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徐子青這般想著,一面走時,一面便將神識放開,把周遭所有人的言語,盡皆收在耳內(nèi)。
一時便有人說:
“云家莊可出風頭了,竟有子弟能以那力量將姐妹護持�!�
“不錯,這一代云家莊有數(shù)位好手,怕是這渠山鎮(zhèn)里,云家莊的地位又要升上一升!”
“莫說此代,這數(shù)代以來云家莊代代強悍,再過得一段時日,說不得那雷家莊第一大莊的位置,就要保不住了!”
“是極是極,只是此言,可莫要在雷家莊人面前提起……”
如此云云,徐子青便心下明白。
似乎是一年前,一個叫做“武翱門”的門派弟子到渠山鎮(zhèn)采買,卻見到了同樣前去鎮(zhèn)中的一位云家莊佳人,便是一見鐘情,想要將其迎娶。
照理說這原是一件好事,不論在哪一個世界里,不論是否是修真人士,門派總是比家族勢力更大。若是云家莊能與武翱門聯(lián)姻,未必不是一樁美談。
但可惜的是,正因那位弟子在門派里地位不錯,卻是早已娶了一位師叔的女兒做正妻,他雖對云家莊女子有意,卻只愿意娶她做一個妾室。
云家莊雖不過是個武莊,對莊內(nèi)人卻十分愛護,自然一口拒絕。然而那弟子卻不甘心,要以勢壓人,將女子奪走。
之后事態(tài)發(fā)展,那弟子就請來數(shù)位同門,前來挑事,與云家莊子弟賭斗,否則就要請師叔師伯出手,把云家莊大力打壓。
后來在鎮(zhèn)長與武翱門長老見證之下,云家莊不得不與武翱門同代中人進行約斗,要以三戰(zhàn)兩勝,決定那女子歸屬。
門派武學(xué)比家族武學(xué)自然強悍不少,武技之上更是猶有勝之,很快敗了兩場。
武翱門頓時極為囂張,第三場尚未開戰(zhàn),已然有人要過來拉那女子離去。
正這時,就有云家莊一個子弟忽然出手,竟是以一柄奇異長劍將那人手掌斬下!
武翱門自是不肯,隨后數(shù)名弟子將那云氏子弟圍住,然而那子弟卻是一人一劍,將那些弟子全數(shù)斬落。
雖是那子弟手下留情,不曾讓一人喪命,但那些弟子卻都身負傷勢,不能在當場與人比斗了。
故而這一場賭斗,就以云家莊人護住莊內(nèi)女子而終。
因此事云家莊聲名大振,故而此回有了一場喜事,就吸引許多客人前來慶賀。
徐子青一聽,就知道這使劍者必為師兄,心里了然。
以師兄之能,便是經(jīng)脈不能通勁力,單單以肉身力量、精妙劍法,那些連先天都不曾達到的普通弟子,也不會是他對手。便是連磨劍,亦不能算上。
不過今日這喜事,卻是什么喜事?
徐子青就又放出神識,聽了許多言語。
“少莊主今日成婚,不知幾位兄臺準備了什么禮物?”
“這云家莊十分富裕,聽聞早年竟能供奉住一位有數(shù)的名醫(yī),可見身家豐厚,何況少莊主為族長之子,我等確是不能太寒酸了……”
“不錯不錯,我等這些小武莊,再不能同云家莊相比了!”
“說到此處,卻不知那些赫赫有名的大莊要送上什么?”
“待到唱禮時,我等自然能一飽耳福,開一開眼界……”
這些話說出來,登時讓徐子青心頭大震。
少莊主……成婚?
他不由捏住了手指,一時有些恍惚。
族長之子,少莊主……如今師兄元神托生,云天罡今年虛歲二十,豈不是年紀正好合適?
再加上先前那許多人對師兄贊譽,想來不會有錯。
雖說族長尚有一名幼子,可那幼子,分明才剛滿十六,若說成婚,也確是早了一些……
徐子青心里諸多念頭。
他只想著:師兄的元神必然尚未醒轉(zhuǎn),今生這對父母若要為他議親,他又怎么會拒絕?
