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這個……”
侍衛(wèi)臂彎當中還搭著一個厚厚的護膝,本是按照裴長淮的命令,要以二夫人的名義偷偷送給裴元茂的,以免真跪壞了身子。
“送進去罷�!迸衢L淮接過傘,沉聲道,“然后點上一隊親衛(wèi),到刑部大牢外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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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連夜雨(五)
離開正則侯府以后,劉安徑直回到家中,得知父親還有救,他的心情輕松不少,回到房中,抱著狐裘往床上一躺,長長地抒了一口氣。
他剛閉上眼睛,準備休息,窗扇“咯拉”一聲,從窗外翻進來一個黑色的身影。那人戴夜叉面具,面具下一雙眼睛冷若冰霜。
這不速之客嚇得劉安打了個激靈,他回身一看,緊張的心很快松了下來。
他道:“原來是你�!�
黑衣人道:“事情進展如何?”
“拿住了他侄子的把柄,裴長淮當然束手無策,只能乖乖答應(yīng)了……就是不知道他會用什么法子救我爹出來�!眲沧鹕恚а鄞蛄恐@黑衣人,問道,“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了吧?為什么要幫我們劉家?”
“不該你知道的不必知道�!焙谝氯寺曇粲行├洹�
劉安哼笑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主家也是武陵軍的,對不對?咱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們的丑陋行事,我爹也知道不少呢,倘若趙昀真把劉家逼上絕路,我爹就把你們一個一個都抖摟出來,要死大家一起死,誰也別想好!”
自從劉項入獄開始,劉安就到處求人,結(jié)果卻是處處碰壁,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現(xiàn)在拿住裴家,反勝一籌,他正得意著,說話自然也很不客氣。
聽他如此挑釁,黑衣人竟沒惱怒,回道:“劉副將很重要,自然有很多人不想他開口�!�
劉安越發(fā)得意忘形,道:“你知道就好�!�
黑衣人垂首告辭,再次翻過窗去,一縱一躍,飛上屋檐。他站在高處回頭看著劉安房中的燈火,黑衣人壓低聲音冷笑道:“蠢貨�!�
天剛蒙蒙亮,一輛馬車停在刑部大牢門口,兩個牢役押著劉項出來,將他推進馬車。
劉項頭上還套著麻口袋,待坐定以后,麻袋一摘,劉項瞇著眼適應(yīng)光線,慢慢地才看清面前的裴長淮。
他頭束銀纓,穿黑色素袍,外頭攏著一件銀灰色大氅,通體無花紋點綴,卻也擋不了一身清貴氣質(zhì)。
“劉副將�!彼麊镜�。
劉項沒吭聲,掀開車窗的簾子往外一看,清晨無人,馬車在街道上疾馳。
他道:“小侯爺這是做什么?”
“劉副將,你在北營虛報人口、冒領(lǐng)軍餉一事鐵證如山,到了這個地步,已無轉(zhuǎn)圜的余地,依令你當問斬。不過劉安足夠爭氣,為你求得一線生機,我在城郊外備了車馬盤纏,就此去了罷,往后別再回京�!�
劉項半信半疑,“你打算放我走?我走了,你怎么跟皇上交代?”
“本侯自有辦法�!迸衢L淮道,“等你離京以后,本侯也會妥善安置你的家人,榮華富貴就不要想了,活著就好,只要你活著,或許就還有團聚的那日�!�
劉項思及皇上對裴長淮的寵信,倒也沒有再懷疑他的話。
往后就是亡命天涯,當一輩子的逃犯?劉項心情沉重,沒想到自己竟淪落至此,他按住自己隱隱作痛的腹部,這些天的牢獄之災(zāi)讓他可吃盡了苦頭。裴長淮的話也不無道理,如果落到趙昀手里,他難逃一死,現(xiàn)在逃跑,至少還能活。
只要能活著,就還有希望。
馬車飛快地出了京城,往京郊云隱道觀的方向駛?cè)ァ?br />
路上,或許是馬車太過顛簸的緣故,劉項有些想嘔吐。
裴長淮看他臉色異常蒼白,問:“怎么了?”
