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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遠(yuǎn)處翻地的人又換了一批,裴元惜打眼看去,看到熟悉的黑臉大漢。黑臉大漢使著鋤子,瞧著竟然像是一個常年干活的人。

    她望著近在眼前的山,突然失笑。

    黑臉大漢和村姑,他們還真可以。

    月白長衫的公子優(yōu)雅踱步進(jìn)來,給低矮的院子平添一抹亮色。程禹往院角一看,眸中帶著幾分深思。

    她一邊晾曬干菜,一邊聽著婦人們說話,嘴角始終含著笑意。那笑如這冬日暖陽,分外的令人舒服。

    何嬸旁觀她兩日,越發(fā)對她的踏實感到滿意。身為程禹身邊得用的人,何嬸自是將她的舉止事無巨細(xì)地匯報給自己的主子。

    程禹聽著何嬸對她的夸獎之詞,說她不嬌氣是個過日子的,說她從容淡定與他最是般配。他心道此女狡詐,不知耍什么花招。

    明知她故意同莊子上的套近乎是別有用心,他還是驚訝于她此時的樣子。尋常民間女子的衣服

    ,烏黑的發(fā)編成大辮子垂在一邊,頭上包著一方頭巾。

    樸素的打扮,越是突顯她的美貌。

    剛才她笑的時候陽光恰巧照在那玉一般的臉上,他似乎還能看到暈生出來的光。在最開始的那一瞬間,她溫暖的笑像是撞進(jìn)他暗無天日的心間。

    婦人們看見他,一個個噤聲不敢說話。

    他沒有進(jìn)來,站了一會后一言不發(fā)地離開。

    “嚇?biāo)牢伊�,我還以為公子會生氣。”一個婦人道。

    另一個明顯心有余悸,“公子瞧著好說話,不知為何我們都很怕他。他必是來看姑娘的,姑娘真是好福氣�!�

    裴元惜笑笑,看著程禹進(jìn)了她右手邊過去第二個院子。

    莊子不像東都城,這里的人一日只食兩頓。半下午用第二頓飯的時候,裴元惜見到了那位雅兒姑娘。

    確實長得不錯,中上之姿。

    她穿金戴銀、衣著鮮艷,不像山里人也不像莊子里的下人。倒也不能同大戶人家的小姐相比,同一般富戶人家養(yǎng)出來的姑娘差不多。

    那雙杏眼在落在裴元惜的臉上時閃過嫉妒之色,再一看裴元惜的衣服打扮嫉妒立馬轉(zhuǎn)化成輕視,隱隱有一種高裴元惜一等的優(yōu)越感。

    她以為裴元惜之所以穿成這樣是程禹安排的,心想著什么東都城的世家嫡女,也不見得公子有多在意。

    “吃吧�!彼扬埐藬[在桌子上,盯著裴元惜看。

    裴元惜不看她,自顧地吃起來。

    任何人吃飯時被人盯著,感覺都不會太舒服。她的眼神那么的直白,連裴元惜一只飯嚼了幾下都在數(shù)。

    她心里不得不承認(rèn),對方吃飯樣子很好看,不知不覺眼中帶出妒色�?粗粗致冻鲆唤z鄙夷,什么世家姑娘,竟然吃得比莊子上的婦人還多。

    裴元惜吃飽后,這才抬頭看她。

    “如果這不是在莊子上,而是在東都城的任何一個府邸,你這雙眼睛都別想要了�!�

    “你少唬我�!毖艃汉咭宦暎斑@可不是東都城,你也別再端什么世家姑娘的架子。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你還真當(dāng)自己還是侯府嫡女。”

    “我為何要當(dāng)自己是侯府嫡女,我原就是侯府的嫡女�!迸嵩朴频氐�,視線落在她頭年金釵上。

    金釵成色新,款式談不上有多好。

    她得意地一扶金釵,“侯府嫡女又如何,這里是莊子,不是侯府。”

    “你說的沒錯,這里哪能我們侯府比。前些日子我才賞給府中打掃的婆子一根金釵,都比你頭上戴的這根要大上許多�!�

    雅兒臉色一變,自己今天戴的金釵是娘給她新打的,整個石佛鎮(zhèn)也沒幾個姑娘有。這個什么侯府姑娘竟然看不上,還說什么賞給下人的都比她戴的大。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處境,像個村姑似的有什么資格笑話她。

    她從小就知道長得好,只要見過她的人哪個不夸她像大戶人家養(yǎng)出來的小姐。莊子上的后生和公子身邊的人她一個也看不上,她一顆芳心早已在公子的身上。

    “姑娘說這些話有什么用,我都說了這不是侯府。”

    “誰說沒有用。”裴元惜淡淡地看過來,像看什么東西一樣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看你這身打扮,實在不是一個安分的下人,你喜歡你家公子吧?”

