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檸剛要邁步，蕭南諶低聲開口：“這功勞你留不住，可以與曹知縣換人情�！�

    沈檸微怔，隨即點頭：“好�！�

    片刻后，沈檸與里正同時站在曹知縣面前。

    曹知縣坐在里正家院子里，周圍圍了一大圈百姓，他嘆了口氣：“這次，咱們清源村遭了山匪……”

    先是一通設身處地的安撫，接著，曹知縣話鋒一轉：“不過此次我們清源村也立了大功，殺死十二名山匪，還活捉了十三名，本縣一定會給清源村記上一功！”

    里正趙德看了眼沈檸，然后拱手：“啟稟大人，此次清源村能轉危為安，成功戰(zhàn)勝山匪，全是因為沈……”

    沈檸連忙打斷道：“全都多虧了上次咱們去縣衙報官時大人您對我們的提醒以及告知草民等人抵御山匪的方法，此次清源村能擊敗山匪，多虧大人�！�

    曹滿樓先是一愣，接著眼底涌出濃濃的贊賞。

    他捋了捋胡子，順著沈檸的話說了下去：“雖說如此，但此次你清源村村民同心協(xié)力，不負本官重望……”

    等到場面上的話說完，眾村民離開后，曹滿樓先是將里正趙德叫進了屋子里。

    片刻后，趙德出來，走到沈檸面前看著她，緩緩點頭道：“往日我真是看走眼了，沈娘子……你進去吧，放心，大人已經知道你的功勞了�！�

    沈檸頷首：“好的，德叔�！�

    片刻后，沈檸站在曹滿樓面前。

    眼前的平寧知縣看起來頗有文人之風，清瘦白凈，留著短須，一雙眼精光內斂。

    他看著沈檸，緩聲開口：“你想要什么？”

    很好，明人不說暗話，這樣就簡單多了。

    沈檸于是也直截了當道：“大人應該知道我與夫人之間有些誤會，大人明察秋毫，定能分辨是非曲直。”

    曹滿樓向后靠去，似笑非笑：“她畢竟是我夫人，潘金斂是我妻弟……”

    沈檸心中微沉，卻聽到他話鋒一轉：“不過，我可以答應你，無論何時，我不會動用手中權力幫她對付你，當然，她自已私下做的事，我也不會太過問。”

    曹滿樓淡聲道：“我不幫她，你們各憑本事�！�

    沈檸松了口氣，拱手：“多謝大人體恤�！�

    能有這樣的結果其實已經很好，她如今不過是鄉(xiāng)野寡婦人微言輕，那些功勞即便按在她頭上往上報，不被曹滿樓攔住，也會落到別人身上，絕不可能給她帶來實質性的好處。

    如今曹滿樓答應不出手已經挺好了，否則，她一介平民百姓，他若是有心對付，隨便安個罪名簡直不要太簡單。

    見沈檸干脆利落道謝，曹滿樓眼中欣賞意味更濃，視線落到年輕寡婦荊釵布裙也難以遮掩的明麗面孔上，他忽然緩和了語氣：“我不會幫旁人，但若是自已人那便不一樣了�！�

    沈檸抬頭，就對上曹滿樓格外溫和的神情：“本官聽聞你孀居……”

    沈檸直接打斷：“民婦已當眾立誓要為亡夫守喪三年�！�

    曹滿樓雖然是個普通男人，也會好色，但并非色迷心竅之人，他覺得眼前的寡婦顏色上佳且有頭腦，但還不至于強人所難。

    頓了頓，曹滿樓道：“沈娘子有如此胸襟氣度，相信，后宅婦人那些手段你定能應對得了，好了，下去吧�！�

    沈檸松了口氣，行禮離開……

    出去后，蕭南諶與沈青柏侯在外邊，看到沈檸，兩人走上前。

    蕭南諶問道：“他怎么說？”

    沈檸回道：“答應不幫潘夫人害我�！�

    蕭南諶冷嗤：“這些尸位素餐之輩一向狡詐貪婪�！�

    沈檸順勢試探道：“阿南好像很了解這些官員的樣子？”

