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加以遮掩,難道就能裝作事沒發(fā)生過?”
韓信有他自己的想法,低聲道:“韓信不會忘記那胯下之辱,更不會忘記自己是何人,因為別人不會忘記,我越是遮掩,彼輩便越會津津樂道�!�
這是韓信多年來的經(jīng)驗。
他抬起頭:“不如就讓人盡皆知罷,也讓韓信記住這件事,蕭君不是告訴過我一句話么?知恥,而近乎勇也!”
蕭何頷首道:“果然,韓信雖為布衣,其志與眾異也�!�
他沉吟后道:“木場的活先放下吧,讓你去那邊,大材小用了,從今天起,你便是屯長,做我親衛(wèi)!”
韓信拜謝蕭何,但又面露難色。
“可是蕭君,我沒有爵位,做什長尚可,無尺寸功爵卻被提拔做屯長,難免惹來非議�!�
蕭何笑道:“放心罷,朝廷已下詔令,此番南征,軍中不更以下者,皆賞一級爵,我已將你放進(jìn)第一批名單里,很快便能落實。”
“這么說,我也是公士了?”韓信有些自嘲,這爵位來得也太輕松了。
“不是公士,是上造�!�
蕭何將一份文書遞給他,看著韓信驚喜的目光,露出了惜才的笑:
“我已替你納粟千石,你只需要在上邊寫上名,按下手印!”
……
“家主對韓信真是看重啊�!�
韓信再三拜謝,感恩戴德地告辭后,常年侍候在蕭何身邊的老家傭走了出來,他服侍了蕭家兩代人了,看著蕭何一步步從小吏做到六百石。
老家傭也知道,家主慧眼識人,但自從沛縣劉季后,就從未見他對一個人如此重視。
蕭何看向他:“你覺得,韓信曾受胯下之辱的事,是怎么傳出去的?”
老家傭笑道:“在淮陰時,滿船的人都知道韓信的窘迫,眾人見家主厚待韓信,心生嫉恨,遂揚其短。”
“會是誰呢?”蕭何顯得很困惑的樣子。
家傭想了想:“應(yīng)是個嘴碎的小隨從,或許,就是老仆我!”
蕭何點頭:“沒錯,誰都有可能,查無可查,此事到此為止�!�
“老仆會守口如瓶,將這件事,帶到棺材里!”
家傭退下后,蕭何回想整件事,覺得十分滿意。
他就是想看看,韓信到底是石頭,還是塊玉。
若只是塊石頭,即便廢了也不可惜。
“若他是真玉,豈會怕刀削雕琢?”
事情按照預(yù)想的發(fā)展,韓信在輿情譏諷下,再度進(jìn)退維谷,卻靠自己的智謀,對軍法的運用,完全扭轉(zhuǎn)了局面。
而韓信方才的自述,更讓蕭何刮目相看,他沒看錯,韓信果然是一位人才!
假以時日,還可能成為大才!
要施惠,就得施到底!那一千石粟,便是蕭何對韓信的第二筆投資。
不容易啊,這塊璞玉,經(jīng)過打磨,總算露出來一個角來了。
但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還得再磨磨。
來到武昌營后,被一群南郡軍吏包圍,蕭何深感勢單力薄,唯一有交情的曹參遠(yuǎn)在膠東,兒子蕭祿,同鄉(xiāng)周昌等人皆為中人之輩,不足大任。蕭何需要能得昌南侯重用的朋友,讓他嶄露頭角,以此固身。
蕭何會尋找最合適的時機,將韓信推薦給昌南侯……
但不是現(xiàn)在。
看著案幾上的地圖,蕭何思索道:“算算時間,昌南侯,也應(yīng)該經(jīng)由靈渠,抵達(dá)桂林了罷……”
老蕭雖然會看人,卻無法料事如神,黑夫沒去桂林,一個突發(fā)事件,讓他調(diào)轉(zhuǎn)方向,去了長沙郡最南端的陽山關(guān)!
