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是這皇家什么時候愿意放過她，那時候你才要真正的擔(dān)心她了，
擔(dān)心……她還能不能活著�！�
她的聲音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憫，
就好像是在訴說自己的故事一樣，讓趙如春無法接話。
“母妃……”她輕聲呢喃道。
許連夏輕笑一聲，
然后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回眸看著這孩子，嘆道：“你今年也十八了，若是有相中的人家，便盡早定下來吧�！本┲幸呀�(jīng)有不少人家在打探她的婚事了�！俺弥疫�能說得上話�！�
“我還不想嫁人。”趙如春忙道。
許連夏摸了摸她的腦袋，張了張嘴，剛要說些什么，卻叫門口的人打斷了。
平南王一進小佛堂聽見的便是這話，蹙著眉道：“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哪有姑娘家不想嫁人的道理�！�
趙如春想反駁兩句，她身邊就沒有幾個女子婚嫁是開心的，母妃如此，阿落如此，她便是不嫁人做了姑子又如何？可轉(zhuǎn)頭一瞧是平南王，便只好硬生生地憋回去了，旋即恭敬地請安行禮道：“見過父王。”
蕭慎輕嗯了一聲。
許連夏見他還穿著朝服，看來是一下朝就直奔此處了，淡道：“如春，你先回房吧�！�
“是�！壁w如春應(yīng)聲，剛想退下，就聽平南王道：“慢著，我有話要問她�！�
“問我也是一樣，何必為難孩子�！痹S連夏眸光冷淡道。
“你知道我想問什么？”蕭慎擰眉。
“如春，回房�！痹S連夏冷聲道。
“是。”趙如春再次應(yīng)聲，這次蕭慎沒有阻止，趙如春邊走邊回頭，眸光透露著關(guān)切和擔(dān)憂，卻見王妃一臉冷漠，最后抿唇還是快步離開了。
小佛堂里人本就不多，如春一走，幾乎就陷入了寂靜之中，屋里只能聽見香火偶爾炸出火星的聲音。
蕭慎率先開口，“無為子一事，你插手了�！�
他開口就是極其篤定的語氣，想來是已經(jīng)知道內(nèi)情了。
許連夏抬眸看著他，冷嗤一聲，“你來興師問罪？”
朝服未褪，可見來得匆忙。
“夏夏，我……”蕭慎想解釋，卻見許連夏像是看小丑一般看著他，她總是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就如同當(dāng)初……頓時心口一股無名之火就洶涌而起，他忍不住質(zhì)問道，“你緣何對這個秦家女之事屢次三番地插手？真是因為秦夫人當(dāng)日的恩情還是因為你把她當(dāng)做……”
“住口，你要是敢提她的名字，我就死在這兒�！痹S連夏雙目圓睜，眼底里都是滔天的怒意和氣憤。
“我……”蕭慎似乎也是知道自己失言了，他唇瓣微微顫抖一瞬，“夏夏……”
躲在門口并未走遠的趙如春聽見他二人爭執(zhí)地這般兇狠，大抵也猜到了一二，其實小時候她也曾聽王妃身邊的人說起過，王妃也曾有過身孕。可惜，那孩子沒保住。所以后來才留下了她。
這些年王妃待所有人都不算是熱絡(luò)，可倒也不曾虧待過誰，尤其是她，今次她因著阿落的事情也闖了不少禍，但母妃還是全幫她攬了下來。
就比如阿落新婚之后一直未曾露面，她前去探望，可阿落卻讓她給無為子道長帶了一封信。
她本是不敢的，可阿落卻說：“讓許姨看看吧，也許她會愿意幫我�！�
那時她還不知道，阿落究竟是瘋還是沒瘋，只是瞧著她說話又似正常人一般。再后來便是法事上，秦家女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太子認作前未婚夫，還當(dāng)眾讓太子下不來臺……
趙如春也是心驚膽戰(zhàn)的，早知如此，她也不敢隨意摻和其中了，可……可當(dāng)初是她毀了阿落的婚事，若不是她失言說漏了嘴，阿落和太子恐怕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她于阿落又心中有愧。
趙如春心底亂如團麻，她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對還是錯，一邊是好友，另一邊……是太子。
但母妃似乎從來不懼。
屋里爭吵之聲還在繼續(xù)，許連夏像是豎起來利刺的刺猬一般，恨道：“你沒有資格提我孩子的名字，那是我的孩子，你沒有資格�！�
她眼眶通紅，眼底蓄滿了淚水。
蕭慎就是再有話想說也不敢在此刻出言，他和許連夏之間永遠隔著兩條人命，便是這一生，也無法跨越了。
