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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如何舍得?”齊天無奈笑笑,徑直朝流螢之心舉步邁去。

    “癡人。”溫子然搖了搖頭,識趣地走到一旁,不予打擾。

    霍水仙卻是沒注意到,白叔自上岸后便沒影兒了。

    齊天走到她身旁,輕聲道:“喜歡?”

    “若說人間絕美之景,萬點螢光移醉眼,螢聚成月,螢散成星,當是其一�!被羲梢郧熬蛯⑽灮鹣x比作大地孕育而出的星星,隨手可摘,卻令人不忍毀壞任何一顆。

    齊天牽起霍水仙的手,深情地看著她,“煙火天下,紅塵似畫,我都你與攜手去觀。”

    螢火之光映上玉面雪肌,恰似縹緲仙山之中,美人如花,隔青霧,檀口微翕,笑痕淺然,睫前胸膛如山,她輕輕一靠,“你是我此生中,最美好的遇見。天崩之前,惟愿與君青絲共霜�!�

    “卿許一諾,吾記,卿莫忘�!饼R天緊緊攬住霍水仙,這個他尋了十一年,念了十一年,等了十一年的女子,此刻就在他的懷里,虛虛實實,如夢似幻。

    霍水仙心中悸動,遙憶初遇那日,何曾料到那不經(jīng)意的一眼,卻定下余生,“遇到你,方知何為冥冥注定。那日初逢,卻覺似曾相識,我想,許是前世夙愿難了,入得黃泉卻不甘,便定今生再續(xù)�!�

    齊天撫了撫她的青絲,動作輕柔至極,“人人皆道緣起三生,過奈何橋,飲孟婆湯,前塵往事抽剝干凈,到底也敵不過一個緣字�!�

    霍水仙將頭埋的更深了些,感受著他的每一分溫熱,這一刻,她此生再難忘。

    齊天伸出兩指,在她脖頸處輕輕一點,霍水仙雙眼一閉,瞬即失力,卻依舊穩(wěn)穩(wěn)靠在齊天懷里。

    齊天將她打橫抱起,每走一步,四周的螢火便驚起亂飛。

    溫子然瞧見齊天走了過來,立即迎了上去,看著他懷里似沉沉睡著的霍水仙,再次問道:“你當真決定了?”

    “嗯。”齊天也不厭其煩地回答。

    “既然你意已決,我說再多也是徒勞,反正,除了她的話,你誰也不聽。待她明日醒來尋你不得,我看你如何跟她解釋。”溫子然知道自己的話對他無用,便想用霍水仙來牽住他。

    齊天穩(wěn)穩(wěn)地抱著霍水仙,“我自會與她解釋,她會懂我�!�

    溫子然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兩人借著微弱的月光在黑夜下穿梭,愈往里走,螢火蟲愈少,直至不見一點孤螢。

    走出螢火林,茫茫黑夜之中,一戶亮著燈的農(nóng)家小院赫然出現(xiàn)在前。

    院門敞開,自上岸后便不見人影的白叔卻出現(xiàn)在農(nóng)院里,正與一對老夫婦在院中交談,囑咐著一些事情。

    齊天抱著霍水仙踏入院子,溫子然隨其后而入。

    老夫婦看見齊天后,立即快步迎上,躬身行禮,“見過公子。”

    “無須多禮�!饼R天一步不停地從老夫婦面前走過。

    齊天抱著霍水仙徑直走進一間燭光通明的房中,將霍水仙輕輕放在床上,為她蓋上薄被,轉(zhuǎn)手滅掉燭火,關(guān)上房門,回到院中。

    “擾你們清凈了。”齊天對老夫婦說道。

    老伯神色恭敬地道:“公子說這話可要折煞我二人了,我們在此靜待多年,等的便是公子用到此處之日,能為公子鞍前馬后,乃我們之大幸。”

