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夏漓正坐在教室窗邊，和林清曉吃著從食堂帶來的炒面，餓得狠了，有些狼吞虎咽。
聽見動靜，夏漓抬眼往門口一看，差點(diǎn)嗆住——
演宋子文的王琛姍姍來遲，與他一起進(jìn)來的，還有晏斯時。
王琛演宋子文是被陶詩悅硬塞的，因為他也戴眼鏡，劉海往上一摟，梳個背頭，跟宋子文的形象還挺像。
王琛問演宋-美-齡的陶詩悅，“還沒輪到我那場吧？”
“沒有�！碧赵姁傠S意應(yīng)了聲，目光卻是落在晏斯時身上，她捋了捋耳畔頭發(fā)，明顯的喜不自勝，“晏斯時怎么也來啦？”
王琛說：“我請他來幫我糾正發(fā)音。”
小小插曲過后，“楊虎城”和“張學(xué)良”繼續(xù)排練。
演張學(xué)良的男生臺詞節(jié)奏差得要死，跟背課文一樣毫無起伏，但沒辦法，他是七班最帥最高的男生，11個男生里挑選出來的“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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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楊虎城的是肖宇龍，為這角色他跟徐寧和朱璇求了好久，甚至提前將臺詞背得滾瓜爛熟。徐寧不肯徇私，搞了個“選角會”，叫幾個男生“試戲”，最后一聽，肖宇龍確實口條最好，這才定了他。
此刻，兩人仍舊對戲，遲到的王琛帶著晏斯時，繞到了一旁坐下。
為了方便排練，教室中間都空了出來，沿窗戶擺了一排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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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琛和晏斯時，隔了一個空位，坐在了她們旁邊。
夏漓偷瞥了旁邊一眼，一改方才風(fēng)卷殘云的吃相，明明晏斯時不可能留意她這邊，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端”了起來，拿筷子小箸小箸地挑著炒面，好似個得了厭食癥的深閨淑女。
她自己都覺得好像有點(diǎn)做作，抿唇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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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寧將這次合練的目標(biāo)定得比較低，能脫稿就行，因此沒摳得太嚴(yán)格，叫下場戲的演員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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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似不經(jīng)意地從夏漓和林清曉面前晃過，笑問：“你們作為徐導(dǎo)的助理，覺得我演得還行嗎？”
夏漓很明確他這話是在問她，因為他目光是朝向她的。
“呃……臺詞你都背得很熟練，蠻好的。”夏漓不好意思說，她剛剛?cè)讨辉谧⒁饽歉袅藘蓚�位置的晏斯時，根本沒有認(rèn)真聽。
“那就好那就好！”肖宇龍笑著摸了一下鼻子，拐個彎到一旁的空位上坐下了。
過了幾場，到了王琛的宋子文、陶詩悅的宋-美-齡、和“蔣-介-石”三人商議是否與共方代表談判的戲份。
夏漓的晚飯已經(jīng)吃完了，趁
著空當(dāng)將垃圾丟了出去，這會兒就拿著劇本，假模假樣地觀看排練。
右側(cè)眼角余光里，看見晏斯時稍有兩分懶散地坐著，神色有些倦淡。蹺著腿，臺本放在腿上，手里拿著一支紅色的簽字筆，在王琛說臺詞時，時不時地往臺本上記上一筆。
他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的羽絨服，內(nèi)搭毛衣同樣是白色，那衣服反射燈光映照在他清雋的臉上，有種雪光的明凈。
一演完，王琛便去找晏斯時，“我剛剛發(fā)音有沒有哪兒不對？”
晏斯時指著臺本的某處，“昨天強(qiáng)調(diào)過，重讀在這�！�
“……我又讀錯了？”王琛撓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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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嗎？”
“所有的feel你都讀成了fill�！�
“……我怎么好像聽不出區(qū)別�！�
“它們音標(biāo)不同，分別這樣……”晏斯時拿筆在紙上標(biāo)注，王琛湊攏去看。
等標(biāo)注完了，晏斯時又將兩詞的元音部分重點(diǎn)做了區(qū)分講解。
