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高導睜開了眼睛。
高導從地板上坐起來了。
高導眼中有一絲迷茫。
高導看向他們。
眼下,事情已經(jīng)很清楚了,高導好像是無辜的。
“高導�!绷譂〉溃骸澳鷦偛磐蝗粫灥沽耍覄傁氪�120,您又醒了,我覺得您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去做個腦ct�!�
高廖看向仍在昏迷的助理:“他也是?”
“他不是�!绷譂≌嬲\道:“您昏倒的時候把他砸暈了�!�
高廖神情木然:“哦�!�
“對了,您的道具師�!绷譂〉溃骸八孟癫灰娏��!�
說實話,他心里有點慌。道具師化成了飛灰,豈不是意味著他身上背上了人命?
不,也不對,幾天前那個小女孩林可心也是一樣,被他打得灰飛煙滅了。他回去之后回過味來,也覺得自己好像背上了人命,但打通兒童醫(yī)院電話后,醫(yī)院說,確實有一個名叫林可心的小女孩,今天突然病情穩(wěn)定,過了觀察期,或許就可以辦出院手續(xù)了。
高廖用手按了按眉心,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林�。骸澳v�!�
“道具師。”高廖道:“他今天請假了�!�
——這就對了。
魔物寄生于人的體內(nèi),必要的時候可以脫體而出,獨立在世界上出現(xiàn),但追根究底,它們都源自某個人的內(nèi)心。低級的魔物沒有形態(tài),而高級的魔物,比如林可心和道具師這種,則完全模擬了宿主的外貌。換句話說,魔物就像人的心魔。今天的道具師在他手下灰飛煙滅,沒留尸體,同樣受到靈力波動攻擊的高廖和助理卻毫發(fā)無損,正說明了今天被打死的道具師只是一個魔物,而非那個真正的活人。
至于真正的活人道具師……
能引來這么高級的元嬰期魔物附體,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林潯反手就打電話給了曹警官。
電話打完的時候,正好祁云應(yīng)付高導結(jié)束,拉著他溜了。
林潯總覺得高導正在凝視他們的背影。算了,不計較,他同情一個失去繆斯的人。
電梯里,祁云又用嫉妒仇恨而又惡毒的目光盯上了他。但是,由于這人現(xiàn)在五官太美,氣勢太弱,反倒顯得整個人慘兮兮的,把林潯給逗笑了。他剛想嘲諷祁云幾句,手機響了,是微信的提示。
來自常寂師兄,師兄大概是終于從趕論文中清醒。
聊天記錄歷歷在目,他給師兄發(fā)了七八張祁云不穿上衣,畫妖異眼妝,在礁石里扮演夢中情魚的照片。
師兄的回復很短,只有一條。在這一條之中,也僅僅只有一個符號。
常寂:?
一只快樂的指針:。
常寂:他在做什么。
一只快樂的指針:拍片。
回復完,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措辭有些不當,當即撤回。
師兄那邊似乎沉默了。
林潯即刻補救。
一只快樂的指針:電影試戲,試完了,我們打算回去了。我送他回去吧。
常寂:不用了,我接吧。
一只快樂的指針:好。
林潯快樂地把有人認領(lǐng)的祁云放置在一樓休息室里:“乖,我走了,你等人接吧。”
祁云不說話。
林�。骸案吡魏孟袷莻好人,你多蹭他幾個電影拍�!�
祁云仍然不說話。
不說拉倒。
林�。骸霸僖�。你別急,我們用鍵盤的人就是這樣的。你加油,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祁云冷漠道:“再見。”
林潯轉(zhuǎn)身,他被祁云嫉妒仇恨的目光目送離開,他覺得很快樂。
今天一天都很快樂,打架也很快樂,雖然差點死掉,回想那一刻,實在令人渾身發(fā)麻。
但是,他好像確實很喜歡這種挑戰(zhàn)性巨大的東西,尤其是用近乎于賭的方式贏了一條命回來,勝敗逆轉(zhuǎn)的那一刻,和瀕臨死亡一樣渾身發(fā)麻的舒爽,像是做出一道完美的證明題一樣。
他回到車里,車外面聚了幾個年輕女孩子,有點眼熟,應(yīng)該是祁云的粉絲等著看他下班。他沒管,徑直上了車,祁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實在不適合被拍到,不過師兄應(yīng)該會處理好。
怕只怕這車的型號被扒出來,他也沒想到東君車庫里會有這種東西。
想到東君的那一刻,他忽然心臟重重一跳,、。
劫后余生的喜悅姍姍來遲,他猛地松了一口氣。
他不是無牽無掛,不是能隨便死掉的人,譬如說,他現(xiàn)在暫時性地擁有東君,而死了就沒了。
要是剛才死了,那得多虧。
林潯點開和東君的聊天,給他發(fā)了一個貓貓賣萌表情。
一只快樂的指針:[表情]
一只快樂的指針:愛你!
