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何況打從一開始這金脈的事,便是從容家人嘴里說出來的,誰也沒親眼見識過。容家的消息是打哪兒來的?誰也沒聽說過。
難保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沒準,金礦的事不過就是個貪婪又愚蠢的笑話。
所以沒過多久,肅方帝便也放棄了繼續(xù)尋找金礦的念頭。
他開始日漸沉迷于女色,滿心滿眼都只有這些,根本不愿意勞心去想旁的事。什么金礦,容家,淑太妃,統(tǒng)統(tǒng)都不是事兒。
但對謝姝寧而言,她仍然不能掉以輕心。
這動靜一大,萬一傳到了肅方帝耳朵里,叫他察覺了,金礦將來是誰的恐怕就要兩說了。
她對招惹無妄之災沒有半點興趣,也不愿意同朝廷的人多打交道。
于是數(shù)年來,金礦的事,一直無人知悉。
燕淮亦不知情,婚前二人說的話不少,卻不曾提及過對方手中的產(chǎn)業(yè)。
謝姝寧倒無意瞞他,只是有些事沒到時候,總不好全部攤開來明明白白地說。換了幾年前,她哪里敢往燕淮身上打什么主意,見了人,躲還來不及呢。
她記憶里的那些人,哪個不怕他?
加上一傳十、十傳百,就是他原本沒那么心狠手辣,傳至最后也像是個夜叉羅剎般殺人如麻,喜怒無常了。往好的說,也就是他在眾人眼里好歹還不生吃活人……
謝姝寧想一想,不由得樂了。
這世她初見燕淮的時候,可不就是怕得厲害,恨不得今生今世同他沒有半點交集。誰能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最后竟然嫁給了他。
而今成了親,他們倆才得了空閑坐在一處仔細談論這些事。
燕淮素來知道宋家富裕,謝姝寧她娘雖為外嫁女,但因為家中原就只有兄妹二人,她昔年上京時,曾帶了大筆財物,莊子鋪子田地琳瑯滿目,數(shù)不勝數(shù)。但他從來沒有料到過,謝姝寧手里竟然會有一座金礦!
他望著謝姝寧白皙手指點著的那一處,微帶詫異道:“宋家究竟有多少銀子?”
謝姝寧低著頭看著圖紙,聞言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即便日日吃喝玩樂,不事勞作,但養(yǎng)大曾孫子總是不成問題的�!�
言畢,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燕淮這般問她怕是將金礦的來處弄混了,誤以為是宋家的產(chǎn)業(yè),立即補充了句:“不過我眼下給你看的這些,倒都同宋家沒有干系�!�
手中圖紙被她一抖,簌簌作響。
身旁坐著的人卻半響沒有動靜,她不禁疑惑,抬頭側(cè)目去看。
燕淮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臉,像是嚇了一大跳。
謝姝寧瞧著,皺皺眉,抬手置于他眼前,喚一聲“默石”。
他輕輕抓住她的手,隨后深吸了一口氣,抓起二人跟前的一本賬簿來,看了兩眼便放到謝姝寧邊上。然后又抓起一本,周而復始,不知不覺便在謝姝寧手便疊起了厚厚一沓。
他指著那一沓,徐徐道:“胭脂鋪子綢緞鋪子米糧錢莊酒樓,能插手的行當,幾乎便沒有落空的�!闭f著話,他抓著她的手低頭輕輕咬了下她的手指,蹙起了眉頭,“竟連賭坊也沒放過……再加上各地田莊里的產(chǎn)出……你得給賬房先生漲薪餉了�!�
謝姝寧聽他一樣樣派著自己的私產(chǎn),眼神也不變一下,只眨眨眼道:“你漏算了商隊。”
每年來往塞外的駝隊,運氣不差的,走上兩趟便能謀一筆暴利,可比什么賣胭脂水粉的鋪子掙錢得多。若不是有銀子可掙,那樣艱險的路途,又有幾個人愿意來回跑?
當然,她手下能有商隊,也是運氣。
“不過這樁生意,倒委實沾了舅舅的光,算不得是我自個兒的�!彼⑽u了搖頭。
燕淮聽著,則倒吸了一口涼氣,咬了咬牙道:“還有金礦……”
謝姝寧笑微微頷了頷首。
他忍不住捂臉背過身去,打趣道:“我這哪里是娶了媳婦,分明是娶了座金山回來……”
謝姝寧在旁聽得分明,不由笑得打跌,靠在他背上揶揄道:“你媳婦我還真有座金山。”
他一直知道謝姝寧手里很有些私產(chǎn),可怎么也沒有想到,竟會富足如斯,便是支軍隊,只怕她也輕輕松松就給養(yǎng)了。
他支起半個身子,低頭看她,雙目熠熠生輝,說:“你手里的產(chǎn)業(yè),原先如何安置的,往后也照舊那般打理著便是。至于我手底下的那些,趕明兒讓如意去找冬至,看看該怎么動�!�
“好�!敝x姝寧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他們二人相識多年,對方的脾性也都摸了個差不離,說話間從來不需拐彎抹角。這樣的相處方式,不由得便叫謝姝寧陷了進去,心情愉悅。
燕淮便笑著打趣:“小金山,往后咱家的銀子,可就都交給你了。”
謝姝寧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不準胡叫!”
