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就在這安靜里，晏斯時聽不大出情緒地“嗯”了一聲。
朱璇總結(jié)，“那劇本方面，就你們幾個人負(fù)責(zé)了。然后是服裝、音樂和舞美……”
朱璇做事爽利，各項職能安排一項一項梳理得清清楚楚，還當(dāng)場粗略地制訂了一個時間表。
按時間表的規(guī)劃，留給徐寧確定題材和完成劇本的時間，加起來只有兩周。
下課以后，徐寧立即拉著夏漓和林清曉開始討論。
夏漓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全落在走廊前方不遠(yuǎn)處晏斯時的身上。
陶詩悅跟他并行，隔了喧喧人聲，聽不見他們在交談什么。
晚飯時間，徐寧讓夏漓和林清曉陪她去二十班教室討論選題方向。
討論地點是陶詩悅定的，說二十班寬敞。
林清曉跟陶詩悅不對付，跟徐寧說她都是為了她才忍辱負(fù)重，徐寧笑說等元旦晚會結(jié)束了一定請她吃飯，吃頓好的。
夏漓先去了趟廣播臺，等她匆匆趕到的時候，大家已經(jīng)討論一會兒了。
二十班教室里，四張課桌拼成了一張大桌，桌上擺滿了肯德基的小吃。
她走過去為自己的晚到道了句歉。
還剩最后一個空位，在晏斯時的斜對角，離他最遠(yuǎn)。
還有一個方向，就是原創(chuàng)。
他手里拿了杯可樂，身體稍往后靠著，那神情瞧著有幾分百無聊賴。
她也許別的不擅長，但記性還算不錯，給她一張白紙一支筆，能把歷史課本上一些重要年份和事件，基本不差地默寫下來。
這時，她覺察到實則一直有些游離在討論之外的晏斯時，忽朝她看了一眼。
市新圖書館今年剛建好，是為迎接幾年后省運動會的門面工程之一，因此修得氣派極了。
夏漓聽了會兒，徐寧的選題一共有三個方向。
主館前面，建了好幾十級的臺階，統(tǒng)一的灰白色巖板路面，寬敞、莊嚴(yán)，讓去圖書館之路宛如朝圣。
她還在反復(fù)回想方才她在說話時，他投來的那一眼，有什么深意嗎，還是僅僅只是不經(jīng)意。
討論繼續(xù)。
夏漓說：“寧寧你有沒有考慮歷史改編劇這個方向？比如火燒赤壁、西安事變這些……算是半原創(chuàng)，發(fā)揮起來沒那么難�！�
周六。
“我是沒問題，就看翻譯……”
他穿了一件黑色套頭毛衣，長褲也是同樣顏色，深色在他身上一點不顯得沉悶，反而襯得皮膚更白。
那陰影落下瞬間，她只覺得心臟從嗓子眼里跳了出來。
大家紛紛發(fā)表看法，最后覺得改編《茶館》或是《雷雨》可能更穩(wěn)妥。
徐寧將大家的想法都記了下來。
夏漓乘公交車前往楚城市新圖書館。
晏斯時邁上臺階。
夏漓坐下，順勢瞥了晏斯時一眼。
夏漓文綜三科最喜歡歷史，歷史單科成績也能排進(jìn)班級前三。
她愣了下，以為幻聽，但還是回頭看去。
一個是《威尼斯商人》或者《哈姆雷特》這種經(jīng)典西方劇目，但這些本就是英文，英翻中再翻英似乎有些多此一舉；
大家討論了一會兒，最后目光都看向晏斯時，把最終決定權(quán)交給了他。
夏漓這時候舉了一下手，“我可以說下我的想法嗎？”
路邊停了輛黑色轎車，晏斯時站在車門旁，手里撐著一柄黑傘。
夏漓怔怔地站在原地，還在為方才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而心悸不已。
她頓時卡殼，磕巴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道：“……明年升高三，明年的元旦晚會老莊肯定不會再松口了，那時候大家要準(zhǔn)備高考，可能也沒那個玩的心情。今年就最后一次能好好玩的機會，還是希望大家都能參與進(jìn)來。”
今天大家定了去圖書館討論。
“原創(chuàng)來不及嗎？”
徐寧似是受到啟發(fā)：“這個角度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隔了風(fēng)雨聲的緣故，聽來縹緲得不真實。
這時候陶詩悅見那些小吃都還沒有動，拆開了推到大家面前，
“再不吃就冷啦！”
然而上車沒多久，那雨就落下來，敲在窗戶玻璃上，匯成小股水流，蜿蜒下滑。
“非要原創(chuàng)也不是不行�！�
夏漓吃著薯條，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晏斯時。
第一個想到歷史改編劇也算是慣性思維。
“那個……”夏漓出聲。
夏漓縮著脖子，趕緊加快腳步。
大家便借此討論起來。
晏斯時平聲說：“你們定。我都可以�！�
夏漓聽說過，晏斯時從小就是雙語教育。
有個女生說：“我覺得火燒赤壁可以，三國是大家都挺喜聞樂見的題材。草船借箭、三顧茅廬也都可以�！�
圖書館離公交車站還有段距離，夏漓下了車，將尼龍布的背包往頭頂上一擋，悶頭跑進(jìn)雨中。