發(fā)完,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倦意襲來。這一天下來更是消耗掉了所有的精力,回去的路程大約一個半小時,林潯給洛說了一聲目的地后,就放平了座椅,閉上眼打算休息一會。
這一休息,眼睛就睜不開了。
醒來的時候,還是在車里,汽車依然在前進。
他坐在副駕駛位,視線稍微左移,就看到了自動駕駛系統(tǒng)的屏幕,路線圖上有一個光標標記著現(xiàn)在的位置,箭頭代表行進的方向,遠處一個藍色的記號代表終點,還是在回住處的路上。
屏幕的左上角是版本號,V2.0.1。
林潯蹙了蹙眉,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記得現(xiàn)在的版本是4.3.2。
但身體和動作并不聽大腦的使喚,記憶也出現(xiàn)混亂,一切都不合邏輯,他轉(zhuǎn)頭望向左邊。
左邊的人穿一件很簡單的黑色襯衫,扣子是銀色。他在翻文件夾,幾縷長發(fā)落了下來,又被拂到耳后。
東君,他在心里默默念這兩個字。
林潯伸手,從他正在翻看的文件夾下抽走了下面那一個。
邊翻看,邊道:“資金有點緊張?”
左邊的男人淡淡“嗯”了一聲,道:“全球推廣需要成本,不過在可控范圍內(nèi)。”
林潯翻了幾頁,似乎興致缺缺,又合上:“那我不管了。”
就聽東君熟悉的嗓音道:“你不需要管這些。”
他把文件夾放回去,然后看窗外景色。
很熟悉的風景,但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走過這條路。他的精神有點疲憊,最近這段時間太忙,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3.0暫時沒進展,有幾個問題一直想和你聊一聊來著,不過沒時間�!�
東君的目光從文件上移開,看向他,道:“今晚就可以。”
“今晚也不是很想,”他擺弄著車里的掛飾,道,“我最近有點失去熱情了,想換個方向�!�
說到這里,他終于精神了一點兒,道:“我想搞人工智能,廣義的那種。Eagle家那個是真的智障,那么智障的系統(tǒng)竟然全球持有率百分之五十五,我覺得不行。”
“不過突破性進展確實很難,瓶頸。我在想別的角度,或者……”
話音未落,東君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林潯看了一眼屏幕,是他不知道的人。
他話音頓了頓,有點失落,道:“你先接吧�!�
東君接通電話,林潯也不再說話,就靜靜聽他短暫地下了幾個命令,然后掛掉。
這人總是很忙。
忙到……有時候他都不想去打擾的地步了。
他心里有一絲隱約的不安,但也說不出從何而來。
最后,林潯響那邊伸手,帶了試探的意思,又似乎有些惴惴,去覆上東君的手背。東君回握住他的手,勾了勾他的手指,道:“怎么了?”
“沒什么�!绷譂〉馈�
東君道:“想做人工智能的話,我?guī)湍惆炎詣玉{駛那邊交接一下�!�
“沒有那么快,”林潯笑了笑,又頓了頓,“不過暫時離開這個項目也行,我最近真的沒靈感。團隊里都沒有幾個認識的人了,你把江云調(diào)出國了,你好煩,他又跟我沒……”
話未說透,他把手抽回。
但手腕被扣住,抽回未遂。
他低聲道:“你不喜歡我跟其他人一起做項目,那你和我做,你又沒時間�!�
東君沒有說話。
他看東君,對上了東君的目光。
只是注視,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視野里有那么多東西,他卻只能看見一個。
但他就要和東君較勁,要把自己手從這個男人手里抽出來,越是使力,越覺得心里不好受。在某一個片刻,垂下眼,抿了抿唇,自暴自棄一樣偏過頭去。
——把他委屈得直接醒過來了。
好像也沒醒,仍然還抓著一個人的手。
林潯睜眼。
他抓住的是東君的手,東君正看著他,五官還是那么不沾一絲人間煙火的好看,一只手臂攬住他肩膀,似乎正在嘗試把他從車里弄出去。
巧了,他現(xiàn)在也穿一件黑色襯衫,腰身收得干凈利落,扣子是銀色的。
林潯當時就恍惚了一下,三秒鐘后,才反應(yīng)過來這人不是夢里那個狗東西,是男神。
于是他伸手,讓東君的動作順利一點兒,沒完全清醒,被抱起來的時候覺得挺舒服,神志不清地用臉頰輕輕蹭了蹭東君的肩膀。
男神的待遇自然與狗東西不同。
他睡過去之前,還給這人發(fā)了一個“愛你”來著。
第114章云(5)
東君:“要繼續(xù)睡么?”
