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趙??無奈道:“……喜歡�!�
他幼時吃了太多的苦,以至于長大之后,格外嗜甜。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喜好,出去外面吃飯的時候,總揀自己不喜歡的吃。不止吃飯,他在別的事上同樣如此,以至于花溪城中,沒幾人知道趙??的真實喜好。
既然沒人喂,趙??便自己伸手挑了一個,塞進嘴里,慢慢品嘗著桂花棗的味道。
許是嘴里的甜味蔓到了眼中,趙??看向謝九塵的時候,覺得他的眼睛里也浸了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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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年夜
吃完一顆桂花棗,趙??收起了旖旎心思,又帶著謝九塵做了幾樣精致點心。
他讓謝九塵做的都是簡單至極的活,洗洗食材,攪拌面糊,而需要動刀碰柴的活,自己一力包攬。趙??不想讓謝九塵碰刀,怕他會弄傷自己,也不想讓謝九塵碰柴,覺得那是臟活。
但謝九塵不知道,他看出來了,但他以為趙??是嫌棄自己笨手笨腳,所以才不讓他碰那些。
所幸趙??不知道謝九塵的想法,不然定然要長嘆一口氣,敲敲他的榆木腦袋。
一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到了用午飯的時候,兩人直接坐在廚房,分吃了盤奶酥。待吃飽之后,趙??突然想到了什么,從食材的籃子中摸出了一個掛錢,道:“我做了一個掛錢,你若喜歡,可以貼在屋檐下�!�
那掛錢是用紅毛邊紙雕成的,中間雕有“吉祥如意”四字,旁邊還有兩個眼如銅錢的喜慶小童,底下連綴轱轆線兒,吊著金黃的穗子,還有兩個細(xì)小精致的鈴鐺,風(fēng)吹過的時候,能聽見“鐺鐺”的聲音。
謝九塵雙眼一亮,接過掛錢:“多謝趙兄,我很喜歡。”
他們兩人互送東西,已成習(xí)慣。謝九塵從一開始的“無功不受祿”,到后來的“習(xí)慣成自然”,也不過是短短數(shù)十天的事情。
謝九塵看著眼前的掛錢,越看越喜歡,等不及道:“剛剛吃飽,暫時也沒事做,我們現(xiàn)在就去貼吧。”
趙??含笑道:“好�!�
二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廚房,原路返回到謝九塵的房間。謝九塵踮起腳來,先在屋檐上面刷了一層糨糊,然后小心翼翼地將掛錢送上去。他問:“趙兄,你看看,這個位置正了嗎?”
趙??道:“往右移一些�!�
謝九塵照做,再問:“正了嗎?”
趙??道:“正了�!�
謝九塵便將掛錢貼上去,將邊角細(xì)細(xì)撫平貼好。貼好之后,他后退兩步:“真好看。”他這樣說著,又想,趙??這么什么都會,既會做生意,又會做菜,能讀書寫字,還能做手工活�?傊�,就是很厲害。
趙??卻盯著屋內(nèi)的古琴,古琴位于屏風(fēng)之后,只露出了一截桐木。他上午來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它,他問:“明燭,你會彈琴?”
謝九塵點了下頭。
“為何從未聽你彈過?”
謝九塵將“彈”聽成了“談”,道:“我琴藝不算好,所以很少會提起�!�
趙??道:“我是問,為何從未聽過你彈琴?”
謝九塵道:“還是那個原因,因為琴藝不好,所以彈得不多。不過,我在府中彈過幾次,趙兄都沒聽見嗎?”
趙??搖了搖頭,想來應(yīng)是時機不巧,幾回都錯過了。他道:“你可以現(xiàn)在彈一曲,我聽聽。”
謝九塵毫無準(zhǔn)備,下意識便要拒絕:“……不了吧�!�
“為何?”
