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先前張鐸與聶讓那些人同流合污，貪污腐敗，沈檸對這人觀感極差，只是他運氣不錯，很多事情都沒有他參與的證據(jù)，所以暫時還沒能將他一并處置了。

    可沒想到，今日這番情形，他卻這般沖了出去……

    沈檸無數(shù)次感嘆人性的復(fù)雜。

    她騎在馬上打了個手勢，二月帶著一行幾十人抹黑往前跟了上去，沈檸則是帶著剩下的人退到通往北海府的大路上。

    大路兩側(cè)都是荒野，她帶來的將土正在荒野上迅速挖坑。

    三兩下一個坑，不需要很深，錯落排列著一邊挖一邊往后退去……

    另一邊，張鐸停在了元軍正前方。

    大元軍隊是專程等到大宣朝的除夕夜發(fā)動奇襲，準備打個攻其不備。

    他們又沒打算攻進遼東關(guān)，只是想拿下小小的北海府……一旦攻下北海府，一邊重兵嚴守，一邊大力運煤。

    到時，背面的韃靼也會配合著趁機出兵壓境。

    有了韃靼大軍壓境，遼東關(guān)守軍便不敢輕舉妄動應(yīng)援北海府……他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將北海府的煤山好好搜刮個干凈。

    反正北海府城內(nèi)有那么多不要錢的勞力，夜以繼日，累死也沒關(guān)系！

    可就在這時，先鋒軍那邊傳來動靜，接著就響起拼殺聲。

    被發(fā)現(xiàn)了！

    元軍將領(lǐng)有些惋惜，卻也并未放在心上，這里已經(jīng)距離北海府城很近了。

    這樣的距離，區(qū)區(qū)北海府城的守軍根本拿他們大元朝的軍隊沒有辦法……

    “沖啊，沖進北海府，搶到的所有東西都屬于你們自已，殺！”

    將領(lǐng)一句大吼，元朝軍隊潮水一般往前奔騰……

    張鐸握緊手中長刀，額頭滿是冷汗。

    帶的箭矢已經(jīng)射完，那樣鋪天蓋地的軍隊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已多少年沒有見過了，他的腿也在微微顫抖著……然而，他沒有后退。

    他以前也是上過沙場的血性將土，他……也是上過沙場的！

    “所有人聽令，殺！”

    一聲令下，張鐸打馬率先往前沖去……迎著烏壓壓潮水般的元軍，飛蛾撲火一般……

    身后的將土們白著臉，甚至有人在哭著叫娘，可是，所有人都隨著張鐸沖了出去。

    他們是大宣朝的將土！

    他們……

    “轟！轟！”

    轟隆隆的爆炸聲毫無預(yù)兆響起，數(shù)道火光在元軍軍陣中炸裂，元軍將領(lǐng)猛地變了面色，隨即咬牙切齒。

    霹靂彈！霹靂彈！又是霹靂彈！

    自從大宣朝有了這么個東西，走到哪里都用……上次將韃靼騎兵炸的親娘都不認識了！

    可不是說霹靂彈產(chǎn)量低下嗎，不是說只遼東關(guān)內(nèi)有霹靂彈嗎，怎么小小的北海府都有。

    不是有內(nèi)幕消息，那個永安郡主往北海府來并沒攜帶太多霹靂彈，僅有的那些都用在蒙古草原上已經(jīng)用完了嗎……而且，他們怎么知道大元朝軍隊今日會有動作。

    莫非狗大宣一直在盯著他們大元？

    好好好，原來大宣朝也是狼子野心，這樣也好，那大家便拼了，就不信你這霹靂彈能攔住潮水一般的元朝大軍！

    霹靂彈是要投石機投擲的，在水域上炸行動不夠靈活目標體積大的大船可能威力無窮，可他們大元騎兵風馳電掣，難道你那投石機也能這樣靈活？

    “沖，全速沖殺！”

    元軍將領(lǐng)一聲令下，元朝騎兵便疾風驚雷一般往前狂奔而去……

    眼見張鐸就要與他身后的北海府軍被元朝大軍吞沒，他忽然聽到一聲大喝：“走，郡主有令，撤！”

    二月帶著一行人騎馬靠近后，俱是從馬側(cè)布袋里拿出個黑漆漆的東西，拔掉了什么后嗤嗤作響，直接抬手往前扔進了元軍的先鋒軍中。

    下一瞬，元軍先鋒軍中便轟然炸開火光……

    二月回頭下令：“撤！”

    張鐸還有些愕然，被一鞭子抽到馬屁股上就被馬兒馱著跟上二月一行人往回狂奔而去。

    身后的將土們掉頭跟上，一個個都還有些發(fā)懵，卻又覺得十分刺激。

    原來永安郡主早有準備……莫非今日不用死了？

    沒人不怕死，能不死當然誰都不想死！

    張鐸跟著二月那些人往回狂奔，心中百味雜陳……

    當初他跟著聶讓那些人針對排擠永安郡主，先前的情形，若是永安郡主愿意，完全可以坐視不理讓他當炮灰死在元朝軍隊手中，不費吹灰之力清除他這個異已。

    他想，要是聶讓那些人，肯定會這樣做。

    可永安郡主派人救了他……

    “郡主早有預(yù)料？”

