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更湊巧的是,原本預計作為主力的羌瘣、蒙恬部愣是沒找到的匈奴單于,叫黑夫、李信二人碰上了。一場大勝打下來,現(xiàn)在誰還敢說,“白馬黑犬西拓”是巫師亂說的鬼話?原本將信將疑的皇帝,心中已深信不疑。
至此,各方面軍的奏報都已陸續(xù)傳回,朝廷總算可以梳理出這場戰(zhàn)爭完整的經(jīng)過。
除了黑夫、李信擊潰單于主力外,其余各軍,斬獲都不大。
率領(lǐng)軍隊最多的老將羌瘣,北上時旌旗招展,浩浩蕩蕩,嚇得沿途樓煩諸部投降。他們順利渡過大河,收復了九原廢墟,但卻并未找到匈奴人,只找到了一個躲藏在森林里的部落。將其男丁全殺了充作斬首,但也只湊了五百級出來,兵卒民夫十五萬人啊,這五百級哪里夠分?實在是有些難看……
蒙恬部則稍微好些,云中也多有車騎,雖然沒有裝備實驗性的高鞍馬鐙,但還是有一定的戰(zhàn)斗力,發(fā)現(xiàn)單于王庭和頭曼城空空如也后,蒙恬令游騎四散,找不到匈奴人的軍隊不要緊,先找他們的畜群!
結(jié)果還真在陰山附近,找到了一個龐大的畜群,是未及時退走的匈奴右大當戶部,結(jié)果自不必說,那支匈奴人潰敗,蒙恬軍斬首一千,并虜獲了五萬頭牛羊馬匹!
作為蒙恬副手的王離就沒這么好運了,他與一個上郡的都尉奉命帶兩萬人南渡大河,經(jīng)樓煩,過庫結(jié)沙至河南地,尋找匈奴人蹤跡,結(jié)果卻亡導失道,也就是迷了路,兩萬人在沙漠邊緣打轉(zhuǎn),最后不得不返回樓煩,軍隊已有數(shù)百人渴死或失蹤。
這位小小王將軍,“迷路校尉”的稱號,是甩不掉了。
當然,比起馮劫而言,他的損失不算什么,馮劫才是真正的大敗仗,三千車騎盡沒于匈奴,步卒也多死傷。甚至在北地、隴西兩軍與匈奴決戰(zhàn)時,馮劫還“作壁上觀”,雖然他辯解說自己疑心是匈奴之計,不敢貿(mào)然出擊,但秦始皇不打算原諒他。
秦始皇緩緩說道:“兵法云,賞罰不宜緩,賞之不及則疑,罰之不及則怠,則軍不整也。收軍賞罰,務廣議論功以求彰,今日,諸卿且議各將軍之功!”
廷尉李斯督軍上郡,丞相又不管這方面的事,太尉一職,自從尉繚死后又不再設(shè),于是秦始皇一揚手,直接令御史大夫馮去疾主持朝議。
馮去疾連忙出列道:“臣之不肖子劫為胡所敗,喪師辱國,臣身為其父,理當避嫌,不當議……”
皇帝卻道:“祁黃羊為晉國之尉,掌刑獄兵事,外舉不避仇,內(nèi)舉不避子。舉如此,罰亦如此,他做得到,你便做不到?”
站在殿下的趙高腦袋縮了縮,明白人都聽得出,皇帝動怒了,他怒的不是別的,是馮劫的敗績,讓這場本該大獲全勝的戰(zhàn)爭,多了些瑕疵。
皇帝陛下,不喜歡瑕疵。
馮去疾只得奉命,又道:“敢問陛下,論主將之功,當以斬首計,以拓地計?”
這是秦朝計算功勞的兩種方式,斬首或者奪城。
秦始皇淡淡地說道:“斬首為主�!�
馮去疾頓時明白了,與御使府眾人一陣交談后,很快就按照律令里對功爵的升遷規(guī)定,做出了對各位將軍的評定。
北地、隴西斬首萬兩千級,當然是大功,且超出盈論兩倍,足夠李信、黑夫連升兩級了;蒙恬奪頭曼城,至于北河,斬首一千,虜獲牲畜甚眾,當為中等功;羌瘣降服樓煩,奪九原故城,斬首五百,只能算小功。
王離失道,不過也沒有人規(guī)定他必須何日抵達何處會戰(zhàn),不算失期,小過!
到了最難評定的了,御史們偷眼看了馮去疾,他面色嚴肅,當著皇帝的群臣的面,非但不敢放兒子一馬,甚至要刻意加重懲罰!
