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殿中只剩下四人了。
“當年,害娘娘中毒,是我做的。我當初想算計的是馮氏,不過終究也是功虧一簣。”怡充媛低頭,掩住眼神道。
沈初柳點點頭:“原來是你�!�
她說是這么說的,可站在跟前的尺素和元宵知道,娘娘根本沒信。
這是她第一次中毒的時候。那時候就知道怡充媛是個背鍋的,如今,倒是來承認了?
“不過我當初并沒有害你,你百般害我又是為什么?”沈初柳也不在意,只是故作好奇。
“左不過是嫉妒,還能是什么呢�!扁滏滦α诵u搖頭:“是我蠢�!�
“年輕時候,只一心知道情愛二字,進了府,就喜歡上皇上�?苫噬蠈檺鄣娜颂嗔�。上有意妃,下有寧氏。就連曹氏那個沒腦子的,都能先有孕。我恨啊,所以我出手了。也不妨與娘娘明說,寧氏那一胎,也是我做的�!�
怡充媛?lián)u搖頭:“我做了這么多,所以我的孩子才會那樣,因果報應(yīng),果然是逃不過的�!�
“為什么跟我說這些?”沈初柳挑眉,面色也沒什么變化。
當年就知道,曹氏那一胎是怡充媛下手了,所以她才忽然失寵,懷著孩子就失寵,還能為什么?如今才知道,原來寧氏也是她害的?
這倒也能想通,當年怡充媛不過是個婕妤的時候,還真是有些寵愛的。
“還是不甘心吧,我有不懂的事,想問一問。想了一圈,這后宮里,我能問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皇后,一個是你�!扁滏掠謸u頭。
“皇后,不會給我解惑,只能問娘娘您了。”怡充媛道:“我活不了幾日了,所以,想死個明白。”
“好,你問吧�!边@回沈初柳倒是意外了,她倒是能有什么給這個人解惑的?
“其實,真到問的時候,我又不知如何說�!扁滏聡@氣:“娘娘進宮的時候,也不過十六。為什么能活的這般理智?我臥榻的時候,常常想,當年皇后娘娘來的時候,我倒是沒見,可后來我見她從來沒有失態(tài)過。進了宮,我也沒見娘娘您失態(tài)過。”
“饒是如劉氏那樣狠辣的人,在她的皇子還在的時候,她看皇上的眼神,都帶著瘋狂,那是占有的瘋狂�!�
“馮氏,寧氏,還有與娘娘交好的容婕妤趙氏,我,還有娘娘跟前的姚美人。以及早逝的意妃。這幾個從潛邸出來的,哪一個瞧著皇上的時候,不是期待的?可我們錯了嗎?如果沒有錯,為什么我們都會這樣呢?”
沈初柳明白了。
怡充媛未必是真的來問她。
她只是不能甘心。
活著不能甘心,死了就不能瞑目。
“娘娘十余年受寵,可皇上依舊也有新人,錢婕妤,蘇修儀,妍修容,李昭儀……新人源源不斷,娘娘為什么不傷心?皇后娘娘又為什么不傷心?”
“意妃那時候,多么盛寵啊,可皇上不去的時候,她也一樣沒有笑容�!扁滏驴瓷虺趿骸盀槭裁窗�?我這些年失寵,皇上不管我的死活,我最難過的不是日子不好過,而是他不見我。我也為他生育子嗣啊……”
“你想聽什么呢?”沈初柳笑了笑:“我說什么,你就能放下了?”
“我也不知道�!扁滏�?lián)u頭。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公平。你想要的,也許就是一輩子也得不到�!鄙虺趿α诵�,依舊淡淡的。
“那么,娘娘也有想要的,卻得不到的?”怡充媛看這沈初柳的眼睛問。
“不,我沒有。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所以不管我最后得到多少,至少我不心虛。你看,我沒有害過別人的孩子,所以我的孩子就能遇難成祥。你說的是,因果循環(huán),誰也躲不開的�!�
“你說的很對,可是我不甘心啊。”怡充媛低頭。
“不甘心,是你太貪心。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喜歡皇上,就期盼他與你一樣喜歡。可你一開始就不該期盼,他是皇上�!鄙虺趿α诵Γ骸八趺磿粚儆谀�?”