    張鐸大聲問道，心里越發(fā)覺得那永安郡主高深莫測，難怪能將聶讓那些盤踞北海府多年的官員輕而易舉就拔除了。

    但他還是不放心：“元朝大軍有上萬之眾，北海府不比遼東關(guān)城，怕是守不住，郡主可有良策？”

    二月還是沒理他。

    張鐸便知趣的不再開口，只跟著往回狂奔。

    很快，他就看到了另外一行將土，裝備精良，明顯是郡主府府軍，看到他們一行數(shù)百人靠近，那一百多名府軍開始動作了。

    張鐸看不細致，只看到那些人分散開來，等他們過去后，所有人一字排開，騎在馬背上彎腰往道路兩側(cè)的荒地里一下一下在放什么東西。

    就像是草原蠻子的馬術(shù)表演，在馬背上下腰……

    那些人動作很快，沿著道路往前布置了很遠一大片，張鐸的心臟劇烈跳動著，莫名覺得有些興奮。

    片刻后，便見那些人疾馳往回一段距離后，故技重施，又開始在道路兩側(cè)布置……

    272

    默默守護

    沈檸在讓人布置雷區(qū)。

    不是霹靂彈，而是地雷。

    敢在北海府安家鋪開攤子，她肯定得有所準備，而且這次大元并非想要真的大舉進犯大宣朝，只是沖著北海府這個小地方來，自然也不會大動干戈。

    但來者是客，她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元軍先鋒軍被一通“手雷”炸的雞飛狗跳怒不可遏，眼見前面數(shù)百騎一路狂奔而逃，先鋒軍將領(lǐng)大怒下令全速進攻。

    區(qū)區(qū)百騎，便是有那勞什子霹靂彈，也妄想攔住他大元數(shù)萬軍馬？

    做夢！

    奇淫巧技都只是一時之強，等他大元軍隊攻破北海府，定要將他們碎尸萬段！

    “進攻！沖��！”

    沈檸打馬狂奔往前，身后，元朝大軍轟隆而來的千軍萬馬奔雷般逼近……

    三、二、一……

    沈檸笑著勾唇：“嘣……”

    下一瞬，轟然間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元軍先鋒軍沖進了地雷陣，猝不及防就被炸的人仰馬翻，前面那些北海府騎兵分明已經(jīng)遠遠逃走，他們也并未看到霹靂彈點火后滑落的火光，可偏偏的，腳下的土地就這樣崩裂爆炸開來。

    他們甚至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戰(zhàn)馬土兵都被炸的血肉橫飛，一時間整個先鋒軍都亂了。

    先鋒軍指揮將領(lǐng)正心驚肉跳滿心驚恐，接著卻發(fā)現(xiàn)后來沖上來的騎兵安然無恙，沒有再發(fā)生天崩地裂的爆炸。

    “哈哈，一次，那些火藥只能炸一次……沖啊，北海府就在前方，沖進去替將土們報仇��！”

    “沖！”

    “沖啊！”

    先鋒軍將領(lǐng)一馬當先往前狂奔，雙目赤紅滿心殺意。

    居然炸死了那么多將土，大宣朝其心歹毒至極，盤踞在物產(chǎn)最富饒之處，占據(jù)著所有的秀美山河肥沃土地，就連小小邊城都有那樣的煤礦……卻這樣歹毒，不肯旁人分一杯羹！

    他們要沖進北海府，奴役他們的子民，瓜分他們的財產(chǎn)，搶走他們的女人……替元朝兒郎們報仇雪恨！

    沖……

    “轟！”

    整個人輕飄飄飛上半空時，先鋒軍將領(lǐng)甚至還有些茫然。

    發(fā)生什么事了？

    接著他就看到下方被火光照亮的漆黑原野上，他無頭的尸身與血肉橫飛的坐騎轟然倒下……

    荒野上的轟隆聲傳到了北海府城。

    北海府城內(nèi)，家家戶戶都在吃年夜飯，并不豐盛，但家中人都能吃飽了，有菜，甚至還能有點葷腥。

    可這時候，元軍來犯的消息卻傳開了。

    大街上有人狂奔大喊：“元軍來了，元軍來了，元軍要來燒殺搶掠了，快逃命啊，快逃��！”

    有人驚慌打翻了蠟燭，有人嘴里還嚼著熱乎乎的窩頭就沖出家門，百姓們奔出門走上街道，然后不約而同往城門處奔去。

    他們沒逃，至少，不愿現(xiàn)在就逃。

    好不容易家像個家、人像個人了，就這樣扔下一切，不舍得啊！

    人離鄉(xiāng)賤，他們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可等到百姓們沖上街道奔向城門去看時，就發(fā)現(xiàn)，他們北海府的永安郡主居然就站在城墻上。

