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謝溯星,我不想跟你傷了和氣!”
“誰要跟你和氣!”
謝溯星也學他動作,足尖鏟飛厚雪泥土。
況寒臣颼地竄到另一根翠竹旁,作壁上觀的游月明,頓時被鏟了一身臟污泥點子。
游月明手忙腳亂的掐凈塵訣,臉都惡心綠了,“謝溯星!你找死!”
要謝溯星道歉是不可能的,他反唇相譏,“你沒長眼睛��?要怪就怪姓況的!”
況寒臣側(cè)頭躲過他的拳風,“分明是你追著我亂吠!”
“我管你們誰是誰!”游月明折扇一合,跳進戰(zhàn)局,扇骨格住況寒臣的墨玉笛,抬手就朝謝溯星肩頭狠狠拍去。
況寒臣用勁震開折扇。
游月明退開半步,怒容滿面,“當初就是你攪亂靈果宴,我要替若婷狠狠收拾你!”
謝溯星見他大有獨占楚若婷的意思,一拳揮出,搶言道:“你有什么資格替若婷,要收拾,也是我來收拾!”
況寒臣躲開游月明戳來的折扇,一笛子捅向謝溯星腰際,諷刺道:“謝溯星,你最沒資格說話!別忘了,你當初喜歡的另有其人。”
“你住嘴!”
游月明:“憑什么叫他住嘴,他又沒說錯!”
謝溯星踢他手腕,“怎么,你要幫姓況的?”游月明側(cè)身一躲,“誰稀罕幫他!你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況寒臣擰起劍眉,不悅道:“紈绔子弟,口出狂言!”
“你說誰?”
“除了你還有旁人嗎?”
“誰他媽用扇子敲我?花孔雀!我去你大爺?shù)�!�?br />
“什么扇子,那是他笛子!”
“欺負我赤手空拳?我拔刀了!”
“……”
三人你來我往,又吵又罵。
本來謝溯星和游月明表面相安無事,分居昆侖墟南北。這下況寒臣一出現(xiàn),將短暫和睦的局面瞬間打破。
青青和阿竹并排坐在臺階上,看三人將昆侖墟給整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
青青弱弱開口:“哥哥,我勸他們以和為貴有用嗎?”
阿竹已經(jīng)放棄了,“你還不如勸你娘親,少給你找些爹。”
青青:“……”
青青忽地想起爹爹跟它念叨過的一件事,眼神亮了起來,揚聲道:“爹爹,難道你忘了娘親交代過什么嗎?她讓你見到那人,要多謙讓些�!�
這話楚若婷跟游月明和謝溯星都提過。
三人同時定住,紛紛收手。
謝溯星眼圈烏青,游月明額頭腫了個大包,況寒臣背靠籬笆揩鼻血。
游月明碰了碰頭上的包,疼得倒吸涼氣,不可置信:“若婷讓我們遷就的人……是你?”
當然不是。
況寒臣一猜就知道楚若婷提的人肯定是荊陌。
但他實在不想跟這兩人打架了,往草廬臺階上施施然一坐,不承認也不否認。
謝溯星瞧他那副樣子就生氣,指節(jié)掰得啪啪響,“欠揍!”