    婦人亦道:“公子于我們恩重如山,為助公子成事,我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邢叔邢嬸言重了,此番前來,只為將屋內(nèi)女子托二位照料數(shù)日,其中細事,白叔會與兩位詳說,我還有事在身,便不多留,”齊天又走到溫子然面前,還未開口,溫子然便搶話道:“你放心,明日她醒來,我定會與她說你已棄她而去,勸她莫要再念你半分,早日另覓良人,忘卻你這個負心郎�!�

    齊天卻也不惱,他豈會不知道溫子然說的是氣話,更知道霍水仙不會相信,只囑咐道:“不要讓她離開這里�!闭f完便快步出了院子,隱入夜里。

    齊天走后,邢叔幾步邁至溫子然面前,指著院子東面的一個房間對溫子然說道:“溫大夫,你的房間是東邊那間,我和老婆子每日都會收拾,今日得知你們要來后,又添置了些可用之物�!�

    溫子然拱手致謝:“有勞邢叔了,不得已叨擾數(shù)日,還要勞煩邢叔將每日的飯菜為我單獨準備一份即可�!�

    邢叔道:“溫大夫萬別跟我們客氣,天花的事,已經(jīng)聽白叔說了,溫大夫仁心,以身試毒,老頭子敬服,有需要草藥的,溫大夫只管知會,這山里林間,草藥隨處都能采。”

    溫子然應道:“那是一定。”

    “舟車勞頓,老頭子我就不耽誤你休息了�!毙鲜逦⑽�(cè)身,讓出路來。

    “多謝�!睖刈尤灰膊欢嗪�,與白叔說了幾句后便徑直去了東廂房。

    白叔將今事細節(jié)一一與邢叔邢嬸串了一遍,確保無遺漏后才讓邢叔邢嬸去休息。

    估摸著公子這會兒應該已經(jīng)在船上了,白叔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無法安然入睡,他本欲跟著公子一起回去,但公子卻讓他留下來照看霍水仙,他眼下除了擔心,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

    東邊房間里的溫子然亦是,熄了燭火后,一片漆黑都無法帶他入夢,他一邊憂心天花的事,一邊擔心齊天那邊,輾轉(zhuǎn)反側(cè),入睡不得。

    而中間房間里的霍水仙卻睡的安穩(wěn),呼吸均勻,嘴角淺笑,似正在做著一個美夢。

    來時的小舟上,齊天和擺渡人一坐一站,暗夜中航行,來時的淡淡月光,此時全消,擺渡人卻絲毫未受其影響,黑暗從來影響不了他的判斷。

    “就是她嗎?”擺渡人冷不丁問了一句。

    “是她�!饼R天輕言答道。

    擺渡人未再接話,四周只剩下竹篙劃水的聲音。

    ☆、鴻門之宴

    落日余暉尚未隱盡之時,鳳戈瑤就已按耐不住心中急切,欲隨若塵同往齊府。

    剛走到門口,卻遇上了狀若無意經(jīng)過的小倩。

    小倩從容邁至鳳戈瑤身旁,鑒于若塵還在,她不敢大作,只欠身問了句:“閣主這是要出去?”

    “嗯�!兵P戈瑤眉眼間顯出不悅。

    小倩看了若塵一眼,又轉(zhuǎn)向鳳戈瑤,擔心道:“閣主莫怪小倩多嘴,只是這幾日城內(nèi)疫情四起,閣主在外面甚是危險,小倩斗膽請閣主……”小倩還未說完便被鳳戈瑤厲聲打斷,“我行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管了?”鳳戈瑤本就對那些人的處處管束極度反感,況且今日是公子第一次主動邀約,即便天塌下來,她也要去。

    “若塵,我們走。”鳳戈瑤不顧阻擾,拂袖而去。

    “閣主……”小倩急的大喊,但鳳戈瑤卻頭也不回,置若罔聞。

    且不說若塵在,小倩無法強留鳳戈瑤,即便是若塵不在,她也不敢冒犯這個公主。她未料到公主此時會出去,原先的計劃被打亂,她追不回公主,只能找秦姑姑商議,事關(guān)重大,她一個人做不了主。當機立斷,小倩回房換了身衣裳便急急出了藏香閣。

    出來后,因小倩橫杠干預所帶來的不快瞬即被拋到九霄云外,此時的鳳戈瑤,滿心都沉醉在公子召其相見的無邊歡喜中。

    若塵解下腰間荷包遞給她,“戈瑤,戴上這個。”

    鳳戈瑤解開荷包,從里面取出一只棉罩,“這是什么?”