劉項渾身不適,對裴長淮的怨氣也大了一些,道:“牢中可不比侯府錦衣玉食,我跟你爹一樣的年紀,怎么經(jīng)得住這種折騰?裴昱,你慶幸你還有機會救我,如果武陵軍真要棄我于不顧,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趙昀,包括你大哥當年做過的那些丑事!”
裴長淮眉間一蹙,“你什么意思?”
劉項看裴長淮的神情,似乎對當年的事全然不知,他胃里如翻江倒海,提不起力氣再跟裴長淮說話,大喝一聲:“停車!”
他叫停馬車,喚來兩名侍衛(wèi)扶著他下去,好嘔干凈這一肚子的穢物。
裴長淮孤身坐在馬車中,回想著劉項方才的話,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大哥當年做過的事?何事?聽劉項的口氣,仿佛也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但又怎么可能?別人不知裴文,可裴長淮最是熟知自家大哥的秉性,端正儒雅,行事磊落……
思緒紛雜間,他鼻端忽然嗅到一陣冷香,抬簾望去,只見野林中雜生著數(shù)株碧色梅樹,正是“綠翹”。
裴長淮想起趙昀書房中也斜插著這樣一枝綠梅,只是已經(jīng)枯萎了。他心念一動,獨自下了馬車,行到梅林當中,挑揀了最艷、最盛的花枝折下,打算帶回去給趙昀,權(quán)當感謝他此次信任與襄助。
此時,一名近侍悄悄走到裴長淮身后,低聲說道:“劉安已經(jīng)在前方侯著了,他身邊跟著幾個黑衣人,應(yīng)該就是劫持元茂公子的那伙匪徒,他們都蒙著面,暫時辨認不出身份�!�
“辛妙如呢?”
“還沒見到。屬下將小侯爺?shù)囊馑紓鞯絼⒓視r,劉安說,等見到劉副將平安無恙,他才會放了辛小姐,倒是十分謹慎。小侯爺也別太擔心,他們將辛小姐當籌碼,絕不會動她一根頭發(fā)的�!苯陶f完,又擔憂地看了裴長淮一眼,“不過,您真打算放了劉副將么?”
裴長淮折下一枝梅花,面不改色地說道:“劉安膽怯無能,憑他一人之力,在短時間內(nèi)做不成這么多事,劉家身后必定有高人相助。劉項只是個餌,餌放下去了,就看背后那人會不會咬鉤�!�
言下之意,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放了劉項。裴長淮此人容易心軟不假,可再心軟也有底線,他最容不得旁人算計裴家,算計他的親人。
裴長淮嗅了嗅碧梅上的香氣,不自覺地笑了一下,似乎很是滿意。
他吩咐道:“等救了辛小姐出來,你們便盯著劉氏父子和那群匪徒的去向。”
“是。”近侍領(lǐng)命退下。
那廂劉項吐完,回到馬車,便有些頭腦發(fā)昏,一頭栽到座上,嗬嗬喘著粗氣。他多日沒有洗漱,如今又吐了一番,車廂里充斥著一股異味。
裴長淮便沒有與他同乘,騎了駿馬在前方領(lǐng)路。
行至密林深處,劉安在此等候多時。他身后站著一伙蒙面人,共計五人,個個高大威猛,手持重刀。
一見到馬背上的裴長淮,劉安眼前一亮,“長淮!”
裴長淮扯著韁繩,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單刀直入道:“你爹就在馬車里,拿辛妙如來換�!�
劉安不住地點頭,道:“好,好�!彼仡^對身后的蒙面人喝令道:“事成了,去把辛妙如帶出來!記得斯文一點兒,別傷到她�!�
五人彼此對視一眼,卻并未動身。
劉安救父心切,目光越過裴長淮,看向馬車,高聲喊道:“爹,爹!”
沒多久,劉項踉踉蹌蹌從馬車中鉆出來,他臉頰發(fā)青,嘴唇淡紫,遙遙望了劉安一眼,剛想說話,雙眼驀地一黑,登時就從馬車上栽了下來!
身體落地,發(fā)出“嘭”的一聲悶響,隨行侍衛(wèi)率先察覺異樣,大呼道:“劉副將!”
