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沈冷嗯了一聲:“這樣好一些�!�
孟長安道:“我不會,我會讓我的兒子都從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沈冷明白孟長安的意思,沈冷的想法是大步退,退出所有的朝堂之爭,退出是是非非,而孟長安的想法則是,如果沈冷不會出事的話,那么他就讓自己的兒子繼續(xù)大步往前走,到了那一代,依然有人能保護他們。
兩個人的想法說不上誰對誰錯,可是都有些自私。
沈冷喝了口茶,看著杯子里緩緩飄起來的熱氣陷入沉默,孟長安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就是這樣面對面坐了好一會兒。
許久之后,孟長安起身離開:“我若是真的要駐守在這里也不是壞事,將來你們?nèi)羰窍攵愕酶h些那就來這,總是要比求立那個鬼地方強一些。”
莊雍在求立那邊多年,林落雨也在那邊經(jīng)營多年,那邊本就是他們?yōu)樯蚶渲\的退路,退一萬步還有路可退。
沈冷笑問:“為什么這邊比那邊好?”
孟長安一邊走一邊說道:“求立那邊的妞兒太他媽的丑了,黑瘦黑瘦的,一點都不喜人,桑國這邊的妞兒明顯層次更好。”
沈冷:“......”
孟長安回頭看了他一眼:“人生很多樂趣,你卻不知嘗試�!�
沈冷:“鴿吻。”
孟長安哈哈大笑。
與此同時,京畿道。
一個人顯得有些落魄有些憔悴的回到這,李長澤看了看自己即將要住進去的官驛,眼神里的那種恨意越來越濃。
已經(jīng)不再有人跟著他了,廷尉府似乎都已經(jīng)忘了他這個人的存在,可是偏偏這樣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孤魂野鬼。
雖然他是被廢掉的皇子,好在身份依然特殊,所以吃穿住行都尋官驛即可,那些官驛里的人也不會把他趕出去。
皇子就是皇子,陛下的血肉至親,陛下可以說不認這個孩子了,但是下邊的人就不能這樣想,萬一有一天陛下突然決定帶回來這個兒子,下面的人卻已經(jīng)把這個兒子欺負的人不人鬼不鬼,陛下會不會暴怒?
陛下可以不認,別人不能不認。
走進這間干干凈凈卻簡陋的房間,李長澤坐下來長長吐出一口氣,他從南疆湖見道一路走回來的,以前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走這么多路,離開長安之后一路走到西疆,又一路走到南疆。
做皇子的時候他知道大寧很大,但是這種知道只是停留在別人說的那個層面,現(xiàn)在他總算有切身體會大寧有多大了。
坐在那看著這簡陋的地方,回想自己這一路上走來吃的苦受的累,李長澤連哭的心都沒有。
剛剛走出長安的時候他不覺得自己選擇不做皇子了有多慘,母親曾經(jīng)和他說過,為了出擊的更有力量,打人的那一拳要先往回收才行,本來就伸直了的拳頭打在人身上不疼,收回來發(fā)力再打回去的才疼。
所以那會兒的李長澤覺得自己是在蓄力,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是在受罪。
好在總算是回到京畿道了,也就是在今天,在住進官驛之前有人給他送來消息,他離開京畿道的這段日子發(fā)生了很多事,薛城死了,常月余死了,連宇文小策也死了。一瞬間,李長澤生出來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那還玩?zhèn)屁?
門外響起敲門聲,李長澤過去拉開門,反正他也沒什么可怕的,真要是有人刺殺他把他干掉了,也可一了百了。
進來的人他不認識,是個中年微胖的男人,臉色和氣也顯得很謙卑。
“殿下。”
那人俯身一拜。
“你是薛大人的人?”
李長澤問了一句。
那人點頭。
其實這也不是什么難猜的,該死的都死了,不該死的也都死了,現(xiàn)在還有人稱呼他為殿下的,大概就只剩下薛華衣的人了。
“進來說吧。”
李長澤轉(zhuǎn)身把人讓進來,指了指桌子上:“桌子上有水,沒有茶葉,你渴了的話自己倒水喝�!�
“謝殿下�!�
那人俯身道:“我叫耿遠,薛大人的人,他安排我來和殿下談談。”
李長澤坐下來后說道:“有什么可談的嗎?”