第0654章
三鼓
郴()縣,是長沙郡最南端的縣邑,“郴”字為篆書“林”與“邑”二字組合,意思為“林中之城”。
這里地處五嶺北麓,耒水上游山林河谷地帶,山巒重迭,溪河眾多。
但在耒水兩岸,亦有一片廣闊的壩區(qū),伐盡林木后,足以設(shè)立城邑,修筑兵寨,可容納數(shù)萬大軍。
第一次攻越失敗后,嶺南道路為越人所斷,大軍衣食困難,中路軍剩下的三萬人,便只得放棄番禺、龍川等領(lǐng)地,退回此地就食。期間奉朝廷之命,一邊修繕加寬道路,一邊南方修筑陽山、橫浦、湟溪三關(guān),派遣少量兵卒戍守,以圖再戰(zhàn)。
秦始皇三十五年五月初,從長沙營開來了一支隊伍,簇?fù)碇险鬈娦轮鲙浐诜�,抵達(dá)郴縣秦營。
“屬下拜見君侯!”
賈和在路邊下拜,他是中路軍裨將,帶著幾名都尉來路口迎接。
“賈將軍不必多禮。”
黑夫倒是于傳說中的黑面兇煞不同,十分和善,立刻下車將賈和扶起。
這賈和倒很會來事,感慨道:“素聞昌南侯軍功卓著,百戰(zhàn)百勝,尤其是長于在南方作戰(zhàn),將軍至此,賈某便能安心了�!�
黑夫大笑:“賈將軍勿要自謙,我雖曾征豫章,但時過境遷,對嶺南情形已不熟悉。倒是賈將軍,先是一把大火,燒得越人狼狽不堪,斬首數(shù)千。又在桂林、蒼梧兩軍大敗,屠將軍戰(zhàn)死之際,尚能將中路軍主力帶回,實在難能可貴,今后再戰(zhàn)嶺南,還需要賈將軍相助啊。”
賈將軍小心地回應(yīng),他那把火,著實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被越人反引火燒了幾座營寨,而那數(shù)千斬首,亦是運氣好,搗毀越人據(jù)點后,砍了老弱的腦袋,甚至將越人獵得的首級也拿來湊數(shù),水分很大。
最要命的是,他在撤退時太過匆忙,將黑夫的舊部小陶扔在龍川,至今未知生死……
但今日黑夫卻半句不提,是他成功遮掩過去了,還是引而不發(fā)呢?
相互試探一通后,黑夫也不廢話,面色嚴(yán)肅地說道:“監(jiān)軍車馬明日才到,軍情緊急,賈將軍,將陽山關(guān)發(fā)生的事,再詳細(xì)說一遍罷。”
“是這樣�!�
賈和不敢怠慢,說道:“十多天前,奉命在陽山關(guān)駐守的楚籍戍卒一千人,竟殺其官吏,造反了!”
……
“郴縣城南六里有溫泉,其下流有數(shù)千畝田,常十二月下種,明年三月新谷便登,一年三熟,故郴縣年產(chǎn)稻二十萬石不在話下,足夠萬余將士食用。加上長沙、南郡之粟,勉強能養(yǎng)活在這的三萬人。可若是大軍南移,逾五嶺運糧,光是沿途糧秣消耗,就要增加一倍,所以在道路被斷,又沒了西路軍保護(hù)側(cè)翼后,中路軍若不想餓死,就只能退回來�!�
黑夫笑了笑:“畢竟不是每個將軍都像我一樣,打到哪,就在哪屯田�!�
次日,監(jiān)軍子嬰也抵達(dá)郴縣,與他一同來的,還有長沙營一千兵能戰(zhàn)的士兵,經(jīng)過月余時間,這群兵卒,已經(jīng)唯黑夫馬首是瞻,畢竟從沒有哪位將軍、都尉,對病卒的性命如此上心。
黑夫還耐心跟子嬰解釋了,中路軍無法獨處嶺南的原因。
無他,還是交通太不方便,糧食接濟(jì)不上,趙佗之所以能久駐桂林,是因為靈渠的緣故,但這邊有什么?僅是山壑縱橫的五嶺中,幾條小道而已。
“而扼守這些小道的,分別是三座關(guān)卡,陽山、橫浦、湟溪�!�
其中,陽山往南便是南越,也就是后世的廣東,橫浦是通向豫章的必經(jīng)之路,而湟溪更在南方,直逼南越人聚集最多的地區(qū),番禺。
《周禮》云,九州之外謂之蕃國,番禺,便是“番人蠻夷之地”的意思,這名是還是楚國人取的。
總之,修筑并控制三關(guān),是秦軍能再度南下的前提,橫浦關(guān)到湟溪關(guān)之間的道路為揚越梅氏所斷,已經(jīng)無法通行一年了,遲遲未能打通。
眼下陽山關(guān)又出事,這就意味著,秦朝通往南越的道路完全斷絕,別說重新推進(jìn),聯(lián)絡(luò)上那些賈和撤軍時,丟在各地的秦軍營寨,就連駐守湟溪關(guān)的三千人,也被隔絕在外,孤懸異域……
“如此說來,陽山關(guān)得立刻收復(fù)才行啊�!�
子嬰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難怪黑夫在去靈渠的路上,乍聞此事,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車,往這邊疾馳。
按照賈和的說法,那群奉命在五嶺山間拓寬道路的楚籍徭役、刑徒皆是窮兇極惡之徒,本就不服管束,更與越人勾結(jié),意欲謀反,故殺吏奪關(guān)。
賈和認(rèn)為,此舉不可饒恕,應(yīng)該立刻發(fā)兵,將那群叛賊拿下,盡斬之!
聽上去沒毛病,但但黑夫卻搖了搖頭:“吾恐大軍之憂,不在陽山關(guān),更不在南越,而在這蕭墻之內(nèi)�。 �
子嬰一愣:“君侯此言何意?”
“監(jiān)軍沒有發(fā)現(xiàn)么?”
“發(fā)現(xiàn)什么?”子嬰不明所以。
黑夫笑了笑,讓御者桑木帶人去屋外看守,勿要使任何人靠近,這才問子嬰:“監(jiān)軍方才入營,覺得此地,與武昌營、長沙營有何不同?”
“不同之處?”
子嬰沉吟,仔細(xì)想想,還真有點異樣的地方,比如營地不太規(guī)整,沿途看見的士卒都是垂頭喪氣的,哪怕對他們說,朝廷賜每人一級爵,也無人歡呼。
總之,營中彌漫著灰色的悲觀氣氛,這在黑夫整治過的武昌、長沙兩營,是看不到的。
黑夫解開了謎題:“古人云,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武昌營之兵乃新募,故當(dāng)一鼓,士氣高昂。長沙營之兵久頓當(dāng)?shù)兀芗膊∷鶖_,近來服藥治愈者甚多,士卒看到希望,士氣稍振,故當(dāng)二鼓,士氣衰而未竭,尚可用也�!�
“唯獨這郴縣營,在嶺南駐扎整整一年,屢遭越人襲擊,傷亡不小。恰逢西路軍敗,糧道被斷,他們不得已撤退時,損失更加慘重,死傷上萬。回到郴縣后,卻被告知不得歸還,身心俱疲,師老生怨,故郴縣營之兵,當(dāng)三鼓之氣,士氣已竭�!�
“一支士氣枯竭的軍隊,是打不了仗的,若以嚴(yán)刑峻法強行馭使,讓彼輩開山筑關(guān),南下與越人死斗,既然前進(jìn)后退都是死,結(jié)果便只有兩個。”
黑夫拍了一下掌:“要么潰散逃亡,要么引發(fā)反彈,就像陽山關(guān)的徭役兵變一樣。依我看,這郴縣營再這樣下去,恐怕也會生亂!”
“不……不至于此罷�!�
子嬰聽得冷汗直冒,郴縣營駐扎著兩萬多人,他們還身處此地,一旦引發(fā)兵變,后果不堪設(shè)想!
黑夫嘿然:“怎么不至于,公子扶蘇為將時,不也鬧過一場營嘯兵變么?眼下的情況,可比那嚴(yán)重多了。監(jiān)軍,你我現(xiàn)在,就坐在一點火星就能著的木柴堆上啊!”
