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毫無異常,太子殿下一如既往的踏實�!�
皇帝舒了一口氣,心說幸好你教出來的孩子不像你。
長安城。
沈冷和茶爺把黑獒留在小院子里,兩個人也不避諱什么,手拉著手從山莊里出來準備去雁塔書院,老院長教的東西對于沈冷來說像是十全大補湯,吃進去一口就受益無窮。
門外的馬車已經(jīng)等著了,沈冷上車的時候動作還有些不自然,胳膊上的繃帶雖然少了些可看起來依然觸目驚心,車夫看到沈冷出來之后連忙見禮,對這位已經(jīng)名滿天下的少年英雄,車夫也極為尊敬。
什么都可以作假,戰(zhàn)場上廝殺做不得假,你作假,敵人不會配合你。
作假的,除非是根本不上戰(zhàn)場。
“路過菜市場的時候停一下,老院長昨日說想吃紅燒排骨和燉牛尾,我去買一些�!�
沈冷交代了車夫一句,車夫也是雁塔書院的人,聽了之后忍不住笑起來:“院長大人最近似乎都胖了些�!�
茶爺想到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不由得嘴角上揚。
近朱者赤,近冷者胖。
馬車緩緩動起來,走了十幾米之后路過姚無痕那個攤位,沈冷把車簾撩起來看了看姚無痕:“從這里跑到西邊赤霞門,門下有人等你會交給你一件東西,你再跑到雁塔書院把東西讓我看一眼,半個時辰能跑到的話,明天跟著我,先做個親兵吧�!�
藥姚無痕眼神一亮:“多謝將軍!”
沈冷把車簾子放下來,看到茶爺好奇的看著自己。
“我只希望,人心向善�!�
沈冷忽然說了這樣八個字,茶爺有些不解。
馬車離開山莊,姚無痕手忙腳亂的收拾自己的攤位,片刻之后把東西全都扔在那也不管了,深吸一口氣開始往西邊跑。
山莊正門斜對面有一家茶樓,平日里山莊的人也喜歡到這坐一會兒喝口茶,茶好不好放在一邊,主要是因為這家茶樓的女主人雖然已經(jīng)三十幾歲,可瞧著極有韻味。
坐在二樓的荀直看到姚無痕跑出去后忍不住笑起來,想著總算有一步棋還沒廢掉,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jīng)離開了長安城,便是皇后也那般想,可他卻偏偏不肯走,走了就看不清楚,棋局得盯著啊,錯目怎么行?
算計著皇后交給他的棋子還有多少,算來算去,最好利用的還是世子李逍然,于是回頭看了一眼那正在擦桌子的老板娘:“茶是從江南道送來的嗎?”
老板娘猛的抬起頭:“是�!�
荀直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骸拔铱纯炊加惺裁床��!?br />
老板娘轉(zhuǎn)身下樓,走路的時候有些微微發(fā)顫。
......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帝運
茶樓
名字叫常媚的老板娘小心翼翼走到荀直面前,手里捧著一本冊子,那冊子看起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好多年都沒有動過,雖然剛剛用濕抹布擦過,灰塵的痕跡還在。
常媚不知道這個人什么身份,可是心中害怕,她都已經(jīng)快要忘記了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在這開一家茶樓,恬淡自然的生活久了,便會貪戀這安逸。
“你在害怕?”
