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楚定下的祖制，軍情急報可騎馬入宮，鄭風田高舉印信奔入皇宮。
宋鳳林再三交代正前方那處大殿便是皇帝上朝的紫宸殿，要他務(wù)必掐著點在早朝時間到達。
“北疆捷報——！”
今日早朝議題依舊是北疆的戰(zhàn)情，大臣們正吵得不可開交，宣帝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眼看就要暴怒，這時一聲捷報傳入了殿中，爭執(zhí)的聲音立即一停。
鄭風田大步上了紫宸殿噗通跪在正中央，他從胸前的包袱里取出燕王黃金衣冠高高舉過頭頂擲地有聲的匯報。
“駐北面防線齊云將軍劉湛，從通天關(guān)北上率兵深入燕國腹地直搗王庭，斬首燕貴族一千兩百余級，滅燕地部落九處�！�
“繳獲燕王王旗一面，燕王黃金衣冠一套，火燒燕大都將燕王庭化為廢墟，燕王退兵解給陽關(guān)晉陽城危局��！”
“北疆大捷�。∥峄嗜f歲��！”
群臣驚愕。
周大丞相面露驚異，劉湛，不會是他兒子周澶一直打壓的那個劉湛吧？
另一邊群臣之中，劉同新握著朝板激動得渾身發(fā)抖差點站不穩(wěn)摔倒，幸好一旁的趙氏家主劉湛的外公趙恒甫及時扶住。
御階之上宣帝狂喜三步并作兩步走下御階，他顫抖著手接過鄭風田獻上的燕王黃金衣冠。
“諸位愛卿，這確實是燕王衣冠嗎？”宣帝又驚又喜又疑。
立即有大臣出列�！俺荚谑昵霸鍪寡鄧�，有幸見過老燕王，這套黃金衣冠確實與臣印象中一模一樣！”
又有大臣道：“此冠精美非民間能造，再者冠上的寶石東珠價值連城，仿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臣也贊同，此冠應(yīng)是真品。”
“臣恭賀陛下！陛下萬歲！”
大臣們紛紛出列恭賀宣帝。
這是宣帝一朝以來最大的勝利，足以一雪前恥，宣帝舉著燕王衣冠哈哈大笑�！半逈Q定擇日開太廟祭祖，將此衣冠獻于先帝！”
群臣紛紛下跪山呼萬歲。
趙恒甫心馳電轉(zhuǎn)，他跟劉同新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北疆大捷，臣懇請陛下犒賞齊云將軍�！壁w恒甫出列大聲提議。
“對！朕要重賞！”宣帝昂首挺胸，整個人容光煥發(fā)�！按筘┫�，依你看如何賞？”
大丞相出列。“北疆大捷，睿王勞苦功高，可招回京城而后再對麾下將士論功行賞�！�
這樣大的戰(zhàn)功只提睿王不提那齊云將軍？
就這樣揭過去？
這齊云將軍不是周氏的人？
能位列朝班的大臣無不是人精，立即嗅到了周氏在這件事上的微妙態(tài)度。
陳氏家主立即開口�！氨菹�，如此大功，應(yīng)重賞齊云將軍方能彰顯大楚天子的威儀！”
呂氏家主也出列�！氨菹�，這齊云將軍是何人？我等都不知道北疆還有這號人物？”
這話真是問到了點子上。
宣帝立即看向大丞相�！半抟蚕胫��！�
周澶為了打壓劉湛，劉湛麾下的齊云軍三年來所有戰(zhàn)功從不上報，齊云軍也沒有在兵部記名。
除了北疆土生土長的人，出了北疆根本沒人知道北疆還有一支名為齊云軍的軍隊。
周大丞相閉了閉眼，他只覺得胸口像挨了一記悶錘，周澶一直以來打壓劉湛有多徹底，如今他老子就有多下不來臺。
“大丞相？”宣帝覺出味來了，大丞相態(tài)度不對啊。
劉湛立了這樣一樁足以載入史冊的功勞，大丞相想要替兒子瞞住是不可能的事，他除了沉默別無選擇。
這時趙恒甫靈光一閃，他問那跪在地上的信使�！澳闱艺f說你們將軍是何人氏？你們齊云軍是何來歷？”
鄭風田早有腹稿，這一切都是宋鳳林提前就做好的準備。
“我們將軍乃北疆武源縣人，出身寒門，宏治七年在給陽關(guān)一役中被睿王賞識納入睿王麾下，宏治九年受大將軍軍令分出北軍駐守齊云山北面防線號齊云將軍，至今我軍駐守齊云山已有三年。”