議定之后,馮去疾正要將結(jié)果稟明秦始皇,卻又有軍報送至!
……
“是李信的捷報。”
秦始皇接過看了一眼,龍顏大悅,既然是好消息,便讓謁者當眾讀出,讓史官速速記下來。
“臣隴西尉李信再拜言,臣輕騎追逐頭曼,阻截其于賀蘭北五百里之沃野渡。陸有突騎,水有舟師,殺虜五千,斬匈奴左骨都侯。恰逢云中兵將至合圍,頭曼余三萬騎不敢敵,遂大潰向西遁走!”
這奏疏還附帶監(jiān)軍蒙毅的上書,已驗明李信斬首之數(shù)!
至此,頭曼單于帶到河南地的六萬人,死傷失散已經(jīng)過半,而蒙恬也已率軍占據(jù)了大半個河套,重新點燃了高闕塞的烽火……
仗打到這份上,原先預定的戰(zhàn)略目標,已全部達成,只可惜頭曼跑得太快,未能全殲匈奴。
馮去疾只得讓御史們再算一遍,隨后按照先罰后賞的次序道:
“稟陛下,馮劫死傷四千余,輜重盡失,敗軍辱國,大過!當連貶四級,為五大夫!削去上郡郡尉一職,回都待罪!”
群臣緘默,不少人為馮去疾惋惜。近幾年來,王氏被皇帝高高捧起,但卻任由王翦告老,亦不招王賁回朝,反而漸漸重用起蒙、馮兩家來,馮去疾甚至是丞相的有力競爭者,但經(jīng)過這件事,馮去疾恐怕要受其子連累,在皇帝心中地位大打折扣啊……
“王離貶一級,為左庶長!”
對此,眾人卻面無表情,就算王離被貶斥成庶人又如何,王翦老將軍沒多少年壽命了,按照規(guī)矩,他死后,因為王賁自己就是侯爵,故可以直接將侯位傳給孫子王離……
但靠軍功掙來的侯爵,和繼承的侯爵,分量是天差地別的。
而后是羌瘣的賞罰,他得以升一級,至駟車庶長!這還是秦始皇優(yōu)待老將了,打完這一仗,羌瘣也要告老。
馮去疾繼續(xù)奏道:“蒙恬、黑夫次之,蒙恬升兩級至駟車庶長。尉黑夫升兩級,至少上造!”
蒙恬成為駟車庶長,這在眾人意料之中,倒是黑夫,近幾年連續(xù)立功,越級升爵,爬升速度驚人!
“二十七歲的少上造啊,葉內(nèi)史真找了個好女婿……”所有人心中都如此作想。
最后,萬眾期待的戲肉來了……
“李信當為首功!直升大上造!”
“大上造!”
群臣表情各異,有驚異的,也有嗟嘆的,大上造,這是李信極盛時的爵位��!
當年李信伐楚大敗后,被秦始皇一擼到底,做了五大夫,去代北當校尉,他又羞又愧,一夜白頭。
但李信沒有就此沉寂,他抓住每個機會,重新立功,且再也沒有失敗過一次,如今對匈奴一戰(zhàn),打了兩個大勝仗,一雪前恥!
“古有穆公之三用敗將,今有陛下再起李將軍。孟明視誓師渡河破晉軍,而李將軍數(shù)千輕騎掃匈奴!”
“然也,李將軍,真乃今之孟明視!”
“白馬飛將軍!”
贊譽之聲絡(luò)繹不絕,群臣都有感覺,經(jīng)此一戰(zhàn),李信將重新成為最受皇帝重用的將軍之一。
秦始皇也頗為欣慰,李信啊李信,總算沒有辜負自己。
賞罰已畢,一場大戰(zhàn)下來,秦朝的軍方,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動,有人墜落深谷,有人平庸無為,也有人脫穎而出……
“蒙、李、尉,這當是未來十年,大秦在北疆,最受重用的三位將軍了!”
……
八月中旬,賞罰消息傳到賀蘭山,引發(fā)了一陣轟動。
在一眾部下“尉少上造”的恭賀聲中,卻有一絲不諧之音。
“若將軍聽我的,也率軍一齊北上追逐單于,現(xiàn)在恐怕也是大上造了!”
