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萬兩,換了宋氏,怕也不會輕易允諾誰,可按理來說已經(jīng)幾乎被陳家給掏空的三老太太卻應(yīng)下了。這事,不論怎么想,都說不通。她想了想,將手里的畫遞給了卓媽媽,道:“這事不要同人提起�!�
卓媽媽望著她面上堅毅的神色,點了點頭。
待她拿著消寒圖退了下去,謝姝寧則往炕幾上一伏,趴在那沉思起來。
因了近幾日天氣好,窗子洞開著,微醺的春風(fēng)便一陣陣吹進來,拂過耳際,微微發(fā)癢。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心里頭說不清是擔(dān)憂還是憋悶。
正想著,月白端著疊被稱為白云片的南殊鍋巴進來。
青瓷的碟子上整整齊齊摞了一疊白云片,上頭細細撒了雪白的糖霜,一片片薄如棉紙。
月白見她趴在那,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忙上前將青瓷小碟在她面前擱下,遞了小象牙箸于她,道:“小姐嘗嘗,才出的鍋,酥脆著呢�!�
她平日里倒也愛吃這些個甜津津的東西,就坐直了身子,接過象牙箸夾了一片吃。
果真是酥脆香甜。
吃著甜食,她的心情倒是一下子松快了起來。
等晚些時候,謝翊來尋她,兩人又說了好一會話。謝翊懶懶躺在椅上,同她商量著等宋延昭夏天來了京都,他便要領(lǐng)著人上街去轉(zhuǎn)轉(zhuǎn)。被謝姝寧笑了好一會,大熱的天,舅舅最是怕熱,焉會同他上街。
她心里卻想著,舅舅這一回便是來,恐怕也呆不了幾日。且這一回,最重要的應(yīng)是為了帶那兩個人入京,事情并不簡單。
不過謝翊卻是什么也不知情的,轉(zhuǎn)念便又道,“也不知這一回,表哥會不會一道來�!�
他們的表哥宋舒硯,聽說生了雙海水般的眼睛,可是誰也沒真的見過。謝姝寧活了兩世,其實也極想見舅母跟表哥一回。但是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跟著舅舅入京的兩人絕不是舅母跟表哥。
兩人隨后又絮叨了些兄妹間的話,謝翊便早早回去念書了。
當(dāng)天夜里,謝姝寧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安睡,直至近子時才終于睡了過去。
次日,不過卯時她便蘇醒。
心里掛著事,夜里就睡不安生。
外頭的天還黑著,她悄悄坐起了身子,倒在靠背上盯著黑蒙蒙的室內(nèi)發(fā)呆。
卻不防值夜的柳黃覺淺,聽見了動靜,忙睡眼惺忪地爬了起來,輕聲問道:“小姐,怎地不多睡一會?”
謝姝寧思忖著,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我睡不著,你再去躺會,要起身了我再喚你便是。”
柳黃應(yīng)了聲,復(fù)躺了回去。
不過這么一來,兩人也就都沒有再睡。
好容易天明了,謝姝寧便起身,前往玉茗院同宋氏請安。
宋氏起得也早,這會正讓人擺上晨食。見到謝姝寧來,連忙拉了她一道落座,問道:“眼下青了一片,昨兒個夜里可是沒睡好?”
謝姝寧搖搖頭又點點頭,耍賴似地歪進她溫暖的懷中,道:“娘親,等過些個日子天暖了,我們?nèi)ヌ锴f上住幾日吧。哥哥也一道去,成日里看書都要看糊涂了,出去見見旁的總舒坦些�!�
她這是有心不愿意留在府里。
宋氏便道:“好呀,聽說平郊的莊子周遭景致不錯,我們挑個晴朗的日子帶幾個箱籠去小住幾日倒也不錯�!�
平郊的莊子,謝姝寧前世在那住過兩年。只可惜,那會一開始只顧著傷心母親的死,后頭又忙著在幾個刁奴手底下討生活,哪里關(guān)心過周遭的景色。她笑了笑,自宋氏懷中鉆出來,提箸夾了一只蝦餃放入宋氏面前的白瓷小碟中,“娘親嘗嘗,這定然又是江嬤嬤親手做的�!�
“你倒厲害,一瞧便知�!彼问弦哺α似饋�。
母女倆笑著用完了晨食。
碗碟剛撤下去,就有人來報說,三老太太定了日子要去普濟寺燒香,請宋氏同行。
謝姝寧眼皮一跳。
慶隆帝在世時,普濟寺的香火自是不必說。住持戒嗔當(dāng)時頗得慶隆帝看重,連帶著名揚京都,人人尊他一聲大師。不過自慶隆帝賓天,肅方帝即位后,戒嗔方丈也就再沒有機會入過宮,寺里的香火漸漸的也不如過去興旺了。
加之普濟寺在城外,來回并不方便,去了怕是留宿。
三老太太已經(jīng)許久不曾出過門,昨日陳萬元才來過,今日便提出要去燒香,豈非太巧?
