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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毛非看了氣到失笑:“什么證據(jù)?”

    “我一直糾纏他希望他能為我和家里低頭,可是他后來生氣,他拿著菜刀沖我發(fā)火,說如果我再鬧,下次這把刀就不是割在我手腕上,是會直接剁掉我整只手!”

    毛非被氣到頭暈腦脹,他大口大口喘氣,抹一把氣哭的眼淚,先不管姜以勉還在逼逼賴賴些什么鬼話,他拿出手機搜索“失憶”。

    他看到了解離性失憶,看到了患者多有出現(xiàn)雙重人格,但人格之間互相忽略。

    毛非想,無所謂,他不是說很復雜么?再說疾病本身就是有千百種可能性。

    他又嘗試著搜索“虛假記憶”。

    他看到了名詞解釋,看到定義里說,患者會對自己大腦編造的記憶堅信不疑。

    對面姜以勉把紙巾盒推過來:“你別哭了,我們到底誰欺負誰啊?”

    毛非放下手機,不惜的用紙巾,只拿手背胡亂擦了一把。

    他也擼起袖子,說:“你看著�!�

    姜以勉看著毛非埋下頭一口咬上小臂,吃奶似的使勁兒啃,他莫名其妙道:“你在做什么?”

    毛非啃了十幾秒,松開口,口水濕噠噠的不咋干凈,他抽張紙糊弄兩下,再將新鮮種出來的呈給姜以勉:“我說,這是莊周咬出來的。”

    “你有毛��?”姜以勉不可置信,又回過味兒來,“哦,你是在說我騙你,其實是我自殘,是么?”

    “是�!�

    “那如果這樣的話,我說莊周還剪了那只貓的尾巴,你肯定也不信了?”

    毛非恨不得罵臟話,我信你大爺!

    他默默嘀咕“他有病莫生氣”,說:“花旦現(xiàn)在就在我們家,小動物雖然不會說話,可是它們是不會騙人的,它們的本能是不會騙人的。花旦把莊周當親爹,每次莊周回家,花旦黏他黏得都趕不走。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要不要我現(xiàn)在就去把花旦抱來,看它再次面對虐待它的兇手時,它會不會炸毛尖叫?”

    姜以勉握住咖啡杯,仰起頭想要把那最后一點點杯底喝到嗓子里潤一潤,可惜咖啡粘稠,一滴都沒能滑進他的口中。

    他頹敗地把杯子摜到桌面上,聲響引來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服務生:“先生,需要為您續(xù)杯么?”

    姜以勉點頭:“麻煩。”

    等待續(xù)杯的幾分鐘里,兩個人誰也不看誰,只看漂亮可愛的游魚。

    毛非心想,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咖啡續(xù)滿端來,姜以勉飲上一口,似是調節(jié)好了情緒,他輕聲道:“毛非,他追你,他肯定不會跟你說實話,你相信我,行不行?這樣的莊周,你還愿意跟他在一起么?你不該立刻躲他躲得遠遠的么?”

    毛非說不出的無奈:“好,我不跟你爭...那就算是這樣的莊周,對你使用過暴力,傷害過你,你不是也還愿意跟他在一起么?”

    “我除了還愛他,我還要治病...我不會再惹他生氣...在讀本科的那兩年里,我們一直都很好。”

    毛非搖頭,舔了舔唇,嘆息道:“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我們分開了,還是可惜你沒有被我說動?”

    “你們分開在我看來可喜可賀。”毛非低語,“我可惜你還是別愛他了,他受不起,他早已經就不愛你了。我也可惜我沒早一點遇見莊周,他從美國回來之后,滿身疲憊,心理創(chuàng)傷不見得就比你輕,可惜我沒能陪著他�!�

    他揉揉這兩天哭疼的眼睛:“我心疼死了,操...你們本科的時候好,可惜那是過去式了...現(xiàn)在,我和他也很好,他做夢都樂醒了,你說我們好不好?”

    姜以勉咬碎牙齒一般沉聲怒道:“住嘴吧你,少惹我!說了你現(xiàn)在就是我最嫉妒,也是最痛恨的人,你再刺激我,我可沒有那么多的忍耐力�!�

    毛非用平靜無波的眼神望著他,無論另一個人格會不會出來發(fā)瘋,他覺得姜以勉從張嘴說話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在發(fā)瘋了。

    “我們已經說了很多了,結果你應該也明了了吧。”毛非發(fā)布散場預告,“咖啡我請�!�

    姜以勉拿出他手機,毛非不認為他是要搶著買單。

    姜以勉一字一句慢慢道:“忠告你不信,你不聽,軟的不吃非要來硬的�!�

    他翻到和朱銘的聊天記錄,掃了幾眼,復述道:“云濘師范大學白紙黑字的校規(guī),禁止師生戀�!�

    毛非不怕,他預料到了,他坦然:“是啊。”