“很久沒彈了,怕丟人現(xiàn)眼�!�
“這兒只有我,我不笑你,并不丟人�!�
謝九塵無奈,只能請趙??進屋,轉(zhuǎn)到屏風(fēng)之后,坐在古琴前,手撫上琴弦:“那我就獻丑了�!�
趙??站在一旁,側(cè)首看他。
謝九塵低頭撥弄琴弦,彈了一曲《流水》,琴音潺潺,從他的手下傾瀉而出。趙??閉了眼睛,聽見溪流撞石的聲音,聽見時間流過去,跳了一支光陰的舞。
最后一個琴音彈完,謝九塵抬起頭來,看向趙??,目光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熱切,等待著他的點評。
趙??道:“這叫彈得不好?”
“這是我?guī)煾刚f的�!敝x九塵道。
那個時候,桑若大師聽完謝九塵彈琴,道:“你的琴技無可挑剔,但你找不到琴韻,只能說是琴藝平平。”
謝九塵問:“琴韻在哪?”
桑若大師道:“不在琴譜,而在高山流水間�!�
后來,謝九塵每次彈琴的時候,總會想起師父這句話。他想,師父說得是對的,再完美的技巧,都比不過最無邪的心境,他還達不到那種境界。因此,他說自己琴藝平平,并非自謙,而是真的這么覺得。
趙??卻不在乎什么琴韻琴技,在他看來,謝九塵就是彈得好,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好。他這樣想,也就這樣說了,謝九塵笑了,笑得如三月桃花。
二人說了會話,又回到廚房干活了。趙??殺了好幾條魚,開膛破肚,刮鱗除腮,整套動作行云流水,看得謝九塵暗暗稱贊,他也就只敢看這個了,因為殺魚是不會流血的。
趙??殺雞的時候,讓謝九塵走到廚房的角落洗菜。謝九塵認(rèn)認(rèn)真真洗著菜,聽到身后傳來雞撲騰翅膀的聲音,再是一聲尖利的慘叫,然后便安靜下來了。趙??給雞放血,一股腥味傳遍了廚房,謝九塵心道一聲“阿彌陀佛”,然后繼續(xù)低頭洗菜。
趙??放血的時候,瞥了眼謝九塵,見他始終背朝這邊,不由得笑了。他手上沾上鮮血,臉上卻滿帶笑意,幸虧廚房內(nèi)沒有第三人,不然看到這一幕,定會覺得十分詭異。
這一整日,謝九塵在廚房中的作用便是打下手,十幾道好菜的功勞,大部分應(yīng)該歸在趙??的身上。他們只有三個人,吃不完這么多菜,二人也沒有什么一定要“滿滿當(dāng)當(dāng)”的迷信,于是每一盤都只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分給下人吃。
謝孺年踏著橙紅的落日歸來,見桌上已經(jīng)擺滿了菜,稱贊了二人幾句。
謝九塵道:“都是趙兄的功勞�!�
謝孺年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弊约旱膬鹤邮窃趺礃拥模�(dāng)?shù)倪不清楚嗎?
謝九塵:“……”
趙??哈哈一笑,覺得自己與謝孺年的距離拉進了些。
三人落座,謝九塵的左邊是謝孺年,右邊是趙??。謝孺年問:“要不要喝些酒?”他不是酒中客,可喝可不喝,但這重要的一天,來點酒也不錯。
謝九塵想起上次趙??喝醉之后的場景,覺得這不能在謝孺年面前重演一遍,便道:“爹,趙兄酒量不好,你想喝的話,我陪你喝吧�!�
趙??道:“我喝兩杯,也是可以的�!�
謝九塵側(cè)頭看他,用眼神問他“你確定?”。
趙??改口道:“我喝一杯,也是可以的�!�
謝孺年喚人拿了一壺酒,倒了三杯酒,謝九塵將少點酒的那杯給了趙??。三人碰了一杯,抿了一口酒,溫酒下肚,再吃熱氣騰騰的飯菜,心懷俱暖。
謝孺年道:“小趙,你這廚藝真是不錯。”
“伯父喜歡的話,便多吃一些�!壁w??在謝孺年面前,怎一個“乖”字了得。往日他和謝九塵單獨吃飯的時候,還會為謝九塵夾菜,但今日他一筷子也沒亂動,規(guī)矩得不行。
因為有趙??在,父子二人在飯桌上也說上話了,都覺得“食不言”的規(guī)矩也沒那么好。想說就說,不想說便不說,分場合,看對象,哪能一概而論?