子嬰悚然,一時間,還真感覺屁股發(fā)燙,他有膽量拖著病體,跟黑夫到處走,做好監(jiān)軍的職責(zé),但不意味著他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南方。
就在這時,屋子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嚇了子嬰一跳!
好在,是守在外頭的桑木。
“君侯,利倉回來了�!�
“快讓他進(jìn)來!”
被黑夫安排去做事利倉走了進(jìn)來,作揖道:“君侯,監(jiān)軍,我以分糧犒軍為名,在營中行走了一番,果然士氣低落,不止是楚籍徭役怨聲不絕,連從關(guān)中來的秦卒,也頗為不滿,嚷嚷說他們明明得到官府保證,一年可歸,如今服役已兩年,戰(zhàn)尚未休,袍澤還在不斷患病死傷……”
簡單說了下自己的見聞,利倉又道:
“期間還有一人,暗中拉住我,說他有要事向?qū)④�、監(jiān)軍稟報!”
“是秦卒?”
“不,他是一個楚人小書佐,方才替我給徭役發(fā)糧,口才不錯,我已將他帶回�!�
黑夫點了點頭:“帶進(jìn)來吧,正好聽聽,這郴縣營,還有何不為人知之事。”
不多時,一名體形高瘦如竹竿,身著皂衣的男子走了進(jìn)來,看他年紀(jì),比黑夫略小,膽子倒是挺大,站定打量了黑夫、子嬰后,在親兵的催促下,才微微一笑,下拜頓首,聲音是熟悉的淮南壽春腔。
“小人陸賈,拜見昌南侯!”
第0655章
回家的誘惑
“君侯,他說了什么?”
陸賈俯首,嘰里咕嚕說了好幾句話,子嬰?yún)s聽不太懂,因為他用的是楚地方言,并不是每個人,都會講普通話……
黑夫示意利倉將陸賈的話轉(zhuǎn)述一遍:“監(jiān)軍,他說,陽山關(guān)的事并非孤例,這數(shù)月來,軍中已逃亡兩三千人了!”
“兩三千人!?”子嬰有些驚訝,這怎么可能,賈和給朝廷的回復(fù),只說一切如常,只是有零星刁民逃遁……
“小人句句屬實。”
陸賈朝子嬰拱手,眼睛卻看向黑夫,他知道,這位,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
“賈將軍撤離南越時,跑在前頭,使得各地駐軍來不及跟上,數(shù)千人被拋在五嶺之外�;氐匠豢h后,眼看一年戍期結(jié)束,眾人想要回歸鄉(xiāng)里,但朝廷不允,只能久頓長沙。詩云,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士卒徭役思?xì)w,遂無戰(zhàn)心,士氣低落�!�
“這時候,賈將軍又欲遮彌敗績,便驅(qū)使兵卒、徭役修筑三關(guān),在五嶺增修道路,欲再度攻越。時值春雨連綿,病者甚多,兵卒、徭役畏死不往,賈將軍便動輒懲罰,將其降為刑徒,驅(qū)使他們?yōu)橄蠕h,填溝壑。”
“山中瘴氣頻發(fā),死者日多,不少兵徭生怨,為了活命,常在修道時逃走,賈將軍追捕不及,只能遮掩。此番陽山關(guān)那一千楚地籍貫的徭夫,并非有心作亂,而是忍無可忍。賈將軍輕視彼輩,少予衣食,每天還要開山斬壑,一旦有人病倒,不加救治,直接拋下山崖喂野獸。眾人心寒,遂與押送的官吏理論,卻遭到賈將軍親信鞭打,引發(fā)沖突,最后奪了關(guān)隘……”
黑夫摸著胡須:“你身在郴縣,對陽山關(guān)發(fā)生的事,倒是很清楚�!�
陸賈解釋道:“小人當(dāng)時正好在去陽山的路上,而那一千人里,有不少是我淮南同鄉(xiāng),他們也知道,謀反者族,家眷皆在壽春,豈敢如此?”
“你將此事告知本侯,意欲何為?”
陸賈道:“聽聞君侯乃南征主將,定需知曉實情,或許阻止大難�!�
“什么大難?”
