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動始于一九九九。

    第2章

    第二章：豌豆公主

    雞鳴叫早，炊煙先起。下過雨的天氣涼爽片刻，祝明心揣了兩個黃面餅子，灌滿一大瓶的綠豆湯，騎上三輪車去地里。

    他依舊戴著那副眼鏡，還能在撐一段時間，等到徹底不能用了再換。在地里澆水的時候，一輛裝滿家具的貨車碾過土道，祝明心一眼就看到了那張大床。他擦擦脖子里的汗，贊嘆道：“真漂亮。”

    “真少女。”高煥野對著那張鐵藝床說不出話。

    單說這床，那是一點(diǎn)問題沒有，結(jié)實(shí)寬敞�？删褪悄谴差^兩側(cè)和床腿上竟然纏繞著幾朵鐵藝玫瑰，暗紅的花瓣栩栩如生，猶有香氣傳來。

    他不懂，但賀宇澄喜歡，當(dāng)場拍板要了這張床。其他家具也差不多，簡約的款，帶點(diǎn)做舊，就是卯不丁冒出點(diǎn)花來，高煥野走進(jìn)來覺得自己誤入了森林公主的城堡。

    “是不是得鋪九十九層床墊？”他坐在床上問賀宇澄。

    賀宇澄正四處看，手指搭在床頭的花上，困惑地抬眼：“什么？”

    “豌豆公主啊�！备邿ㄒ靶�，“睡這種床，不是公主是什么！”

    賀宇澄懶得理他，轉(zhuǎn)頭走了出去，結(jié)果在門口看到了昨晚的小眼鏡。

    “是你！”祝明心回家路上跟過來看熱鬧，見是他，眼睛一下子彎起來，充滿生氣，“你住在這里！”

    正巧工人從車上卸下張圓木桌，祝明心趕忙搭手，和他們一起抬。

    “不用你�！辟R宇澄從后面拽住了他的衣領(lǐng)，把人拎開。祝明心不放棄，“沒事兒，多個人搬得快！”

    他看著瘦，力氣不小，整個人就像竹子，韌得不得了。手腳麻利，也不抱怨，一個頂倆。

    看他這么賣力氣，就有工人開始躲懶，在那磨洋工，等著祝明心去抬。賀宇澄在他要一個人一口氣搬兩張實(shí)木椅的時候走過去，手臂虛虛環(huán)住他的腰，并未觸碰，是制止的意思。

    他對著幾個工人說：“讓他一個人搬也行，工錢也全給他一個人。”

    他語氣平常，幾個工人面面相覷，沉默著接過祝明心手里的椅子。有那發(fā)牢騷的，瞄一眼賀宇澄的臉也不敢吱聲了。

    明明他沒有生氣，就是誰都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祝明心跟在他身后進(jìn)屋，用衣服下擺擦臉，“我不要錢，就是給你幫忙�！辟R宇澄看他濕透的衣服和汗津津的臉，說：“知道。”

    高煥野自來熟地喊著明心，說他給的西瓜很甜，問他賣多少錢，想買幾個帶回家。

    祝明心立刻變成鋸嘴葫蘆，不說價，只說想要幾個都行，白送給他。

    聽著兩人一口一個明心，一口一個高大哥，賀宇澄腦袋疼，顧不得床上沒有被褥，一頭栽倒在空床墊上，外面在搬東西，睡不著，就閉著眼。

    祝明心和高煥野以為他睡了，在外屋用氣聲對話。

    “別看他看著冷淡，嬌氣著呢！”高煥野編排起發(fā)小來一點(diǎn)不心虛，逗得祝明心一個勁兒笑，“看見那床了嗎？”

    祝明心點(diǎn)頭：“好看！”

    “那可是一般人睡不了......像不像公主的床？”

    “我沒見過公主的床�！弊Ｃ餍妮p聲說。

    “安徒生童話看過吧？”

    祝明心想了想，搖頭：“沒有看過，聽說過�！彪S即小聲追問：“一整本的話是不是很貴？”

    “因?yàn)槲壹覜]有錢買書，有時候能撿到，但都是不全的，缺很多頁，很臟，是別人不要的，鎮(zhèn)上有賣二手書的，我看過一些。”他很抱歉，好像這些是他的過錯，“童話書……沒有看過。”

    高煥野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侄子五歲就有全套的各式各樣的兒童書，插畫精美包裝精致，就在角落里堆著，從來沒有看完過，世界名著、游記……不管小孩子看不看得懂，但是應(yīng)有盡有。

    “也沒什么好看的！”他難得慌亂地話鋒一轉(zhuǎn)，“賀兒就是很嬌氣，像公主�！�

    祝明心抱著膝蓋笑笑，“很好啊，他長得也好看。”

    坐一會兒就該走了，下午還要去地里忙活，祝明心站起來輕聲告了別，走之前再一次為昨晚的事道謝。

    高煥野被他弄得不好意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順手而已。

    把賀宇澄送過來他的任務(wù)就完成了，該回北京了。他都上車了，賀宇澄才慢吞吞從屋里出來，頭發(fā)翹得亂七八糟，抬手讓他搖下車窗。

    “還知道送我�。俊备邿ㄒ芭厕淼�。

    剛睡醒的男生兩手撐著車窗，一只眼睛還睜不太開，開口鼻音濃重：“下次來的時候……”

    說了半句就沒動靜了，高煥野無語，“下次來什么�。磕慊陜簺]了？”

    賀宇澄是剛睡醒頭暈，揉了揉眼睛，重新說道：“下次來的時候，捎一套安徒生童話�！毕肓讼胗终f：“還有格林童話�！弊詈笥悬c(diǎn)不耐煩了，站直了身，“隨便，什么都買點(diǎn)�！�

    高煥野了然，“你都聽到了？”他轉(zhuǎn)過頭啟動車子，“小事兒，妥了�！�

    ——

    祝明心睡了沒多久就起來了，蔣煥蓮給他灌了綠豆湯，在井水里冰好了西瓜，放在三輪車上。

    上午的衣服濕透了，現(xiàn)下穿著件白色的老頭背心，露出來的胳膊兩個色，脖子上下也是，祝明心蹬著三輪車，經(jīng)過旁邊房子時繞著走。

    那家人見著他就沒有好模樣，有時候還會罵。祝明心習(xí)慣了，但也不想平白挨罵，罵的都很難聽，什么有爹生沒爹養(yǎng)的，死孩子，各種各樣的，沒重過樣兒。

    祝明心的爸爸是肺病，在他八九歲就死了。記得那時候媽媽下地干活，他總是躺在床上，溫和地問祝明心中午吃什么，祝明心小時候長得矮，比灶臺高不多少，墊著小板凳炒菜，端大鐵鍋太吃力，弄翻了。

    他不敢出聲，爸爸在屋里聽見聲音，問他有沒有燙著，祝明心一邊掉眼淚一邊把沒挨著地的菜再撿起來，奶聲奶氣地喊：“沒燙著，我再炒一鍋！”

    僅有的那點(diǎn)肉都炒在第一鍋里了，祝明心太自責(zé)，吃飯的時候一筷肉也不夾。爸爸在床上支小桌單獨(dú)吃飯，祝明心收碗筷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把肉都剩下了，男人臉上總是笑著的，摸著祝明心的頭讓他吃，“心心多吃點(diǎn)才能長高個，長得比爸爸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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