一時百官議論紛紛。
陳氏家主立即問：“老夫怎么從來沒聽兵部提過北疆還有北面防線還有這樣一支軍隊，你們軍中有多少人？”
“一共三萬人�！编嶏L田答。
劉同新是戶部侍郎，他此時不發(fā)聲更待何時。“我們戶部從來沒有支出過齊云軍的糧餉，北疆向來只有北軍的糧餉，你們齊云軍吃什么？”
“軍戶征糧自給自足�！编嶏L田又答。
群臣一時嘩然。
要知道北軍二十五萬大軍一年的糧餉那是多大一筆天文數(shù)字，而這支齊云軍居然說他們自給自足？
同時在場所有人立即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之所以自給自足是因為這支齊云軍被大將軍邊緣化排除在外了，沒有軍餉可不就只能自給自足，又不得重用因此一直默默無聞。
“大丞相，你不解釋嗎？”宣帝表情微沉，這是代表他不高興的預(yù)兆。
大臣能想到的宣帝也想到了，宣帝雖然剛愎自負但他不傻，如果他是一個不學無術(shù)的傻皇帝也不會在登基之初就先后扳倒前朝重臣劉氏和宋氏。
此時此刻看到大丞相油鹽不進的沉默和群臣嘩然的情況，宣帝聯(lián)想到周氏在大楚幾乎只手遮天，他的表情更沉黯了。
好一個周氏，北疆有一支三萬人的軍隊，他這個皇帝居然不知道？周氏到底還瞞著多少事情？周氏到底還能猖狂到什么程度？
宣帝步上御階，他坐回龍座上面色陰郁。
陳氏怎么可能放過任何一個拉踩周氏的機會�！爸苠Ρ苯娗殡[瞞不報，欺上瞞下罪不可赦！懇請陛下立即給齊云軍正名，同時罷免周澶！”
有一半的大臣紛紛下跪。“懇請陛下罷免周澶！”
另一半的大臣表情難堪，他們跟周氏站一個陣營，此時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宣帝看他們的目光像是刀子，一刀刀剜他們的肉。
這時一直沒有發(fā)話的大丞相嘶聲道：“陛下！周澶為陛下守北疆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能聽從一面之詞就將其罷免，未免寒了邊疆將士的心�！�
周氏陣營的大臣紛紛下跪�！罢埍菹氯�。”
宣帝雙手緊緊握著龍椅上的龍頭，他在忍。
周澶手里握著北軍，他不能草率處置，哪怕他已經(jīng)對周氏十分生厭。
這也是宣帝為何遲遲不立睿王為太子的原因，周氏種種作為令他厭惡到了骨子里。
最終宣帝隱忍怒火一錘定音。
“傳朕旨意，封劉湛為三品齊云將軍，許他都督齊云山，有直接上奏天聽之權(quán)，責令兵部立即將齊云軍將士記錄在案。”
“另外，招睿王回京，朕想他了。”
最后周澶欺上瞞下一事不了了之。
但是宣帝也沒讓周氏好過，他趁機布局，一是招睿王回京，收回睿王都督北疆的權(quán)力，如此一來周澶就不能拿著睿王手中的權(quán)力無法無天。
二是給齊云軍正名，劉湛都督齊云山徹底與周澶劃分界線。
往后北軍是北軍，齊云軍是齊云軍，再加上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顏氏軍，北疆三權(quán)分立徹底杜絕周澶在北疆一家獨大。
而此時周澶正帶著睿王躲在瑞昌郡鄉(xiāng)下，當齊云軍捷報傳遍湟川以北他才后知后覺的收到消息。
“什么？你說什么？”周澶以為自己幻聽。
“稟報大將軍，齊云將軍直搗燕國腹地，火燒燕大都，奪燕國王旗，燕王黃金衣冠，解晉陽危局！燕軍已經(jīng)退兵了！”侍衛(wèi)再次復(fù)述。
周澶愣了半晌，突然他反應(yīng)過來�！榜R上派人去齊云軍要劉湛把黃金衣冠呈給睿王！”
侍衛(wèi)領(lǐng)命，周澶跺腳催促�！翱烊�！”
此時周澶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把齊云軍的戰(zhàn)功納入北軍，那套燕王的黃金衣冠他必須要過來，項時由周氏親手獻給宣帝。