荀直看了她一眼,將冊子接過來后語氣平淡的說道:“害怕是對的,你已經(jīng)差不多有十幾年沒有動過了吧,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為人妻為人母,不害怕的話反而不真實,可是你莫要忘了,你現(xiàn)在生活的安逸不是因為你茶樓經(jīng)營的好,而是因為世子源源不斷的給你銀子�!�
常媚垂首:“我沒有忘記世子對我的好也沒有忘記世子對我的交代�!�
“那就好�!�
荀直把冊子打開:“世子是個很聰明的人,當(dāng)初陛下在留王府的時候那一舉一動都是他始終在學(xué)習(xí)的,為什么有開枝散葉天邊流云?陛下當(dāng)初說是照顧戰(zhàn)爭遺孤,誰敢保當(dāng)年做的事不是為如今做準備,人總會把自己說的光明正大,誰會說自己陰暗卑劣。”
浩亭山莊這個地方很特殊,會有很多兵部的官員來來往往,因為常媚有姿色而且會做人,所以大人們長長都會來這里坐一會兒,時間久了戒備心也就淡了,很多兵部的事都能從這里聽到。
以前兵部有個叫陳昌在的小官,不過是六品員外郎,可是小官權(quán)重,他負責(zé)的是歷次戰(zhàn)爭之中戰(zhàn)沒將士的名單統(tǒng)計,然后按照名單發(fā)放撫恤。
陳昌在最喜歡來這茶樓里喝茶,因為他發(fā)現(xiàn)老板娘好像對自己有點意思,每次他來的時候老板娘笑的便更燦爛些,眼睛里也有了光彩,給他上的糕點干果分量也更足,且每次的茶都是最好,他覺得比起老板娘那個尋常之極的男人來說,自己終究還是更有魅力一些。
終于有一天在茶樓沒有其他客人的時候陳昌在忍不住對老板娘動了手腳,老板娘反抗,可是不強烈,就在這間茶室里成了好事,陳昌在心滿意足,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人生贏家。
那時候老板娘才剛剛成家不滿二十歲,真是水嫩嫩的年紀,自此之后他便來的更勤快了些,如今多年過去,陳昌在不久之前剛剛升為兵部侍郎,正四品,穿紫袍,真是春風(fēng)得意。
多年前老板娘就從陳昌在那要了一份名單,只說是自己老家有一位堂兄也是戰(zhàn)兵,她害怕那次戰(zhàn)死名單上有他,陳昌在想著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把名單抄錄了一分給她,老板娘保證看完了就燒掉,可這又算不得什么機密事,陳昌在根本沒在意。
后來這份名單到了世子那邊,世子就著手安排人去按照名單去尋找,把那些戰(zhàn)死者的孩子接出來,以朝廷培養(yǎng)的名義。
有一批人送到了長安城,這些人都是常媚養(yǎng)著,經(jīng)費銀子都是走她的賬面。
之所以選擇放在長安城天子腳下,是因為有大用,這些人已經(jīng)無比熟悉了長安,做事的時候自然事半功倍。
“人似乎不多。”
“淘汰了一部分,大概半數(shù)。”
常媚回答:“訓(xùn)練的比較嚴苛,有些人熬不住......”
荀直聽了之后點了點頭,他真的很想替皇后娘娘感謝一下那位心比天高的世子殿下,皇后娘娘讓沐昭桐去做了一個假象,一個沐昭桐如今還支持世子的假象,所以這些世子的東西他就可以拿來就用。
皇后娘娘的小手段,登峰造極。
“這些人如今何在?”
“哪里都有。”
常媚如實回答:“當(dāng)初就是以朝廷要培養(yǎng)他們?yōu)槔碛蓭н^來的,訓(xùn)練有成之后就走關(guān)系大多送進了軍隊里,長安城的戍衛(wèi)軍里有,禁軍里有,廷尉府里也有......不過廷尉府里最得力的那個已經(jīng)死了�!�
荀直皺眉:“岳無敵?”
“是�!�
“大材小用了�!�
荀直嘆了口氣,岳無敵這個人可以有大用的,結(jié)果卻就那么犧牲掉有些可惜,如果現(xiàn)在韓喚枝身邊還有一個如岳無敵這樣的人,他做事就會簡單輕松許多。
“廷尉府里還有人嗎?”
“有,不過品級不高�!�
“禁軍里呢?”
“也有,有兩個校尉,一個五品將軍�!�
荀直想著都不算什么分量很重的人,可是這些人都是最致命的刀子,尤其是禁軍里的人,如今太子已經(jīng)名正言順,可不似先帝李承遠那時候,死了連個合理的繼承者都沒有,若當(dāng)今陛下出了些什么意外,誰敢反對太子即位?
“名單我收下了。”
荀直起身:“兵部侍郎陳昌在你能把控?”
常媚臉色一白,想著自己這么多年惡心的伺候著那個家伙就一陣陣屈辱,可是又習(xí)慣了那個家伙的存在,有了陳昌在的照顧,她在長安城里過的更好更滋潤,曾經(jīng)她問過自己若是陳昌在死了的話自己會不會有幾分傷心,答案讓她害怕......因為她會。
習(xí)慣啊,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看起來你能�!�
荀直道:“那就牢牢抓住這條線,西疆迎親的事是他與禮部侍郎共同安排,我們的人進迎親隊伍里也就簡單些,我替世子謝謝你這些年來的付出,這樣吧,你有什么想讓我?guī)兔Φ模苯诱f�!�
常媚深吸一口氣,問:“世子大事所成,我能不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繼續(xù)開這家茶樓?”