林潯:“不睡了�!�
東君:“晚飯?”
林�。骸皼]有�!�
東君把他放在了沙發(fā)上。
不妥,用詞不當,其實是東君自己坐在了沙發(fā)上,但他還抱著林潯,于是林潯間接被放置在了沙發(fā)上。林潯尋思自己也不是個小鳥依人的姑娘,怕壓著他男神,自行脫離,轉(zhuǎn)而靠著他,揉了揉眼睛。
東君把他手拉下來,不讓他揉。
東君問:“下午做了什么?”
“有一點�!彼贿呎f,一邊不著痕跡地解釋自己干了什么:“還是我那個朋友,叫祁云那個,他沒助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我跟著他在劇組玩了一下午。”
“嗯。”東君聲音淡淡:“很累?”
林潯當即就聽出潛臺詞來,東君這是在質(zhì)問他只是去劇組玩,怎么就直接累到在車里睡了一路。
他并不是沒有辦法對付這樣的質(zhì)問。
他小聲道:“那也不是下午累的�!�
東君:“嗯?”
他:“是您昨天晚上折騰我�!�
東君沒說話。
林潯早就發(fā)現(xiàn)了,“您”這個字對東君有奇效。他想,“您”這個字是稱呼前輩時的措辭,將自己放在了弱勢的位置,或許它能喚起東君為數(shù)不多的良心。東君的手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撫著他的頭發(fā)。然后,林潯聽見他微微低的嗓音,帶一點兒好聽的沙:“我為什么折騰你?”
林潯:“?”
鍋又甩給我?
他:“我不是故意要招您的。”
“哦。”東君:“這樣啊�!�
何其冷漠的一個“這樣啊”。
林潯咬他,又被拉到懷里,在沙發(fā)上纏成一團,并在某一刻開始接吻。
鬧夠以后,林潯氣喘吁吁的,移動到了沙發(fā)的另一端。指針和機器人玩夠了,也跳上沙發(fā),在他們中間坐下,姿態(tài)優(yōu)雅地舔著爪子。
東君伸手,指針走過去,安靜趴下被他順毛。
順了一會兒,這貓又開始活潑了,抱著東君的手指,伸出爪鉤來,作勢想咬。
東君把它推到一邊去了。
林潯嘴唇還有點兒疼,唇角那里被咬破了皮,肩膀被用力按住后再松開后也有些發(fā)燙,他冷眼看著這個男神。
——乖的時候就擼人家的毛,開始鬧的時候,超出忍受范圍了,就扔到一邊。說到底,在頂端站久了的男人,習慣也好,本性也好,還是喜歡乖的。
而自己整體上算是聽話,但有時候,也不能說很聽話。
這人忍受范圍有多大,他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得到的待遇太好,讓他總覺得東君對他沒有底線。但人不能一直做夢。
他喊了一聲指針,貓爬進他懷里,小聲呼嚕。
東君起身,朝這邊走來,林潯抬頭看他。
東君:“晚飯想吃什么?”
“我想想……”林潯道:“想喝皮蛋瘦肉粥�!�
東君伸手給他理了理頭發(fā),理完,手指向下,指腹又輕輕蹭了一下他的嘴唇微微紅腫的那一塊兒,按住,向內(nèi)。
林潯叼著他指尖磨了磨,完全是下意識的一個動作,他覺得自己很矛盾。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和面前這個男人相識未深患得患失,有時候又覺得那些下意識的親昵像是相識了很多年。
他忽然問:“你會彈鋼琴么?”
恍惚間,他覺得東君眉宇間透出微微的溫柔。
就聽見東君道:“會�!�
林�。骸澳悄憧梢詮椊o我聽嗎?”
東君的手在他唇緣上緩緩游走,道:“好�!�
林潯便跟著東君走進了那間白日里他沒敢進去的琴房。
甚至不需要什么準備,當東君坐在鋼琴前的時候,打理整齊的黑色襯衫,燈光下熠熠生輝的銀扣,筆直挺拔的腰身,以及放在琴鍵上的修長十指,仿佛他就是為了彈奏一首曲子而來。
這人向來如此,永遠都游刃有余。
幾個無規(guī)律的音符彈響過后,成形的音樂流淌而出。
琴房燈光淡淡打在東君的側(cè)影上,和著鋼琴的旋律,或許是甜蜜的,卻揮之不去一種纏綿悱惻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