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腕間的佛珠換了一串。
白硨磲顆顆圓潤,浸透鮮血。
又有一顆血從孟廷選微卷的鬢發(fā)滴到他的鞋尖。
我悍然起身,驚愕:“孟廷選?!”
孟廷選叼著煙,步步逼近。
“狗崽子,少擺出那副很擔(dān)心我的樣子討好我�!彼羝鹉请p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孟蓁,家外有家就是不一樣。敢對我動槍了�!�
我冷著臉放下環(huán)住陸如琢窄腰的手臂,隨即露出酒窩。
我移步擋在陸如琢身前:
“煙掐了。陸如琢不能聞煙味。”
孟廷選冷笑一聲:“果然是有新人了。”
他涼津津地盯著我,揩掉頰邊的血污:“光天化日的,你先給我把皮穿好。和人玩水玩得挺開心?水從哪來的?你腦子里嗎?”
我發(fā)誓,我真的不知道孟廷選又在犯什么病。
孟廷選厭恨地睨著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你身邊那位不能聞煙味的活菩薩,是共享一個充氣娃娃的關(guān)系吧�!�
孟廷選吐出一口煙,意有所指:“孟蓁,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被那個姓陳的孫子喂了春藥,還是被誰喂了迷魂藥�!�
我頓覺五雷轟頂。
他怎么可能知道?誰告訴他的!
孟廷選語氣陰沉,簡直像剛從地獄里爬上來的艷鬼:
“不愧是你啊,孟蓁。見到一個漂亮男人,就愛犯老毛病,走不動路。小畜生,你給我滾過來,我們倆單獨聊聊你那晚的病情和治療方案�!�
我咬緊牙關(guān):“孟廷選,我什么事都沒干,跟你也沒什么好說的……把煙掐了�!�
陸如琢按住我堅硬的肩膀:“孟蓁,沒事�!�
“你答應(yīng)我了�!�
陸如琢微微側(cè)身,視線對上面色晦暗的孟廷選:“孟灼…不,抱歉,是我記憶有誤�!�
陸如琢語氣冷淡:“孟廷選�!�
“孟蓁早就長大了,離開家了。”
“請問你還要管他今天想待在哪個漂亮男人身邊嗎?”
第19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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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如琢說完那三句話,有一秒,我嗅到了升騰的殺氣和硝煙味。
孟廷選是B國最早最大最盛的合法軍火商,積威深重,權(quán)勢滔天。
私下里,他卻是個比我脾氣還暴躁,性格更古怪的“大小姐”。
我以為孟廷選會像對付Noah那樣直接開槍或者拳腳相向。
我與陸如琢身高相差大約三四厘米。但我胸圍比他大一些。
陸如琢走路還離不開手杖,偶爾還需要我扶一下。
我挺直腰板,確定自己足以擔(dān)當(dāng)陸如琢的人肉防彈衣或者防暴盾。
可那些兇煞的血腥味竟倏爾退回冰層之下,頗似鱷魚潛回暗沉的沼澤底部。
孟廷選仿佛被什么奇怪的靈魂附了身。
他居然公開承認(rèn)他和陸如琢的昔日交情確實“深厚”——深厚的交惡。
孟廷選盯著我的眼睛,對陸如琢說:
“陸處長的手段一如既往�!�
“好言詞,好仁義,好品行。好善良啊。”
孟廷選:“我得好好謝謝你。再一次,多謝你替我這個不稱職的一家之主照顧我家的人了。”
陸如琢清涼的呼吸拂過我的耳廓。
午餐后,我和他吃了同一個罐子里的薄荷糖。
陸如琢語氣平靜:“不必。我愿意救朋友于水火。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孟廷選屈指撣了撣煙灰:“朋友?這才一年多吧。這么快就不是情敵了?你們男同性戀的私生活夠亂的,夠臟的�!�
我立刻炸毛:“孟廷選,你嘴巴放干凈點!你少以偏概全。我臟亂差是我的事,這和陸如琢有什么關(guān)系?!”
孟廷選厲聲道:“孟蓁,外人面前我給你留著臉。大人說話,蠢狗崽子不許插嘴�!�
陸如琢單手扣住我的肩膀:“孟蓁,你嚇到貓了�!�
不知何時,小貍花繞回陸如琢腿邊,毛茸茸的尾巴卻勾住了我的腳踝。
我看著那雙清凌凌的大眼睛,瞬間消火。
貓的爸爸陸如琢對孟廷選說:“孟先生日理萬機(jī)。你確定你要插手孟蓁的私生活嗎?”