    “系在臉上,防患天花,”想了想,若塵又加了一句:“公子讓我?guī)Ыo你的�!�

    “公子?”鳳戈瑤不可置信地看著若塵,這么些年,公子從未給過她任何東西。

    “嗯,是公子�!�

    得到若塵的肯定,鳳戈瑤如獲至寶,這個用尋常紗布縫制而成的棉罩竟比世間任何珠寶都要來得寶貴,她小心翼翼地捧入手心,丹染的指甲微微翹起,瑩白的指腹寸寸摩挲。

    若塵見其不動作,又提醒道:“戈瑤,戴上罷,公子的心意�!�

    “嗯�!兵P戈瑤難得這般聽話,乖順地將棉罩覆上面頰。

    空蕩的街道,唯一男一女漫行其中。

    二人入齊府大門時,長空之西余暉已然盡消,府中只有幾個下人在備膳。

    幾年前,鳳戈瑤隨齊天到京城后便一直住在齊府,只是上一次出城再回來后,齊天便甚少回齊府入居,見不著齊天,她也就不太愿意多回,索性住在了藏香閣,現(xiàn)在一想,倒是有一段時日沒有回來了。

    下人們在見到鳳戈瑤時只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禮,便各自去忙手中的事了。

    鳳戈瑤來了卻不見齊天身影,心中有些失落,黯然問向若塵:“公子呢?”

    “公子許是出府辦事了,約莫一會兒就回,”若塵為她倒了杯水,“先喝水�!�

    “好�!兵P戈瑤接過茶杯卻不飲,瞧了外面一眼,又問道:“李叔他們呢?”

    若塵心里緊了一下,想必此時李叔他們已經(jīng)隱于齊府四周,只等前朝之人前來尋他們的公主。

    “李叔他們隨公子出去辦事了�!比魤m又騙了她。

    “難怪�!兵P戈瑤總覺得今日的齊府與往常不太一樣,府里的人明顯比素日少,讓偌大的府邸顯得非�?帐帲舴沁有幾個下人時不時出現(xiàn),倒像是無人居一般。

    “戈瑤……若是……”若塵欲言又止。他想問鳳戈瑤如果突然有一日發(fā)現(xiàn)他騙了她,會不會心生怨恨,可話到嘴邊卻問不出口,哽在喉中,上下不得。

    鳳戈瑤看向若塵,“怎么了?”

    若塵干干一笑,“沒什么,就想問你餓了沒有?”

    鳳戈瑤搖了搖頭,眼睛瞥向外面。

    一個時辰過去了,齊天了無歸影,鳳戈瑤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若塵聊著。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整個齊府萬籟俱寂,連偶爾出現(xiàn)的下人都逐漸不見蹤影,若塵為她拿來的點心,她一個也沒動。

    鳳戈瑤心神慌亂,坐立難安,不停地在前廳里踱來踱去,活似要將地上的磚石踱穿一般。

    “若塵,你說公子何時回來?”鳳戈瑤問道。

    若塵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鳳戈瑤第幾次問他了,他仍是耐心回答:“興許就在府外了�!�

    “好�!兵P戈瑤又繼續(xù)踱來踱去。

    若塵剛說完沒多久,就聽到下人的聲音:“公子�!�

    那聽似很遙遠的一聲,直擊鳳戈瑤心房,她整個人呆了一呆,直到齊天的聲音幾近飄忽地傳來,鳳戈瑤打了一個機靈,心口上如水澆熱油般轟然炸開,幾步邁至若塵跟前,邊整理裝束邊忐忑地問:“若塵,快幫我看看,發(fā)髻有沒有散?簪子歪不歪?”