“好啊,下手請務必重一些!反正傷得再慘,若婷也會將我治好。”況寒臣撕下一塊白布堵住鼻血,有恃無恐地勾起嘴角,“況某求之不得�!�
謝、游同時變了臉色。
誰不知道楚若婷的雙修功法,傷得越重,越能得她垂憐。
這樣一來,兩人當真躊躇不前。
況寒臣暗自好笑,忽見霏霏細雪中走來一道人影。青衫墨發(fā),秋霜颯踏,不顯山露水,卻讓人無法輕視。
他神色一收,趕緊從臺階上站起來。
“師尊!”阿竹跑過去噼里啪啦開始大倒苦水。
謝溯星抬頭望天,游月明低頭玩折扇。
況寒臣思忖少頃,低眉斂目,攏袖行了一禮,“見過雁前輩�!�
雁千山目光淡淡掃過三人,個個鼻青臉腫。
他心下微嘆,舉步走進草廬,“況寒臣,你隨我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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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二章
復生
雁千山立在一面高闊的書架前,伸手翻找書籍。
況寒臣輕輕在他身后不遠處站定。
他從楚若婷口中得知雁千山時,反復確認了好幾遍,是不是他熟知的那位昆侖老祖。
昆侖老祖為情愛墮紅塵,若是旁人,況寒臣一笑置之當做謠言。但那個人是楚若婷的話……沒什么可奇怪了。
“若婷為何沒回來?”雁千山清冷的音色在草廬中響起。
多日不見,甚想她了。
況寒臣畢恭畢敬,將在無念宮的事毫無隱瞞地告知。
楚若婷提起雁千山時,眼底的愛意和尊崇藏都藏不住。無論是實力或是在楚若婷心中的分量,況寒臣都不敢造次。
他把姿態(tài)放得很低,因為他明白,自己能進昆侖墟,多虧毒姥殺到。否則,楚若婷治好他之后,去留難料。
雁千山雖然沒有回頭,神識已將況寒臣審視了透。
他搜過楚若婷的魂,知道她對況寒臣是什么心思,畢竟比起王瑾之流,況寒臣根本無關(guān)緊要。
可如今,荊陌沒來,反而無關(guān)緊要的人被她送來昆侖墟。
雁千山不知楚若婷和況寒臣經(jīng)歷了什么,依照楚若婷的性子,肯定不會見色起意,必是況寒臣用了些手段。
至于是什么手段,不必深究。楚若婷既選擇了況寒臣,他體諒便是了。
只是,心里有些……酸。
像當初看到楚若婷和謝溯星卿卿我我,那種酸。
雁千山將情緒掩飾很好,眉眼之間一片疏冷:“她可說過什么時候回來?”
況寒臣猜測道:“許是找到賽息壤之后�!�
“她一個人找……太慢了�!�
雁千山輕輕斂眉。
若可以,他想離開昆侖墟,親自去找。
況寒臣視線在草廬里轉(zhuǎn)了一圈,上前半步,主動請纓:“雁前輩,在下可以去秭歸城一探究竟�!�
此話一出,雁千山這才轉(zhuǎn)身,認真地瞧了他一眼。
這個提議可行。
不僅是他,游月明和謝溯星都可以支出去辦事。雁千山將謝溯星和游月明都叫進來,問二人意愿。二人一聽可以幫助楚若婷早些離開無念宮,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雁千山分別給三人蓍草和保命符箓,單獨留下況寒臣,遞給他一片記載功法的玉簡。
況寒臣摸了摸材質(zhì)冰涼的玉簡,驚詫地問:“前輩,這是……”
“此為浮光界當年第一樂修的獨門心法,《云魄奇抄》。”雁千山沉吟了一瞬,“你可愿讓我廢除邪功,從頭修煉?畢竟,若婷身邊,不留弱小。”
況寒臣愣住。
年少撿到的邪功令他不得已才走上這條路,能擯棄掉從頭再來,夢寐以求。驚喜之下,他又暗暗古怪,雁千山與他應互相敵對,難道他看在楚若婷的面子上,胸襟廣闊至廝?
況寒臣腦海一時閃過多種原因,沒來得及抓住。
他朝雁千山微微一拜,“多謝雁前輩!”
雁千山側(cè)身,不自然地避開,目光悠遠地望向窗外延綿雪山。
嗯……
只有讓他們實力提升,若婷才能少跟他們雙修幾次。回頭再想想其他辦法,什么陣法符箓十全大補丸之類的,將這幾個全部堆到渡劫最好不過。
*
昆南主城。
自從南宮允被毒殺后,南宮家內(nèi)部一團亂麻。
南宮軒疲于應付家族里旁支長輩,甚至因賬簿對不上和南宮良大吵了一架。
“軒兒,你這話什么意思?”
南宮良拍桌站起,涂脂抹粉的面孔扭曲,“你的意思怪我中飽私囊做假賬?呵,我好心幫你,反倒被當作驢肝肺,惹一身麻煩了!”
“三叔……”
南宮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南宮良的帳做得平,他仔細查了好久才確定,但手頭也沒有確鑿的證據(jù)。
無奈之下,南宮軒到底是選擇息事寧人。
“算了,當我沒說�!彼D(zhuǎn)身就走。心里愀然無樂,準備去找解語花喬蕎傾訴。
南宮良叫都叫不住他,滿心怒火。
“你這像什么話?還把我當長輩嗎?我看你們一個個的,就是瞧不起我!”