可是他同師兄經(jīng)歷這許多磨難,莫非真的要見到師兄與他人成婚?
即便只是凡人一世,但元神托生的師兄,原本就不是轉(zhuǎn)世。
這讓徐子青,如何能夠愿意……
第329章
誰在成婚
深吸一口氣后,徐子青收拾心情,再往前走去。
不論如何,且要親眼看過,方知實情。
這般走了不多時,就到云家莊門口。
此地有十余個衣冠楚楚的半大小子紛紛等待,見到有客人前來,就要為人引路,正是來者不拒,并不論來者身份。
徐子青到來,亦是有人相迎。
那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人,滿面笑意,抱拳說道:“這位客人,請隨小子入內(nèi)罷!”
徐子青溫和一笑,就跟了進去。
十年過去,云家莊內(nèi)中也有少許變化,大體卻仍是一如從前,倒是讓人心生幾分熟悉。
那少年人很快將徐子青帶入一幢大屋前,就又抱拳告辭,重新到莊門口迎客。
而這大屋前尚有一條寬道,來客盡皆踏上,又被大屋門口之人引入屋內(nèi)去。
徐子青抬眼一見,那大門口站著一人身著喜服,紅衣燦燦,著實刺眼,喜慶非常。
但他這一看,心里卻是一松。
以他眼里,自是遙遙便能將人形貌看清,那新郎身量雖高,相貌也與師兄托生有七八分相似,可不僅身姿更加魁梧,那眉眼細處,分明也不是云天罡!
徐子青不由自嘲。
他已然有金丹修為,卻在聽得師兄之事時沉不住氣,著實不應(yīng)該。
何況師兄心志堅定,既然早已同他有成婚之約,就算元神封禁,也不會輕易許與他人才是。
父母之命固然重要,而修仙之人卻是堅守本真,卻不會為他人而動搖自身意志的。
如此想著,不知不覺,徐子青已走到門口了。
恰這時,先前在里面招待一輪的云鎮(zhèn)海走出來,也正是同徐子青正面相對。
云鎮(zhèn)海一愣,隨后大喜:“是徐藥師?”
他不由上下打量,便見此人一身青衣,同十年前那位不辭而別的藥師一般無二!
這許多年來,他愛子能存活至今,徐藥師居功至偉,讓他們夫婦心里當真萬分感激。
徐子青笑道:“見過云莊主,十年不見,諸位可好?”
云鎮(zhèn)海哈哈大笑:“都好!都好!這都是虧了徐藥師的功勞!”說完他一拍身側(cè)之人肩膀,“天佑,去給藥師行禮!徐藥師治好你的兄長,你也應(yīng)當?shù)乐x才是!”
原來今日成婚之人非是云天罡,而是云鎮(zhèn)海夫婦幼子云天佑。
徐子青雖不知為何他方滿十六就要成婚,但也值得好生恭喜一番。
想當年他為師兄溫養(yǎng)經(jīng)脈,云天佑并不居在近處,故而幾乎極少見到。而這云天佑……想必對他也沒什么印象罷。
云天佑很是孝順,立刻行禮:“見過徐藥師!多謝藥師救我兄長!”
徐子青略想想,從袖中取出一個拳頭大的珠子,說道:“此前不知少莊主今日成婚,不曾準備,區(qū)區(qū)薄禮,還請少莊主莫要見怪�!�
云天佑接過來,一看之下,卻不認得。
云鎮(zhèn)海見多識廣,倒是一眼看出:“天佑,快收起來!”