飯過兩輪,酒過三巡。趙??突然問:“怎么不見棉花?”
他在謝府待了這么久,這才想起來,這一整日都沒有看見那只活潑的哈巴狗。
謝九塵道:“這幾日把棉花送到朋友家了�!�
趙??不解:“為何?”謝九塵不是很喜歡棉花嗎?怎么突然把它送給了別人,哪怕只是幾日,也頗為奇怪。
謝九塵道出緣由,他有個朋友的祖父得了重病,而這個祖父最喜歡小貓小狗,謝九塵那日帶著棉花到了朋友家一趟,棉花深得祖父的心。謝九塵想,朋友的祖父那么喜歡棉花,就讓棉花陪著他過最后一段日子吧。想來,棉花在朋友家,有貓伴有狗伴,吃得好穿得好,也不會委屈了它。
說到這里,謝九塵也有些感慨,生離死別不會止于大好佳節(jié)。這廂歡喜,那廂落淚,這便是人間。
趙??道:“原來如此�!边@樣也好,若棉花在此,定會分散謝九塵不少的注意力。趙??一想到棉花可以毫不顧忌地往謝九塵的身上撲蹭,心頭竟升起了一種詭異的嫉妒。想到這,趙??覺得自己有些瘋魔了,他居然會羨慕一條狗?真是可笑。
謝孺年喝了些酒,臉上漲起些紅暈,他問:“小趙,若我沒記錯,你比九塵大兩歲?”
準(zhǔn)確點來說,是大兩歲多。趙??點頭,聽到這個問題,他心里涌起了一陣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謝孺年接下來就問:“為何還未娶妻?”
“我一直忙于生意,對成家一事并無執(zhí)念�!壁w??心想,怕什么就來什么。
謝孺年倒沒有勸他一定要成親,又問:“你是打算這輩子都不成親了嗎?”
趙??忍住了瞥向謝九塵的目光:“也許吧�!�
謝孺年嘆了聲:“九塵無意于成家也就罷了,偏偏認(rèn)識的朋友也都不成家,有時我真懷疑九塵是孤星轉(zhuǎn)世,”
趙??心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謝九塵:“……爹,你喝醉了�!�
謝孺年道:“我清醒得很,難道我有說錯嗎?”
謝九塵哭笑不得:“這只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跟孤星有什么關(guān)系?”
趙??不愿意再聽見“孤星”二字,便岔開話題:“說到星,我就想到了郭星�!彼麤]想到,自己誤打誤撞地說出了這個名字,竟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謝孺年道:“說到此事,京城的信應(yīng)該也快到了�!�
趙??道:“什么信?”
“此事說來話長�!敝x九塵長話短說,將翁男的事情簡單道出。
謝孺年道:“此人不除,花溪城中的百姓難有安寧之日�!�
謝九塵道:“等回信到了,我們再看看應(yīng)該怎么做吧�!�
趙??默默記住了此事,沒說什么。三人酒足飯飽,謝孺年果真有些醉了,謝九塵扶他回房,謝孺年道:“九塵,我先歇息一會,一個時辰后把我叫起來�!彼饋磙o舊迎新。
謝九塵應(yīng)了,他出了謝孺年的房間,與守在門外的趙??道:“我們?nèi)ネは伦鴷��!?br />
趙??道:“好�!�
今日沒有下雪,二人都披了一件暖和的大裘,在亭下坐著倒也不冷。
“伯父怎么樣了?”
“醉得不淺,倒也不算深。讓他歇息一會吧,我們晚點再叫他。”
謝九塵看著趙??:“趙兄,你沒有醉嗎?”
趙??笑了:“你為何覺得我會醉?”
“我看你喝了幾杯酒�!眲倓傇谧郎系臅r候,謝九塵想用眼神阻攔他,讓他不要喝那么多,可趙??裝作沒聽見,與謝孺年碰了幾次杯。
趙??道:“我也不至于幾杯就倒�!�
“可你上次……”
“酒量是可以進步的�!�
謝九塵道:“什么?”