“我比較傾向于第一個方向�！�
他今天沒穿著校服，上身是一件鴿子灰的連帽衛(wèi)衣，那清灰似的顏色也襯他，整個人有種清清落落的少年氣。
于是大家稍作討論，定下了《西安事變》。
雨似乎又大了兩分。
一個是《茶館》和《雷雨》這一類的，本來就是話劇，只用做翻譯，比較省事；
晏斯時走到她身旁，輕聲問：“沒帶傘？”
“其實我覺得《西安事變》是不是更好一些？出場人物比較多，張學(xué)良、楊虎城、蔣-介-石之外，還可以拓展加入宋-美-齡、□□、宋子文這些角色……主要是，我想，假如再加一場學(xué)生游-行要求蔣停止內(nèi)戰(zhàn)一致抗日的戲份的話，那所有同學(xué)都可以上場了�！�
朱璇說：“徐寧你先說說你的想法？”
夏漓出門時忘了帶傘，一周來的天氣預(yù)報都說要下雨，但都這樣陰了好多天了，一次沒下過，便以為今天同樣不會。
七班作為文科實驗班，全班英語水平在年級肯定算是冒尖的，但能不能翻譯文學(xué)劇本，是兩碼事。
徐寧的劇本已經(jīng)完成了，交由歷史老師和老莊分別審核過，七班的幾個學(xué)生完成了翻譯，把文本交給了晏斯時，由他最后把關(guān)。
徐寧點點頭。
夏漓剛爬了幾級臺階，忽聽身后一道清冷聲線：“夏漓？”
朱璇猛點頭，“是的，要是變成就少數(shù)幾個人玩還挺沒意思的。徐寧你覺得呢？”
大家齊齊朝她看去。
他反手輕輕摔上了門，那車打亮了左轉(zhuǎn)向燈，拖著兩道被濕漉漉空氣模糊的紅色車燈尾跡，在灰雨中無聲地開走了。
一到冬天刮風(fēng)下雨的天氣，楚城就冷得要命，那陰冷感好似能直接鉆進(jìn)人的骨頭縫里。
她還沒出聲，黑色傘面已傾斜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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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這真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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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雨天，是因為雨天也沾了你的光�！�
——雪莉酒實驗室《經(jīng)過夢的第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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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不會下雨就沒帶�！毕睦炻曇舻偷米约憾伎炻牪灰姟�
雨水就敲在頭頂?shù)挠陚悴忌�，近得仿佛直接灌入耳中�?br />
市圖不在市中心，今日又是下雨天，來者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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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漓雙臂抱著書包，全身僵硬，像是關(guān)節(jié)被雨水淋得銹蝕的機器人。
傘很大，但傘下空間畢竟有限，那樣近，能輕易嗅到混在潮潤氣息中的一股清冷香味，好像稍不注意，就會挨上晏斯時的手臂。
再不出聲說點什么，恐將心跳過速，夏漓從發(fā)啞嗓子里擠出一句話：“……你已經(jīng)翻譯完了嗎？”
自己的聲音被心跳聲蓋過，聽來好像有些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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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是不是才用了兩天時間�！�
“我只做了修改，不是從零開始。你們給我的文本已經(jīng)很好了�！�
好像，越了解他，就會越喜歡他，他這樣優(yōu)秀，還這樣謙遜。
夏漓低聲說：“……不包括我。我只提供了一些事件細(xì)節(jié)的參考資料，還是從網(wǎng)上搜的�！�
“資料搜集也是共同創(chuàng)作的一部分�！�
夏漓怔了下，心臟仿佛被溫?zé)岢彼信e。
她好難為此刻的感覺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