    雅兒驚了一跳,她在莊子上眼高于頂,但她實實在在不算什么有心機(jī)的人。猛不丁被人說穿心事,臊得一張臉通紅。

    “……”

    “我是你家公子從東都城帶來的,你娘應(yīng)該告訴過你,你家公子為何將我接來?”

    雅兒通紅的臉轉(zhuǎn)白,娘確實說過。娘說公子心悅這位侯府姑娘,可能要娶對方為妻。娘還說這位姑娘無論身份長相,和公子都是天生一對。

    “奔者為妾,你得意什么?”

    裴元惜笑了,“你家公子什么人?”

    雅兒愣了,接不上話。

    裴元惜道:“他是罪臣之后,是三年前應(yīng)死之人。他若想光明正大出現(xiàn)在世人眼中,勢必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起事之人焉能以常理論之。別說我是他派人接來的,便是我投奔而來日后也是一段佳話。以他如今的處境,你覺得我可能為妾嗎?”

    “……不知羞!”

    “這就不知羞了?我可還有更不知羞的。想我堂堂侯府嫡女,原本應(yīng)該有個上好的姻緣,被你家公子帶到這鬼地方來,縱然我會嫁他為妻,我心中依然滿是怨怒。我低嫁于他,自是不愿他有其他的女人。所以你收好你的小心思,因為我是絕不會同意他納妾的�!�

    雅兒的臉已經(jīng)徹底白了,這什么侯府嫡女,怎生如此不知羞又善妒。她幾乎是掩著面奪門而出,當(dāng)下去找自己的親娘告狀。

    何嬸對程禹忠心不二,自是將裴元惜說的不許他納妾之事原原本本轉(zhuǎn)告。

    程禹聽完后若有所思,眉間隱有一絲邪氣。

    裴元惜看到他進(jìn)屋時并不意外,坐在桌前不動沒有起身的意思。他也不惱,徑直坐到她的對面。

    “若程某不納妾,裴二姑娘真愿嫁我?”

    “當(dāng)然是不愿的,我不過是同雅兒姑娘說著玩。誰讓她一副我要搶她心上人的模樣,還諷刺我奔者為妾�!�

    她說得太過坦然,程禹一臉陰鷙。

    “若真要娶姑娘,眼下誰也攔不住我。”

    “如果程公子真要娶我,我自是會從的。不過以你我如今的身份,你是高攀我。我嫁給你并無半點好處,你讓我如何心甘?”

    聞她此言,程禹臉上的陰鷙反倒散了一些�!芭岫媚镄臍庵�,怕是一心向往權(quán)勢滔天。若要你心甘,必以錦繡地位相許,對嗎?”

    裴元惜不見半點羞愧,反倒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自然如此。程公子在東都城待過,就知我父親有多看重我。你父親曾說過以我之聰慧若是男兒,必是棟梁之材。我可不信什么男人的情愛,古往今來色衰愛馳的例子不勝枚舉,唯有權(quán)勢永遠(yuǎn)令人趨之若鶩。”

    “所以如果我能成一番事業(yè),裴二姑娘才會心甘情愿跟我?”

    “沒錯,我只敬高高在上的地位。”

    程禹以為她說的都是真心話,這樣的一個女子外表看著美貌無害云淡風(fēng)輕,實則最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他不怕人有野心,就怕人有異心。

    “我若能許你高高在上的地位,你當(dāng)如何?”

    “許諾和能做到是兩回事,動動嘴皮子的事情誰都會,就看程公子會怎么做,又能做到哪個地步。我這個最是識時務(wù),只看重對自己有利的人和事�!�

    怪不得她一路上十分配合聽話,到了莊子也不吵不鬧,果真是一個極其聰明懂得審時度勢的女子。

    她這樣的態(tài)度反倒讓程禹放心,越發(fā)覺得她就應(yīng)該是鳳命。

    屋頂之上,一人靜止無聲無息。

    公冶楚臉色同暗夜一樣黑,皇帝說他們相愛,夢里的他對她愛到入骨入血。她說她是最識時務(wù)之人,她最崇尚的是權(quán)勢。

    明知她有可能在說假話,他還是忍不住想:后來她嫁給他是因為他這個人,還是因為他高高在上的權(quán)勢?

