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只好讓敬事房的公公先退下,改日再說。
——
到了晚上,卓幸下樓找點吃的,便發(fā)現(xiàn)這間客棧多了一人,是老掌柜的兒子。
男子長的壯實,一邊兒磕著瓜子一邊道:“聽說宮里頭那個皇后娘娘沖撞了太后�!�
老掌柜搖了搖頭:“還好你妹妹不是在皇后宮里當(dāng)差�!�
男子點頭說:“當(dāng)初本想讓妹妹使些銀兩去服侍皇后,
幸好沒成�!�
男子頭一抬,瞥見了站在樓梯上的卓幸。卓幸拉了拉面紗,直步走過去,像老掌柜討要了一些小菜。
她坐在另一張桌旁,狀似無意的打聽:“方才公子說,皇后沖撞了太后?”
提到這茬,男子仿佛找到了能八卦的人,馬上放下手中酒杯,扭過身子道:“可不是,聽說啊,快要廢后了!”
最后那句話,他說的小聲。
卓幸倒是不大相信,太后是皇后的親姑母,怎么會因為皇后一次沖撞便廢后呢。
卓幸笑笑,輕飄飄道:“是嗎�!�
男子瞧卓幸不信,又說:“如今宮里多了一位靜妃,還是公主的女兒呢,身份尊貴,要是她當(dāng)新后也沒什么不可以啊。”
卓幸點點頭,可以倒是可以,可皇后哪有那么容易被廢。
男子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自言自語道:“宮里的人越來越多了,聽說卓府那個養(yǎng)女都要入宮呢,真是好福氣�!�
卓幸輕輕一皺眉,原搭在桌邊的手指微微一屈:“卓府養(yǎng)女?”
男子漫不經(jīng)心點點頭,似是有些嫉妒,道:“今兒個聽說的,八九不離十吧。嗨,你說卓府那個養(yǎng)女,若不是攀上了卓府,還不知道是哪家農(nóng)夫的女兒呢,說不定也就跟我妹子差不多,頂多進宮做個伺候人的小宮女,就因為被卓府收養(yǎng)了,都能進宮伺候皇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那男子說的起勁兒,拍了拍桌子道:“還不知道清白在不在呢,皇上也真敢要。”
卓幸微微扯了扯嘴角,漫不經(jīng)心道:“是啊。”
回房后,卓幸摘下紗帽,皺著眉頭,怎么也想不通,皇帝怎么就這樣做了呢?難不成是因為她跑了?
思此,卓幸覺得自己更要出城了。如若真如那男子所言,卓府必定到處在找她。
明日一早便得走,可不能再拖了。
一大早,卓幸收拾好包袱就要走。掌柜的提醒她道:“城門今兒看的嚴(yán),要搜查的,姑娘包里若有貴重東西可得藏好,那些官老爺,就會搶百姓的東西�!�
卓幸腳步一頓,心下一沉。
“城門搜查?為了何事?”
“老朽方才經(jīng)過那地,看到城門附近貼了張畫像,說是找人,哦,還是女子呢,也不知犯了什么事!”
卓幸的心更沉了,她站在門口猶豫幾步,轉(zhuǎn)身向掌柜買了套男子衣物,掌柜的雖面色疑惑,但拿了銀兩便也沒說什么。
可這地方偏僻,這一身男裝也是掌柜的那兒子的,大了不少,穿在卓幸身上略顯滑稽。
不管了……
搭了順路出城的一個商戶的馬車,卓幸很快便到了城門。果然如掌柜的所說,城門排了兩條不見頭不見尾的隊,照這么一個個查下去,怕是要等天黑才能出城。
同她一道走的小商賈不耐道:“也不知是哪個要犯,真是耽誤人!”
卓幸不動聲色的走近貼著畫像的墻,右手不由握緊…
還真是她!
不知道這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卓府的意思!
卓幸頭上纏了圈布繩,她不由往下拉了點,擋住了大半個額頭。若是只匆匆一眼,實在瞧不出來她就是畫中人。
忽然,身后一隊官兵小跑而來,語氣不善道:“都排好隊!排好!”
那一隊官兵像是在找人,但沒拿畫像,好像是在認(rèn)衣物?
而且城門那頭嚴(yán)查的是女子,這頭,查的卻是男子?
難道真有兇犯混了進來?卓幸擰著眉頭想。
忽然領(lǐng)子被一拎,那為首的官兵瞧了卓幸半響,對后頭的人說:“你瞧瞧,是這身?”
后頭的人緩緩走出來,卓幸才看清了來人。竟是掌柜的兒子!