    蕭南諶微頓，沉默一瞬，他說：“我在軍中認識很多軍官�！�

    沈檸的心臟瞬間砰砰直跳。

    來了來了，我鋪天蓋地的榮華富貴終于就要這么來了……待會兒在我王表明身份時，她怎樣才能顯得足夠震驚卻又不夸張，該怎么表現的像一個不貪圖權勢富貴的純良大嫂？

    假意拒絕幾次合適啊？少了不真實，多了萬一演過頭了呢？

    蕭南諶說：“回去說吧�！�

    沈青柏看向沈檸，沈檸連忙點頭：“好的好的，這是大事，我們自家人回去關上門說�！�

    一路上，沈檸都覺得整個人如同踩在云端……中彩票頭等獎一百注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三人在堂屋桌前坐下，在兩人緊張的注視下，蕭南諶緩聲開口：“我如今恢復了清醒，也想起來與趙睦相認是在軍中，但我想不起自已以前的記憶了�！�

    沈檸已經準備好的“天啊原來你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定王殿下”頓時噎了回去，她怔怔看著蕭南諶：“�。俊�

    不對啊，不該是這樣子啊，他應該已經徹底恢復了的哇！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沈檸已經做好了迎接真相以及飛黃騰達的準備，可金大腿現在卻告訴她，他想不起來自已是哪里人。

    她差點忍不住想說“要不你去京城看看我覺得你是京城人說不定你還是定王呢……”

    然而，看著蕭南諶沉穩(wěn)的神情和幽深的眼神，沈檸忽然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莫非這是考驗？

    想想也是，雖然這段時間我王必定看到了她純善溫良潔身自好的好大嫂一面，但最初的印象畢竟不太好。

    君王生性多疑是正常的，對她還略有保留也能理解。

    沒關系，她不怕考驗……畢竟，未來陛下的大嫂不是誰都能當的，無論是榮華富貴還是從龍之功，都不是輕易能得到的。

    因為珍貴，所以艱難。

    沈檸迅速調整好心態(tài)，她溫聲對蕭南諶說：“沒關系，想不起來就不想了，不要逼自已�！�

    蕭南諶鬼使神差忽然問了句：“萬一我不是趙南呢？”

    沈檸心里頓時一震，果然是考驗！

    呵，還好她機智！

    已經知道是考驗，她當然不會掉鏈子，面對我王審視的眼神，沈檸看著他，一字一頓：“沒關系，阿南，不管你能不能想起來，無論你是不是趙南，大嫂一直都在，這個家永遠都有你的位置……”

    蕭南諶原本已經打算返京，可他卻剛剛收到消息，信州重臣中有人與反教天心教有瓜葛，而且正在密謀趁著他這個“定王”已死之時起亂造反。

    而他這個“死人”，如今恰好在信州，最適合暗中調查。

    所以，他還活著的事暫時還不能被人知道。

    剛剛那句只是一句心血來潮的試探，他想看看這個女人在聽到他有可能不是趙南時會是什么反應。

    “……無論何時，這里都是你的家！”

    沈檸說的滿眼情真意切，說完后卻又略有點擔心。

    會不會有點浮夸了？

    應該不會吧，她這個表情應該是能充分表現出了她已經將蕭南諶當成親人的重視，以及對他或許不是親小叔這個可能所表現出的不舍。

    瞧瞧，我王都被感動了！

    蕭南諶神情一片僵滯。

    她果然不是因為他是趙睦的弟弟才對他好……瞧瞧，不管他是誰，她一直都在？

    這里永遠都是他的家？

    若他不是趙南，這里怎會是他的家？這其中含義如此明顯，堪稱毫不掩飾。

    這女人果然已經肆無忌憚，居然連她弟弟沈青柏還在旁邊都毫不顧忌！

    莫非，她原本對他的色心在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中已經演變成了真情？

    否則，她怎會為了救他連自已的性命都不顧，就那般沖進火海！

    蕭南諶無法欺騙自已，他其實有所觸動，但也僅此而已……除了那些許觸動，再無別的。

    畢竟他有自已做人的原則，即便她再如何，他也心硬如鐵不為所動！

    只希望她能盡快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已的錯誤，這樣，往后她才能放正心態(tài)，不至于做出什么對不起趙睦的事情來……