劉安驚得渾身發(fā)抖,還沒反應(yīng)過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裴長淮眼一冷,翻身下馬,朝劉項跑去。
裴長淮將劉項上半身扶起,見他臉如死尸,口中源源不斷地嘔出深紅色的濃血,分明是中毒之狀。
裴長淮極力冷靜著,“是毒�!�
劉項猛地抓緊他的衣領(lǐng),眼睛瞪得大大的,說:“酒,酒……”
他說話聲音微弱,裴長淮令所有人安靜,俯下身子認真地聽。
劉項嘴唇中顫顫巍巍吐出一口氣,“是趙昀,趙昀殺我。安兒,安兒……保護他,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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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連夜雨(六)
裴長淮大驚失色,幾乎在一瞬間,他抬頭對劉安喝道:“跑!”
劉安看見父親倒下,渾身僵硬,神思驚恐到一片空白,直至被裴長淮這聲喝令扯回,他下意識服從裴長淮的命令,拔腿朝他的方向跑去。
裴長淮放下已經(jīng)斷氣的劉項,抽出雪白長劍,步伐輕也向著劉安奔去。
那本在劉安身后的蒙面人離他更近,輕而易舉地就追上來,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只見寒光一閃,那柄堅硬冰冷的重刀直直捅入劉安后腰,手法狠辣,沒有絲毫猶豫,抽出刀時,又帶出一潑熱燙的鮮血,緊接著,再往他心口處補上一刀。
刀刀致命,變故來得猝不及防。
頃刻間,劉安的震驚大于疼痛,他沒有料到這些一直幫助他的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殺了自己。
裴長淮眼見著劉安倒在血泊之中,一咬牙,翻劍直接刺向行兇的匪徒,劍刃勝雪,攜著潑天的怒與恨,一下劈在那重刀上!
這一劍中蘊藏的力道之狠,遠遠出乎那蒙面匪徒的意料,他持刀的手臂一震,整條胳膊瞬間酸麻透頂,他甚至都未能握得住手指,“鐺”地一聲,手中重刀落地。
他急忙去撿刀,胸口又被裴長淮踹了一腳,倒跌于地,血腥氣頓時翻涌至喉管,他側(cè)身嘔出一口鮮血。
他自知不是對手,卻猛地撲向裴長淮,奮力挾住他的頸子,朝他的同伙喊道:“快撤!”
其余匪徒果斷丟下他,轉(zhuǎn)身朝著野林深處逃去。
裴長淮喉嚨被扼得難以呼吸,他果斷倒轉(zhuǎn)劍鋒,一劍刺穿那匪徒的腹部,刺出的血花噴濺了裴長淮半身。
他一抽劍,那人失去支撐,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與此同時,本躲藏在密林處的侍衛(wèi)齊齊現(xiàn)身,低頭跪在裴長淮身后。
裴長淮用袖子抹去劍鋒上的鮮血,冷眼望著其余匪徒逃竄的方向,下令道:“追,一定要留活口!”
“是!”
他們?nèi)缟n鷹般飛向密林中,追著蹤跡而去。
守在馬車讓旁的一名侍衛(wèi)上前,跑去檢查劉安的鼻息,發(fā)現(xiàn)他已氣息全無,嘆了一口氣,朝裴長淮搖了搖頭。
一地鮮血,兩具尸首。
裴長淮神思恍惚,不自覺地望向那斜插在車廂上的綠翹,一陣強勁的冷風拂過花枝,青碧色的花瓣飄落了一地。
這是圈套。
盡管這其中有很多事,裴長淮還想不明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幕后設(shè)局之人一開始就打算讓劉氏父子死在他的手上。
依著劉項毒發(fā)的情形與時間來看,應(yīng)該是在裴長淮帶他離開大牢之前,他就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服下毒藥,至此刻才完全發(fā)作。
其實,甚至不需要裴長淮帶劉項離開,只要他來見上劉項一面就足夠了,屆時劉項一死,裴長淮就難以洗清嫌疑。
而引著裴長淮不得不去見劉項的原因,便是裴元茂與辛妙如的私情敗露,他也因此受挾于劉安一事。
而裴辛二人私情敗露的導(dǎo)火索,又是太師府向尚書府提親……
太師府?
太師?趙昀?
在幕后謀劃一切的人,真的是他么?