    若塵笑答:“跟剛梳好一樣,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鳳戈瑤正了正髻上發(fā)簪,婀娜而立,心怦怦直跳。

    歸來人衣擺藏風地闖進鳳戈瑤嬌波之央,他不帶任何情緒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徑直走向主座,撩袍落座。

    鳳戈瑤站在原地,微微愣神,只一瞬,裊裊轉(zhuǎn)身,笑顏綻放,“公子回來了。”

    齊天端過下人奉上的熱茶,飲了一口,放于旁側(cè),終于將目光投向鳳戈瑤,不濃不淡地說了句:“等久了�!�

    鳳戈瑤卻自主地將這三個字理解為關(guān)心,她笑氣更郁,“不久,才一會兒而已�!�

    齊天將視線轉(zhuǎn)向若塵,“若塵,去膳廳看看�!�

    若塵知道公子意在支走他,偷偷看了鳳戈瑤一眼,踟躕片刻,抱拳領(lǐng)命:“是�!彪S即退了出去。

    若塵出去后,前廳里只余下齊天與鳳戈瑤二人,齊天目光深炯地望著她,“坐�!�

    “謝公子�!兵P戈瑤弱柳扶風般邁至右首坐下。

    齊天眼神突然犀利,冷冰冰吐出兩字:“公主�!�

    鳳戈瑤渾身一顫,臉上笑容瞬即僵住,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聞聽有差,可那兩個字卻是如此清晰地灌進了耳朵里,而更要命是,這兩個字竟是由座上男子所喚,原本熟悉的稱呼在此刻卻陌生如第一次聽聞。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如何知道的?又是何時知道的?今日剛知?還是從來都知道?他一早就在查她?還是無意間查到的?今日他特地將她請來就是為了此事?全天下她最想瞞住的人就是他,偏偏天不遂人愿。

    鳳戈瑤纖纖玉指緊捏成拳,不住輕顫,身上的天青色綢衣無辜入拳。

    霎時間,整個前廳的氣氛凝結(jié)成冰,鳳戈瑤的脖頸似被人扼住,身體里的空氣一點點被擠出。

    齊天冷笑一聲,語氣陰寒:“倒是齊某眼拙了,與公主相識多年,竟一點未察覺出來,公主可真是掩藏的好啊。”

    鳳戈瑤的心霎時間掉入了一個無底黑洞,并迅速往下墜去。

    “公……公子,我……我……”鳳戈瑤慌亂至極,一句連貫的話都硬擠不出,更不敢抬眸往上看。

    齊天沉聲道:“過往諸事,公主不必再說,眼下倒是有一件事,不知公主可清楚?”

    鳳戈瑤莫名有些緊張,她預感到齊天即將要說的事斷然與她有關(guān),她不敢問,也不敢吱聲,鼓足勇氣抬眼,卻迎上一雙冰冷的眸子,她整個人不寒而栗,慌忙垂下眼簾遮住眸心的驚慌,他眼中清晰無比的疏離讓她一顆心猶如正被人一刀刀凌遲著。她強行定住心神,等著齊天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聽聞公主今晚要與眾屬徹夜離城,明日便毀了京城。此事,公主知是不知?”齊天語氣是明顯的質(zhì)問。

    鳳戈瑤面色大變,她從未下過此令,難道是……

    回想起臨走時小倩對她的阻攔,鳳戈瑤預料大事不好,他們竟要瞞著她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而現(xiàn)在公子誤以為是她下的令,鳳戈瑤急急出言解釋:“公子,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樣,此事我并不知曉,我定不會做出如此暴戾恣睢之事,還請公子信我。”

    鳳戈瑤焦炙難息,全天下的人她不管,她獨獨擔心齊天誤會她分毫,害怕齊天認為她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瘋?cè)恕?br />
    “哦?公主竟然不知道此事?那此事究竟是何人下令將為?存此心之人實在讓人膽寒,竟能殘忍至此。”齊天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磕于桌上,灑出的茶水沾濕一手。

    “公子,你盡可放心,我絕不會容許此事發(fā)生�!兵P戈瑤瞬即起身,欲往外走。

    “公主請留步�!饼R天喚住了她。

    鳳戈瑤轉(zhuǎn)過身來,“公子還有其他吩咐?”