“你要他喜歡你,可你也要權(quán)利,也要好處。你要的太多,怎么會全部都得到?你說的那些人里,或許有人如你一般對皇上求而不得,可終究,她們不狠辣。比如意妃。意妃身亡,后宮眾人松口氣,可沒有人追著她罵�?傻饶氵^世之后呢?大約沒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娘娘果然辛辣�!扁滏掠謬@氣:“這樣說來,娘娘并不喜歡皇上?”
“我當然喜歡。”沈初柳笑出來,笑的春花一般迷人:“皇上俊美,溫柔,待我這樣好,我自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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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不甘心
沈初柳說完,收起笑意:“你來的也是正好,我還有一件事告訴你,如果你不能因為你的執(zhí)念而甘心放棄的話,我倒是可以叫明白的死�!�
“你的孩子,本該不那么慘的。是劉氏給你下藥,導(dǎo)致你將孩子生成那樣還早產(chǎn)。你該記得你懷孕時候一直不舒服吧?”沈初柳道。
怡充媛大驚:“是她?”
“是她。一報還一報,是不是公平?”沈初柳笑了笑:“其實也不公平。你與劉氏斗,與我斗,與馮氏斗……你一直都在輸�!�
“你說你給我下毒,其實你沒有,你做不到是不是?嬌顏丸,你拿不到�!鄙虺趿掌鹦σ�,冷漠的看著怡充媛。
怡充媛臉色漸漸變得青灰,抿唇?jīng)]有說話。
“你來我這里,真的是想要個答案么?不是,也許你也想,不過你還是不甘心啊。你死了之后,至少還希望叫你不好過的人都不好過是不是?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不過,也可見你是沒法子了,你沒有別人的本事,能在死后都布局叫我們斗,所以你現(xiàn)在這樣。”
“你不過是想,謙淑妃還活著,或許她還會害我是不是?你這么惡毒卻又無能,你的下場真是一點都不可憐啊�!�
沈初柳笑著看她:“你當年替馮太后背了鍋,得了皇上一絲憐惜,如今你寧愿背到死,不惜承認就是你做的,可惜你還是一無所獲,難受嗎?”
“有因必有果。所以,這世間很多事又何必要個明白呢?你不肯給旁人一個明白,又怎么能要別人給你明白?�!鄙虺趿�。
怡充媛許久不說話,半晌抬頭:“我知道了。娘娘真聰明啊。究竟,是因出身不同,還是天生如此呢?”
怡充媛想,景妃對皇上……沒有什么喜歡,她活的可太理智了。
可少女情懷,景妃那時候為什么能那么理智呢?這樣的皇上,她怎么能不沉迷呢?
而她一直以來,都覺得世族出身的女子見解果然不同,如今看,確實如此啊。
“誰知道呢。時辰不早了,你該回了�!鄙虺趿鴽]了興趣,便隨意道。
當年的事,怡充媛既然不肯說了,她就也不想問了。馮太后死了,謙淑妃如今做不出什么。至于怡充媛,將死之人。不過是不甘心,她無所謂。甚至覺得好笑。
怡充媛看了沈初柳許久,終究是沒再說什么。再說什么都沒用了,這個比她小許多的女人,比她聰明,比她厲害,更比她看的遠。
“是,那我就回去了,這一走,也就不能再見了,娘娘保重。至于劉氏,她活著也好,叫她看著更好。”怡充媛起身,沒有行禮,只是笑了笑走出去。
沈初柳也沒看她的背影,起身回了屋里。
“主子,她這來一回不會給您帶來麻煩吧?”尺素擔(dān)心。
“圖什么呢?”都要死了,又沒留下個子嗣,又沒什么親近人。
就連李家都散了,她父親死后,沒兩年哥哥也病故了。
如今只有一個侄子跟著她母親過活的。
就算她如今甘愿將當年沒做的事背在身上,又如何?人死如燈滅,她還能看見什么?