燕淮笑著應好。
結(jié)果,到了夜里,他便反悔了。
翌日起身,謝姝寧懶懶蜷在被窩里,忍不住沒好氣地喚他:“小燕子,遞身衣裳來……”
燕淮一聽,樂不可支。
外頭天氣大好,雨后草綠花紅,空氣清新,蟬鳴鳥叫。
卓媽媽正吩咐著人將廊下昨兒個被風雨吹進來的落葉掃去,見他二人起晚了也不多言,只讓廚下送了備好的養(yǎng)身滋補的湯上來。
新婚燕爾,正是蜜里調(diào)油的時候。
眾人也都見怪不怪,卓媽媽更是樂得瞧見他們小夫妻兩口子感情好,高興還來不及,要是能早早誕下孩子,那就更好了。
她暗笑了會,回頭又給廚房送了幾張菜單子去。
少頃,燕淮和謝姝寧二人用過了飯,便各自忙開。
燕淮去前頭見吉祥幾個,謝姝寧便先去找了燕嫻。
嫻姐兒住得地方偏,草木也茂盛,昨天大雨瓢潑,少不得要打落些枝葉,鬧個一地狼藉。她昨兒已派了人去看顧著,但心里還有些掛念著,索性先不理旁的事且親自去看一看她再說。
謝姝寧領(lǐng)著小七沿著抄手游廊往前走,一面走著一面數(shù)著步子,這宅子倒比她先前看時覺得的還要大上些許。
往前沒有機會細看,倒是沒發(fā)覺。
走了好一會,一行人終于到了燕嫻門前,啞婆正端了藥進屋要伺候燕嫻服用。
藥味很濃,晨風一吹,便往人鼻子里鉆來,光是嗅著便覺得苦,喝恐怕就更是苦澀難當。但燕嫻自幼便吃這樣的藥,一碗又一碗,不知道熬了多少年,小小年紀,什么苦她都吃過了。
謝姝寧忍不住鼻子一酸,喊住了啞婆,從她手里接過藥碗將人都打發(fā)了下去,進門親自去喂燕嫻用藥,一面陪她細細說話。
想起昨夜雨聲嘈雜,謝姝寧見她面色似乎不大好,便問道:“昨天夜里,可是沒睡安生?眼下都青了。”
她昨兒個夜里倒是真沒睡好,眼下只怕也有青影,但她顏色好,瞧著并不明顯,稍施脂粉,氣色便好看很多。
但嫻姐兒的精神氣本就不佳,這會看著更是懨懨的沒有力氣,身上更是顯出老態(tài)來,暮氣沉沉。
謝姝寧說完,見一碗藥將要見底,遂舀了最后一勺喂給她,一面道:“晚些我讓人去請鹿大夫來看一眼。”
“不用請鹿大夫來。”燕嫻聞言卻連忙搖了搖頭,踟躕了片刻后說,“嫂子,我身子沒事,就是昨夜做了個噩夢,不曾睡好罷了。”
她的聲音漸漸輕微了下去,直至幾不可聞。
謝姝寧端著藥碗的手一頓,嘆口氣將空了的藥碗擱到紅木茶幾上,沒有再說要請鹿孔過來為她診脈的事,只是正了正臉色,溫聲問道:“夢見了誰?”
燕嫻干瘦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擺,微微別開臉去,亦嘆了口氣,道:“記不清了�!�
她一向不是會撒謊的人,謝姝寧一眼便看了出來:“同我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燕嫻笑了笑,輕聲道:“我夢見自己死了。”
謝姝寧一愣,旋即板起臉來輕聲訓斥了一句:“胡說!”
