點。
動筷后,明柚安安靜靜吃菜,只在莫瑾妤跟她說話時應(yīng)答如流,期間還拉著她,以茶代酒去隔壁桌向校長們敬了酒。
服務(wù)員給每個人都上了一碗水果撈,晏檸西發(fā)現(xiàn)里面有芒果,就把自己那份的挑了出來,趁明柚離桌,趁眾人不注意,跟明柚那碗調(diào)換了。
何歡:“她跟你說……她對芒果過敏?”
晏檸西將面前這碗里面的芒果吃下,擦了擦嘴才說道:“可能是我記錯了。”
“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沒有�!�
“可我看你們今晚,不說話,打招呼也很客氣�!�
“適當保持距離,也好避嫌。”
明柚回到餐桌,發(fā)現(xiàn)了新上桌的水果撈,盯著自己面前這碗看了看,也用余光看了看其他人的。
她端著自己這碗起身:“何老師,你那碗水果里面有芒果,我們換一碗吧�!�
晏檸西背一僵。原來,對芒果過敏的,是何歡。
第102章
原點
包房里除了明柚以還在上學(xué)為由推掉了酒,
其他人總有推不掉的理由,多多少少也都沾了酒。
莫瑾妤說有朋友來接,先告辭了。何歡和晏檸西被張主任叫住,
說是要送她們回家。
“張主任,
您叫代駕就別繞路了,能為何老師和晏老師兩位女神老師服務(wù),我榮幸至極,
我會安全把她們送到家的。張主任顧好您自己�!泵麒窒駛紳士,
“兩位老師,請吧�!�
晏檸西被何歡挽著胳膊,像個木頭人,
跟隨著何歡的步伐。
來到車前,明柚拉開右側(cè)后座車門:“建議何老師坐里面,
晏老師離這兒近�!�
言外之意,
是先送晏檸西,
再送何歡。
晏檸西忍著心痛:“何老師先上車吧�!彼琅⒌母瘪{駛再也不是她該坐的位置,也知道女孩再也不會喊她“晏姐姐”,
可親耳看到和聽到女孩對她的漠視,
她才明白名叫“心如刀割”的痛,
已經(jīng)滲入了她的身體。
車內(nèi)三人之間的氣氛尷尬且詭異。明柚一路開到了學(xué)林雅園小區(qū)門口,
都沒人說過一句話。
車停穩(wěn),晏檸西說了聲:“謝謝。”便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晏老師稍等�!泵麒謴膬ξ锖心贸鰞蓸�?xùn)|西,向后遞給晏檸西,
“另一樣,
煩請?zhí)嫖疫給齊老師。我受之有愧,
所以一直沒有動過。麻煩了。早點休息。”
“好。你也……好好休息�!�
晏檸西一下車,車子就開走了,
半分鐘都沒有多留。
她拿著明柚還給她的公寓鑰匙和一個寫著“百年好合”的紅包站在路邊,每一輛行駛路過的車,都仿佛是從她的心臟上碾壓而過。
怔怔地望著明柚駛離的方向,目送的不是她生命中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客,而是與她有緣無分的幸福。
成為局中人后,她把明柚的苦、何歡的苦,都加倍嘗了一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原點�?伤缓蠡�,至少那些為數(shù)不多的甜蜜回憶,能夠讓她的余生不那么枯燥乏味。
至少,她曾和心愛的女孩用盡全力地擁抱過。
車上只剩下兩人。
何歡想了又想,遲疑再三還是開口了:“明柚,你手背上的傷?”
用餐時她才留意到,明柚右手手背上有好幾處淺紅色的疤痕。當著眾人,她也不方便問。
“打碎了玻璃不小心劃傷的�!�
“去疤的藥膏,有在用嗎?一定要記得擦,手背這個部位,恢復(fù)很快。”
“嗯,在擦�!�
“你和晏…老師,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誤會?”