    第65章

    相見

    裴元惜再見到何嬸時,何嬸不再是笑容滿面,而是擺著一張晚娘臉。自打聽到女兒說的那些話后,她便覺得裴元惜太過善妒。

    哪有女子不許男人納妾的,普通富戶尚且有三五個姨娘,何況他們公子那般尊貴的身份。為妻者不賢不惠,再是出身好長得好也不堪為主母。

    雅兒一顆心全在公子身上,她當(dāng)娘的看在心里記在心頭。公子那般人物,她自是希望女兒能留在公子身邊。

    只不過公子尚未娶妻,此事便一拖再拖。她還當(dāng)這位侯府姑娘是個好的,沒想到竟是如此不容人的性子。

    她眼中難掩不喜,裴元惜只當(dāng)沒有看見。

    “姑娘,我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你若知道不當(dāng)講,不講便是�!迸嵩У皖^吃飯,回得不咸不淡。

    何嬸臉色立馬難看至極,有種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的憋悶,“姑娘你聽聽看,看看我說得是不是在理。女子仰男人而活,再是出身高貴的女子,也沒有攔著夫君納妾的道理。駙馬尚且還有一兩個通房,何況世間其他男子。女子理應(yīng)大度,若是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只會惹來男子的厭棄,到時侯后悔的反倒是你�!�

    裴元惜吃好了,擱下筷子淡淡地望著她,“我為何要大度?別人是別人,我是我。我為何要學(xué)別人那樣故作賢惠?”

    “姑……

    “嬸子你真是慈母之心,你親生的女兒上趕著要給別人做妾,你不僅不攔著反倒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里推�!�

    這話何嬸不愛聽,什么叫她把自己女兒往火坑里推。世家大戶長大的姑娘哪里知道平頭百姓的難處,嫁個普通男子一輩子柴米油鹽,還不如做富貴人家的妾室一世榮華富貴。

    她就雅兒一個女兒,自小養(yǎng)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好,她可舍不得自己的女兒以后操持家務(wù)受苦受累。

    “姑娘,此事由不得你�!�

    “嬸子既然知道由不得我,還在我面前說這些有的沒有做什么�!迸嵩Э羁钇鹕恚瑑�(yōu)雅地斜靠在床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嫡妻想要為難一個妾室法子多的事,不管你家公子以后的妻子是誰,必是都容不下一個有舊情的妾室�!�

    何嬸臉色更加難看,暗惱裴元惜不賢惠。公子一心為報家仇,根本無意女色。她身為下人,又不敢逾越提及此事。此次公子命他們將裴二姑娘接來,她心中還曾歡喜過。只要公子娶了妻,納妾便是再理所當(dāng)然不過。

    怎知侯府嫡女如此善妒,竟然這般不大度。

    “從東都城外到莊子上,一路上我可曾有過難過姑娘?我對姑娘恭恭敬敬,沒想到姑娘這般不講情面。姑娘是出身好沒錯,但姑娘別忘了此處是何地?說句不好聽的話,我若想為難姑娘,姑娘哪還能有這般好日子�!�

    她說的倒是實話。

    裴元惜面上露出一絲苦澀,好似情緒極其低落的樣子。

    何嬸挺直了背,暗道裴二姑娘縱然是嫁給公子,始終比不上那等明媒正娶的嫡妻,不過是心中有氣不痛快故意找茬。

    “姑娘,咱們都是女人。嬸子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不管以前在娘家如何,嫁人后看的都是男人的臉色。公子那般人品出眾之人,將來定非池中之物。別說是姨娘通房,指不定還有不少出身不輸你的貴妾。你若不趁現(xiàn)在多收攏人心,替自己尋幾個得用的幫手,日后拿什么穩(wěn)住自己的地位�!�

    “嬸子說得極是,是我一時想岔了。”

    何嬸聽她這話,便知她應(yīng)該有點想通了,當(dāng)下又恢復(fù)成之前那般笑容滿面。還關(guān)切地怕她一人太悶,讓自己的女兒雅兒來給她做伴。

    雅兒顯然被何嬸教過,也不管裝得像不像,總歸是看到裴元惜后親熱許多。也不擺譜也不端架子,明明比裴元惜年長兩三歲,還得憋屈地一口一個裴姐姐。

    裴元惜表情看上去似乎還有些別扭,態(tài)度不冷不淡。

    雅兒心里有氣,娘說讓自己好好討好這位裴姑娘。她臉都笑到發(fā)僵,對方卻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娘說裴姑娘同意了,自己才能留在公子身邊。她心道憑什么?就憑裴姑娘會嫁給公子?