耿遠一直謙卑的半彎著腰說話,態(tài)度倒是讓李長澤很舒服。
耿遠道:“薛大人的意思是,請殿下稍安勿躁,若不出意外的話,三年之后陛下必然再次御駕親征,到時候薛大人自然會有辦法讓殿下回到長安�!�
“只三年中,殿下就再忍一忍,壓一壓,多去百姓中走動,豎立口碑,尤其是京畿道,三年中殿下可以走很多地方,讓很多地方的百姓都認識你,知道你,對你稱頌�!�
李長澤問:“有用?”
耿遠垂首道:“有用,薛大人說有用就一定有用。”
李長澤長長吐氣,苦笑一聲道:“罷了罷了,反正我已經(jīng)這樣了,再受些苦而已,又能如何,我就按照他說的辦......”
耿遠道:“大人說,只要三年內(nèi)殿下能得來整個京畿道百姓的認可,那么三年后的大計將會舒暢無比,殿下的根基在京畿道,只是有很多事殿下自己都不知道�!�
李長澤笑容更加苦澀:“我不知道,你知道嗎?你知道的話你可以告訴我,我的根基到底是什么?”
耿遠搖頭:“我也不知道。”
李長澤哈哈大笑:“我的根基我自己不知道,薛華衣卻知道,你說這事有意思嗎?”
耿遠沒接話。
李長澤搖了搖頭:“你回去告訴薛華衣,他說什么我就照著他說的做,我現(xiàn)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他了,他不負我,我不負他�!�
耿遠從懷里取出來厚厚的一沓紙放在桌子上:“殿下可以看看這個,這是薛大人幫殿下寫好的信,平均一年大概四五封信,是殿下需要寫給陛下的,每一封信上都標著日期,殿下寫的時候照著抄就是了,順序不要搞錯,這些信根據(jù)不同的年月會表現(xiàn)出殿下的成長,每一封信都是薛大人親自提筆寫的,殿下收好�!�
李長澤一怔。
他自言自語:“我現(xiàn)在......和一個提線木偶有差別嗎?”
耿遠又沒接話。
等了一會兒后不見李長澤再說什么,耿遠俯身道:“那我就先走了,殿下好好休息,這些信會讓陛下每一年都對殿下的印象改觀,是大事,殿下不要耽誤了,切記順序不要打亂�!�
李長澤無力的擺了擺手:“知道了,你走吧。”
耿遠走了之后,李長澤靠在那罵了一聲:“我這樣就算做了皇帝,有意思嗎?”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不是桑人
桑國,金閣郡。
沈冷的東海水師戰(zhàn)兵六萬余輔兵五萬余離開了櫻城向北挺進,在金閣郡城南邊十五里左右停下來安營扎寨。
沈冷帶著親兵營縱馬向北,距離金閣郡城往南三里就是松望河,這是左中州島排名第三的大河,排名第一是的春野河,排名第二是舟山河。
若想進攻金閣郡就必須跨過松望河,在南岸往北看,河道寬闊水流還急,而且河兩岸的土地都很松軟,這是一條沒有河堤的大河,看似溫柔,實則暗流涌動。
沒有河堤不代表這河不會泛濫,只能說明以前的桑國內(nèi)亂太嚴重,連治水的能力都沒有。
沈冷坐在馬背上舉著千里眼往金閣郡城方向看,就在這時候看到了一隊騎兵從城里出來直奔這邊而來,人數(shù)不多,大概幾百騎。
那支隊伍很快就到了河邊,為首的那個人沒有身穿甲胄,而是一身在大寧常見的書生長衫,在桑國見到這種衣服讓沈冷有些恍惚。
“我在那邊給你留了一艘小船。”
對岸的人遙遙呼喊,聲音很大,竟是說的中原語言。
沈冷看了看,河岸這邊確實有一艘小船,只能承載三五人的那種,在河對岸也有一艘小船,與南岸這艘小船幾乎一樣。
那個為首的男人指了指小船示意沈冷上去,看起來他是要和沈冷在河中見面。
沈冷倒也不懼,帶著陳冉和王闊海兩個人上了船,如果王闊海不上來的話這船可拉五個人,他一上來,三個人便是極限。
王闊海劃船向前,對面那艘小船也上來三個人,似乎是不肯占了便宜似的,與沈冷的小船對向而來。
不多時,兩艘小船在河中心的位置停下來,相隔大概丈一丈半距離,船上居然還備了鐵錨以供停船所用,這么小的船上還留了錨顯然就是給沈冷準備好的。
對面那艘船上為首的人看起來三十幾歲年紀,一身長衫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他身上也沒帶兵器,腰間布帶上掛了一條流蘇,瞧著還算別致。
他看向沈冷,微微俯身抱拳:“你就是寧國東海水師大將軍沈冷?”