宋氏雖沒有她想得深,但下意識地便也將這事拒了,只說到時會為三老太太備好車馬。
可誰知,晚些大太太那邊也來了人。
同樣是因了燒香的事。
這一回卻是為了長房老太太的病祈福,也是去為了給故去的元娘念經(jīng)。
長房幾位除了二夫人梁氏外,盡數(shù)出動,宋氏六太太自然也免不了被她們邀著一道。
不去,便是不愿意為長房老太太祈求安康,便是不孝。
這事,便不好再推拒了。
宋氏只得應(yīng)下。
謝姝寧心里明白,這事定然是三老太太先提的,便趕忙也要跟著一道去。
大太太就贊她有孝心,轉(zhuǎn)個身就揉紅了眼睛抹出淚來說可惜元娘不在了。
也不知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第101章
寺廟
第二日,長房的人聽說謝姝寧也要跟著一塊去,六小姐謝芷若便也纏了她母親蔣氏,鬧著要一起。
她自小是養(yǎng)在長房老太太身邊的,是老太太跟前最得臉的孫女。這一回進香是為了給老太太祈福,她自然也不能被落下。蔣氏便也帶上了她。
這般一來,同去的人就愈加多了。謝姝寧有些想不通,若三老太太要使壞,便不該尋這么多人一道去才是。人多嘴雜,行事并不方便。她一時間,竟是完全想不到三老太太要耍什么花樣。
心里頭不放心,她便想要去尋宋氏,看一看這一回都備上了哪些可用的東西,江嬤嬤又是否會跟著一同去。
前幾日江嬤嬤又小病了一場,這些日子都在屋子里靜養(yǎng),眼下并沒有痊愈。所以,謝姝寧跟宋氏都盼著鹿孔能早日上京。但路途迢迢,最快怕也要再等上近一月。
天氣漸熱,心里頭便也容易浮躁。
謝姝寧收拾了一番心緒,就吩咐了月白跟玉紫一道將她的行李收拾出來,自己則帶了柳黃出了瀟湘館。
沒想到往玉茗院去的時候,恰巧便遇上了謝元茂。
她神色自若地行禮問安,喚了聲“父親�!�
一身竹青色直綴的謝元茂笑著應(yīng)了,遂問她,道:“聽說明日,你也要一道去普濟是,為伯祖母祈福,阿蠻也該盡一份力才是�!敝x姝寧道。
謝元茂聽了先是夸上幾句,隨后便試探著道:“既如此,那便讓敏敏也跟著一道去吧�!�
謝姝寧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謝姝敏來,不由挑眉,巴掌臉上露出抹意味深長的笑,瞧著倒不像個孩子了,“可是陳姨娘去央的父親?”
這家里,怕是誰也不會想到要帶上謝姝敏一起去進香。她只是個庶出的暫且先不提,便是那癡傻的模樣,怕也不合適出門。因而,她想也不想,便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柫顺隹凇?br />
謝元茂聞言,就覺得平白多了幾分尷尬。
問得這般直白,仿佛他心里頭的那點心思在長女面前,無所遁形。
他并不喜歡這種感覺,便故意擺出長輩的嚴(yán)肅姿態(tài)來,高高在上地道:“敏敏心智不開,若能見一見戒嗔大師真容,得一句點撥,想必大有裨益。這事,我自會去同你娘說的�!�
謝姝寧抿著嘴,不吭聲。
不過只略一想,她就笑了起來,“父親說得是,敏敏也是娘親的女兒,這一回的確是該帶上敏敏的。”
“幾日不見,阿蠻似乎又懂事了許多呀!”謝元茂聽到這話,肅容一懈。
謝姝寧笑著,左邊臉頰上有個梨渦一現(xiàn)而隱,提議起來:“只是敏敏認生,倒不如讓陳姨娘也跟著一同去吧�!�
不論這一次三老太太究竟想做什么,應(yīng)當(dāng)都是不愿意陳氏攙和進來的。若不然,以三老太太的本事,難道還沒有辦法說動眾人帶上陳氏?可見這一回,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誰知謝元茂卻想著謝姝敏的事……
坊間本就有傳言,若能得戒嗔大師點撥一句,可得萬分裨益。
這話雖有夸張,可早先有個慶隆帝在,眾人以訛傳訛,自然就愈發(fā)將戒嗔和尚給神化了。
謝元茂念著謝姝敏,那干脆就讓陳氏也一起跟著去。
但凡能有一點叫三老太太不高興的事,她都覺得心情愉悅。
謝元茂也覺得她說得在理,就如此去尋了宋氏說。
宋氏不等他說完,便拒了。
沒有幾位太太夫人出門上香,還要帶上丈夫妾室的道理。
謝元茂臉色微沉,覺得宋氏不講情面。