周澶一廂情愿的以為劉湛這個寒門出身的庶子沒有那個能耐越過他越過睿王。
殊不知劉湛身邊還有宋鳳林，宋鳳林對朝廷那一套規(guī)矩了如指掌，在他的指引下鄭風田已經(jīng)順利向宣帝完成報捷。
周澶此番帶著睿王躲在鄉(xiāng)下，任何消息都慢人一拍，當他知道時一切都晚了。
與此同時，通天關(guān)正在緊張備戰(zhàn)。
齊云軍燒毀了燕大都，燕王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返回腹地的燕軍大軍不會再南下攻打晉陽卻能攻打齊云山！
劉湛一回到通天關(guān)立即組織麾下將士布置防務(wù)，岑州六縣戒嚴，整個齊云山如臨大敵。
“稟報將軍！燕王親率十五萬燕軍王師朝齊云山來了！”
燕軍王師，那是燕軍最精銳的軍隊！
一時齊云軍中賬里靜得落針可聞。
“怕了？”劉湛傲然的挑眉，冷冽的目光掃視這些年輕的面孔�！案嬖V我！你們怕不怕？”
“不怕！”這些年輕的將領(lǐng)無不目露兇光。
劉湛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巴ㄌ礻P(guān)這一城一池，一磚一瓦，乃我等同胞鮮血澆筑而成，百人時能打，千人時能打，如今我有萬人，如何不能打！”
劉湛昂首挺胸，雙手杵刀，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一絲不確定。
“姜長林，率五千野戰(zhàn)兵駐守牛脊峰，本將軍許你隨機應(yīng)變之權(quán)，務(wù)必將入山的燕人擋在牛脊峰外！即刻啟程！”
“末將遵命！”姜長林出列領(lǐng)命，接了令旗立即大踏步離開。
這三年劉湛數(shù)度排查牛脊峰和劍石峰所有能上山的地點，或毀壞或設(shè)哨塔烽火臺，只要烽火臺點燃狼煙示警，駐守在附近的野戰(zhàn)兵便能立即出兵截殺。
這些野戰(zhàn)兵每周都在山里進行一次拉鏈活動，對山中的地形和作戰(zhàn)方式爛熟于心，哪怕燕軍派出兩萬人進山，也不一定是這五千野戰(zhàn)兵的對手。
燕軍不擅長山林野戰(zhàn)，五千人足夠了。
劉湛繼續(xù)安排。“李小連領(lǐng)右軍營負責駐守城墻，曹壯領(lǐng)右軍營隨本將軍布置埋伏！”
此戰(zhàn)，劉湛同樣不打算被動的挨打，從周樹口到通天關(guān)這條狹長的上山道路本就是天然的伏擊地。
劉湛一聲令下，整座通天關(guān)都動了起來，傳令兵迅速下山前往各縣報信。
天蒼村齊云軍總兵營，宋鳳林有條不紊的安排各項后勤事務(wù)。
“小滿，你立即調(diào)集所有軍備輜重運進通天關(guān)！”
“青山，你跟呂縣令匯合，立即組織青壯上山，幫忙運送物資傷員等，還有調(diào)集全縣大夫上山！”
聞青山得中舉人之后，先是在武源縣當了一年縣令，今年又被劉湛任命為參事，兼職打理后勤軍務(wù)，和張小滿一起給宋鳳林當下手。
整座通天峰都動了起來，武源縣青壯源源不斷的上山。
這么多人，吃的也是問題，宋鳳林另外又安排村民當伙夫，在天茫村煮好了再送進關(guān)去。
第三天的上午，燕軍前鋒抵達周樹口外的荒野。
令燕軍萬萬想不到，周樹口四周的密林竟埋伏了齊云騎兵，燕軍前鋒甚至都還沒站穩(wěn)，揮舞著陌刀的齊云騎兵立即奔騰而出。
劉湛親自率領(lǐng)六千陌刀騎兵在此等待了一天一夜！
燕軍前鋒只是萬余游騎，并非燕軍鐵騎，更加不可能是陌刀騎兵的對手，但是燕人最是擅長逃跑。
這些游騎一看不能力敵立即一哄而散。
荒野平坦四面八方都能跑，除非從天而降一張大網(wǎng)，否則斷然攔不住這些草原豺狼。
“不追，撤！”劉湛果斷下令，此戰(zhàn)他們收割了約三千燕軍夠本了。
哨聲響起，陌刀騎兵迅速歸攏。