盡管劉項死前指認了趙昀,裴長淮也沒有輕易相信。
他即刻收拾好心情,策馬回京,又差人去刑部大牢中問清這兩日劉項見過什么人、吃過什么東西,沒過多久,來了一個牢頭進侯府回話。
這牢頭行了禮,便回答說:“如今北營貪腐案鬧得沸沸揚揚,人人都對劉副將避之不及,所以除了他兒子劉安,沒什么人來探望過他,只在前日,趙大都統(tǒng)身邊的親信,好像是叫什么風的,來看過劉副將。”
“衛(wèi)風臨?”裴長淮道。
牢頭點點頭,“是這個名字�!�
裴長淮再問:“他來做什么?”
牢頭道:“趙大都統(tǒng)這不是快要提審劉副將了么?衛(wèi)風臨就來說這個。他問劉副將,還記不記得自己做過什么虧心事,劉副將沒說話……后來還說了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裴長淮的心一點一點冷下去,思緒萬千,揮了揮手遣他下去。
這日前去淮水探查趙昀底細的近侍也已返京,兩人緊趕慢趕,一路奔波,沒敢停一刻,甚至到裴長淮面前時,都還在喘著氣。
二人還不知京中變故,開口第一句便是警惕裴長淮:“侯爺往后一定要多多提防趙昀,這人、這人來者不善,與咱們侯府有著不小的恩怨……”
另一名近侍緊接著補充道:“他有個哥哥,名作趙暄,我等怕誤會,又找了淮州府張宗林確認,這個趙昀乃庚寅年淮州鄉(xiāng)試的考生,淮州庚寅年科舉舞弊一案,小侯爺可還記得?”
那大概是十二年前的案子,當時侯府的大公子裴文尚任兵部侍郎一職,崇昭皇帝極愛惜他的文才,下令讓他前去淮州府主持鄉(xiāng)試。
裴文任主考官,翰林院中兩位大學士為副考官,而劉項為提調(diào)官,也負責隨行護送監(jiān)考官員。
淮州府人杰地靈,前后出了不少文人才子,本來淮州府的鄉(xiāng)試該由府尹擔任主考,也是崇昭皇帝有意重用裴文,才在這年啟用了他。
本來一切順順利利,沒想到結(jié)束后有人揭發(fā)考生舞弊,一早就寫好了策論文章,夾帶進入考場。
裴文得知此事后,連同大學士、劉項等人連夜起了彌封好的試卷,經(jīng)過審閱,果然挑出五份幾乎雷同的試卷,證據(jù)確鑿,裴文即刻下令逮捕這五名考生。
這五名考生中,一人就是趙昀的兄長趙暄。
裴文、劉項都是出身行伍,審訊起嫌犯來不似文官那般不溫不火的,上來拿刑具威嚇一番,那些個文弱書生哪里受得了這個?
很快,五人中招了四個,四人統(tǒng)一指認,作弊的主謀是趙暄。
他們供述道,在考試之前,趙暄跟他們說自己有些門路,買到此次鄉(xiāng)試的題目,一人一千兩,只要他們拿得出來,趙暄就愿意將題目說給他們聽。
事后劉項也在趙暄的包袱中找到了四千兩銀票,證據(jù)確鑿。
然則趙暄本人卻抵死不肯認罪,口口聲聲宣稱自己是冤枉的,都是那些人冤枉了他,不過人證、物證皆在,也由不得他不認。
趙暄被判斬首,這舞弊一案便在他死后塵埃落定,因為查辦得及時,雖出了這樣的亂子,皇上也沒有太過怪罪裴文。
“這些都是呈在公文上的說法�!�
說話的近侍先前追隨過老侯爺裴承景,也追隨過裴文,因此知道一些隱情,此事并非表面上傳言的那樣簡單。
他艱澀地解釋道:“其實趙暄被判決以后,大公子曾經(jīng)去獄中見過他,那時候趙暄還是不肯認罪,甚至為了自證清白,自絕于大公子面前……”
十多年前的場景,似乎還歷歷在目。
淮州府大牢里潮濕陰暗,那里真的是冷,空氣里浮著一股腐爛的氣味,有犯人在大哭大叫,被困壓在銅墻鐵壁之間,越是哭叫,越顯得這里死寂。
判決以后,趙暄還不肯招認,因此又受了好多酷刑。他的十根手指入了鐵釘,指尖微微顫抖著,但不大能動了;下半身被抽的黑血淋漓,爛布衫下是爛肉,腳踝處還翻出一小截森森白骨。饒是裴文這等久經(jīng)沙場的,見著此情此景,也忍不住一陣作嘔。
裴文以手帕掩鼻,皺眉問:“這是誰做的?”