趙??道:“這個月多喝了些酒,酒量便練上來了�!�
“無緣無故,為何要多喝酒?”
趙??總不能說,因為他不想再在謝九塵面前醉倒,怕自己說些不該說的話。他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別的合理理由,便隨口道:“因為想喝�!�
謝九塵道:“喝酒傷身,還是少喝為妙�!�
“好�!壁w??答應(yīng)得很爽快。
“但趙兄若是喜歡喝,還是可以喝一些�!�
趙??笑了:“你怎么一時一句話,都不一樣?”
謝九塵道:“因為又覺得……人生在世短短數(shù)十年,想做些什么,還是要及時行樂。顧忌太多,便不快樂了�!�
趙??心中一動,目光壓向他的面龐,險些要將深藏心中之事說出。但話到了嘴邊,繞了一圈,又平安無事地落回了腹中。
他瘋了嗎?謝九塵不過說一句“及時行樂”,又不是想要同自己行樂。他想做什么?趙??暗罵了自己一句,癡心妄想也就罷了,若是弄得連朋友都做不成……
謝九塵突然扯了扯趙??的衣袖,打斷了他的思緒:“趙兄,看煙花!”
趙??抬起頭去,天上有什么?有一樹一樹的花,爆綻在星月夜里與之爭輝。有無數(shù)人的心愿,無數(shù)人的祈盼,期待天神能夠聽見,能夠憐憫,能夠為他們實現(xiàn)愿望。有歡聲笑語的凝聚,有一年好景的縮煉,有……謝九塵的模樣。
趙??突然道:“以往的除夕,我都是一個人過。有的時候,甚至記不起那個日子,只有看到煙花的時候,才恍惚想到,原來今天是除夕啊�?芍^是,窮陰急景暗推遷。減綠鬢,損朱顏。利名牽役幾時閑。又還驚,一歲圓�!�
“趙兄,今年不一樣了�!�
謝九塵轉(zhuǎn)過頭去,一字一句道:“勸君今夕不須眠。且滿滿,泛觥船。大家沈醉對芳筵。愿新年,勝舊年�!�
“明燭,借你吉言�!�
趙??笑起來的時候,眼底渥著光。
愿新年,勝舊年。愿此情,兩相牽。愿來年這個時候,還能斟杯酒,笑說又一年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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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陰急景暗推遷。減綠鬢,損朱顏。
利名牽役幾時閑。又還驚,一歲圓。
勸君今夕不須眠。且滿滿,泛觥船。
大家沈醉對芳筵。愿新年,勝舊年。
――楊無咎《雙雁兒?除夕》
下章無主角。
第49章
大辟
萬家歡笑之時,郭星也過了一個好年。仕途順暢,娘親健在,美婢在旁,兒媳又有了身孕,這回也許可以給自己添個孫子,郭星還有什么不高興的呢?
哦,要說有,便只能是花千樹的事情了。不過那也沒關(guān)系,郭星勢在必得,他想,下一年,花千樹必然會在郭府之中,跟他一起過年。
他想得可美,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是他在人世中過的最后一個新年了。
正月十一,花溪城中來了一位欽差大人。此人名叫仲孫德,是謝孺年的舊友,在朝中為官已有多年,深得皇帝的信任。
此次他遠(yuǎn)道而來,身負(fù)徹查郭星的重任。這樁事情原本落不到他的頭上,皇帝想找個年輕官員去練練手,但仲孫德想念老友,想著來花溪城中,可順道與老友相聚暢談,故毛遂自薦�;实蹟[擺手,也就放他來了。
仲孫德做了萬全準(zhǔn)備而來,力圖以最快的速度將郭星繩之以法,但他沒有想到,這趟任務(wù)比他想象的還要輕松。
原因無他,郭星實在是罪孽深重。
花溪城中的百姓聽聞欽差大人到來,第一件事居然是暫罷郭星的官位之時,都猶如浸泡了多年雨水的老樹乍逢陽光,紛紛恨不得將仲孫德圍起來,拉著他聽一聽自己的苦怨。