    如果裴姑娘嫁不成公子……

    她閱歷少,在莊子上被人捧慣了并不知道如何掩藏自己的想法。裴元惜觀她表情變化,便能將她的心理活動猜出個七七八八。

    “姑娘,東都城繁華嗎?”她問。

    裴元惜聞言頓時一臉落魄,“自然是繁華的,那可是京都。羅布井的鋪子里總有新奇的玩意,長街每逢過節(jié)熱鬧非凡。不像這山里,要什么沒什……

    雅兒杏眼一轉(zhuǎn),“東都城那么好,姑娘就不想回去嗎?”

    “你什么意思?”裴元惜面上帶出一絲惱怒,“不是你娘把我接來的嗎?我堂堂侯府嫡女被你們帶到這山溝里來,我還怎么回得去!”

    “姑娘,我倒是能幫你。”

    “你這么好心?”裴元惜的眼中滿是懷疑,“你不會是來試探我的吧?”

    “誰試探你?我就是不喜歡你,恰好你也不太情愿留在這里。我?guī)湍阋彩菐臀易约海铱刹辉敢夤尤⒁粋像你這樣的妒婦�!毖艃好浖t著一張臉,杏眼微微泛著紅,不知是氣的還是惱的。

    裴元惜懷疑的看著她,“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我不會走的�!�

    “你真的不想再回到侯府?憑你的長相和出身在東都城里找個什么樣的好夫家沒有。我好歹是我娘的女兒,莊子我熟悉得很。我會派人悄悄送你出去,一路將你送回東都城。便是這樣,你也不走嗎?”

    確實很誘人,裴元惜在思考。

    雅兒有點緊張,眼睛一下不眨地盯著她,連呼吸都不自覺變得短促。

    一刻鐘后,裴元惜突然自嘲一笑,“不走。我回到侯府又如何?誰知道我被人劫走之事會被傳成什么樣子?怕是我的父兄長輩寧愿我死在外頭,也不愿意我給侯府蒙羞。你可不知道世家有多看重姑娘家的名節(jié),送到寺廟青燈古佛都是好的,一尺白綾了斷的不知有多少�!�

    別說是世家,普通人家何嘗不是如此。

    雅兒恨不得跺腳,這女子不走,難道真要嫁給公子?“你不是皇帝的干娘嗎?誰敢逼你去死?”

    “你真是天真,皇帝比侯府更重面子。我若真是名節(jié)盡毀回到東都城,恐怕第一個不愿意我活在世上的就是皇帝。”裴元惜像看白癡一樣的地看著她�!澳慵夜邮莻有抱負(fù)的,我跟著他指不定還能賭一賭。待我日后一身榮耀立于人前,誰還敢拿我今日的處境說嘴。”

    她心中越發(fā)氣惱,跺跺腳賭氣道:“不識好人心,以后別后悔�!�

    “你能有好心才怪,你不就是怕我嫁給你家公子斷了你做姨娘的路。別一門心思想著給人做姨娘,姨娘能有幾個好下場。越是精明算計的姨娘越是到頭來一場空,你還沒聽說過我們侯府的事吧。有空問問你娘,指不定你會改變主意�!�

    侯府的事,何嬸自然沒有說過給自己的女兒聽。被女兒一問,支支吾吾揀了一些說。宣平侯府確實夠亂的,怪不得那位裴姑娘如此容不下妾室。

    讓女兒接近裴元惜,自然不可能真是去陪對方說話。她打發(fā)女兒后,轉(zhuǎn)頭就去了程禹那里,將女兒試探的結(jié)果如實轉(zhuǎn)告。

    程禹冷“嗤”一聲,倒是不意外。

    國公府出事時,多少人避之不及。他們一家人被下大牢之后,母親的娘家讓母親同父親和離,原本已經(jīng)出嫁的姐姐都被夫家給休了。

    沒有人替他們程家說話,人人都懼怕公冶楚。

    人總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事情,裴二亦不例外。她若回到京中,侯府哪里還能容得下她。對于女子而言丟命是小,失節(jié)是大。別說是嫁個好人家,怕是性命都難保。便是宣平侯再疼她,也不敢將她嫁入高門大戶,尋個好拿捏的普通男子已是最好的結(jié)局。