消息傳到燕王那，本就滿肚子火的燕王霎時間氣得想殺人。
“都是廢物！賊子下了山有什么可怕的，命兩萬鐵騎去將其全殲！”燕王怒吼。
隨行的將領(lǐng)臉色各異。
現(xiàn)在敵情不明，大軍又還在路上，不應(yīng)該牟然進攻。
右將軍鄔林想要諫言，弟弟鄔森拉了他一下，搖頭示意不要在燕王盛怒時觸他逆鱗。
才傳了一代的燕大都化為廢墟，王庭更是燒得蕩然無存，此奇恥大辱燕王怎么可能冷靜。
不僅如此，大軍還沒趕到燕大都，竟然就有將領(lǐng)陸續(xù)請辭。
這些將領(lǐng)發(fā)現(xiàn)自己的部落下落不明說什么都不愿意留下，不顧燕王的命令當天夜里就帶了自己部落的士兵離開。
二十多萬的大軍越走越少，到得最后只有十萬人。
燕王用王權(quán)強壓，這才又有部落陸續(xù)回來，最終湊夠十五萬人勢要殺盡齊云軍。
此戰(zhàn)，燕王不可能退，不踏平齊云山平息不了他的怒火。
兩萬燕軍鐵騎奔騰而走，但是當燕軍鐵騎趕到周樹口外，這里一片寧靜。
被齊云騎兵冷不丁偷襲打散的游騎見燕軍鐵騎趕到也紛紛聚攏回來，周樹口外的荒野，除了燕軍并無齊云騎兵。
“派人進林子刺探是否有埋伏�！鳖I(lǐng)隊的副將學聰明了，小心謹慎的布置。
很快刺探的前鋒回來�！皥蟾鎸④�，林子里沒有埋伏。”
“哼，到底是怕了�！备睂M臉不屑�！熬偷卦鸂I，等待燕王。”
次日一早，傳令兵帶回齊云騎兵已經(jīng)跑了的消息。
燕王車駕是一輛十八匹馬才拉得動的移動行宮，前進的速度不快，大半天過去了也沒走出多遠。
“派一個營隊先上山探路！”燕王端坐在王座上，他走得慢但可以先讓前鋒進攻。
燕軍一個營隊是五千人，此安排并無不可。
在座的將領(lǐng)里，大概只有鄔林由始至終感到不安。
傳令的士兵在傍晚到達前鋒營地。
“此時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天亮之后再出兵�！庇腥颂嶙h。
那燕軍副將猶豫良久最終搖頭�！安豢�，燕王正在氣頭上，若是知道我等收到王令卻不立即出兵，必定會盛怒降罪。”
最終燕軍前鋒派出五千士兵在暮色中進入周樹口。
劉湛曾經(jīng)就在周樹口用一千人伏擊了三千燕兵，此時情景再現(xiàn)。
燕兵全部進入周樹口后，突然天降大石斷了他們的退路，曹鳴率領(lǐng)士兵從周樹口峽谷兩邊奮起偷襲。
五千燕兵無一活口。
“一群廢物��！”燕王氣得狠了，那模樣仿佛要吃人。
還沒正式交鋒，他就已經(jīng)折了八千多人，老天就像存心要跟他作對似的，讓他在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將手里栽了一次又一次。
眼看燕王又想增兵，鄔林忙上前勸諫�！把嗤�，賊子以逸待勞，詭計多端，待大軍抵達再清路上山最為穩(wěn)妥�！�
鄔氏一族是燕王王臣，別人的話燕王不一定聽得進去，但是鄔林的話他多少還是給了面子。
劉湛期待了一夜，卻見燕軍沒再增兵只覺得十分可惜。
第78章
燕軍退走之后晉陽城重新大開城門，周澶和睿王所在的車隊夾雜在人群里悄無聲息的進城。
除了周隨顏啟修沛公離還有那隊守門的侍衛(wèi)，就連給陽關(guān)上奮戰(zhàn)的將領(lǐng)們也不知道兩人曾經(jīng)逃走。
“將軍！大將軍又差人來了要您去見。”
“叫他滾！”劉湛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上哨塔，他扶刀遙望山下烏壓壓的燕軍大軍。
今日晴空萬里，從通天峰制高點上眺望可以清晰看到山下的燕地，黑甲燕軍陸續(xù)在山下集結(jié)，燕軍大軍已經(jīng)全部抵達。
“傳我軍令！全軍將士準備應(yīng)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