沈初柳搖搖頭,不再管這件事。
第二天請安,眾人好奇,但是敢打聽的不多,沈初柳什么都不說,皇后不問,誰也不用想問得出。
怡充媛是八月初一這一天夜里過世的。
她本就是強弩之末了,與沈初柳的一番話,解開心結(jié)之余,也更添上了一些沉重。
人終歸是有心的多,如劉氏那樣狠毒不后悔的有幾個?
所以,臨終的怡充媛,終究還是有愧,對不住的人太多了。
又想因為是自己有錯在前,害了自己的孩子,越是這么想,就越是撐不住。
身子自然是一天天就不好了下去。
臨終,只留下了一封信給皇上,除了請安與不舍,還說了她害了的人。
大皇子,寧氏的孩子,曹氏的孩子。
可她也將當初被冤枉給沈氏下毒的事說了。
信結(jié)尾,她寫:臣妾罪大惡極,不配入皇家陵寢,只求與我兒同葬。
齊懌修看了信,直接就就這燭火燒了。就只當是沒有。
怡充媛的要求,注定不可能實現(xiàn)的。
已成事實的事,齊懌修怎么會輕易翻過?
怡充媛死后,只能進妃陵。而那個沒有排序的皇子,自有他的香火供奉。
只是,怡充媛只能按照充媛的規(guī)矩來發(fā)喪,沒有恩旨,所以她只能按照生前位份來了。
這就證明,皇上對她有意見。因為就算是一直無寵的嬪妃過世了,只要沒做錯事,就會有恩旨加封的。
也因此,她的身后事格外的凄涼。
沈初柳見著皇帝的時候一點也不意外。
倒上茶,沈初柳道:“皇上是想問前些時候怡充媛說了什么?”
齊懌修點頭。
“其實沒什么,當初臣妾中毒那件事,她現(xiàn)在居然跟臣妾說就是她做的�!鄙虺趿鴵u搖頭:“她大概不甘心吧。當年跟臣妾斗的時候,她也沒贏過。臣妾這個人,皇上是知道的,不喜背后下手。臣妾知道的,都告訴她了。比如劉氏給她下毒導(dǎo)致她的孩子早死�!�
“而她也把當年對大皇子下手,以及對寧昭容的孩子,以及當年曹婕妤的孩子下手的事說了�!�
齊懌修挑眉,他倒是不知當年寧氏的孩子也是她做的。
“她說自己對皇上情根深種,皇上卻辜負了她�!鄙虺趿馈�
齊懌修笑了:“胡言亂語�!�
這話不可能是怡充媛說的。
“當然,她原話不是這樣,意思卻就是這樣。”沈初柳哼了一下:“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將死都見不得人過的好�!�
齊懌修喝了一口茶,沒說話。
沈初柳看皇帝臉色涼涼的:“怡充媛潛邸出身,皇上心里惦記著也是應(yīng)該�!�
“并不是朕惦記。”齊懌修搖搖頭。
沈初柳笑了笑:“其實她的心思我懂,無非是,她不想說當年是被冤枉的,無非就是不甘心。反正冤枉了這么些年了,再冤枉幾年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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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惡心到了
“她也算紅顏早逝,而且這幾年,她也過的苦。我其實已經(jīng)不在乎這件事了。只是,人做了什么,不能因為她要死了,或者她太慘了就能不計較。比如她害了的孩子�!鄙虺趿�。
齊懌修將她拉過來抱�。骸皭坼缺哪c�!�
“是有底線罷了�!鄙虺趿α诵Γ骸盎噬弦窍氲磕钏兼墒遣幌肼牪幌肟吹�。”
“好了,就你脾氣大。”齊懌修心想我就算悼念,還能在你這里?