而仲孫德已過了知天命之年,鬢發(fā)斑白,面貌清癯,整個人糅合了平易近人和仙風(fēng)道骨的氣質(zhì)。百姓們一看,都覺得這位欽差大人很好說話,敬畏感減少了,親切感就上去了,原本不敢說話的,看見仲孫德這個模樣,也敢直言冤屈了。
因此,仲孫德還沒來得及找謝孺年敘舊,腦子便已經(jīng)嗡嗡嗡地塞滿了百姓們的抱怨。
有些是小事。
比如郭星是酒樓吃飯的時候,總是不給錢。酒樓老板想起來,還是氣得面紅耳赤:“郭星吃完飯,還沒給錢就要走的時候,我拿著算盤過去,噼里啪啦的樣子,是個人都知道要給錢是吧?可那個郭星,他仗著自己是知府,問我你想做什么?他用陰險的目光看著我,我哪里還敢叫他給錢?從那以后,郭星在我們酒樓吃飯,一次也沒有給過銀兩。我真是看見他就怕,看見他就怕……”
比如郭星去買豆腐的時候,總是會摸一把豆腐娘子的手。豆腐娘子掩著臉面:“我、我可是有夫之婦啊,他總是摸我,我敢怒不敢言,只能忍著�?捎幸淮�,被我丈夫看到了,他很生氣,但他也不敢找郭星算賬,只會罵我,罵我為什么不醒目一點,避開郭星�?晌乙u豆腐啊,難道我一看見郭星,就舍下豆腐攤子而去嗎?我又怕再被我丈夫罵,因此下次郭星再來的時候,我就委婉地提醒他,我已經(jīng)有丈夫了,意思就是,讓他不要動手動腳的�?赡枪呛俸僖恍�,說碰我是我的福氣,說放心,他看不上我,讓我不要癡心妄想,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再比如郭星總是拿下屬出氣。吳捕快掀起自己的衣袖,上頭有一道烏黑傷痕,他道:“大人,你看,這是郭星最近一次對我動的手。為什么呢?因為有一樁案遲遲未破,兇手作案手法高明,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至今依舊逍遙法外。郭星沒有破案的頭緒,所以就拿我出氣,我真的想不明白,他打我就能找到兇手了嗎?找不到,他為什么要打我。而且還不止這一次兩次,我真想不干這份活了,可是我又不會做別的,只能忍辱負(fù)重,每天提心吊膽,生怕在郭星臉上看見陰沉的神情……”
這些縱然是小事,可堆疊在一起,也足以能看出郭星的為人。仲孫德?lián)u了搖頭,心想,郭星這樣的人,是怎么通過重重考核,當(dāng)上四品官員的?
他是一個心系天下蒼生的官員,聽到郭星如此作為,自然感到痛心疾首。可這還沒完,若說前面的都是小錯,那么郭星所犯的大錯并不比小錯少。
仲孫德聽到的第一樁事,是郭星故意放過兇手。
事情并不復(fù)雜,只因一個“貪”字。
花溪城中有一人家竇家,是富貴人家。竇小公子脾氣暴躁,頑劣成性,一次出門的時候與人相撞,那人姓朱,是個窮苦男人,姓朱的連連道歉,句句賠罪�?赡歉]小公子咽不下這口氣,覺得姓朱的渾身臟兮兮,十分晦氣,便與他當(dāng)街打了起來。
說是打了起來,其實主要是竇小公子一人在打,姓朱的哪里敢動他?他得罪不起這個竇小公子,也賠不起醫(yī)藥費,只能抱住自己的頭,希望竇小公子打他幾下,便將氣消掉吧。
而竇小公子并非文弱之人,他自由學(xué)武,力氣自然不小,他見姓朱的不反抗,非但沒有收手,反而變本加厲。打到拳頭都累了,姓朱的好像暈了過去,一動不動,竇小公子將他一腳踢開,便揚長而去。
直到被帶上衙門之后,竇小公子才知道,那姓朱的被自己打死了。
他不覺得愧疚,也不感到后悔,但他害怕,他不想為那人的死付出代價。他不想死,也不想坐牢,于是在公堂上嚎啕大哭,一時說自己是無心之失,一時又說兇手另有其人,他不過是打了姓朱的兩拳,怎么可能把他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