他握緊拳頭，手臂青筋暴起，他心口堵著無數(shù)的話卻不敢泄出一言，他看著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即便他們離得是這樣的近，可他們的心卻是那樣的遠，他困住了她的人，永遠都困不著她的心了。
明明最初，也是她先和他打招呼，是她先開口搭話：“喂，我救了你你不說聲謝謝嗎？”
“我不會再阻止你插手，可夏夏，你行事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聲。洵兒絕非你看見的那般溫和良善。”蕭慎低聲哀求道。
“溫和？良善？你們蕭家有這樣的種嗎？”這話許連夏聽了都覺得可笑。
她還想再譏諷兩聲，卻不想外面忽然傳來嘈雜之聲。
侍從驚呼道：“王爺！王爺！”
“不好了！”
蕭慎本就心情不悅，怒斥道：“不是說過不準(zhǔn)來小佛堂鬧事嗎！如此大聲喧嘩，成何體統(tǒng)！”
傳信的小廝喘著粗氣，立馬噤聲。
他名叫蕭翀，跟了蕭慎好些年，性子一直有些急切不穩(wěn)重，但這么多年了也經(jīng)了些風(fēng)雨，不再如少年時那般毛躁，可今日……
蕭慎見他一臉焦急的樣子，擰眉道：“說，什么事！”
蕭翀眼眸一亮，立馬續(xù)道：“回王爺！太子妃出逃！太子調(diào)兵出城了！”
第51章
聞言，蕭慎眉頭大皺，許連夏也是一驚�！ √訋П龀强山^非
聞言，
蕭慎眉頭大皺，許連夏也是一驚。
太子帶兵出城可絕非小事，若是叫御史臺那些人抓住參他一本，
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他再顧不得這許多，忙道：“有什么話等我回來再說，
夏夏，你不可再胡來�！鞭D(zhuǎn)身便要離開。
可許連夏才不聽他安排，
“我也去。”
她快步跟上。
趙如春本就不曾走遠，
見狀也趕忙機靈道：“我會照顧好母妃的�！�
蕭慎看著她二人，
微嘆了口氣，只能是讓手下的人格外撥出一隊侍衛(wèi)照顧她二人。然后都急匆匆地出了門，
直奔城門口。
等平南王的人趕到之時，太子的人已經(jīng)追出了城。
“人呢？”蕭慎厲聲質(zhì)問道。
“回稟王爺，太子已經(jīng)出城了�！笔爻堑墓俦鸬溃�
“好像是追著秦家的馬車出去的，
此刻怕是已經(jīng)到臥龍坡了�！�
趙如春坐在馬車?yán)铮?br />
聽見這回答，
心神一震，
手不自覺地顫抖，她素來是知道阿落有脾氣的，只是沒想到她膽子竟然這么大，
居然敢私逃出城。
許連夏見她心神不寧，
握住她的手，冷靜道：“別慌。只要秦家一日不倒，
秦姝落就不會出事。”
這孩子和她不一樣，
她不是無依無靠的孤女。
她靠在窗邊，忍不住想要是當(dāng)年她也有這樣的魄力就好了�？上龥]有，
她瞧著這快要下山的夕陽，月亮就要升起來了，那將是不一樣的人生。
“追！”蕭慎下令道。
馬車一路疾馳，倒是出乎平南王一行人的意料，太子的黑甲衛(wèi)還沒到臥龍坡，只是在離朝云觀不遠處的小竹林里便將人截停了，黑甲衛(wèi)里三層外三層地把這整條路都包圍了起來，徹底封禁，兵士手執(zhí)利刃護衛(wèi)在側(cè)，誰都不敢放肆。
秦姝落坐在馬車?yán)�，范南汐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緊緊抓著秦姝落的衣袖，還有兩個月她就快要生了，“阿落，怎么辦？我們該怎么辦？”
秦姝落抱著念笙，面容有些麻木又有些冷靜得不尋常。
她以為她撞墻自盡的那一天就已經(jīng)是她這一生的終點，可她活下來了，她偏偏活下來了。
上天待她不薄卻又這么殘忍，為什么還要給她活下來的機會？
活著讓她同自己的仇人同床共枕，恩愛此生嗎？
她裝瘋賣傻，她神志不清，她甚至讓自己和蕭洵都聲名盡毀，成為這天下人的笑柄。
可他還是不放過她。
她好不容易離開那個掛滿了喜字紅綢的鬼地方，她只是忍不住趁著送表姐出城的時機也想離開，她也想去江城看一看，想去給宋鈺送最后一程。
可是她做不到了。
她抬手把小丫頭因為匆忙趕路而散開的小辮子重新編織好，然后微笑地問道：“念笙想不想回家？”
“想�！毙⊙绢^脆生生地回答，然后又握著秦姝落的手，貼心道：“小姨，可我想你也跟我們一塊走。今年的芙蓉花要開了，小姨，你跟我們一塊兒回家吧�！�
“芙蓉花啊……”秦姝落微微笑著。
“太子妃下車吧，殿下說了，只要太子妃愿意回去他既往不咎，就連宋夫人和孩子都能派黑甲衛(wèi)護送回江城。”
簾外是沈陵川舒朗的聲音。
秦姝落想啊，這可能就是命吧，當(dāng)初她在這里救下他們，攔住了那些殺手，然后引禍上身，現(xiàn)在他們在這里攔下了她，斷絕了她最后一絲絲的念想，她再也沒有機會去江城了，也無法給宋鈺守孝了。