因為去年、今年兩次作戰(zhàn)英勇,已成為一位“公大夫”的共敖頓足不已,他在為黑夫可惜。
黑夫卻只是淡然處之,絲毫沒有嫉妒李信的意思,甚至還暗喜道:“多虧了李信為我擋槍。”
妻子早就勸過黑夫,年少得志,太過鋒芒畢露不是什么好事,爬得越快,摔下來也更慘。
所以這場戰(zhàn)爭,很多時候,黑夫都藏身于李信的光芒后。
于是,黑夫沒有急著去爭頭功,而是在賀蘭山東麓安營扎寨,修筑城池,并令兵卒民夫開辟了些肥沃的田地,挖掘溝渠,種植宿麥。
眼下,外面正歡喜兩重天:秦兵在歡呼,靠了那些殺俘的斬首,北地、上郡兩軍三萬將士皆得賞賜,每人升爵一級,與李信一同北上,追擊單于的騎兵,更是每人兩級!
民夫卻有些發(fā)怔,面對朝廷的賞賜,喜憂參半,默然不言。
原來,和將士功爵一起來的,還有秦始皇對黑夫、扶蘇提議的回復,皇帝這次或許是因大勝而高興,倒是從善如流,同意分功給民夫。
“大秦勝功,澤及牛馬,莫不受德,何況黔首乎?”
于是,民夫死者賜撫恤,一如士卒之亡,并準其葬于當?shù)匦藿ㄖ沂磕箞@,待建立郡縣后,官府按時祭拜。
至于生者,皇帝嚴守軍律,認為不宜賜爵,但可按照律令,給沒有土地的人授田五十畝。
但問題是,所授之田,皆在賀蘭山東麓!
“有家室者妻子者,準其服役結(jié)束遷回原籍……無妻、子者,于賀蘭山屯墾戍守落籍,官府為其娶當?shù)匕籽�、樓煩胡女為妻!�?br />
看到這一條時,黑夫先是一愣,隨后暗暗嘀咕道:
“單身狗招誰惹誰了?”
第0453章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
“泗水民夫屯長劉季,見過上吏!”
大胡子的劉季進了營帳,便朝屯田長史赫然下拜,此人是朝廷新設(shè)置的“朔方郡屯田校尉”下屬,專門負責管理民夫。
長史倒也認識這個喜歡拉幫結(jié)伙,吹牛狎辱的大胡子,便抬起頭,冷笑道:
“這幾日來找本吏的人,多是謊稱自己有妻有子,欲逃避屯田之任,莫非你也是如此?”
此言倒是將劉季要說的話堵住了。
時間已是八月底,天氣一日比一日冷,隨著北假、河南地盡被秦軍所占,匈奴遠遁,這場戰(zhàn)爭也接近尾聲。
邊境遼遠,養(yǎng)不活那么多人,兵卒要撤走一半,而年初時征發(fā)到邊境,負責轉(zhuǎn)運糧秣的十五萬民夫,也算完成了自己的徭役,該準備動身回家了。
不過,來自咸陽的一紙命令,卻讓他們大為惶恐:皇帝下令,要給民夫們在廣袤的北疆就地分配土地,有家室者妻子者,或家中獨子者,需要贍養(yǎng)父母者,準其服役結(jié)束遷回原籍。無妻子者,于原地屯墾戍守,官府為其娶當?shù)睾疄槠蓿?br />
如此一來,除了專業(yè)的兵卒外,這片新征服的土地,就有了第一批農(nóng)夫。
這可嚇壞了不少人,雖然秦軍在奪取北假后,建立了“朔方”郡進行管理,但畢竟一切均是草創(chuàng)。在來自中原富庶之地的民夫看來,這里是苦寒之地,就算朝廷承諾了土地、胡女,甚至是三年免稅,都比不上回家的誘惑。
于是有妻有子的人歡天喜地,收拾行囊準備離開,至今單身的民夫則愁眉苦臉。
其中不乏有人假稱自己有妻兒,或者是家中獨子者,試圖蒙混過關(guān)。但秦本就最重視軍隊的戶籍身份管理,又托了紙張推行的福,每個人在服役時,所屬郡縣的官吏,都會將其個人和家庭狀況抄錄在一張麻紙上,由押送他們的亭長、屯長隨身帶著,到達服役地點后,交給管理徭夫的小吏。
家里有沒有老婆孩子,是不是獨生子,報出你所屬的卒、屯,一查便知。
一旦被發(fā)現(xiàn)說謊,等待這些人的,便是一個“不直”的罪名,也不必著急回家了,就在本地做苦工贖罪吧。
于是再沒人敢蒙混過關(guān),只能后悔沒早早在家鄉(xiāng)說門親事。
秦吏也不同情這些單身漢,監(jiān)軍的廷尉李斯甚至冷冷道:
“越王勾踐之法,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今陛下一海內(nèi),而口數(shù)不足,卻多有任俠少年三十不娶,到處廝混。我本就欲提議恢復此法,治一治關(guān)東風氣,就讓他們留在邊境,以免歸鄉(xiāng)滋事!”
