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享受那盈盈不足一握,燙人掌心的細軟小腰。
他也能夠在阿姐的身側(cè),而他的位置是什么?
是弟弟。
弟弟只能看著阿姐和駙馬,和阿姐之間永遠跨不到再近了。
平白第一次。
憐煜厭惡起這個讓他當(dāng)初能夠讓他安心,免去充當(dāng)生子工具的身份。
街市傳來許多聲音,四面八方都有。
“誰說的公主駙馬貌合神離啊?”
“裕安長公主猶如明珠璀璨,駙馬龍章鳳姿,舉止親密無雙,猶如一堆璧人,仿佛天造地設(shè)�!�
“都是外頭的人亂傳,真該叫那些人都來看看�!�
“是啊,公主和駙馬的感情多好啊……”
“......”
含巧聽了這話,心里暢快,可算是替公主出了一口惡氣了。
她還撞了撞含妙的手肘腕子。
含妙按住她,無聲叫她安靜別喧鬧,在場的人里,估摸著,就她是真開心了。
“......”
裕安長公主府口過往的人都在不住口的稱贊,公主和駙馬夫妻恩愛。
贊許的話無孔不入鉆進憐煜的耳朵里,仿佛針扎一樣,戳得深疼。
寬袖掩藏底下的手攥成了拳。
低掩的睫下藏著洶涌的嫉妒和駭人的陰寒。
“阿姐。”少年的聲線隱含著不為人知的酸澀。
楚凝命含巧上前接過憐煜一旁的書目。
憐煜眼見,往常都是阿姐來迎的,阿姐還會細問幾句功課,捻帕子踮著腳給他擦拭額上的細汗。
他彎腰行禮,“見過駙馬�!�
再抬眼,眸光中的復(fù)雜全都斂藏得干干凈凈,只留乖順和安靜。
“公主您瞧,臣下不管說了多少遍,憐煜他總是跟臣下客氣。”
“他喚公主阿姐,一聲姐夫都不肯喚臣下�!�
邵瀛看著面前的少年,這才多久不見,少年比之前還要更顯眼。
顯眼到令人覺得刺目,他氣質(zhì)本就出塵。
而今脫胎換骨脫了奴籍,少了病弱的孱弱和蒼白,俊臉添上去的血色,越發(fā)呈現(xiàn)出絕艷之態(tài)。
楚凝不喜邵瀛開玩笑到憐煜的頭上,迫他做不喜歡的事。
這就像是在輕視她心里的那抹影子。
楚凝無聲為憐煜開解,更為他壯聲勢。
“駙馬過慮了,阿煜雖然年輕,卻也穩(wěn)重,他做事自然有自己的思量�!�
“我信阿煜。”
憐煜耳尖一動,對上女郎的眼,她對憐煜蔚然一笑。
少年感應(yīng)到后,垂下來眼。
阿姐說這話的意思,也是表了他昨兒個跟著杜成越逛花苑的態(tài)度嗎?
一句相信讓憐煜慌忙亂了七.上.八.下的心穩(wěn)了下來。
阿姐這樣說,就是沒什么了。
不知為何,總還有淡淡地?zé)⿶揽M繞。
那昨日他發(fā)現(xiàn)的簪子...那場夢...
又是什么?
“......”
憐煜穩(wěn)重,這反過來,是說他不穩(wěn)重了?
邵瀛眉心一蹙,斂了話,唇邊的笑也僵了幾分,沒有再講了。
穩(wěn)重,能逛到花苑去?
要不是昨兒個裕安長公主身旁的侍女,加之前太師杜明檀的孫兒會善事。
昨兒個的事情鬧得大,還不知道要闖出多少亂子。
這叫穩(wěn)重?