    “我也沒那么陰險,舉報上去的話,連帶著莊周也要被影響名聲。況且就算你被開除了,搞不好莊周就此帶著你去環(huán)游世界當度蜜月,只是一個文憑而已,對他來說根本就是芝麻小事�!�

    毛非冷笑:“有勞你操心了,我都沒想那么遠�!�

    姜以勉把手機倒過去,正對著毛非后點開一段視頻。

    視頻畫面熱鬧喧囂,“草包!草包!”的起哄聲持續(xù)了好幾秒,隨后鏡頭一轉,舞臺上,夏肖驍沖到冉青身前,一把捧住他燒紅的臉蛋就狠狠親吻下去,瞬間整個背景音都變成鼓掌和叫好。

    毛非又氣出眼淚。

    姜以勉還一句話沒說,毛非就顫抖著唇厭惡道:“你不僅陰險,你還惡毒!”

    “你有莊周做退路,他們倆呢?”姜以勉揚揚下巴,“兩個同性戀,被曝光的話,無辜可憐也無門無路,云師大這么好的大學,他們還讀得下去么?”

    毛非自嘲,他說錯話了,姜以勉才是真的沉得住氣,倒是他自己,已經快要沒有理智了!

    毛非默念“冷靜冷靜冷靜”,他瞪著一雙水紅的眼睛,喉結滾動:“好,先不管我們校規(guī)允不允許同性戀,就按照你的劇情預設來走,他們倆被我牽連,被開除了。那你繼續(xù)猜猜看,兩個人,兩個職位而已,赤巢旗下多少企業(yè),安排兩個人直接就業(yè)算不算芝麻小事?”

    視頻播放完后自動進入待播界面,姜以勉也仿佛惡鬼一般雙目猩紅:“毛非......”

    毛非壓抑著越發(fā)囂張的怒火,他警告道:“你他媽的別這么看我!惡心得要死!”

    “從見你第一面起,我就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把你千刀萬剮,碎尸萬段�!�

    “你做春秋大夢你都夢不到,詛咒別人的時候你就不怕遭反噬么!”

    話音未落,迎面撲來裹著冰塊的黑色咖啡。

    毛非沒能躲開,他也無所謂了,盛怒的火焰不僅沒有被撲熄,反而直沖天際。

    他顧不及抹掉滿頭滿臉的冰涼咖啡,撈起姜以勉的手機就往地上砸去。

    伴隨著刺耳的聲響,還不待毛非要離開沙發(fā)去沖他揮拳,從側面就飛快襲來一片白色,姜以勉罵道:“把莊周還給我!他是我的!”

    毛非沒心思還嘴,白瓷茶壺可不是開玩笑,威力遠勝于拳頭的破壞力,他連忙朝后仰身,一下子跌坐到沙發(fā)里,眼睜睜地看著姜以勉直接把茶壺掄到了圓柱形的觀賞魚缸上。

    毛非驚魂未定,緊接著就被響徹整個二樓的破碎聲震得目眥欲裂。

    幾乎只是一眨眼,本來如夢幻一般的魚缸就變成滿地玻璃,水淌得到處都是,一只只游魚翻著肚皮在地面上奮力掙扎。

    姜以勉卻好似什么都沒有看見,他死死地盯著毛非,嘴唇張合著說了一句什么話。

    毛非聽不見,他耳朵里盡是長鳴,手腳在一瞬間就變得冰涼。

    在搞什么?

    見血才罷休?還是要命才罷休?

    這種力道,如果他沒有躲開,是不是已經腦袋開花暈倒在地上了?

    在毛非恢復意識的時候,聽見混亂的尖叫,聽見有人在辱罵他,詛咒他,他也后知后覺正和那個人扭打在一起。

    窗邊,如果站在街上仰頭看,就能看到兩個男人毫無形象地在互毆。

    或許前二十年的膽慫就是為了換取這一時的爆發(fā),毛非被揪著衣領挨了好幾拳,可他感覺不到臉頰痛,他卯足全力朝著姜以勉的頭上揮去,冰涼的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理智也不是,滿腔怒火急需發(fā)泄。

    姜以勉把毛非按到地上,邊罵邊揚手,拳頭還沒落下,肚子先被狠狠踹了一腳。

    看熱鬧的人圍了里三圈外三圈,服務生快要急死,滿地的魚被踩成了爛肉汁水也無暇心痛,只想快些阻止鬧事。

    毛非手腳并用地爬起來,掛著滾滾眼淚和嘴角鮮血騎到姜以勉的腰上,他兇神惡煞地吼:“這是莊周的!”