“你看,我就知道說了嫂子你要難受的……”燕嫻面上的笑意沒有絲毫改變,只是口氣又虛弱了兩分。
“你才幾歲,還有大把光陰等著你過呢!”謝姝寧握住她的手,又強自鎮(zhèn)定下來,笑著說,“何況人常說夢是反的,夢生得死,夢死自然是得生,這夢也不一定就是個壞的�!�
燕嫻搖頭:“人終有一死,我倒不怕這個。何況我年歲雖然不太大,但總算是活過了一場,遇見的,也大多是好人,這日子委實不能算太壞。”
她聲音愈輕,長長嘆了一口氣,笑意終于徹底淡去:“可我私心里知道,嫂子跟哥哥定然是放心不下我的,所以若真要死,我還是怕的,我實在是不愿意見到你們傷心……”
第410章
大限
于她而言,死并不足懼,然而只要一想到這些掛念著她的人,她便有些不舍得離開這人世了。
久病之下,她雖未成醫(yī),對自己的身子狀況卻一向清楚得很。她尚不記事,便已請過了一個又一個大夫,吃過了一帖又一帖苦澀濃稠的藥。大夫們開的藥各有不同,但下的診斷,卻都殊途同歸。
她生來便注定是個活不長久的,頭一個大夫斷言,她活不過兩歲,但她活下來了;后來又有大夫說她至多只能活到七八歲上下,再不能多,可她仍熬過來了。她清清楚楚地記得,父親離世之前最后一次來見她時,同行來望診的大夫捋著下巴上的一把山羊胡,搖搖頭無奈地告訴他們,她這身子骨能活過十六歲便是頂天了。
而今,掐指一算,已是時日無多。
彼時她聞聽此言,心中并不十分悲戚,左右也活過一回,已是難得,何必拘泥于活了多久?
但時至今日,她看著眉宇間難掩憂慮的謝姝寧,心間驀地騰升起一股強烈的不舍來。她還沒有同兄嫂處夠,亦還未見到他們的孩子,她哪里真就舍得這般離他們而去?
她素來不會說謊,心中所想立時便都表露在了面上。
謝姝寧看得分明,心頭一緊,抿了抿唇道:“莫要胡思亂想�!�
“老天爺待我已夠厚道,嫂子不必掛心我�!毖鄫古Φ匦α似饋恚值�,“只不過,若你跟哥哥能早些有個孩子,這事便全了�!�
謝姝寧輕輕一緊掌中那只干瘦無力的手,輕聲嘆息,而后道:“不論如何,還是請了鹿大夫來號一號脈,仔細看一看�!�
鹿孔一直在鉆研燕嫻的病,但進展緩慢,并沒有能根治的好法子。
而且,燕嫻遇到他的時候,年歲已然不小,早非稚齡小兒。她這樣的病癥,年歲越長,面容身體便越是呈現(xiàn)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離黃泉路也就愈發(fā)的近了。
時不待人,晚了便是晚了,即便付出百倍努力去追趕,也終究少了把握。
眾人都明白,也都無奈,可誰也不愿意放棄。
午后,艷陽高照,青磚縫隙間殘留的水跡漸漸消去。
鹿孔背著他走到哪都要隨身攜帶的藥箱來時,燕淮也親自過來了一趟。
他到門口時,鹿孔已進了屋子里打開了藥箱取了迎枕來置于燕嫻腕下,開始細細為她號脈。
謝姝寧留了他們在屋子里,暫且在外頭等候,走至院中透氣,秀眉微蹙。她沉思著,直到燕淮走至她身后時,方才驚了一下,轉(zhuǎn)過身來嗔他:“貓似的沒半點腳步聲。”
他自小習武,又是在天機營里長大,走動時習慣了將腳步聲放到最輕。
這樣的習慣,七師兄也有。
思及七師兄,他眼神微變,轉(zhuǎn)瞬卻已恢復如常,望著謝姝寧輕笑一聲,道:“是你想得入神了�!�
謝姝寧聞言嘆口氣:“嫻姐兒說她昨兒個夜里做了個噩夢�!�
“什么夢?”燕淮慢慢斂了笑,問道。
謝姝寧便將先前嫻姐兒說與她聽的話對燕淮復述了一遍。
燕淮聽完默然不語,良久方道:“她瞧著總歡歡喜喜的,可自打生下來便沒過過一天暢快日子,渾身病痛,又有誰真的能高興起來�!�
她只是不愿意叫自己身邊的人難過,這才每日見人便未語先笑,叫人見了也忍不住為她放心兩分。
燕淮黯然,立在那側(cè)身遙遙去看那扇半開的窗子,視線落在背身而坐的燕嫻身上,長長嘆了一口氣:“雖然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遲早會有那樣一日,可時日越久,便越是忍不住期盼她能活得長久一些,多看兩眼這人世�!�
“一定會想出法子來的……”謝姝寧輕輕牽住了他的手,溫聲勸慰。
燕淮勉強一笑,同她十指相扣,深呼吸道:“一定會有。”
二人相視微笑,然而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悵然。
口中雖說著這樣的話,但他們心里都明白得很,嫻姐兒的病能被治愈的可能,恐怕連一成也沒有。
清風拂面,吹得樹上枝葉簌簌而響。
鹿孔在屋子里換了燕嫻的另一只手號脈,屏息凝神。
站在庭前的倆人靜候著。
“七師兄約我后日敘舊。”燕淮突然開口道。
謝姝寧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過來。那位到京都時,恰逢燕淮這邊送催妝禮的日子,一來二去便沒有機會好好說上幾句。送完了催妝禮,不過三日,就到了她跟燕淮成親的日子,這期間他們自然也不曾詳細多談。
至于明日,三朝回門,燕淮要陪著她回北城去,當然也不得空。
約至后日,倒也說得通。
不過——
謝姝寧感慨:“他此番上京,果真是有要事。”
若不然,他們成親不過三日,他便約了燕淮見面,如果只是敘舊,吃酒談天,何必將日子定得這般緊?