“我以為,直男無法理解我們男同性戀的友情。你有這時間精力,不如早點給孟蓁找個嫂子,好讓他少替你操心�!�
“好啊。一個比一個能言善辯。一個比一個溫柔體貼�!�
孟廷選勾唇冷笑,輕聲道:“真是的…我還活著呢。”
“陸處長,你聽清楚了。我管不管孟蓁,都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小狗崽子長得再大,跑得再遠(yuǎn),玩得再野,也扯不斷我和他的關(guān)系�!�
孟廷選:“不僅如此,我還有足夠的能力決定哪個漂,亮,男,人今天有資格待在孟蓁身邊�!�
孟廷選話音剛落,陸如琢的工作用手機(jī)忽然連續(xù)響起兩聲特殊的警報提示音。
我怔愣片刻,攥緊手中的槍柄,謹(jǐn)慎地向后側(cè)臉,避免不慎碰到陸如琢紅潤的嘴唇。
陸如琢搭在我肩膀上的拇指輕輕摩過我的肌骨,稍稍向外錯開半步,邁進(jìn)半步,直至與我并肩。
孟廷選眼神銳利。
他用兩根蒼白的手指夾著煙:“陸處長,別和我這個閑人逞一時口舌之快了。接電話吧�!�
孟廷選笑了笑:“我特意挑了個良辰吉日,主動向聯(lián)邦政府舉報不法分子。”
“只是要辛苦你們緝私局從這一刻起好好忙上一段時間。你得抓緊時間多立功受獎,當(dāng)一朵無情無欲的高嶺之花。這些才是你應(yīng)該去做的,可不能繼續(xù)在這里浪費時間逗我家這條沒心沒肺的狗�!�
陸如琢摩挲著手杖頂端的銀貓耳。
他處變不驚:“我家的?反復(fù)強調(diào)已經(jīng)不存在的事實。典型的過度代償行為�!�
“我記得我認(rèn)識孟蓁八年,擇星山孟家的莊園里只住了一個姓孟的人�!�
陸如琢浪費了最后一點時間:
“孟廷選,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在越發(fā)急促的警報聲中,孟廷選輕蔑地剔著天生飛紅的眼尾:
“八年?陸如琢,我倒要看看你這層偽君子的皮能穿到哪一天……艸!”
我把槍別回腰側(cè),拎起草坪上的橡膠水管沖了孟廷選一身。
勁瘦的肌肉輪廓瞬間浮現(xiàn)于黑西裝之下。
淡淡的血水在孟廷選腳底蓄成一灘。
我確認(rèn)孟廷選身上沒有外傷。
我酒窩很深:“哥�!�
“別鬧脾氣了。你先回我辦公室,換身干凈的衣服�!�
距離那場車禍已經(jīng)過去一年。
時隔一年,我再次叫他一聲哥。
孟廷選撩起濕透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陽光燦爛,他眸色晦暗,揉碎被水泡軟的半支煙。
孟廷選恢復(fù)冷靜。他轉(zhuǎn)身離開:“我給你十五分鐘�!�
一分鐘之后,我心里盤算好要給雇傭兵公司那邊加多少補貼。
我打破沉默。
我:“陸如琢,保持聯(lián)絡(luò),注意安全�!�
陸如琢注視著我的眼睛:“好�!�
我:“我當(dāng)年真的應(yīng)該繼續(xù)報考聯(lián)邦軍�;蛘呔�,能有機(jī)會和你并肩作戰(zhàn)。”
陸如琢:“不許胡鬧。”
我最初的職業(yè)理想源自我的父母。
聽外婆說,我父母相識于高中校園,自由戀愛,感情甚篤。
我父親是前B國聯(lián)邦緝毒局副局長。
他出身警政世家。祖父祖母要求他從最基層最危險的部門一步一步做起。
他做過臥底,做過邊防檢查站的警察。
他平時工作也非常忙,經(jīng)常出差辦案。
我母親則是家族企業(yè)的掌舵人。她是混血兒,才貌雙全,本碩博連讀,蟬聯(lián)九屆國立大學(xué)�;�。
我哥長得非常像她。
我們一家四口本來生活得無比幸福。
可惜,天公不作美。
八歲那年,我愛哭愛笑愛欺負(fù)我哥的童年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