    “吩咐不敢,齊某只是想請公主在府中留上幾日。此期間,齊府上下,無人會怠慢公主�!饼R天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身子微微后揚,卻不靠上椅背。

    鳳戈瑤當下明了,齊天言語中盡是主留賓之禮,實則是想將她禁在此處。只要她在這里,外面的人定然不敢輕舉妄動。她明明知道他的用意,卻毫不猶豫地應下:“在這里住了好些年,這一陣兒倒是甚少來,我正也想著回來住住,我發(fā)現(xiàn)啊,沒有哪家廚子能有權(quán)叔做的菜勾舌,倒有些饞了。”

    齊天笑了笑,“公主若是喜歡,這齊府的大門便永遠為你敞開,說到權(quán)叔做的菜,膳食也應當上桌了,公主請。”

    “公子,可否還叫我戈瑤?”公主兩個字從齊天口中說出,聽在鳳戈瑤耳中,猶如生生給耳朵里灌了鉛。

    “好�!�

    膳廳外,若塵正來回踱著,心中不安至極,想要去前廳,又怕惹怒了公子,反而對鳳戈瑤更加不利,只得望著前廳的方向干著急。

    心火燒到頭頂之時,終于看到一雙身影并行而來,若塵有一瞬愣神,再細看二人神情,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之處,若塵才總算松了口氣。不管公子今晚是不是會囚住鳳戈瑤,只要能不傷害她,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公子,菜已布�!比魤m快步迎上,余光輕飄飄瞟向鳳戈瑤。

    “好,”齊天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若塵,“你也一起。”

    “是�!比魤m在盯著鳳戈瑤從容的背影,果真如他所料,即便是成為公子的一顆棋子,她也心甘情愿。

    若塵嘴角彎起一抹苦笑,隨著他們進了膳廳。

    ☆、邢叔邢嬸

    翌日清晨,一縷陽光撲在霍水仙臉上,沉睡一夜的她被這道微微灼熱的光喚醒。

    霍水仙緩緩睜開眼睛,又猛地閉上,光太烈,甚是刺眼,將頭挪了一下后方再次睜開。

    伸個懶腰的空當,滿屋子陌生氣驚地霍水仙半坐起,一把抓起床上薄被,這不是夕霧,也不是小院,這是哪里?

    霍水仙慌忙下床趿鞋,不管不顧地沖到外面,舉目望去,才發(fā)現(xiàn)她所處的是一戶農(nóng)家小院,院子左方辟出一角,養(yǎng)著雞鴨數(shù)只,正低頭覓食。

    “霍姑娘,你醒啦。”

    霍水仙聞聲而看,一位六十來歲的老嫗端著篩子走了過來。這位大娘她從未見過,緣何知曉她名姓,霍水仙滿心疑竇,問道:“大娘,這里是?”

    邢嬸正要回話,白叔從屋里走了出來,“姑娘,這里是城外一處小院,你面前的大娘,大家都喊她邢嬸。”

    “邢嬸,”霍水仙禮貌性地喚了一聲,隨即問向白叔:“齊天和子然去哪兒了?”