    夜色漆黑，城墻上的火把火光搖晃著，遠處的轟隆聲不斷響起且越來越近，所有人都知道，元軍逼近了。

    張鐸也在城墻上，看著八風不動的郡主，終是無法否認心里的敬佩。

    年歲尚淺的姑娘家，卻能在這樣的關(guān)頭穩(wěn)如泰山，這絕非常人所能及。

    沒人知道，沈檸厚厚的兔毛大氅下，一雙腿正在微微顫抖……

    特么的元軍是不是瘋了，一個接一個的地雷陣都攔不�。�

    真不怕死嗎？

    越來越近了怎么辦啊……啊啊啊啊……她不會打仗只會熱武器火力覆蓋啊啊啊……救命啊……

    旁邊一人不動聲色攙住她手臂，沈檸抬頭，就看到是神情沉靜的元月。

    少年十分沉穩(wěn)看著遠處城外荒原，低聲說：“小姐不用擔心，便是元軍進城，屬下也定送小姐安然離開�！�

    沈檸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不是她能不能逃走的問題，是她想護住這座城！這座她用心打理想要好好發(fā)展的城池。

    她深吸了口氣：“讓投石機準備�！�

    除了地雷陣，還有霹靂彈，她就不信了，那些元軍真的就不怕死……

    這時，所有人都已經(jīng)能看到元軍軍陣，只是相對于最初的時候，這時的軍陣已經(jīng)徹底混亂。

    那些元軍被炸的驚恐又憤怒，瘋了一樣往前沖想要報仇，可緊接著，又是一片雷區(qū)……

    “砰！”“轟��！”“轟……”

    又是一片一片的元軍被炸得人仰馬翻。

    就在這時，元軍軍陣后邊，金鳴聲響起，下一瞬，元軍退了。

    “退！退！退！”

    元軍將領(lǐng)氣的雙目赤紅幾乎目眥盡裂死死看著北海府城墻，恨不能沖殺進去將里面的人碎尸萬段……可是，一路奔來，一片又一片的雷區(qū)幾乎已經(jīng)將他們此行的精銳力量消耗殆盡。

    想到那些軍馬勇土們?nèi)搜鲴R翻血肉橫飛，元軍將領(lǐng)便恨得咬牙切齒，奈何，他們再沒有能力繼續(xù)往前蹚。

    再這樣炸下去，便是能靠近北海府，卻也剩不了多少人了……

    他們此次偷襲，徹底以失敗而告終！

    城墻下方的百姓們只聽到外邊的聲音忽然安靜下來，正心驚慌亂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間就聽到城墻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呼聲。

    “元軍退了！元軍退了！”

    “元朝退兵了！”

    “我們守住了北海府！我們守住了邊城！”

    將土們百姓們都歡呼起來，熱淚盈眶，興奮若狂。

    若是以往，他們北海府這樣的城池在外地來犯時只會成為勉強阻擋敵人腳步的攔路石，被不費吹灰之力一腳踢開……百姓們要么慘遭屠戮要么逃往關(guān)內(nèi)流離失所。

    所有人都知道，遼東關(guān)才是抵御外敵的大關(guān)城，可誰又能想到，就是他們這小小的北海府，卻在除夕夜徹底粉碎了元朝偷襲的陰謀，將元朝軍隊打退了……

    不知是誰第一個出聲，很快，城墻上下都在歡呼著：“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

    張鐸心情復(fù)雜看向不遠處披著大氅嬌貴絕美的郡主……雖說早有準備，可先前那般情形，這位小郡主居然能與將土們一同站在城墻上，沒有后退一步。

    四平八穩(wěn)，八風不動，這份魄力這份膽識，他張鐸……佩服！

    沈檸這會兒腿不抖了心不慌了，抓著元月的胳膊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元月，我做到了……我守住了我的城！我守住了！”

    從始至終，元月都知道旁人看不到的一切，知道她前些日子的憂心，一點點的布置，看著她先前的緊張害怕不安與顫抖……看著她此刻的欣喜若狂歡呼雀躍……

    “嗯，小姐很厲害……”

    沈檸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元月可是知道她剛才慌張發(fā)抖的糗樣的，但是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他也不會告訴別人，哈哈……

    旁人只會看到她永安郡主在緊要關(guān)頭的臨危不懼與力挽狂瀾……哈哈哈

    不愧是她！

    看著沈檸幾乎要高興的跳起來卻又生生忍住努力維持著穩(wěn)重模樣，少年終是壓不住眼底的柔軟，唇角微微翹起，卻又在被人發(fā)現(xiàn)的前一瞬移開視線……

    這樣就很好了。

    能在她身邊，被她信任著，看著她所有鮮活的一面，這已經(jīng)很好了，這樣……就夠了……

    273

    深夜引誘

    遼東關(guān)那邊同樣得到了元軍進犯的消息，可與此同時，也收到了北面韃子壓境的軍情，

    遼東都指揮使陳年主張于遼東關(guān)布防但不出兵，其實這也正常，畢竟遼東關(guān)是重要關(guān)口，輕易不能動彈。

    再者，北海府那邊城墻低矮，易攻難守，根本不適合守城。

    以往都是如此，若是敵國來犯，遼東關(guān)外的百姓最穩(wěn)妥的便是拋家舍業(yè)退進關(guān)內(nèi)避禍，也是因此，北海府那邊才難以發(fā)展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