眼瞧著氣氛不好,謝姝寧悄悄附耳于宋氏,道:“娘親,在這節(jié)骨眼上,同父親吵起來可不好看。長房伯祖母還病著呢。再者,陳姨娘去便去吧,權(quán)當(dāng)是個帶去照顧九妹妹的媽媽便是�!�
“……”宋氏面色緩和下來,卻并沒有開口。
靜了會,她才傳了丫鬟來,吩咐道:“讓人再去準(zhǔn)備一輛馬車。”
這就是答應(yīng)下來了。
謝元茂心滿意足地離了玉茗院,宋氏則在他身后無奈地嘆了一聲。
只過了幾年,于她,卻像是過了百年一般漫長。明明前幾年,兩人還是百般情深意長,而今卻成了這幅模樣。
很快,到了出行那一日。浩浩蕩蕩數(shù)輛馬車,出了石井胡同,朝著普濟寺的方向揚長而去。
一路上,謝姝寧隨時隨地保持著警惕之心。
但是并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一行人平平安安地到了地方。
普濟寺的香火早已不如過往鼎盛,她們一行人進山門時,里頭也并無幾人。三老太太是長輩,走在最前頭,后頭依次跟著大太太跟宋氏。蔣氏幾個長房的媳婦,就緊緊跟在她們二人身后。至于謝姝寧幾人,則由丫鬟婆子扶著往石階上慢慢走。
陳氏帶著謝姝敏跟在最后面。
爬了沒幾級臺階,走在謝姝寧身邊的謝芷若就嘟噥了起來,“是哪個閑著沒事竟建了這般高的石階,累壞個人了�!�
她身邊伺候著的丫鬟便忙道:“六小姐歇歇再走?”
“歇什么歇!我說了要歇?”她扭頭瞪丫鬟一眼,又別過臉悄悄打量了眼一聲不吭的謝姝寧,皺著眉大步追了上去,揚聲道,“月白!”
這聲一出,謝姝寧跟月白便一齊回頭看了過去。
謝芷若神色間帶著幾分張狂,昂著下巴道:“你來背我上去�!�
月白早先是她身邊的丫鬟,如今卻是謝姝寧的大丫鬟,憑什么背她?
可謝芷若就是這么刻薄的一人。
見月白沒有動作,她又道:“我是謝家的小姐,你是謝家的下人,做主子的吩咐你做事,你膽敢不聽?”
月白不由微微遲疑起來。
謝姝寧嘴角彎起一弧冷笑,隨意飛快地換上了副驚訝擔(dān)憂的模樣,嚷了起來:“呀!六姐,你腳崴了?”
方才謝芷若說話,因怕走在前頭的人聽見,所以尚記得壓低聲音再開口。但這會謝姝寧就是故意要讓前頭的人都聽到,當(dāng)然是能說多響亮便多響亮。話音一落,前頭的蔣氏幾人就都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她心掛女兒,急忙轉(zhuǎn)身走了過來,口中一疊聲問道:“怎會崴了腳?”
謝芷若跺腳,“娘,我好好的,哪里崴了腳!”
“那、那方才阿蠻這是……”蔣氏一怔,看向了謝姝寧。
謝姝寧老神在在地解釋:“六姐若不是腳崴了,怎么會突然要讓月白背著她走?”
說著話,她面上的神情十足的關(guān)切,竟是叫人連一分別樣的端倪也看不出。似乎她是真的,全心全意地覺得謝芷若是崴了腳。
蔣氏并不笨,聽了這話,又看看自己女兒的神色,哪里還會明白不過來。她走近了謝芷若,道:“果真無事?”問著,一邊悄悄低下頭去,用只有母女兩人聽得見的聲音低低斥責(zé)起來:“你比她還年長兩歲,你同她鬧什么,沒得失了身份!”
謝家?guī)孜绘ㄦ怖�,到如今,只怕也就只有她還在對宋氏出身商賈的事念念不忘,耿耿于懷。
說到底,她仍瞧不起宋氏,就好比她也瞧不上二房的四太太容氏。
都是一樣的人,滿身銅臭,庸俗,叫人不喜。
謝芷若挨了她的訓(xùn),低下頭去。
蔣氏也不追上前去了,只同她一道走。
“月白,看來六姐的腳并無事,那我們走吧。”謝姝寧的視線越過蔣氏母女,悠悠地落在了更后頭的陳氏母女身上。謝姝敏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緊張地望過來一眼,一對上,便匆匆又垂下頭去。
陳氏沒有抱著她,自顧自走在前面半步的位置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她應(yīng)當(dāng)也在擔(dān)心著,若謝姝敏這一次見著了戒嗔和尚,得了點撥,卻依舊是這幅心智未開的模樣,那可怎么是好。上一回謝姝寧的那些話,可還都言猶在耳,叫人記得清清楚楚。
沒有兒子,便連女兒都是傻的,她可不愿意就這么過一生!