這邊漸漸變成了發(fā)音小課堂，其他同學(xué)也留意到了，肖宇龍是第一個圍過來的，“晏同學(xué)，能不能幫我聽聽這句的連讀對不對？”
有肖宇龍起頭，好幾個同學(xué)接二連三地靠過來，問語句重讀的，問“th”這個輔音到底怎么發(fā)音才標(biāo)準(zhǔn)的，問如何短時間內(nèi)減弱“glish”味的……
很讓夏漓意外。
晏斯時這樣一個懶得出演話劇，一貫不愛參與熱鬧，連KTV這樣的場合都游離其外的人，在面對蜂擁而至的問詢時，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不耐煩情緒。
雖然他毫不熱情，也明顯跟“誨人不倦”不沾邊。
只對相熟的王琛，他才會層層剖析，窮纖入微。
但其他同學(xué)的問題，他基本都有問必答。
夏漓捏著臺本躊躇良久，紙張一角被她揉卷了邊，手心里泛出微微潮熱的薄汗。
然而最終，她也沒能鼓起勇氣去湊這熱鬧。
好似源于一種微妙的自尊心和羞恥心：
不想讓喜歡的人聽見自己不標(biāo)準(zhǔn)的英文發(fā)音。
就像是沾了泥漿的白球鞋、犯懶遲洗一天而微微出油的劉海、吃太飽沒控制住從嘴里逸出的一個嗝……
是要在喜歡的男生面前，藏起來的小小難堪。
旁邊男生幫腔：“我們還跟店長吵了一架，哪有這樣的，都訂給我們了，還借給別人，一點(diǎn)都不講信用……”
“好�！�
林清曉說：“那夏夏麻煩你等會兒幫忙點(diǎn)一點(diǎn)衣服都齊了沒有，再幫忙做一下登記。別人我不放心。”
楚城地方小，租這類戲服的店子少得可憐，林清曉和文娛委員跑完了僅有的幾家，才勉強(qiáng)湊齊。
身高差的緣故，晏斯時說話時，微微低著頭看著她，眉目籠在淡灰色陰影里。
夏漓給勞動委員打了個電話，得知人已經(jīng)到校門口了。
“等一下�！标趟箷r出聲。
朱璇說：“那行吧。你隨時電話聯(lián)系啊，趕不回來我再協(xié)調(diào)�！�
一會兒，勞動委員他們?nèi)⊥暌路貋砹恕?br />
“我先過去看看�！毕睦煲部戳丝磿r間，“實在來不及，就只能有六個人不上了。”
“他們都要化妝候場……我一個人去去就來，不會耽誤什么�！�
“……那缺的是哪家的？”夏漓無語。
問什么情況，勞動委員說：“店主說職校那邊有六個女生昨天租去拍照了，說是今天中午之前就會還回來，但她們還沒還�！�
王琛推一推眼鏡，點(diǎn)點(diǎn)頭，上樓去了。
抽空，林清曉喊來夏漓，請她幫忙問問，勞動委員他們?nèi)ヮI(lǐng)戲服的，人到了沒有。
但她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不知道……”哪怕面前站的是晏斯時，夏漓也沒空寒暄了，一邊往下走一邊說，“我先走了！王琛你快去樓上化妝試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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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020202晏斯時沉吟數(shù)秒，“家里有人來送東西，車剛走沒多久。你需要的話，我打電話叫人開回來，送你過去。”
晏斯時問：“你們班沒人幫你？”
“雨格格那家�！�
全班同學(xué)都參與的，或許是高三之前最后一次集體回憶，不能上的六個女生，該有多遺憾。
晏斯時轉(zhuǎn)身面向夏漓，“走吧。我陪你去一趟。”
簡直是一種殘忍。
晏斯時的話，仿佛雪中送炭。
晏斯時掏出手機(jī)，稍稍背身，撥了個電話。
再給店主打了電話，要到了職校那六個女生登記的電話號碼，聯(lián)系到了人。
夏漓不想讓林清曉分心，就只去找班長朱璇說明了一下情況。
夏漓過去幫忙數(shù)點(diǎn)，結(jié)果，民國女學(xué)生服少了6套。
勞動委員撓撓頭。
夏漓跑來跑去的出了一身汗，這時候折返去角落物品堆放處那兒，拿上了自己羽絨服，披上以后，飛快跑出門。
林清曉和文娛委員拼了三張桌子，支上化妝鏡，開始挨個給大家化妝。
分明還是那樣清淡的語氣，但此刻夏漓卻覺得這話溫柔極了。
夏漓簡單解釋：“缺了六套衣服，我現(xiàn)在去取……”
之前排練的空教室，成了化妝間和后臺。
這一幕簡直是故事里才有的場景，要深深刻進(jìn)人心里一樣。
“來得及嗎？”
職校那幾個女生不愿意送過來，說馬上就要一塊兒出門去看電影。
朱璇看了看時間，“……你打車過去？現(xiàn)在肯定特別堵，來得及嗎？”
一時更慌，又連說了兩句“對不起”。
下樓梯時，跟人迎面撞上。
夏漓打斷男生此刻毫無意義的情緒輸出，直接問：“有店主電話嗎？”
聊了半天，她們只答應(yīng)將六套衣服留在舍管那兒，讓夏漓自己去取。
雖說很難短時間內(nèi)提升口語水平，但再笨的人，鸚鵡學(xué)舌也能將幾句臺詞練得八九不離十。
大抵是看出她急得出了一頭的汗。
排練如火如荼進(jìn)行時，另一邊，林清曉和文娛委員也在準(zhǔn)備妝發(fā)的事。
夏漓將戲服領(lǐng)取登記的事，特意交給了班上以心細(xì)著稱的一個女生，而后跑去找林清曉，要來了“雨格格”店主的電話。
老教學(xué)樓，頭頂一盞淺白黯淡的燈，那燈光有種舊電影的質(zh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