荀直點頭:“若世子大事所成,你也會如愿以償�!�
他當(dāng)然不會說世子絕無可能成為帝王。
另外一邊,姚無痕一口氣跑到了長安城西邊的赤霞門,在赤霞門口確實有個人在等他,他沒見過這個人,可確定這個人就是等自己的人,因為那個人手里捧著一套嶄新的軍服,大寧戰(zhàn)兵的軍服。
姚無痕沖過去,抱拳一拜,從那個人手里將軍服接過來之后開始往回跑,長安城很大,來回很遠,他必須在半個時辰內(nèi)跑到雁塔書院。
在城門口站著的人,是古樂。
看著姚無痕跑遠,古樂嘴角微微上揚。
雁塔書院。
沈冷在做菜,老院長說想吃紅燒排骨和燉牛尾,這兩樣已經(jīng)在鍋里,可是光這兩樣顯然不夠吃,老院長坐在搖椅上來回晃著,瞇著眼睛看沈冷越看越喜歡。
“你如果不當(dāng)兵的話,會不會去開個小飯館?”
他問。
沈冷搖頭:“不會。”
“為什么?”
“從軍入伍是先生要求的,開小飯館他怎么可能答應(yīng)。”
沈冷的回答漫不經(jīng)心,可是老院長卻心里一動。
沈小松不敢確定沈冷是不是那個孩子,可他還是按部就班的給沈冷安排著一切,如果沈冷是那個孩子的話,他在替皇帝補償,留王府里出來的那些家伙啊,誰肩膀上沒扛著責(zé)任?如果不是呢?那大寧多一位虎將,有何不好?
“西疆之行,你怎么看?”
“不好走。”
沈冷停下來,沉默片刻:“正大光明中無法擊敗我們的人,總是會在陰暗處窮盡心思�!�
老院長笑起來:“這句話說的不錯,可你們都太正大光明了,所以還是小心些好......人心啊,很多時候會陰暗的可怕,最復(fù)雜最狠厲的事,都是人做的�!�
笑著說這樣的話,一點兒都不可笑。
“小心點陸王�!�
老院長看了看坐在那安靜看書的孟長安,又看了看正在給花澆水的茶爺:“姑娘,別澆了別澆了,你昨天才澆過水�!�
茶爺不解:“你看都蔫了。”
老院長嘆道:“仙人掌蔫了多半不是缺水......”
茶爺把水壺放下,坐在一邊:“那我做點什么?”
老院長:“坐著就好,坐著就好�!�
他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上:“陸王這個人看起來是個謙謙君子,交游廣闊名聲極好,可當(dāng)年他是走到了半路的,不是他走的陛下慢,是他想走走看,萬一走對了呢......別小看了任何一位王爺,那都是陛下的兄弟啊�!�
李家的人,哪個簡單?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進來:“書院門口來了一個氣喘吁吁的家伙,說是找沈?qū)④�,穿著一身嶄新的軍�?.....他說是沈?qū)④娨吹��!?br />
沈冷嗯了一聲:“勞煩你讓他去山莊門外等著吧,我回山莊之后會讓他跟我進去�!�
進來稟告的人應(yīng)了一聲,鼻子下意識的嗅了嗅,覺得鍋里那菜的味道真是誘人。
“什么人?”
老院長問。
沈冷想了想:“魚餌�!�
“誰的魚餌?”
“我的�!�
沈冷道:“別人想釣我的,所以自然就是我的�!�
老院長心說自己看上眼的這幾個年輕人啊,都一個德行,不管做什么都那般自信。
魚會被人釣上岸,魚太大的話,會把釣魚的人拉進水里。
與此同時,江南道。
已經(jīng)追至此地的白小洛看著七德登上渡船,又回頭看了看蘆葦蕩里那些尸體,想著若不是要看你去什么地方又怎么幫你殺人,蘆葦蕩里倒著很多穿白衣的漢子,他們是流云會的漢子。
白小洛很心急,他得在迎親隊伍出長安城之前趕回去,因為他也要進那迎親隊伍,要去西疆了,之前去的時候沒有見到大哥白小歌,這次去的話應(yīng)該就能見一見。
樺梨圍場。
楚劍憐站在山坡上看著下邊那連綿不盡的帳篷,其中最大的那座屬于大寧皇帝,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過殺念,五萬兩銀子也不足以讓他動殺念。
可是那帳篷里的人,他想試試。
他今天,帶了劍。
那把帝運,賭一賭,是誰的帝運。
......