劉季三十六七的人,至今未娶,按理說也是要留下來的,但他卻另有辦法。
于是劉季一秒入戲,朝長史下拜,聲淚俱下地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說自己其實是有妻的,其名曹氏,只是還沒來得及在官府登記就離異了,曹氏留給他一個兒子,名叫劉肥,今年才三歲。自己獨自撫養(yǎng)劉肥,真是含辛茹苦,因為要服役,只能將其寄養(yǎng)在父母那里,若是將自己留在北疆屯田,劉肥就要成為孤兒了……
“上吏若不信,且看抄錄驗傳籍貫之上,有吾子之名。而沛縣主吏掾蕭何、卒史周昌、獄吏任敖等,皆可為我作證!”
劉季本就是地頭蛇,做了官后,更是黑道白道都混得不錯,半個縣的官吏,都跟他有交情。
長史將信將疑地找出檔案,劉季的驗傳上,除了父母兄弟外,還真有個“小男子肥”。
之所以只要單身漢,是因為強行拆散家庭畢竟不好,有家室的人就算留于塞外,也不能安心屯戍。見劉季言之鑿鑿,說到動情處,甚至鼻涕眼淚都出來了,粘得大胡子上到處都是,長史心一軟,在確認無誤后,便將劉季從留守名單里除去。
劉季千恩萬謝出了營帳,瞬間就挺起了腰桿,得意地想道:
“幸好吾父吾母固執(zhí),硬要將那奸生子從曹氏處奪回,入了劉氏籍貫,不然,乃公可要在這苦寒之地喝涼風了!”
劉季覺得,這是老爹劉太公這么多年來,做過第二件正確的事。
第一件,就是當年生下劉季后,沒有因為長相與他不大相類,而扔到溝里溺死。
去河邊洗干凈胡須,腆著肚子回到營地時,從沛縣帶出來的眾人,正在安慰周勃……
盧綰等人年紀較大,都已娶妻生子,唯獨周勃年少,尚未婚配,更非獨子。他和其余十人,不得不留在本地,屯田戍守,只怕這輩子都回不到故鄉(xiāng)了。
這一刀切得民夫們很難受,卻無可奈何,秦就是這么冷漠而不講理。
周勃質(zhì)樸剛強,老實忠厚,他沒有自怨自艾,而是對同鄉(xiāng)們笑道:
“回了沛縣,我還是要靠編蠶箔、為人吹簫奏挽歌混飯吃,在這北疆,卻有地可種,三年免稅,據(jù)說待滿三年,更可賜爵公士!如此看來,留在此地也沒什么不好�!�
一邊說,一邊還拍著手里的弓。
劉季卻看穿了他的目的,笑道:“周勃可不是能安心種地的人,你恐怕還想著,到再與胡人開戰(zhàn)時,被征召入伍,射死一二胡人立功吧!”
周勃除了編蠶箔、奏挽歌外,還有一個本事,便是身高馬大,能開硬弓,他本就想入縣卒的,如今陰差陽錯留在邊境,做民夫時沒有開弓的機會,以后說不定能一展所長!
周勃被看穿,有些害臊,說道:“我聽人說,北地郡尉當年也是個黔首,靠著軍功,如今已經(jīng)做了卿,以后甚至有機會封侯!我周勃自問本領(lǐng)不差,或許也能立點小功……”
他們沛縣人近兩代人里,一直在換國籍,原本是宋人,后是魏人,最后是楚人,秦破沛縣時,因為沒打大仗,也無太多殺戮,對秦的反感,倒沒有外黃、大梁人那么強烈,蕭何劉季等人做秦吏,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但盧綰等人沒有這種志向,都嘲笑說周勃太過天真,反倒是劉季不笑了,朝周勃拱手道:“周勃有大志,劉季佩服�!�
周勃卻突然道:“季兄也常言欲做大事,為何不留下來,一同建功立業(yè)?”