幾人各懷心事,終于進了普濟寺的寺門。
普濟寺里過去香火旺盛,后山后來新開辟了大塊地方,造了房子專供給香客留宿。女客男客分得遠遠的,倒也安生。
寺里的齋菜也做得極出色,遠近聞名。
謝家人過去也是普濟寺的�?停贿M門,便有人迎了上來。因已近午時,寺里的齋飯也都是早早備好的,謝家一行人就先去安置了行李,隨后一行人就都往飯?zhí)枚ァ?br />
齋飯做得干凈,味道也好。
謝姝寧卻沒有什么胃口,她恨不得自己多生幾雙眼睛,牢牢地盯住三老太太的一舉一動才好。心不在焉的,她用飯的動作就逐漸慢了下來。
坐在對面的大太太,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吃得極少。
倒是三老太太用了不少。
飯后,七太太張氏扯了宋氏說話。
七太太是燕淮的表姨母,自然也就是燕霖的表姨母。謝姝寧跟燕霖的親事,她當(dāng)然也知道。以她看來,這倒是親上加親,故而自那以后,便總是有心拉攏宋氏一家。
謝姝寧打了個哈欠,對張氏并無興趣。
這門親事,多半是空談,毫無任何值得說道的地方。
第102章
求簽
但七太太張氏顯然并不這般認為,她笑著同宋氏說了好一會旁的話,待到謝姝寧出去,才將話頭轉(zhuǎn)到了謝姝寧的親事上。
輕輕晃動著手中的茶盅,任由浮葉在水面上悠悠晃蕩,她掩眸一笑,輕聲問宋氏道:“六嫂,眼瞧著阿蠻便大了,同燕家的那門親事是不是也該早日正式過了禮?”
“七弟妹倒是有心�!彼问衔⑿χ�,并不回答。
七太太只得了這么一句話,面上便有些訕訕起來,低頭呷一口茶水,才道:“六嫂不知道,我那表姐可非尋常人�!�
她莫名其妙說了小萬氏這么一句話,倒是叫宋氏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小萬氏有本事,這幾乎已是京都貴婦圈子里默認的了。若她是個沒本事的,她的兒子燕霖怎么會只比世子燕淮小兩歲?成國公又怎么會將世子送離京都,幾年過去了也沒丁點消息?
甚至有人懷疑,成國公的長子燕淮,究竟是否還好好地活著。
但是空口無憑,誰也沒見著過人,到底只能在私下里相互說說而已。
可小萬氏是個厲害人物,卻是誰也不會輕易否決。
七太太是她相熟的表妹,連她也這般說,可見眾人并沒有想偏。宋氏心里其實也好奇著,究竟當(dāng)初燕家跟萬家出了何事,要讓同樣嫡出的女兒去做了姐夫的填房。然而這話,不好直接問出口。
她看著七太太,微微頷首,“燕夫人人品相貌俱是上佳�!�
七太太卻重新笑了起來,道:“六嫂單看到表相,卻沒瞧見內(nèi)里呢。”
有些話,點到即止,七太太便不繼續(xù)往下說了。
兩人旋即又說起了旁的閑話來,不再提這件事。
宋氏也明白過來,七太太這是在提醒她,小萬氏是個厲害角色,這門親事當(dāng)初是成國公同謝元茂定下的,來日指不定會不會有悔婚的事發(fā)生。成國公世子若真的喪命,那世子之位自然是由次子燕霖承襲。到那個時候,謝姝寧的門第就愈發(fā)配不上他了。
且一旦發(fā)生退婚這種事,吃虧倒霉的都只能是謝姝寧。
女子的名聲何其重要,若被退親,自然同名聲有損,要想再說一門合心的好親事,怕是不易。
宋氏就有些懊惱起來。
當(dāng)初是因為謝元茂自作主張定下的親事,等到要反悔已是不能。她先前是極不滿的,可幾年下來,她熟悉了京中的圈子,看來看去,竟是沒有能比燕家更合適的親事了。
但凡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都是枝繁葉茂的。待嫁進去了,就算不必主持中饋,也要小心妯娌關(guān)系。內(nèi)宅的復(fù)雜,哪是幾句話便能說得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