此物乃是太歲,乃是傳說中的神物,食之不盡,不僅能與人充饑,長久食之更能使人常保健壯之貌。雖說到后天七重以上便用處不大,但也能強身健體,不使體內(nèi)久積瘀傷成疾。
這般珍貴物事,一旦給旁人見到,怕是要有麻煩,還是盡快收起為妙。
云天佑一聽,趕緊揣入袖中。
云鎮(zhèn)海又對徐子青道:“徐藥師,此物太過貴重,待入得內(nèi)中,還請藥師收回�!�
他雖心中肉痛,到底覺得取他人寶物不妥,便克制了貪婪之心。
徐子青見狀,心里暗贊,師兄托生之軀的父親,果然也心性極佳,若是能入修仙之道,想必定然有所成就。
他便搖頭笑道:“此物于我沒什么用處,既是送了,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何況太歲于凡人的確珍貴,但于修行之人而言,仍舊只是凡藥罷了,他這一株,其實也是萬木化靈訣使出時,由一只青鼠在云家莊外的大山里所得,本就是要拿來送與云鎮(zhèn)海,謝他照拂師兄的恩惠,如今正好拿出。
云鎮(zhèn)海見他確是毫無吝惜之感,對這徐藥師就又敬畏三分,也不再多說,只道:“徐藥師請進,天罡我兒與藥師多年不見,也頗有思念之情,若得知藥師前來,想必十分歡喜!”
徐子青一聽,微微一怔,腳下步子一動,心里也有些急迫起來:“我對天罡……也有幾分思念�!�
云天佑在一旁聽得,神情略有古怪,心里有些不解。
隨后他也并不多想,只目送父親帶那藥師進屋后,就自己繼續(xù)迎接來客了。
云鎮(zhèn)海對徐子青很是周到,以他莊主之尊,雖是主人,其實也不必這般殷勤,故而屋內(nèi)已坐下的許多賓客見了,都對這青衣人有些好奇。
徐子青卻并不在意這些目光,他進屋之后,神識便在逡巡,在尋找?guī)熜值嫩欅E。
很快,他果然就尋到了云天罡。
這大屋內(nèi)地方頗廣,正是一座喜堂的模樣。
兩邊各有許多座位,賓客早已坐了大半,上方有天地尊位,前方有香爐、蒲團、高堂專座。
而座位前又有許多長桌、長幾,顯得很是隆重。
而云天罡,就坐在右手第一位上。
他身量已然長得頗長,雖相貌與托生前之云冽并不相同,但周身的氣息,已然同云冽頗為相近了。
那不同之處,便是仙凡之別。
徐子青一眼看去,不由得仔細打量起來。
從前云冽相貌冷峻,雖五官也生得極是俊美,卻讓人只敢遠觀,反而因其氣質(zhì)而忽略其形貌了。今生他仍是拒人千里,但徐子青有心來看,便覺得也十分好看,只是冷硬之上,比起云冽來還是略有不及。
但若是只是遠觀,他又覺得確是師兄坐在那處,要他思及從前往事。
這般略為晃了個神,云鎮(zhèn)海并未察覺,只將徐子青引到前方去,正是云天罡身前。
徐子青隨步而行,不多時,已然同那處越來越近。
忽然間,云天罡抬起頭來,正同他四目相對。
徐子青心里一緊。
師兄的元神……不知可曾恢復(fù)了?
待他看清那目光,便覺其中似乎有些熟悉光彩,但隱隱約約,又似乎有些不同。
就讓他有些失望。
便是有這一點差異,他也知曉,師兄的元神并未全然蘇醒……
云天罡見到徐子青,定定看了一會,才微微頷首:“許久未見。”
徐子青整理心情,溫柔一笑:“天罡,許久未見�!�
云鎮(zhèn)海便道:“天罡,你同徐藥師多年不見,不如就讓他與你同坐?”