沈冷回禮:“我是,你是誰?”
“我是大桑帝國金閣郡守軍主將楊東亭�!�
沈冷微微皺眉問道:“寧人?”
楊東亭回答:“越人。”
沈冷點頭:“明白了。”
楊東亭道:“我大越被寧滅國之后我便東渡來了桑國,在這已有多年,最初投靠英條泰,為他幕僚,后來他一統(tǒng)桑國之后便許我為金閣郡主將,也有幾年了�!�
他說話語氣平和,沒有一絲波瀾,似乎也沒有敵意。
沈冷問道:“你算準了我會來看地形,所以見我到了就出來相見,所謂何事?”
“只是看看你,順便說說話,畢竟在這邊用中原話交流的人太少了些�!�
楊東亭道:“大將軍以為我要如何?向你投降?越人投降一次就夠了,哪里還會有第二次。”
沈冷問:“你是南越皇族出身?”
楊東亭似乎沒有想到沈冷居然這么快猜出來,眼神里多了幾分欣賞,他點了點頭道:“大將軍猜對了,我確實是大越國皇族出身,只是大越都已經(jīng)沒了,哪里還有什么皇族,所以不提也罷。”
沈冷問:“你來等我是想告訴我說,你會在這死守�!�
楊東亭笑道:“未必死守,也許對攻呢?越人在越人的疆域之內(nèi)輸給了寧人,越人在桑人的疆域之內(nèi)還想試試,當年大越有太多的軟骨頭,寧軍一到,多少人還沒見到兵甲膝蓋就先跪了下去,我想著,那時候若死命一戰(zhàn)的話雖然也擋不住寧軍,最起碼也能讓寧軍疼一疼。”
他看向沈冷道:“所以此時也一般想法,我未必擋得住寧軍,可還是想讓你疼一疼,萬一我運氣好,你就疼死了呢。”
沈冷沒理會他的話,而是反問了一句:“你在桑國,過的還好?”
楊東亭一怔,然后輕嘆一聲道:“大將軍應該知道,若寧人不來,我過的還好,寧人來了,我過的自然不算好,高井原不似英條泰那樣對我言聽計從,大概就如咱們中原人說的那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沈冷道:“你投降的話,可以過多好一些�!�
楊東亭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這里會不舒服。”
沈冷道:“明白,國仇家恨,自然不是那么好化解的�!�
楊東亭道:“多謝理解�!�
他看了看南方,遠遠可以看到大寧的連營,他沉默片刻后說道:“按理說雖然我不是寧人,但也是中原人,我不該在這讓中原人因我而死,但是心中的狠總是化解不了,你不要怪我。”
沈冷道:“不怪,殺了就是�!�
楊東亭嘆道:“寧人還是這么霸道,聽話的像小狗一樣養(yǎng)著玩,開心了就扔一根肉骨頭,至于不聽話的殺了就是�!�
他問:“越人現(xiàn)在過的可好?”
“已經(jīng)沒有越人了。”
沈冷回答:“中原之內(nèi)沒有越人,都是寧人,過的比南越的時候好十倍不止,家有余糧余錢,吃喝用度不愁�!�
楊東亭沉默片刻后抱了抱拳:“那就多謝你們寧人了。”
沈冷:“不用謝,反正也與你無關(guān)�!�
楊東亭笑道:“大將軍用詞鋒利。”
沈冷:“不客氣。”
楊東亭道:“大將軍率軍渡河之際我會阻止,所以大將軍不妨回去之后讓你準備進攻的隊伍人人寫好遺書,總歸是要死的,留下遺書送回去還算告慰�!�
沈冷笑道:“這一點你就比較好�!�
楊東亭問:“為何?”
沈冷道:“因為你無親無故無家人,不用寫遺書�!�
楊東亭道:“大將軍用詞確實鋒利�!�
他看著沈冷說道:“大將軍剛剛一定想過跳到這艘船上來殺我,但是大將軍沒有動,所以大將軍的行事遠不似用詞那么鋒利直接�!�
沈冷搖頭:“你一定早有準備�!�
楊東亭哈哈大笑:“自然早有準備,你不動手殺我,那我也放你回去�!�
他一擺手:“戰(zhàn)場上見吧,寧人和越人之間這是最后一戰(zhàn)了,我也是這個天下最后一個越人,大越那位亡國皇帝被關(guān)在八部巷里早就沒了越人骨血,只剩下奴相,若我能阻擋大將軍而你還沒死,勞煩你回去之后見了那人告訴他,越人之中還有人站著,沒有都跪下�!�
沈冷抱拳:“我會把你這話帶回去�!�
楊東亭抱拳回禮:“多謝�!�
他下令小船往回走,對面河岸草叢密集出,不少小船迎接過來,船上都是弓箭手。
陳冉問:“剛剛?cè)羰悄阋卉S而過的話,能不能殺了他?”