恰在此時,碧落雙英走了進來,向他稟報伐魔前哨一事。
南宮良沒好氣地端起案幾上的茶盞,蘭花指捏著杯蓋撇浮葉,冷聲問道:“青劍宗那幾個死絕沒?”
落書不敢言。
還是碧燈拱手道:“沒死……還安然無恙回巴蜀了�!�
“什么?”
南宮良因為太震驚,臉上厚厚的脂粉都裂開了縫隙。
在他心里,楚若婷拂了他面子那就是十惡不赦!本想殺她幾個同門解解氣,竟然事與愿違。
南宮良將茶杯摔了個四分五裂,“好��!南宮軒不將我放在眼里也就罷了,雜魚小門也敢跟我作對?正好我閑來無事……走,去巴蜀!”
去巴蜀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要去撒氣!
落書和碧燈一時怔愣,站著沒動。
楚若婷是邪魔歪道,其實從沒傷天害理。那日百花盛會上雙方交手,兩兄妹被剿去本命法寶,后來,楚若婷將法寶扔還房頂,并未霸占。
南宮良因被下了臉面就遷怒于人,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還愣著做什么?連主人的話你們也不聽了?”
南宮良發(fā)起牢騷。
碧燈嘆了口氣,扯了扯妹妹落書的衣袖,提醒道:“我們跟南宮家定了契的,走吧�!�
*
喬蕎也住在昆南。
之前她一直寄居南宮家,南宮允死后,南宮家氣氛不對,她便搬到了一處靈氣充溢的華麗大宅里。
那時候,瞿如和王瑾都跟她住在一起。
南宮軒不忙了會過來與她歡好,而林城子則例行三個月傳她一次。
喬蕎和林城子相處時間最短。
林城子總說她是個小迷糊,她以為是調(diào)情夸贊……如今想來,他是真覺得她迷糊吧。
喬蕎說不出心底是何滋味了。
日暮西斜,天穹低垂暗淡。華麗的大宅里,到處都沒有掌燈,黑蓊翁一片,唯有院子最盡頭的一間房中,透出了點點昏黃燭光。
雕花門上映出一名女子裊娜的剪影。
她坐在桌邊,手里穿針引線,咿咿呀呀地哼歌,“一縫呀妾身愁別離,二縫呀應恨郎君老,三縫呀此生夢迢迢……”
似在歡快地給心愛的人納鞋底、繡手絹、縫荷包。
一燈如豆。
喬蕎瑟縮在陰暗的墻角,雙臂抱緊膝蓋,披著斗篷,只露出一雙圓睜的杏眼。
她驚恐地看著桌邊穿針引線的女人。
女人與她長著一模一樣的臉,一襲蝴蝶粉衫,梳著雙丫髻,側(cè)坐在圓凳上,嬌俏可人。
但喬蕎知道,那不是她。
那是業(yè)障。
業(yè)障沒有腿。
她只能凝出上半身,下半身還是密密麻麻蠕動的碎肉,血糊糊地擠在一起,像一條條章魚觸腳,惡心怪異。
業(yè)障也沒有縫荷包。
她在縫人頭。
專注地給一具腐爛發(fā)臭的尸體縫合頭顱。
頭顱被江水泡爛,都看不出五官,皮肉要掉不掉,隱約可以看見腥紅的臉骨。
那具尸體是王瑾的。
喬蕎無比后悔。
無比后悔為什么要進入冥菩寺,讓這個可怕的怪物寄生自己。她殺了好多人,吸了好多人的修為,邁入分神初期,但心底卻仍然害怕怯弱。
業(yè)障蠱惑地問她:“別怕,你還有什么愿望,姐姐都幫你實現(xiàn)�!�
喬蕎不知道當時怎么就鬼迷心竅了。
她淚流滿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我希望,希望瞿如和師父……能死而復生�!�
業(yè)障一口應下:“好!”
可是,喬蕎萬萬沒想到業(yè)障的想法天馬行空。
瞿如被吸成了一張干皮,但翅膀還在,業(yè)障就砍下瞿如的半妖翅膀,挖出王瑾已經(jīng)掩埋的尸體和頭顱,打算把他們?nèi)靠p合拼接在一起。
喬蕎被她的做法嚇得又哭又叫,卻無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