    032

    我的房子啊

    沈檸有信心經受住我王的考驗，即便前一晚后半夜才睡下，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來了，十分盡職盡責地給我王準備早飯。

    如今我王不傻了，她的態(tài)度更要積極！

    為了日后的榮華富貴……沖！

    院子另一個屋子里，蓮兒也出來了。

    趙統(tǒng)家?guī)缀鯚�成了廢墟，蓮兒與趙統(tǒng)昨晚借宿在沈檸家院門旁的空屋子里。

    好在屋子都是新修葺過的，十分整潔。

    蓮兒原本想著早早起來給所有人準備早飯，卻不想沈檸也起來了，兩人對視一眼，隨即笑道：“那就一起吧。”

    沈檸家一片平靜祥和，可另一邊，董春花家卻是一片雞飛狗跳，董春花哭叫糾纏著要求昨晚在她家御敵的幾家分擔他們家的損失。

    昨晚那兩名山匪逃離前放了兩支火箭，一箭射中院子里那幾家的糧食，但因為院子空曠，很快就被撲滅了。

    而另一只卻恰好射到了董春花家的柴房里……柴房里盡是些干稻草和木柴，火勢很快就不受控制。

    就這樣，被董春花故意放在院子里的糧食全都好好的，可董春花家的糧食，連同她家的房子，一起化成灰燼。

    折騰一場到頭來只有自家損失慘重，董春花都快要崩潰了，哭著鬧著要求那幾家分擔他們家的損失。

    可那幾家當然不答應。

    昨晚事態(tài)緊急，董春花讓他們去她家，可等人把糧食運到了卻讓人家把糧食堆在院子里，居心不良。

    更重要的是，昨晚山匪上門時，趙栓和另外兩人拼死抵抗這才保住了家人和口糧，可董春花一家全都躲在后邊，甚至董春花還出賣為村子出了大力的沈檸。

    剛經歷了生死，眾人正是群情激憤，看到董春花那副嘴臉，有人立刻開罵。

    “呸，不要臉，每天只會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活了你去死唄�！�

    “就是，我都聽說了，自家兩個爺們兒全都躲別人身后，真是要臉啊�！�

    “里正都說了，多虧昨日沈娘子下藥迷暈了一大半山匪，不然恐怕我們村子都要被屠了……董春花是沈娘子的大娘，還給山匪指沈娘子家，缺德玩意兒。”

    “還有臉讓人給她賠，故意把別人糧食放院子里，把自家的藏起來，活該！”

    正吵鬧間，里正到了。

    董春花哭天搶地的給里正跪下求里正做主：“都沒了啊，房子沒了，糧食沒了……我們一家要餓死了啊，里正要給我們做主��！”

    里正滿眼厭惡：“做什么主？你們自家人沒一個站出來的不說，還出賣保護大家的鄉(xiāng)鄰，現在不求人救濟反而想訛人……自已想辦法吧，不然就勒緊褲腰帶，不許再鬧，否則就別在清源村呆了�！�

    董春花一聽，哭的更大聲了：“活不成啦，要逼死人了，比山匪還狠啊……”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女子擠過人群將董春花扶起來：“娘，起來，別哭了�！�

    “大丫，大丫你回來了，咱們家的房子沒了，糧食也沒了啊……這可怎么辦呢？”

    扶著董春花的是聽到消息后第一時間趕回來的沈萱。

    沈萱在平寧縣大戶人家做丫鬟，而且是得臉的大丫鬟，身上的衣裙都與鄉(xiāng)野村姑不同。

    將董春花扶起來，沈萱低聲安慰：“不要緊娘，我預支了月銀，別著急，能熬過去的，熬到秋收就好了。”

    董春花抱著女兒的手：“大丫，咱們的房子怎么辦啊？”

    沈萱看了眼周圍看熱鬧一般的村民，隨即咬牙道：“我來想辦法……”

    董春花這才勉強止住了哭聲，抹著眼淚被女兒扶著往回走。

    他們家變成了廢墟，在廢墟旁邊搭了個簡陋的棚子勉強棲身。

    什么都沒了，飯也做不成，好在沈萱帶了好些吃食回來，一家人勉強吃了頓。

    吃完飯，董春花在那里掰著手指算蓋房子和后半年的糧食需要多少銀子，沈青松則是叼著稻草出門準備去狐朋狗友家蹭點吃的，他剛沒吃飽。

    等到董春花給沈萱算完要讓沈萱帶三十兩回來的時候，沈萱整個人都有些驚愕：“為什么要這么多？”

    “你知道什么?”