“琰兒快回來了吧?”齊懌修問。
沈初柳點頭,先去吩咐人預(yù)備午膳。
兩個人自然也不再說什么怡充媛,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人了。
怡充媛死后連追封都沒有,只得了皇帝一句好好安葬的話。
自然也不過是安靜的就辦了。
死了那一日就抬出去了,如今自然早就不在宮里。
老人們沒有人懷念她,新人都不認識她。
也算走的很是凄涼了。
這后宮里,花團錦簇,御花園里的花謝了一朵,就有千百朵盛開。
那一朵謝了的,早就被照顧園子的太監(jiān)剪掉扔掉了。
總不能叫貴人們看著礙眼。
怡充媛也是一樣的。
沒有人懷念你,也沒有人替你惋惜,你就是那朵枯萎了的花。是礙眼的存在。
走過芙蓉軒的人,只會說一句晦氣。
她當年,也人比花嬌過,只可惜,終究是敗了。
后宮里的嬌花們自然還是滿懷信心的。
比如說,周寶林又在御花園里遇見了皇上,并且跟著皇上回了太極宮。
周寶林生的嬌美,又是個身嬌體軟的,眼前看著,是比較得寵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請安,就成了李昭儀又針對周寶林。
最近因為周寶林得寵,李昭儀已經(jīng)不止一次針對了。
之前罰跪也是,如今又是。
“也不知哪里學(xué)的些狐媚本事,就知道迷惑人�!崩钫褍x看著周寶林:“不過是侍寢,誰還沒侍寢過?給皇后娘娘請安竟也是不上心了�!�
周寶林委屈的很:“臣妾沒有遲到啊�!�
也就是比李昭儀晚了一點罷了。
“還敢頂嘴!”李昭儀瞪眼。
順妃不敢多話,聽不下去就喝茶。
謹妃可沒憋�。骸拔覀冞在這里呢,倒是李昭儀你抖威風(fēng)的時候了?”
李昭儀哪里看得起一個謹妃,哼了一下不理會了。
偏這會子,其他高位的還沒來,謹妃氣得不輕,可李昭儀到底也是個昭儀呢,又懷著孩子,誰敢惹她?
寧昭容笑了笑:“李昭儀娘娘如今這樣,到叫我想起了之前的錢婕妤�!�
她這一說,眾人都笑了。
錢婕妤低頭:“那時候不懂事罷了�!�
“你少說這個,我與錢氏怎么會一樣?”李昭儀瞪眼:“錢氏仗著父親救駕的功勞不知自己姓什么了。我與她能一樣?我父親可是最忠心不過。自然,就算是為皇上死了也是應(yīng)該的!”
寧昭容就跟吃了蒼蠅一樣,真心惡心到了。
什么人……
有這么急赤白臉詛咒自己父親的?
沈初柳剛進來就聽見這么一句,蹙眉:“怎么這鳳藻宮里今日就如個菜市場一般?”
眾人忙起身給她請安。
沈初柳和姚美人坐定,麗妃也進來了。
謹妃就道:“這還不是李昭儀?一早上要打要罵的,這鳳藻宮里,竟是放不下她了。”
“謹妃何必這么顛倒黑白!”李昭儀怒道。
“怎么李昭儀你是覺得自己如今懷孕了就了不得了?竟是這般將高位不放在眼里?”沈初柳冷笑一聲:“他日你要是生下個皇子,我們這些個嬪妃,怕不是由著你打殺了?”
“景妃娘娘何苦咄咄逼人。臣妾又不曾對您不敬。”李昭儀哼了一下,到底氣焰低了不少。
麗妃搖搖頭,都懶得理她了,這樣張揚的人,能活著把那塊肉生出來都算她厲害。不吃虧不知輕重的東西。
遲早有她跌的慘的時候呢。
很快,眾人都來了,李昭儀歇火之后,眾人也沉默了很多。
皇后出來之后,先按照規(guī)矩把該說的說了,然后看著李昭儀:“李昭儀要是身子不適,明日起就不必來請安了。”
這是惱了她。
李昭儀張揚是張揚,倒也不傻,話還是聽得出的:“臣妾并無不適,臣妾方才失言了,日后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