“請?zhí)渝萝�！�?br />
沈陵川再次震聲喊道。
“請?zhí)渝埋R車�！�
這一次連同著所有的黑甲衛(wèi)一齊吶喊，聲音幾乎要將竹林里所有的鳥雀都震飛。
秦姝落面容麻木地聽著這一聲聲的催促和吶喊，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什么都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蕭洵還是不能放過她。
如果她就死在新婚之夜那天該有多好。
她為什么要活下來呢。
活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錯步步錯，把父母親族都害得無法回頭嗎？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當(dāng)初她一時心軟，秦家，宋家，范家可能都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而她也再沒有新婚夜魚死網(wǎng)破的勇氣了。
她只是很絕望。
絕望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么走，絕望到死不敢死，活又不能活，絕望到好像這一生已經(jīng)看到了結(jié)局，她再也沒有離開這座皇城的機會了。
她將在此終老，在這兒枯萎，在這里成為萬千亡魂的一縷，更有甚者還可能搭上秦家滿門。
“小姨，你哭了�！蹦铙厦劓淠樕系臏I痕，輕聲道。
秦姝落抱緊了宋念笙，把頭枕在了她肩上，控制不住哽咽道：“念笙，小姨……走不了了�！�
再也走不了了。
她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蕭洵的眼皮子底下離開盛京城，可是送表姐離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跟著上了馬車，當(dāng)馬車出城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做了一場美夢一般，她以為她真的可以脫離這一切了�？墒呛诩仔l(wèi)的馬蹄聲強勁而又有力地告訴她，這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
黑甲衛(wèi)一行人等了許久，久到沈陵川都想掀簾確認馬車?yán)锏娜耸遣皇浅鍪铝�，可里面偏偏傳來了微弱的哭聲�?br />
普通人可能察覺不到，可他們都是練武之人。
“殿下，這……”沈陵川也有些怔然。
蕭洵抿著唇，一身輕甲脊背挺直地坐在馬背上，面色冷凝，一雙眸子又黑又冷，誰都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沒有出聲。
車內(nèi)，秦姝落從懷中掏出一朵白色的紙花，放在念笙手中，啞聲道：“幫我戴上它吧�！�
“小姨……”
第52章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月亮清冷的光線透過竹林……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
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
月亮清冷的光線透過竹林枝椏的縫隙一縷縷地灑落在眾人身上，地上。
沈陵川看著那馬車都忍不住想，殿下的忍耐已經(jīng)快到極限了，
再拖下去，只怕今夜難以收場，
若是秦家姑娘愿意說兩句好話，放軟些身段，
怕是還能有救，
若是不愿……
可還不等他想好后路，
就見一只玉手在夜色之中緩緩將簾掀開，然后一朵嬌弱又不起眼的白色紙花出現(xiàn)在眼前。緊接著，
他看見秦姝落從馬車?yán)锍鰜�，先是那張冷清的臉蛋，再是身子�?br />
她一點一點地站直了，
穿著一身素白的長衫，
身姿清瘦，
頭上什么釵環(huán)都沒有，
只有一朵弱不禁風(fēng)的紙花。
“這是……”
都說要想俏，一身孝……
一旁的馮春見了立馬呵斥道：“大膽！”
即便是太子妃也不能一身素服出現(xiàn)，更何況當(dāng)今皇室并無國喪，
太子妃這是何意，
豈不是在詛咒皇家！
而秦姝落根本不在意他的呵斥，她只是看著那個騎在馬背上，
一身輕甲，
眼眸銳利的男子，她淡聲道：“放她們走。我跟你回去。”
趙如春等人到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