燕淮頷首:“只怕還不是小事�!毖援�,略微一頓,又加一句,“昔日京都一別時,曾說過若不是非見不可的要事,便不必相見。”
謝姝寧聞言不由得多看他兩眼,輕哼:“既是非見不可的要事,他急卻也不曾急得要命,尚能等上這幾日,可見他要說的事暫且還不到動作的時候,但又此時不說,越拖越容易出紕漏,所以才會約了你后日便見。”
她不喜歡那位跟燕淮同出天機營的七師兄。
有些時候,人就是這么古怪,合不合眼緣,從來都是一件說不清的事。
燕淮的這位七師兄,十分不合她的眼緣。
多年未見,忽然聯(lián)絡,可見是有事用得上燕淮,而且這件事還值得他親自北上來見燕淮,委實不易猜測。
她睨他一眼,說:“只盼是我小人之心吧�!�
燕淮失笑,附耳過去,輕聲道:“七師兄是個人物,我斷不會小視他,你放心。”
“我向來對你很放心�!敝x姝寧聞言,點點頭,而后毫不吝嗇地狠夸了他兩句,又道,“在我眼里,唯有你才是個人物�!�
是人就愛聽好話,更何況是從自己媳婦兒嘴里說出來的。
燕淮聽了心情大好,展顏微笑,昳麗面容愈發(fā)令人移不開眼。
突然,屋子里有了響動,鹿孔推開門出來,請他們往邊上去說話。這便是要避著病人了,謝姝寧跟燕淮對視一眼,心中均有了些數(shù)。
鹿孔直言:“情況并不佳。”
燕淮繃緊了背脊,沉聲問:“約莫還有多久?”
照早前燕嫻自己的話說,離前頭那大夫說的大限,也就剩下不到一年了。
但從去歲開始,她便一直吃著鹿孔配的藥,情況應當已有了變化。
果然,鹿孔道:“若無意外,也就至多還有兩年左右光景�!�
“兩年……”燕淮夫妻二人對望著,異口同聲地長嘆了一聲。
這話出自鹿孔的口,便是十分肯定的了。
正惆悵著,倆人聽到鹿孔驀地又說:“但是,這是最壞的打算……若往好了打算,興許還有個四五年。不過世事難料,也許過得年余,會有良藥也說不準�!�
四五年,也委實不算多,但他們先聽了個兩年大限,這會再聽四五年,只覺長舒了一口氣,心安不少。
鹿孔也變得狡猾世故了……
謝姝寧看著這樣的鹿孔,再悄悄看一眼正仔細詢問著鹿孔的燕淮,恍恍惚惚想起前世傳聞中的那群人來。陰鷙狠辣的成國公燕淮跟他身邊最得用的心腹神醫(yī)鹿孔,當年是否也曾如今時一般,站在一處說話?
她趕在燕淮認識鹿孔之前,便將鹿孔納入麾下,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最后,他們?nèi)哉驹诹艘惶帯?br />
她不得不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思忖間,時光飛逝。
鹿孔新開了一副方子,里頭藥材繁多,使了人去外頭配藥,總是麻煩。
謝姝寧財大氣粗,略一想索性便讓人在宅子里專門收拾出了一間藥房來,專置了燕嫻所需的藥材,又指派了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婆子負責看顧打理。
手頭不缺銀子人手,辦事利落,藥房很快便收拾妥當。
待到次日回門,如意已開始領(lǐng)著人往里頭分批送藥材。
燕淮小兩口,則乘了馬車往北城去。
晨起犯困,小七的馬車又駕得穩(wěn)當,謝姝寧倦極,便靠在燕淮肩頭小憩了片刻。
誰知這一闔眼便睡沉了,連馬車是何時到的也不知,只迷迷糊糊覺得自己身子一輕,耳邊傳來燕淮的聲音,“阿蠻……”
她緩緩睜開眼,便見頭頂上烈日灼灼,日光照在她的臉上,刺目得緊,她下意識往抱著自己的燕淮懷中躲去,輕聲喃喃:“照得眼睛疼……”
“愣著做什么,還不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