......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虛此行
楚劍憐帶了劍,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帶劍出行。
山下就是樺梨圍場,最大的帳篷里是大寧皇帝,楚與大寧,是滅國之仇,于楚劍憐來說還有家恨,這是不爭的事實。
對于楚劍憐來說,所謂皇族血統(tǒng),他并不覺得如何,所謂皇族傳承,他也看的極淡。
他來,只是因為接到家書,老父歸天。
他來,只是想看看帝運劍應(yīng)不應(yīng)該出。
自山上往下走,山野之中,禁衛(wèi)盡出,這看似荒蕪之山中,安排在大營外圍的禁衛(wèi)也不在少數(shù),楚劍憐來的時候便已經(jīng)被察覺,他也知道,只是不愿避閃。
一路下山,倒地之人三十八,人人雙腿中劍不能起身,他偏不殺人。
行至山下,號角聲起,禁軍上萬嚴陣以待。
楚劍憐看著那旌旗遍野,看著那衣甲鮮明,看著那陣列肅正,覺得這才對得起手中劍,配得上手中劍,摘下腰畔酒壺喝了一口,然后把壺中酒全都灑在帝運劍上。
一群黑衣人迎面而來,錦衣隨風(fēng)飄灑,楚劍憐依然邁步而行,刀不可擋,劍更不可擋。
準備回京的韓喚枝站在山腳下,看著楚劍憐飄然而至微微皺眉,他也有劍,他的劍也很可怕,可是今日他知道自己掌中劍不行,男人永遠都不會直接承認自己不行,不管是哪方面,所以韓喚枝也想試試。
只一劍,韓喚枝右臂被刺穿,掌中劍落地。
這是有史以來韓喚枝第一次敗的這么快,他的劍甚至還沒有攻出去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劍落地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人生灰暗,對方的劍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太花哨的東西讓他防不勝防,很尋常,只是快,兩個人差的也許不多,可十分之一息就是生死。
那劍快的不可想象。
楚劍憐行至韓喚枝身側(cè)微微點頭:“你的劍很好�!�
韓喚枝深吸一口氣:“你想做什么?”
楚劍憐:“世上無一人可讓我試劍,那就借大寧皇帝的帝威來試劍�!�
韓喚枝想橫跨一步攔住他,腿上被楚劍憐那把劍拍了一下,一下子血脈不暢竟是無法移動。
韓喚枝不能攔,還有一桿槊。
楚劍憐停下來,看著那個人那桿槊,終于提起了十成十的興致。
那持槊的大將軍身后站著的便是大寧皇帝,楚劍憐仔仔細細的看著皇帝,忽然覺得皇帝就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的才對,想想他父親又想想自己,若皇帝如此,怕是國不長存。
“你是楚皇族的人?”
皇帝從人群之中邁步出來,侍衛(wèi)們連忙上前,皇帝只是哼了一聲,侍衛(wèi)便不敢再攔。
人們只知道他是皇帝,記得他是皇帝,還時常記得他曾經(jīng)沙場征伐的人已經(jīng)不多,可皇帝依然是當(dāng)初那個沖殺在前不落于人后的男人,又怎么會畏懼一把劍?
楚劍憐點頭:“算是�!�
他看了看掌中劍,又補充了一句:“勉強算是�!�
皇帝看著那把劍:“楚皇有三劍,一名破甲,一名承天,一名帝運,你若是來殺朕的,當(dāng)用帝運。”
楚劍憐忽然把掌中劍扔給皇帝,皇帝一把接住看了看,看到劍身上帝運二字后笑起來:“這還差不多。”
說完這句話,他竟是把帝運扔了回去,楚劍憐似乎料到了他會扔回來一樣,接住長劍嘴角帶笑,心里想的只是怪不得他是皇帝,怪不得這是大寧。
澹臺袁術(shù)站在皇帝身邊,槊不離手。
“我殺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