沈冷道:“他說我是謹慎,其實我是算了算,兩船距離一丈半左右,船身又搖晃,我借力不足,跳不過去,他與我說話的時候,身邊壯漢持巨盾擋著所有要害,我若擲刀的話,殺不了他還會虧一把刀,不值不值,我刀太貴�!�
陳冉笑起來:“說話的時候你還想了這么多,那個叫李東亭可能都沒有想到。”
沈冷搖頭道:“你說錯了,如果他沒有想到,兩船為何停在一丈半的距離,他若沒有想到,為何帶壯漢持巨盾守著,他若沒想到,岸邊為何埋伏小船。”
沈冷下令小船回去,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他過的一定不好,尤其是英條泰死了之后,高井原下令抓捕桑國之內(nèi)的所有中原人,但他還是金閣郡主將,說明什么呢?”
陳冉道:“說明這個人很強�!�
王闊海點頭道:“沒錯啊,如果他不是真的很強的話,以高井原的容人之量怎么可能還讓他做主將,早就把他殺了吧�!�
沈冷道:“看來我們的情報也不是很準確,情報上說金閣郡的主將叫......”
他說到這的時候忽然停了一下,笑著搖了搖頭:“若我仔細想想,應該能想明白的。”
古樂探查到的情報上說,金閣郡的桑軍主將叫離越扶桑,桑人名字四個字的很多,五個字的六個字的也有,所以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沈冷并沒有多在意。
而且楊東亭顯然把保密做的很好,可能現(xiàn)在金閣郡內(nèi)知道他是南越人的都不多,只有親信知曉。
所以沈冷覺得有點意思。
“如果此時金閣郡城內(nèi)的桑國士兵和百姓們知道他其實不叫離越扶桑的話,會怎么樣?”
沈冷回頭看了一眼。
可惜了,沒辦法去大肆宣揚。
但這是個辦法。
桑人現(xiàn)在連戰(zhàn)連敗,士氣低迷,桑人百姓對軍隊的信任已經(jīng)快要降到最低了,此時若爆出來他們的主將不是桑人的話,怕是民心大亂,在桑人看來哪里還有什么越人,都是寧人。
就在這時候北岸的那艘小船又過來了,之前持盾的那個壯漢朝著沈冷他們喊了一聲:“大將軍請稍等。”
沈冷他們剛剛登岸要走,那小船劃過來,距離岸邊幾丈遠停住,壯漢抱拳道:“我家將軍說,如果大將軍想試試讓金閣郡百姓們知道他不是桑人而是越人的話,還是免了吧,從一開始金閣郡百姓都知道我家將軍是越人,離越扶桑這個名字也只是為了讓桑人覺得親切些起的,我家將軍說,寄人籬下總是要妥協(xié)一些,大將軍應該理解�!�
陳冉看向沈冷,沈冷笑著點頭:“知道了,回去告訴你們將軍說,我覺得還是楊東亭好聽,離越扶桑,這是什么破名字......還有就是,寧人不理解寄人籬下的妥協(xié)是什么感覺�!�
那壯漢俯身一拜:“我會把大將軍的話帶到�!�
沈冷他們上馬往回走,陳冉嘆了口氣道:“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他想到了我們想到的。”
沈冷卻笑道:“有點意思了,還是有點意思有意思�!�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唯有強渡
楊東亭......
沈冷嘴里嘀咕了一聲這個名字,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著,大帳里只有他和陳冉兩個人,各營的將軍都已經(jīng)在準備渡河搭建浮橋的事。
“河道太寬了�!�
沈冷的視線回到地圖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們在河中心見楊東亭的時候,他是想看看我,我是想看看河,剛好他想向我宣戰(zhàn)�!�
沈冷抬起頭看向陳冉:“河道最窄的地方也有三里,這樣的一條大河想搭建浮橋的話,他們只需在對岸以箭陣防御,我們進河道里的人就會被壓著打�!�
陳冉道:“可是如果不搭建浮橋的話根本過不去,楊東亭就知道我們回來,在這之前他給南岸只留了那么一艘小船,斥候隊往四外打探,順著河道走上幾十里都見不到有人,所有村子里的人都已經(jīng)被撤走,船能帶走的就帶走,不能帶走的都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