圣上也有耳聞,傳了邵瀛問了幾句,邵瀛不明就里,忐著心神搪塞。
回來問了一遭才知道憐煜鬧出了事。
先前就覺得他太惹眼,本來這頭就被春娘鬧得煩,聯(lián)姻以來,與裕安長公主并沒有過一絲口角,頭次生出來的不愉快,也因為他。
邵瀛越發(fā)對憐煜不喜。
他順勢策劃這場戲做做文章,回應(yīng)給外人瞧,駙馬與長公主并無罅隙。
裕安長公主府邸清靜,誰敢在門口閑逛看。
縱使偶爾有人過往,全都低著頭匆匆走過這還敢停下來說來說去?
都是邵瀛安排的人,戲演完了,再傳出去,好以流言擊破蜚語。
邵瀛刻意走在前頭跟楚凝低聲說著圣上傳喚他的事。
這不好叫人聽去,憐煜落在后面。
含巧故意使婢子在他前頭,他和楚凝之間就隔了許多人。
看著前頭兩人的距離,少年心里打翻的醋蔓延了,說話便說話,邵瀛為何要離阿姐這樣近,幾乎快要貼到耳朵。
往常他也走在阿姐身側(cè)。
今他一來,就落在后面,隔著人,只能見阿姐的背影,忍受這番痛苦的疏離。
趁著邵瀛凈手的功夫,憐煜快他一步,做到了往常的位置。
前幾日挪開距離的圓凳又挪了回去,離女郎更近。
楚凝的另一旁得留給婢女布菜,邵瀛只得坐到楚凝的對面。
他沒有注意到憐煜的小心思。
邵瀛一來,少年更顯得沉默,楚凝看著他低垂的眉眼,用膳時,給他夾了許多菜,讓他多吃一些。
憐煜乖覺,抿唇對著女郎笑,“多謝阿姐�!�
夾什么就吃什么,乖得人心頭柔軟。
姐弟二人仿佛旁若無人,邵瀛覺得自己好似外人不討喜一般插足進來。
若真算外人,也不該是他。
“先前公主讓臣下在朝中尋武將為憐煜做教習(xí)師傅一事,臣下幾番問詢,找遍朝野,并無.....”
邵瀛看了少年一眼。
“無人應(yīng)下�!�
然則尋給憐煜尋找武將師傅的事,楚凝當(dāng)時跟他提起,他說好。
并沒有過多上心,倒是派了手下人去問,幾乎沒有回信,剩下的只怕也是如此。
大褚之所以勢力不夠強橫,正是因為武將少。
而僅有的武將軍營中事務(wù)忙碌,誰愿意騰出手來給富家公子做教導(dǎo)。
這么久了也沒信,楚凝停了給憐煜夾菜的筷。
“全都沒有應(yīng)?”
“嗯�!鄙坼娌桓纳�。
楚凝沉默半響,“他們不接阿煜,可有說明緣由?”
她看看是否還能爭取。
邵瀛隨口回道,“憐煜身子骨太薄弱,久在公主庇護之下養(yǎng)尊處優(yōu),只怕吃不得軍營中的苦楚�!�
話里的刺太直接明顯。
聽著就讓人不舒服。
憐煜吃著魚肉的筷子停下去,他沒有再吃了。
難得有見小奴隸吃癟,含巧都跟著捂著嘴偷笑了起來。
邵瀛給了人難堪,終于贏回一些被人比下去,以及被楚凝忽略的不爽利。
楚凝聞聲臉色變得凝重,頭回撩下筷子發(fā)出重重的一聲響。
裕安長公主難得發(fā)難,膳廳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含妙拽拉著含巧跪下,后頭伺候的婢子們一烏泱,全都跪了下來。
“公主恕罪,含巧她不是有意要笑小公子�!焙畹�。
楚凝轉(zhuǎn)頭。
視線一一掃過跪在地上的眾人,最后停留在含巧的身上。
“本宮無論叮囑多少回,阿煜是本宮的弟弟,你都不將本宮的話放在心里,對他屢屢輕.賤�!�
邵瀛靜默聽著,女人的話里有話,更像是對著他說的。
楚凝還是第一回
動這樣的怒,本宮都自稱了,一時之間,婢女們個個閉牢嘴,不敢吭聲。