    她是個聰明人,自是知道如何決斷。

    國公府抄家后,他不相信所謂的患難真情,他只信奉利益動人心。比起那等滿口仁義道德的人,圖利之人最讓人放心。

    他沒有退路,她也沒有退路。

    視線越過低矮的土院墻,看到與其他人一起曬干菜的女子。她不愿意替自己的男人納妾,恐怕還是心有余悸。堂堂嫡女被妾室偷換當(dāng)成庶女養(yǎng)大,期間還癡傻十年。換成任何人,定然都十分痛恨妾室。

    她會有今日的性子,必是與她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他何嘗不是因為家破人亡之后才變成今日的他。望著那同婦人打成一片的女子,他突然覺得除去復(fù)仇外似乎還有另外值得期待的事情。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一定會奉上她想的東西。只要她愿意跟自己赴那荊棘滿地的復(fù)仇之路,事成之后他自會給她想要的榮寵。

    裴元惜曬干菜的動作有模有樣,不時同那兩個婦人說說笑笑。眼角余光一直注意著那邊,等到那月白色的人影不見時,她朝田地間做活的人看去。高個黑臉的男子倒是有點顯眼,何況還是兩個。

    有些人天生就應(yīng)該登上高位,因為足夠心狠手辣,比如此時易容黑臉的那位。他恨商氏,于是血洗太凌宮。

    他遷怒衍國公府,衍國公府滿門抄斬,他狠絕果斷從不給人留有余地。那樣的人才是最后的贏家,才能能雷霆之勢坐在那高高的龍椅。

    有的人空有報負(fù),便是再天時地利人和只怕到頭來還是會功虧一簣,因為骨子里尚存著幾分善,比如剛才看她的程禹。

    明明是以她為質(zhì),卻依然對她以禮相待,沒有虐待她更沒有關(guān)她小黑屋,甚至那什么毀她清白的話都只是嚇唬她而已。幾次三番試探她,而不是直接強(qiáng)行逼迫她就范。這樣的人不夠狠辣,說得好聽是清高,難聽些便是天真,所以注定會是最后的輸家。

    莊子上女人少,放眼望去幾乎全是男子。

    同她一起做活的兩位婦人一位姓李一位姓張,李嬸張嬸都是附近的村民,她們只是請來幫工的,平日里負(fù)責(zé)一些雜事。

    莊子上僅兩個院子里住著女眷,一個是裴元惜如今住的院子,一個就是何嬸母女的院子。何嬸管著莊子上下所有人的嚼用,是程禹較為信任的人。

    豆子已經(jīng)全部挑好,菜也曬完了。

    接下來她們準(zhǔn)備做豆腐。今年人多,要磨的豆子也多。比起一擔(dān)擔(dān)地往別的院子抬豆子,還不如把石磨搬到這里。

    這事得男人做,還得是力氣大的男人。

    李嬸站在院子外面一看,指著幾個人點了點,“你們,過來�!�

    被點到的胡子大漢屁顛顛地跑在最前面,這幾天他天天心里火燒火燎。那仙女似的娘們天天在院子里走動,勾得他夜夜夢里死去活來。

    一聽是抬石磨,立馬蔫巴了。可一想到抬石磨要進(jìn)院子,又像打雞血似,這下可以近看美人了。

    公冶楚也在占名之列,他走在后面看都沒看裴元惜一眼。

    石磨很沉,幾個漢子抬著還是很費勁。胡子大漢呲牙咧嘴,一張臉黑紅黑紅的。放下磨子的時候直喘氣,眼珠子恨不得粘在裴元惜的身上。

    李嬸瞪他一眼,“看什么看,是你能看的嗎?”

    胡子大漢嘿嘿一笑,討好不已,“大姐,我叫賈金寶,以后有事盡管叫我�!�

    “賈金寶,你這名字有意思�!睆垕鹞嬷煨�,金寶就金寶,叫什么賈金寶。

    賈金寶以為是在夸他,當(dāng)下來勁,“大姐,我這名字可是我娘花了十個銅錢找先生取的。我命里缺金,所以叫金寶。我父母那可是十里八鄉(xiāng)的講究人,不像有的人叫什么大柱二狗,還有什么狗蛋牛蛋。像我這兄弟因為力氣比別人太就叫胡大力,他父母也太不講究了�!�

    一番賣弄之言,貶低別人抬高自己實在是有些滑稽。

    當(dāng)裴元惜看到賈金寶對公冶楚說胡兄弟你應(yīng)該改名時,她瞬間失笑,敢情堂堂大都督給自己弄了這么一個隨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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