    握緊的拳頭砸向那張同樣狼狽的臉,毛非氣勢不減:“這是花旦的!”

    說了要為他們報仇,說到做到。

    還說什么君子動口不動手,不是君子,能動手就不該廢那么多的話。

    毛非繃緊著一根神經,腰上和前胸受到攻擊也不防備,他哪里打過架,他只知道他恨透了姜以勉這張怨恨莊周,污蔑莊周的嘴臉!他要將它揍到再也說不出鬼話來!

    姜以勉被懟在落地窗和沙發(fā)的角落里,他狂怒地嘶吼,無論怎么用力都無法將毛非從身上掀翻下去:“你滾開!滾開�。 �

    毛非也扯著哭腔喊破了嗓音:“你休想��!”

    可惜爆發(fā)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廝打很快變得綿軟無力。

    姜以勉偷得空隙,拽住毛非的衣服把他摔到一旁去,他也沒有力氣了,氣喘吁吁剛揚起手臂,就被終于插上手的服務生匆忙攔住。

    毛非緊緊提著的一口氣在看到姜以勉被大呼小叫地壓制住之后,倏地一下子就松掉了。

    他癱軟在咖啡桌下小聲地啜泣,又抬手捂住臉,悶聲罵了一句臟話。

    熱血消退,疼痛洶涌來襲。

    毛非漸漸地大哭出聲,太過苦悶的心痛要他無法抑制自己。

    他只是坐下來聊了兩個小時的天,受了一場幾分鐘而已的發(fā)瘋,可是莊周呢?

    “到底誰傻��!”毛非失聲哭罵道,“混蛋!”

    第70章

    先弄死他這條小命再試試看!

    宋語松端著酒杯一路逢場賣笑,轉了大半圈才在最邊上的陽臺角落里找到莊周。

    他反身靠到雕花圍欄上,拖長音道:“你哥就這樣踏進了圍城,把我爹給羨慕的,剛又催我,恨不得當場就在這花花裙子里給我定下來一個---哎,你干嘛呢?心不在焉的�!�

    不是心不在焉,是心神不寧。

    莊周放下手機,拿起一旁的香檳一飲而盡:“我從剛才開始就莫名心慌,我總感覺非非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事。”

    宋語松:“......”

    宋語松還沒有習慣他這位發(fā)小真的和自己的學生伢搞到一起去了這件事,那聲昵稱聽得他略微牙根酸。

    “我以為他一直在家,”莊周把宋語松那杯香檳也喝光,“現(xiàn)在看監(jiān)控回放才看到他十點一刻的時候就出門了...這會兒消息不回,電話不接。”

    宋語松看看腕表,十二點半還不到,他猶豫道:“周末大好時光的,說不定就是出去玩兒了,你別瞎緊張,關心則亂知道嗎?”

    莊周定定地看著他,突然就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幫我跟他們說一聲�!�

    宋語松驚訝道:“喂,你不至于吧?”

    莊周脫下西裝外套和馬甲扔給他,走得頭也不回。

    十六畫里,占姚正在和裝修師傅們一起聊閑天,吃午餐。

    手機響起來,占姚到店門口去接:“老板�!�

    “我現(xiàn)在回來,大概兩點鐘能到,你看你能不能聯(lián)系上非非�!�

    “好的,需要我來接站嗎?”

    莊周說:“不用,你就...我找不到他了,我有點擔心。”

    占姚連忙應聲:“我要是聯(lián)系上他,我第一時間跟您說�!�

    電話掛斷,莊周一面松開領口和領帶,一面在心里緊巴巴地追悔,今早他就不該給他那張“多求幾次”的赦免令的。

    咖啡廳里一鍋粥。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群眾被民警驅散,二樓不再接客,滿地碎玻璃和死掉的魚是這場斗毆的無辜犧牲品。

    毛非還癱軟在咖啡桌下掩面痛哭,姜以勉被兩個服務生牢牢按在沙發(fā)里,只怕一松手就會放野獸咬人。

    民警掃視現(xiàn)場,問:“是打算在這兒解決,還是押回派出所�。俊�

    最后那聲“啊”輕飄飄地上揚,不像是詢問,更像是威懾。

    經理看起來比誰都頭疼,他等不及這兩個鬧事的禍害吭聲,只想趕緊把這一窩子全部掃地出門。

    “勞煩您押走吧,我們這還得營業(yè),衛(wèi)生也得先好好打掃打掃,在這兒解決不方便,要是他們再打起來,又把我魚缸砸---”

    就像應驗經理的話,臉紅脖子粗的姜以勉驟然爆發(fā)力量掙脫開壓制,他撲到地上去,撲到毛非身前,那雙手仿佛尖利的野獸爪子一把抓到毛非的左腕上!