“屢說屢犯,過往的罰都太輕了,不能讓人長教訓(xùn)�!�
“這次你就去中庭的石磚板上跪一個時辰,若有下次,再讓本宮聽到你冒犯取笑阿煜,你就不用跟在本宮身邊伺候了�!�
裕安長公主何時這樣嚴(yán)厲懲治。
邵瀛一時也被唬得怔愣,他心里越發(fā)篤定,楚凝是在殺雞儆猴給他看。
怪他言語輕視憐煜。
還專挑她身邊伺候了很久的人來罰,借故讓他知道,縱然他是駙馬也不能輕視憐煜。
含巧不怕罰,只怕丟棄,她忙求饒。
“公主...奴婢不是有意的取笑小公子,求公主寬恕,奴婢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這話你該對著阿煜說�!�
含妙聽出來楚凝的意思,連忙又拽含巧,暗示她順從楚凝的意思,朝憐煜道歉。
含巧心里不甘愿,也只能跪朝憐煜,“奴婢有口無心,懇請小公子寬恕�!�
憐煜看向楚凝,她安撫性地撫住憐煜,似乎等他決斷。
少年不喜含巧,但也深知她跟久了阿姐,對阿姐很衷心。
憐煜是覺得她礙事,想要把她剔除,但也不是現(xiàn)在,更不是借阿姐的手。
“阿姐,我沒事�!�
楚凝看著少年乖順漂亮,略顯得惶恐的臉,也知道自己忽而疾言厲色嚇到他了。
她的聲音回歸柔軟。
“既然阿煜替你求情,那就跪半個時辰即可�!�
“現(xiàn)在就去�!�
張么么領(lǐng)著人含巧等人退了出去,剩下的婢女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午日里,磚石正熱,生跪著抗,含巧姑娘習(xí)武的身骨,只怕都夠嗆。
“阿煜,多用一些�!�
楚凝招手換了一雙筷子,給憐煜接著夾菜,絲毫不聞不問邵瀛。
邵瀛不懂。
一個奴隸而已,充其量拿得出手就是那張臉罷了,為何楚凝要待他如此看重。
給他廢好大心力。
近來便聽說了,憐煜的教學(xué)竟然是京畿大名鼎鼎的前太師。
僅僅是憐惜而已嗎?
荒唐些想,若是楚凝想養(yǎng)他做面首,為何把他又對外稱義弟。
邵瀛他吃不下了,靜坐了一會也散不了尷尬。
便謊成外頭還有事,起身要走。
他說完了話,楚凝淡淡嗯一聲。
“駙馬既然事多忙碌,為阿煜尋著武學(xué)師傅的事情就不必再多操勞,這件事情我會找皇弟留心�!�
邵瀛被駁了面子,尷尬站著,還沒想好下言怎么回。
一旁默默低頭吃菜的少年率先發(fā)了聲。
“阿姐。”
適才受了委屈泛了紅的眼眸還沒有徹底消散。
女郎先前還冷冰冰,對上少年聲音就軟了下來,安撫拍了拍他的肩,有她在,不怕。
“不用麻煩駙馬和圣上,成越有武學(xué)的教引師傅,先前早間完成了功課,我跟他去過訓(xùn)練場。”
“成越的師傅見過我射箭,他想要收我。”
“杜成越的武學(xué)教引師傅?”楚凝重復(fù)一遍,旋即想到了什么。
她不由驚愕問道,“是芩南逐嗎?”
芩南逐的名聲,邵瀛也略有耳聞,他轉(zhuǎn)過了背,“大褚第一將軍,芩大將軍?”
“大將軍?”
憐煜只聽成越提起過他的武學(xué)師傅很厲害,沒想到這么厲害。
“我也不大清楚是不是阿姐口中的人,他年逾花甲,嗯……眉骨上有個很明顯的砍疤�!�
眉骨上有砍疤,這不正是芩南逐嗎。
“那就是了�!�
普天之下能有幾個芩南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