卓幸心中一個咯噔,答案不言而喻。
那男子被卓幸瞪的心中發(fā)虛,退了半步點頭道:“是,就是這身,這是小的的衣物,不會錯的,這姑娘昨晚也住在我家客棧,不會錯,不會錯�!�
官兵拽著卓幸的小胳膊就往外拖,直到一個空曠無人的地方停下。不遠處擺著一頂鑲金轎子,卓幸心一驚,這轎子好生眼熟啊…
簾子一掀,那頭下來的人,也好生眼熟……
赫連慎幾步走近的過程,卓幸那小心臟砰砰砰的跳,腿腳像不聽使喚,拔腿就跑,也不知要跑到哪去,好像身后是什么洪水猛獸。
不,是比洪水猛獸還兇的人…
可沒兩步又被捉了回來,這侍衛(wèi)卓幸見過,她住玄清宮時還拜托這位侍衛(wèi)大哥帶過路呢。
卓幸委屈巴巴道:“大、大哥,你假裝追不上我好不好?”
侍衛(wèi)也無奈,做了個請的手勢,嘆聲道:“姑娘快回皇上身邊吧,姑娘這一走,皇上可發(fā)了好一通脾氣呢!”
卓幸:“………”不情愿的往回走。
那將卓幸拽過來的官兵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上頭要他們找的人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那一身玄服,一聲不吭卻讓人莫名害怕的人是誰。
只看到那男人身邊圍著一群腰間帶著禁字的令牌,心中皆是惶恐,恐怕是大來頭。
卓幸慢吞吞挪到赫連慎面前,還未走近便感到一股殺氣…
她堪堪停在不遠處,扯著嘴角一笑:“皇上也來啦�!�
那人負(fù)手走近兩步,似笑非笑:“朕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跑了?”
卓幸抬頭裝傻說:“臣女只是想出城溜達兩日�!�
赫連轉(zhuǎn)頭瞥了余平一眼,余平便將東西奉上,卓幸一瞧,那不是她寫的信么!
打臉來的太快,卓幸堪堪笑了兩聲,便垂下頭去,扣著手指頭端正立著。
赫連慎拉過卓幸的手,卓幸一驚,下意識就要掙開,那人低聲一呵:“別動�!�
他往上拉了小半截袖子,果然就見一塊被捏紅的皮膚,眸光暗了暗。
這是方才被那官兵拽的。
不遠處的官兵渾身一凜,心想這事兒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樣?再一抬頭,撞上赫連慎的眼睛,他堪堪退了兩步。
太駭人了。
卓幸抽出自己的手,還是低聲不語。
“上去�!�
聞言,卓幸抬頭,看到方才還離她有點遠的馬車已經(jīng)停在了邊上。卓幸別扭的走了兩步,回頭,見皇帝像看犯人似的看著她,只好乖乖鉆了進去。
卓幸坐在了角落,緊緊扣著自己的包袱。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包袱上,一用力,就要被抽走。
卓幸抓的更緊了,像狼崽子護食那般不肯撒手。
“卓幸�!�
那人幽幽一句,像是警告,卓幸只好不情不愿委屈兮兮的撒了手。
赫連慎拿過她的包袱,還挺重的,打開一看,碎銀子,銀票,銀錠子金錠子。呵,還有他那一盒南山翠玉……
她倒是富的流油。
赫連慎將包袱往邊上一扔,砰的一聲,卓幸心疼的望了眼包袱,里邊的翠玉可別碎了……
赫連慎淡淡道:“沒收了。”
卓幸瞪大了眼睛,半響,卻一個字說不出,只是心里委屈還生氣,這氣著氣著,將眼睛給氣紅了。
嘴一撇,眼眶仿佛含著秋水,波光粼粼。
赫連慎眉頭緊鎖:“哭什么,朕還沒跟你算賬�!�
這還沒算賬,拿走了她全身家當(dāng),她又是窮不拉嘰的人了!
卓幸抽噎兩聲,還是不肯說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那般。
赫連慎心煩,呵道:“不準(zhǔn)哭,憋著!”
“……”
她抬頭幽怨的望了一眼那人,緊緊咬著下唇,憋是憋著了,可這一副憋屈樣更惹人憐,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帝怎么欺負(fù)小丫頭了。
馬車忽的停下,外頭傳來余平的聲音:“皇上,卓府到了�!�
卓幸撩了下簾子,果然是卓府。她這才開口,一開口便抽了抽鼻子道:“我不回卓府,不回!你憑什么押著我!”
余平在外頭聽的心驚膽顫的,加之赫連慎久不出聲,一時間氣氛詭譎,更讓人害怕。
卓幸一頓沒好氣發(fā)泄之后,也有點慫了,堪堪抬頭瞄了眼赫連慎,就見那人眸光晦暗的盯著自己,像猛虎盯著食物似的。
卓幸脖頸一涼……
又垂下頭去。
第33章
“回宮�!�
馬車?yán)飩鱽砟凶拥统恋穆曇簦?br />
余平在外頭一愣,
擺了擺手,小太監(jiān)這才重新趕起了馬。
卓幸頓了一下,
額,她是不想回卓府,可更不想去宮里啊。
她微微抬了頭,
一本正經(jīng)的點了點頭:“嗯,皇上將我放路邊就好了,
不勞皇上親送�!�
赫連慎勾了勾唇:“想的挺美的�!�
卓幸:“……”
——
卓幸跑走的這一夜,
宮里多了個嬪妃的住所,
風(fēng)棲宮。這宮殿的名字乃皇帝親擬,就是不識字的宮人都能聽出其中寓意。
鳳棲宮鳳棲宮,鳳凰棲息的宮殿。天下能稱之為鳳者,除了皇后還有誰?