    戒指早在毆打中沾上了鮮血。

    毛非還沉浸在心痛和憤憤之中,手腕被拉扯讓他一下子沒能反抗成功,活生生地被姜以勉摳出了幾道皮開肉綻的血痕。

    “給我!”打紅了眼的姜以勉嘶吼道,“給我!”

    兩個人在連聲的呵斥中扭成一團,毛非緊緊握著拳頭,指甲陷進掌心里也不松開分毫。

    他疲累又煩躁,想罵他“癡心妄想”也罵不出,眼淚混著血腥味的口水咽進肚子里,一張口就是忍不住的哭腔。

    搶戒指?

    先弄死他這條小命再試試看!

    扭打只短短地進行了幾十秒,服務生手忙腳亂地拽住姜以勉的衛(wèi)衣帽子,把他本就充血的臉勒得愈發(fā)猙獰。

    “夠了!別打了!”

    毛非抓住時機,連蹬帶踹地把身上發(fā)瘋的人踹翻到地上去,他胸口劇烈起伏,也急眼了,撐著沙發(fā)胡亂爬起來之后就想再狠狠補上幾腳。

    可惜,還不待他站穩(wěn),胳膊就被誰猛地抓起來,緊接著一副銀色的金屬手銬“啪”的一聲就鎖死在他青紅交疊的手腕上。

    民警大叔怒道:“還不給我老實點兒!”

    吼罷拎起毛非的另一只手,又一聲清脆的落鎖聲。

    鐵圈冰涼,仿若一盆冰水兜頭澆下,一瞬間就將他熊熊燃燒的氣焰澆滅成一縷不再成氣候的輕煙。

    毛非被嚇出了冷汗。

    他愣愣地盯著自己被銬住的雙手,徹底傻了。

    仙女路派出所里,茶水清香。

    經理提供了監(jiān)控錄像,此時正一邊翻看采購賬本合計損失,一邊旁聽民警批評教育鬧事者。

    此兩名鬧事者已經消停,手銬有神奇效力,銬上的那一刻就把野獸變成木頭人。

    姜以勉鼻青臉腫地垂著腦袋,毛非比起他形容更要狼狽一些,被潑的咖啡不僅弄臟了他的淺藍色條紋衫,還把他頭發(fā)也糟成了麻雀窩。

    民警喝一口茶,說:“你們倆---互相道個歉�!�

    沒人吭聲。

    民警“嘿”地笑道:“是還不服氣啊,還是拉不下面子��?那會兒也是,要送你們去醫(yī)院,死活不去,讓你們叫朋友或家屬來,死活不叫�!�

    大叔拿簽字筆帽點點桌面:“是不是我讓你們倆知錯就改,你們也死活不聽?”

    毛非抬起臉,目光誠懇地望著他道:“聽�!�

    姜以勉照搬道:“再不敢了�!�

    民警見多了這種嘴上乖巧的,雖說乖巧,但認錯態(tài)度確實不錯,他們樂意和解,他們也樂得少拘留兩個。

    他從一旁抽屜里拿出兩支筆和兩本信紙:“一人三千字檢討。”

    再問問經理:“合計完了沒有?”

    經理把明細一總:“魚缸,觀賞魚,茶壺水杯,還有耽誤營業(yè)的損失,共計兩萬兩千元整�!�

    姜以勉自知理虧,他先動的手,他用茶壺砸碎的魚缸,毛非全程靠拳頭輸出,所以這筆賠償只落得他一個人頭上。

    手機被摔壞了,姜以勉申請使用VISA卡。

    民警“嗯”一聲,沖著桌上暫且收繳上來的兩個挎包努努嘴:“用吧�!�

    又拿出鑰匙招呼道:“過來,先給你們倆把手銬解了�!�

    墻上的圓掛鐘沒有秒針,剩下的兩根指針形成了一個直角。

    一點四十五了。

    毛非茫然無措,聽批評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走神。

    在想莊周,想好多好多,想自己要挨揍了,可是落下的巴掌會變成疼惜的揉揉吧,也想自己沒有后悔此次的一意孤行,狼狽歸狼狽,可是好歹算出了一口惡氣。

    毛非小聲道:“請問,我可以看看我的手機嗎?”

    民警大叔催他把筆和紙拿走:“看完趕緊寫,別玩手機,當心再給你沒收了。”

    當初在咖啡廳里上二樓時,毛非特意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就為專心應對姜以勉,以便見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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