他這愛子許是多年來受過太多折磨之故,對人十分冷淡,且不欲與旁人接近。因此每逢有非得參加之事,總是一人獨坐,不與他人一起。但他卻明白,徐藥師定是與旁人不同。
果然,云天罡略點頭:“請�!�
徐子青倒未覺奇異,他以往也是同師兄須臾不離,師兄即便元神托生了,自然也是如此。
當下他就動身邁入,坐在云天罡身旁。
很快云鎮(zhèn)海告辭,去招呼其他客人。
云天罡脊背挺直,卻捉起桌上茶壺,斟上一盞,推到徐子青面前去。
徐子青神色柔和,就端起茶盞,啜了一口。
其中茶水自不比靈茶生機盎然,但此乃師兄心意,又是別有一番滋味。
其余來客有些熟悉的,多少知道云天罡秉性,見此情景,尤其覺得奇異。
尤其那些個見到云天罡出手連傷數(shù)人之冷酷利落者,更加詫異,只因如今這云天罡倒是不再那般冷漠,卻不知這個青衣人又是何人?
諸多疑惑皆不得解,彼此之間議論幾句后,也只得先壓在心底。
徐子青見客人尚未來齊,吉時還差些時候,就說道:“天罡,且讓我為你把脈�!�
云天罡并不推拒,便將手伸出。
徐子青當下沉心定神,把體內(nèi)木氣抽取一絲,送入云天罡體內(nèi)。
如今他已然結(jié)丹,對木氣之操縱越發(fā)精細,此時那一絲木氣剛剛進入,就立刻化作一張密網(wǎng),轉(zhuǎn)瞬間將其周身百脈盡皆附著,一一查看。
如此看過,徐子青心中了然。
當年他離去之前,已日日不綴,為他調(diào)養(yǎng)年余。
那時云天罡經(jīng)脈雖不曾全然恢復(fù),但木氣已然作用不小,更有一些不及化去的,都隱藏在經(jīng)脈之內(nèi),持續(xù)刺激。
后來徐子青引到云天罡習(xí)劍,只一點撥,從前的劍道意境已被云天罡一一喚醒,竟不需他如何指點,就自發(fā)帶動全身經(jīng)脈,把木氣也全數(shù)調(diào)動,飛快彌補自身。
即便徐子青之后因結(jié)丹之事不再為他渡來木氣,之前遺留,也讓經(jīng)脈穩(wěn)固下來。
只是經(jīng)脈仍舊細弱,練不得氣勁,可即便如此,那一身精妙劍術(shù),也足夠云天罡受用了。
徐子青又以神識探看云天罡紫府,去查驗師兄元神。
這一看之下,便是大喜。
原來經(jīng)過多年彌補,云天罡身子越是強健、習(xí)練劍道越久,元神被刺激更深,彌補越快。
到了這時,已然全部痊愈了!
徐子青心中久懸大石,也終于才此刻放下。
而今他只消長伴師兄身側(cè)即可,來日里只消有一個契機,師兄的元神,就會蘇醒!
他心里喜悅,似乎之前一直隱隱有些晦澀的心境,也因此放松下來。
也讓他的面相越發(fā)顯得溫和俊雅了。
漸漸地,賓客來齊。
吉時也將要到了。
第330章
來者不善
隨一人唱道:“吉時到——”
就云天佑牽起紅綢一端,引了個身披紅色霓裳的女子進來,那霓裳華彩非凡,能與明珠爭輝。
徐子青隨意看去,就見那新娘子身量十分玲瓏,看起來年歲應(yīng)當不大,但行走間裊裊娜娜,已然有了一種儀態(tài)風流的氣度,觀其舉動,更是并無絲毫不樂意的模樣。
他聽得四周賓客議論,才知道原來新娘子出身頗高,竟是渠山鎮(zhèn)的一位官家小姐,于燈會上同云天佑相識。那位官員地位不高,且不通武藝,便對武者有些憧憬,而官員之妻纏綿病榻,意欲在離世之前見到獨女成婚,才讓這一對少年少女提前成親。論起年歲,云天佑本只有十六歲,新娘子更只有不足十五歲罷了。
云天佑面泛喜色,盡管歲數(shù)不大,眼里已有些承擔之意。
兩人行至喜堂前方,而云鎮(zhèn)海與孟青霄,也已然坐在高堂。
有喜娘唱道:“一拜天地——”
那新郎新娘便一齊跪下,認真行禮。
云鎮(zhèn)海夫婦笑意盈面,眾多賓客亦是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