    董春花咬牙切齒：“這次村子里都在看咱們家笑話，等著我們破落下去，我們偏不，我們偏偏要重新蓋好房子，還要蓋青磚大瓦房……你弟弟也該說親了，有了青磚大瓦房，誰還敢看咱們笑話�！�

    沈萱眉頭緊皺：“可是三十兩……”

    她雖然在主子跟前得臉，但畢竟只是丫鬟，每個月七錢銀子以前還大多數都拿回了家，身邊根本不剩多少。

    三十兩，她從哪兒弄來這么多銀子！

    眼見沈萱不說話，董春花又要哭天搶地，這時，沈青松急忙忙從外邊走進來大喊道：“娘，我聽他們說，沈檸把自家院子借給趙統(tǒng)兩口子住，她準備搬去縣城了�！�

    董春花一聽，頓時急了。

    沈檸要搬去縣城，她那院子豈不是就空置了，說是借給趙統(tǒng)兩口子住，這個借和送有什么區(qū)別？

    這死丫頭，遇到事不想著親戚，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董春花騰得站起來往外走去：“我要與那死丫頭好好分說分說，讓人評評理，哪有放著自家親戚不管去管外人的！”

    沈萱連忙也跟了出去，面色也十分難看。

    之前就聽她娘說過，沈檸家修房子她娘去掛紅，沈檸居然連頓飯都不肯管，還將她爹娘關到門外。

    畢竟是親戚還是長輩，走到哪里都沒有放著自家長輩不管去幫外人的道理。

    沈檸是著實沒想到董春花會找上門來，理由是：為什么房子不借給她們家，要借給外人。

    因為太過不可思議，沈檸甚至有些想笑：“這是我的房子，我想借給誰是我的自由�！�

    董春花叉腰大喝：“我是你大娘！”

    沈檸搖頭：“停停停，我不是沈大年的女兒，而且，沈青柏已經當眾宣布與你們家斷絕關系……就是那次你連同沈孝東一起騙他錢那次，你忘了？”

    逐漸湊過來圍觀的鄰居們也在指指點點，小聲嘀咕：“不要臉誒�！�

    “可不就是，訛人的時候怎么忘了自已是人大娘，有便宜就趕緊往上撲……跟狗看到稀屎一樣�！�

    “瞅瞅她那尿性！”

    “人家沈娘子的房愿意借給誰就借給誰，關她屁事！”

    周圍盡是些“屎尿屁”的問候，董春花哪兒還顧得上這些，滿心滿眼都是沈檸這個青磚大瓦房的院子，眼睛都快紅了：“反正這房子你得給我們家住，旁人誰都不行。”

    趙統(tǒng)和蓮兒從院子里走出來，蓮兒啐了口：“給山匪指路沈檸家想害死沈檸，還有臉來搶人房子，你跟黑云寨山匪一家子的吧？”

    董春花咬牙：“放屁，我們那是被山匪逼得沒辦法�！�

    沈檸哦了聲：“搶房子的時候就有辦法了……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這樣，我這院子也不借給蓮兒嫂子家住了，我賣給他們�！�

    沈檸揚聲道：“我們待會兒就立契，趙大哥，蓮兒嫂子，從今往后，這院子就是你們的了，誰再來，你們盡管往出打！”

    趙統(tǒng)拎起手里的棍子：“好�！�

    董春花這下更急了，可人家一個愿買一個愿賣，這房子成了趙統(tǒng)家的，她怎么都沾不上了，登時急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我的房子啊……”

    周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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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へ：）

    033

    旖旎夢境

    沈檸居高臨下滿眼嘲諷，董春花則是坐在地上繼續(xù)她的招牌動作：拍大腿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