是以,人人都說皇上對皇后情深義重,
如今皇后精神恍惚,
皇上特命人將原本供奉神佛廢棄的宮殿改成了居所,
讓皇后靜養(yǎng)呢。
當(dāng)所有人都這么以為時,
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于宮中,那個眾人以為消失了的卓幸…
又被拉回來了。
卓幸絞盡腦汁,終于試探的問了句:“我聽說,皇上下了旨,要封卓家長女為妃��?”
赫連慎掀了掀眼皮,似乎還在氣頭上,
懶得理他,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嗯。
卓幸哈哈笑了兩聲,點點頭道:“卓琦挺好的,生的靈動,皇上應(yīng)當(dāng)要喜歡的。”
卓幸睜著眼睛說瞎話,就想將這事糊弄過去。
可這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下的旨意,是她能糊弄的了的嗎?
赫連慎瞇了瞇眼,嗤笑一聲:“既然愛妃喜歡,那朕便將令妹也納進宮,陪愛妃好了�!�
一句愛妃,一句也納進宮,說的卓幸頭皮發(fā)麻,笑都笑不出來了。
赫連慎往后靠了靠,“還有要問的?”
卓幸癟著嘴,認(rèn)命似的閉了眼,隨后才問:“妃位?”
那人點頭:“自然。”
卓幸嘆聲氣,侯府嫡女這么貴重的身份,也不過一個妃位,而她一個尚書府的養(yǎng)女,哪里受的起…
若是卓琦,倒是受得起的,可是…
卓幸攪著手指頭,目光觸到那一袋包袱上,抬頭又問:“月奉多少?”
赫連慎森森看了她許久,最后別過眼,懶得再理她。
馬車直接停在了玄清宮門前,赫連慎將包袱丟給余平,讓他好生看著。余平認(rèn)得這包袱,不是卓姑娘的嘛?哦,現(xiàn)在該改口叫幸妃娘娘了。
余平瞇著眼一笑:“娘娘這幾日要在玄清宮小住,待鳳棲宮修葺好了再搬進去�!�
卓幸腳步一頓,皺著眉頭道:“鳳棲宮?”
余平又笑著點頭:“皇上親擬的呢,皇上真疼愛娘娘�!�
卓幸笑不動了,鳳棲宮,這哪里是疼愛,分明是讓她在后宮當(dāng)靶子吧!
余平正要繼續(xù)走,又被卓幸拉住了袖子只聽她小聲問:“余公公啊,妃位的月奉是多少?”
“這除了每月供應(yīng)的吃食布料等雜物,娘娘的位分還能再領(lǐng)每月六十兩的月銀,宮里開銷大,下邊的人需好好打賞,才能用的好�!�
六十兩,卓幸在外頭做了幾月的生意,每個月都賺的盆滿缽滿的,如今一月六十兩哪里能滿足的了她?
余平頓了頓,繼續(xù)說:“不過因為娘娘私逃,皇上說了,這一年娘娘的月奉都減半,但娘娘放心,吃穿用都不會少了娘娘的�!�
減半??
卓幸瞪大了眼睛,那就是一月三十兩?這皇帝也太摳了吧!
余平悄聲道:“皇上這是氣娘娘呢,娘娘好生哄哄,指不定皇上氣消了,娘娘在宮里也好過些�!�
卓幸這才憋著一肚子火呢,眼看她就要出城去江南過她的快過日子了!結(jié)果現(xiàn)在卻要被關(guān)在深宮后院,可憐巴巴的指著一個男人過日子!
是以,卓幸頭一扭自個兒熟門熟路的往偏殿去。
待余平進了正殿,赫連慎瞧他身后無人,皺了皺眉頭問:“她人呢�!�
余平:“一路舟車勞頓,娘娘累了,想必是去歇息了�!�
赫連慎輕哼:“她倒是氣性大,內(nèi)務(wù)府好生看著,給她挑兩個人過去�!�
余平遲疑,問:“兩個?皇上,娘娘是妃位,按例該派去宮女太監(jiān)共六十六人才是。”
赫連慎將手中書卷一丟,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冷聲道:“就該挫挫她的銳氣。”
余平低頭沒再說話,心中卻聲聲嘆息,他入宮這幾年,還沒見敢與皇上置氣的妃嬪,這幸妃也是忒大膽了些……
在宮里若不得皇上庇護,可是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