    白叔避重就輕地道:“公子有事要辦,一大早就入城了,溫大夫早起無事,便跟著邢叔上山采藥去了�!�

    “齊天回城了?那我們是怎么到這里的?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明明記得昨晚在和齊天看螢火蟲,接著……接著……”霍水仙對于昨夜的記憶只停留在看螢火蟲那里,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她卻是一點都想不起來。難不成自己患了間歇性失憶癥?不應該呀,她沒發(fā)現(xiàn)自己有這毛病。

    “昨晚舟車勞頓,姑娘你在看螢火蟲的時候不知不覺睡著了,公子瞧著天色已晚,回城不便,恰巧邢叔邢嬸在這附近,所以公子就帶你過來了�!卑资鍙娜萁忉尩�。

    霍水仙將信將疑,她昨夜看螢火蟲的時候并無困意,何來看著看著就睡著之說?她總覺得白叔對她有所隱瞞,思忖片刻,霍水仙笑道:“原來如此,事不宜遲,待子然回來后我們便動身回城罷�!�

    “姑娘不必急著回去,公子覺得此處甚是靜逸,想著姑娘興許會喜歡這里,便囑了我一定將姑娘留下,他辦完事后就回來�!卑资暹呎f邊在霍水仙瞧不見的一側(cè)給邢嬸打著手勢。

    邢嬸當即會意,將篩子放在木架上,開口挽留:“是啊,霍姑娘便多住上幾日吧,我讓老頭子去山里挖些野菜回來,山里的許多美味,在城里頭可是輕易吃不到的�!�

    霍水仙從來不善于拒絕別人的好意,一時拿不準主意,踟躕片刻,不說留,也不說走,只道:“謝謝邢嬸,我先等齊天回來�!�

    邢嬸用手篩著竹篩里的豆子,“行,早飯已經(jīng)煮好了,霍姑娘收拾好了就上飯�!�

    “邢嬸已經(jīng)把水打好了,姑娘是在屋里洗漱還是在外面?”白叔及時轉(zhuǎn)移話題,以免霍水仙再追問。

    霍水仙看到她房間外的一個凳子上放了一盆清水,笑道:“我自個兒來就成�!�

    洗漱完后,霍水仙在銅鏡前鼓搗頭發(fā),她心靈,奈何手不巧,?意漣胩於肩翰懷梢桓鲼伲?只得隨意取了根帶子半扎起,倒無端添了幾分俊俏之姿。

    ?意鐐甌希?霍水仙不經(jīng)意瞥到了一旁的長柜,這才想起昨日沒有帶衣裳出來,思摸之下,揣著試探之心走到柜前,拉開柜門,奇了,真是想什么來什么,柜里竟有好幾件女兒家的衣裳,而且每一件都像簇新。

    霍水仙拿起最上面的一件,紗料與她平日穿的差不多,都是質(zhì)地滑軟輕柔的蠶紗�;羲勺噪S齊天入住夕霧后,所穿所用,盡皆是齊天為走失已久的妹妹所準備的,又恰巧每一件衣裳都異常合其身身量,霍水仙便沒有再去浪費銀子新做。

    霍水仙展開衣裳朝自己身上比了比,莫名地合身,她這就納悶了,難道這是邢嬸的女兒的衣裳?她昨夜住的是他們女兒的閨房?意識到自己鳩占鵲巢時,霍水仙趕緊將衣裳疊好放回衣柜。

    用早飯時,霍水仙抬起頭看著邢嬸,問道:“邢嬸,我昨夜住的房間,是你們女兒的閨房?”

    邢嬸咬了一口饅頭,道:“是了,不過她幾年前就嫁到隔壁村兒去了,難得回來一次,霍姑娘盡管放心住下,屋里的東西都是我女兒以前用過的,柜里的衣裳,她也沒穿過幾次,姑娘要不嫌棄,可將就著替換。”

    “謝過邢嬸,在此叨擾,實在過意不去,有什么我?guī)偷蒙系幕顑�,盡管交給我。”邢嬸的話證實了霍水仙的猜測,看得出來這對老夫婦對他們女兒疼愛的緊,這樣好的料子給女兒做了好幾身兒,倒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穿了人家的衣裳去,便琢磨著攬下點活兒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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