隨行的人便回答:“他始終不肯招認從誰那里買來的題目,搞得主考的大學士們?nèi)巳俗晕�,他們吩咐了,無論用什么法子都要讓趙暄供認出來,別害他們也沾了泄題的嫌疑……這不,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可他就是不說,娘的,真是塊硬骨頭。”
裴文在牢門前站了好一會兒,趙暄才睜開眼睛,勉強著看清裴文的臉,開口就是:“冤枉�!�
他說著冤枉,卻沒有一絲受到委屈時的可憐與卑微,他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恨意,似燒著火那樣亮,亮得赫人。
他質(zhì)問裴文:“怎么樣才能讓你相信我……我懂了,其實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在乎誰是主謀,對不對?只要有一個主謀就夠了�!�
“可笑,可笑啊,你們這樣的貴人……你這樣的……”
趙暄氣若游絲,這句話始終說不成了,緊接著他狂笑了兩聲,渾濁的雙眸一紅,高呼著冤枉、冤枉,不知從何處迸發(fā)來的力氣,爬起來朝著墻上狠狠一撞!
回憶到這里,那名近侍也不禁閉了閉眼睛,“也就在這之后,大公子才開始相信此事或許還有一番隱情。然而趙暄已經(jīng)死了,倘若再為他翻案……那、那可是皇上第一次派大公子主持鄉(xiāng)試,不但出了泄題舞弊的亂子,還牽扯上一條人命,一旦東窗事發(fā),或許整個侯府都要受到牽連,所以就……”
裴長淮身上盡是冷汗,輕聲道:“所以就讓趙暄白白枉死了?”
群?103~252~4937?整理.2021-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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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孤鶴鳴(一)
裴家有家訓,正身才足以正人。只有自身行得正、坐得端,才有資格教別人正直,這一點裴文做得最為出色。
在裴長淮的心目當中,他這位長兄聰明秀出、淑質(zhì)英才,自小到大都是他效法思齊的榜樣,如今卻聽說裴文竟為了家族前程,眼睜睜看著趙暄含冤而死。
裴長淮心底發(fā)涼,輕聲道:“不該這樣。”
那近侍忍不住為裴文辯解了幾句,道:“當年大公子年紀輕輕就被擢升為兵部侍郎,朝野上下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他,一步走錯,不單單他一人獲罪,還會累及整個侯府,一頭是侯府,另一頭是趙暄,孝義難能兩全,你要他如何選呢?況且在那之后的事,小侯爺也是知道的,大公子辭去了兵部侍郎的職務(wù),自請去邊關(guān)戍守,當時人人都以為他想去外頭歷練一番,但實際上他是為了贖罪……”
裴長淮沉默良久,低語道:“盡管如此,又如何能抵得過一條命呢?”
再怎么樣贖罪,趙暄也已經(jīng)死了。
難怪趙昀一開始就煞費苦心地想進北營武陵軍,因為只有到了這里,他才能有機會報復(fù)劉項,報復(fù)裴家。
這一局設(shè)下,既殺了劉項父子,又能奪走裴長淮手中的兵權(quán),還引著裴文之子裴元茂鑄下大錯……
一石三鳥。
回想著這連環(huán)的禍事,裴長淮不禁心有余悸,在此刻之前,他居然沒能看出一點端倪,不知不覺間就落入了趙昀的圈套。
趙昀口中稱自己崇仰裴家滿門忠烈是假的,想要整頓軍紀、力圖革新是假的,信任他信任到可以不問緣由就準他提劉項出獄也是假的……
與趙昀相處這些時日,他竟?jié)u漸忘記了這人工于算計的秉性,忘記趙昀剛剛進京那會兒,就以陳文正的把柄為籌碼與他談了一場不會輸?shù)慕灰住?br />
從一開始,趙昀接近他就抱著復(fù)仇的目的,也不知趙昀素日里怎么看待他的,大抵覺得裴家兒郎不過如此,又愚蠢,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