“我和晏老師之間的確有不少誤會,但最大的誤會已經(jīng)解開了�!泵麒帜恳暻胺�,轉(zhuǎn)彎將車子開進小區(qū)暫停在空曠處。
“莫校帶你去敬酒的時候,你那碗水果里面的芒果是晏老師幫你一塊一塊挑出來的�!焙螝g沒有急著下車。
“何老師,”明柚轉(zhuǎn)頭看向何歡,目光空洞,“我說過我們不會再見了,我也不會再以任何身份出現(xiàn)在你的生活中,你解脫了�!�
聽了明柚的話,何歡心亂不已,明柚對她的恨不是早前就化解了嗎?
思緒一轉(zhuǎn),又聯(lián)想到下午明柚說的“有病”,她傾身向前,略顯焦急地問:“明柚,你到底怎么了?”
明柚卻迅速回身,不耐煩地按了一下喇叭。
“何老師請下車吧,別讓你家人久等了�!鄙砗蟮娜诉t遲沒有動靜,明柚又補了一句,“你們放心,我很好,以后會更好。”
等到車里僅剩她一人,她才摸出一個小瓶子,吞下幾顆藥后,開車離開。
……
為了今天的體面,她對著鏡子練習(xí)了許多天的微笑,讓臉部肌肉形成微笑記憶,甚至把摔碎手機的屏幕設(shè)置成了晏檸西的照片,時刻警醒自己。
事實證明,沒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沒有什么人是她忘不掉的。只要夠狠。只要她想。
可不知為何,明明她今天“贏”了,明明也吃了藥,明明該有一個安穩(wěn)的夜晚,卻還是有噩夢來吞噬她的勝利。
從噩夢中驚醒,她拿起新買的手機查看時間,凌晨兩點多了。
開了床頭燈,拿了柜子上的半瓶紅酒,坐到窗臺上獨飲。而窗外電閃雷鳴。
她正想放下酒杯去開窗戶,淋一淋春日的雨,卻見腳邊的手機屏幕亮了,來電顯示是“姑姑”。
“明柚,你爸在醫(yī)院搶救。”
酒杯落在灰白色的坐墊上,紅色酒漬暈染出鮮血的痕跡。
她掛了電話。
什么都沒問。
她想,她一定還身在噩夢中。
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她抱頭捂住耳朵,試圖與噩夢爭斗,盡管手機根本就沒有發(fā)出聲音。
“咚咚咚�!�
和敲門聲一起的,還有楊桂淑的呼喚:“柚柚。”
“柚柚,你開門�!�
“柚柚,你沒事吧?開開門好嗎?媽知道你醒了,也知道你接了姑姑的電話……”
女孩赤腳走到門邊,耳朵貼在門上,好讓敲門聲喚醒她。
“柚柚,你別嚇?gòu)寢�。柚柚……�?br />
“媽�!�
門一開,楊桂淑就抱住女兒,撫摸她的頭發(fā),安撫她的情緒:“乖啊,沒事,沒事,你爸他就是撞了個車,你要不想去,我們就不去,醫(yī)院那么多人守著他……他們有錢,最好的醫(yī)生,最好的醫(yī)療設(shè)備,他們都不缺……禍害遺千年,老天要不了他的命。”
在她心里,女兒的安危永遠是第一位,自己的生死都可以排在第二,何況是前夫的生死。
自月初發(fā)現(xiàn)女兒躁郁癥復(fù)發(fā)以來,楊桂淑整日整夜心驚膽戰(zhàn),替女兒請了兩周的假,還先后把當年為女兒診治的心理醫(yī)生和精神科醫(yī)生請來了家里。
女兒有病這件事,至今只有楊桂淑和明泰知情。
所幸的是,明柚對于醫(yī)生的復(fù)診很配合。只是絕口不提感情上受到的刺激,把罪源都推到了參賽的壓力上。
作息規(guī)律,按時吃藥、擦藥。明柚表現(xiàn)出來的“正常”讓楊桂淑提起來的心很快又放下了,只把那晚當做是一次意外的突發(fā)事件。
眼看著女兒的精神狀態(tài)步入正軌,自己也放心讓她回學(xué)校了,明泰那邊又出了生死攸關(guān)的事,很難不刺激到她。
“他是我爸�!�
“好,我們?nèi)メt(yī)院,我陪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