“我?”劉季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大笑起來,笑過之后,卻難得地嚴肅了起來。
“我在外闖蕩這么多年,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回過頭,看著身后嶄新的九原城,它從過去的廢墟里重新建立,這是民夫們兩個月來的成果,這亦是秦軍在塞外草原上,打下的第一根基石……
“人不辭鄉(xiāng),虎不辭山。”
劉季沒有當眾說出心里話,直到與好兄弟盧綰獨處時,才道出了自己悟明白的道理。
“我家在沛縣,我的伙伴鄉(xiāng)黨也在沛縣。留在沛縣,劉季便是無人敢狎辱的山中虎,呼朋引伴,置酒高歌,誰不畏我三分?但若離開了沛縣,沒了鄉(xiāng)黨為助力,劉季,便什么也不是!”
……
九原城以西一千里,賀蘭山西麓,草原的盡頭,沙漠的邊緣,一群秦軍騎士跋涉至此,站在丘陵上,眼前是一片倒映著蒼天的湖泊……
“就是此處�!�
義渠白狼嘴唇干涸開裂,他打開地圖,點著這片大山和沙漠間的湖泊道:“那些被俘匈奴人所說的,草原盡頭的大湖,沙漠邊緣的明珠�!�
一旁的傅直見著湖水碧波粼粼,已忍不住歡呼,想要去痛飲一番,卻被義渠白狼拉住了。
“這是大鹽池(吉蘭泰鹽湖),和花馬池一樣,里面的水能直腌肉,不能喝,需繞著湖泊找尋河流。”
距離河南地的大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多月,秦軍各路大軍匯集于河套,在李信率領(lǐng)下,再度重創(chuàng)了頭曼單于,使其倉促西竄。
義渠白狼一行人,便是跟著匈奴人蹤跡過來的,他們在這個大鹽湖畔,果然發(fā)現(xiàn)了匈奴人凌亂的馬蹄印,那些俘虜說的沒錯,這里是匈奴每年遷徙的必經(jīng)之路。
眾人倒是想繼續(xù)跟下去,但前方是茫茫大漠,廣袤不知盡頭,他們離開河套時帶的補給已經(jīng)不夠,只能在此設(shè)立一個哨所,留下一百騎狩獵駐守,作為秦軍最西面的據(jù)點……
……
九月初,義渠白狼等人回到了賀蘭山東麓,將沿途所見報告給少上造黑夫。
“下吏奉李信將軍之命,與傅直、甘沖將北地三千騎,出沃野渡西四百里,至唐溫池,不見匈奴一人。至此,陰山以南,再無匈奴一牧民、一氈帳!”
“看來匈奴是真的遠遁了�!�
黑夫長舒了一口氣,經(jīng)過兩年籌劃,半載鏖戰(zhàn),總算提前達到了歷史上秦朝本就做到的事,卻匈奴七百余里!
匈奴甚至比歷史上更慘,丁壯或死或俘,至少損失了三分之一,就他們那可憐巴巴的人口,沒個兩代人,恢復不過來。
匈奴損失慘重,頭曼單于威信喪盡,短時間內(nèi)無法卷土重來,但黑夫卻還有一個擔心。
公孫白鹿道:“將軍擔心的,莫非是游弋至賀蘭山西麓的月氏!”
匈奴潰敗后,月氏卻乘機好好地占了不少匈奴的牧場,他們的斥候,甚至到了賀蘭山西麓來,還派出使節(jié),欲與秦通使。畢竟眼看秦軍橫掃匈奴,戰(zhàn)斗力令人震怖,匈奴尚且大敗,更何況人口地盤尚不如他們的月氏?
“不,不是月氏�!�
黑夫看著陳平送來的信件,這個家伙,在北地郡可沒閑著,又跑到烏氏塞,通過烏氏商賈,搞到了不少關(guān)于月氏的情報。
其中,就有冒頓獻愛妻愛馬給月氏王的“新聞”!
冒頓,沒錯,黑夫可從未忘記,這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狼之子!
對自己都這么狠,何況對別人呢?此人不除,終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這還不夠,還得讓他們世世代代,士不敢彎弓而抱怨!”
黑夫讓人將來到賀蘭山駐守,招降收納白羊等部的“郡邸長丞”烏氏延喚來。
郡邸長丞并不是黑夫的下屬,他歸郡守管,也要向?qū)徘渲袑iT負責外交、屬國、少數(shù)民族管理的“典客”負責,烏氏延在招降花馬池戎人,打探匈奴的情報上出力頗多,朝廷讓他做了這官,一是嘉獎,二也是盡其所長。
“去告訴來接洽的月氏人,月氏欲朝秦,有三個條件�!�
“其一,月氏王親自入咸陽獻貢;其二,容許秦商通過河西,前往西域,不得橫加阻撓;其三……”
黑夫露出了笑:“獻上匈奴寇子冒頓的人頭!”
第04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