陸賈說道:“君侯定已發(fā)覺,如今軍中士氣枯竭,均不愿與越人交戰(zhàn),更何況對自己的袍澤下手?若驅(qū)使他們?nèi)スリ柹疥P(guān),恐怕會鬧出更多事來,到時候軍中生變,可就不是丟一座陽山關(guān)那么簡單了�!�
利倉將陸賈的每句話都在耳邊告訴子嬰,子嬰越聽越驚奇,這陸賈對形勢的分析,和昌南侯簡直一模一樣。
黑夫卻沒有輕信陸賈:“在其位者謀其政,你身為小小佐吏,對此事倒是上心�!�
“不瞞將軍,陸賈的確有私心�!�
陸賈一笑:“不愿同鄉(xiāng)枉死,家眷受誅,此其一也�!�
“亂軍之中,我一身無武藝的書生,恐怕難以保全,此其二也�!�
陸賈再拜:“小人是壽春人,記得年少時,秦軍破城而入,開進(jìn)城的第一支軍隊,便是打著‘李’字旗號的南郡兵。其余各率,皆大掠平民,奸淫擄殺。唯獨其中一支,曾奪項燕將軍軍旗的數(shù)百人,卻秩序井然,只奪封君富戶,絕不滋擾民戶,后來才知道,此乃昌南侯手下的安陸兵……”
“將軍乃有德之將,眼下臨危受命,南下為主帥,定不愿看到中路軍因兵卒之怨而土崩瓦解,如此危局,也唯有將軍能救!”
黑夫點了點頭:“聽你說話,極有條理章法,還能引經(jīng)據(jù)典,讀過書?”
“讀過?”
“九流十家,哪一家?”
陸賈抬起頭:“小人在壽春時,從一儒者學(xué)詩書,前年因私藏書籍被緝捕,發(fā)配至此,因為識字,做了書佐。”
“是儒家啊……”
黑夫點了點頭,讓陸賈下去。
子嬰湊過來:“將軍,此人之言,可信么?”
“八九不離十�!�
昨天抵達(dá)郴縣后,看似與賈和及眾都尉置酒高會,談笑風(fēng)生,可暗地里,已派利倉以犒軍為名,去各營查看情況,對郴縣營的士氣枯竭,兵卒生怨,都有所了解。
而昨夜酒酣時,亦有一名賈和手下的都尉,名為“辛夷”者,借著敬酒的時候,暗暗將一卷小紙條塞進(jìn)黑夫掌心。辛夷告了賈和的狀,他說,一年前,黑夫舊部小陶主動請纓,為大軍斷后,卻反被賈和所棄……
“在長沙營,吾等要治的是兵卒身體之疾�!�
黑夫起身道:“可在這,要治的,卻是兵卒心中之疾!”
何疾?怨也!
黑夫帶兵多年,最清楚不過,治軍時,須留意君、將、兵、民之“和”,以求三軍無怨。遇上士氣枯竭,徭役思?xì)w時,絕不可使怨治怨。
否則,怨心就會釀成更可怕的動亂,歷史上,陳勝吳廣的事自不必說,唐亡于黃巢,而禍基于桂林,也是一群戍卒想回家鬧出的事。
千萬不要小看,回家的誘惑。
“但兵卒欲歸不得之怨,要如何平息?”
子嬰很苦惱,按照律令規(guī)定,秦朝戍卒的服役期限是一年,本該在一年前,就有新兵前來接替南征軍,讓他們回家。
但秦始皇下了死命令,百越一日不平,南征的將士就不能回家!
于是,十幾萬人,無奈地在前線超期服役一年又一年,這也就罷了,賈和處置失當(dāng),一味嚴(yán)刑懲處,無疑點燃了全軍的憤怒,這才逃亡鬧事不斷。
即便黑夫是主將,也沒有權(quán)利,將兵卒徭役放歸啊。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黑夫笑了笑,似是有了主意,讓利倉去通知將軍賈和,以及諸校尉來這開會,而后拉著子嬰,低聲說了幾句話。
子嬰面露遲疑:“真要如此?”
黑夫話語不容置疑:“只能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