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時安心只覺臉面盡失,強撐著一絲笑意道,“安心本就是來尋母親的。她雖是當家主母,但到底是個外姓人,我是怕她不懂規(guī)矩過來添亂。還好母親沒來,安心這就去別的地方找找看�!�
她說完匆匆施了一禮就帶著丫環(huán)玉柳走了。
一走到無人的地方,轉(zhuǎn)過身來便是一巴掌打在玉柳臉上,“不是你說的唐氏母女會來祠堂嗎?不是你說我母親跟著她們一起來祠堂嗎?人呢?”
玉柳被打得嘴都歪了,哭喪著臉,“姑娘,奴婢是親眼瞧著她們?nèi)舜┐鞯谜R齊朝著祠堂去的�!�
“那人呢?我就問你人呢?”時安心說著又是一巴掌打在玉柳另外半邊臉上。
玉柳看著自家姑娘那咬牙切齒的刻薄模樣,哪里還有一丁點原本柔和溫婉的影子。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
似乎就是老爺成為世子爺那日后,姑娘就漸漸變了。
甚至有時候在小院里,姑娘還會要求大家叫她“大小姐”。誰忘了叫“大小姐”或是誰叫錯了,她就打罰誰。
玉柳捂著臉,不知在想什么。
只聽得姑娘一聲厲喝,“還不走,是想本大小姐發(fā)賣了你嗎?”
玉柳忙斂了思緒追上去。
傍晚時分,時安夏等人回府,祠堂祭祖也結(jié)束了。
整個宅子安寧而靜謐。
次日天剛蒙蒙亮,便是傳出大姑奶奶帶來的庶女邱紅顏不見了。
此事最先報去了當家主母于素君那里。
出了這檔子事,于素君哪里還睡得著,也不派手下得用的嬤嬤去處理,利落收拾停當便帶著人浩浩蕩蕩親自去了紫藤院。
最先查探的,自然是邱紅顏的睡房。
房間里床鋪凌亂,床前的鞋子也是東一只西一只,像是匆忙中被人帶出去的樣子。
時婉晴眼眶紅紅的,一副哀傷的神情,“紅顏啊,你到底去了哪里?又遭遇了什么事情?我這顆心……真就是……紅顏雖不是我親生的,但這些年也是一直如珠如寶養(yǎng)在膝下……我可憐的女兒啊,到底去了哪里?”
于素君冷目掃了幾眼現(xiàn)場,有些不耐煩聽這姑子念叨,“行了,先找人要緊。余嬤嬤,你帶人到各院去找找,看她會不會去哪個院里找姐妹聊天了?”
余嬤嬤這便點了幾人領命準備去了。
時婉晴的貼身婢女念珠隨即道,“嬤嬤,奴婢跟你一起去找�!�
余嬤嬤頓住,看一眼自家主母,又看一眼念珠,才道,“那走吧�!闭f完領著一眾下人退出紫藤院。
時婉晴紅著眼,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紅顏在這府里人都不認識幾個,就只和紫茉及言兒熟識,她能去找哪個姐妹聊天?肯定是出事了,紅顏!紅顏去哪兒了……”
于素君側(cè)目看了她一瞬,沉聲道,“那就把紫茉和言兒叫過來�!�
片刻后,有人來回,“大夫人,紫茉姑娘也不在屋里�!�
“什么?”時婉晴愕然,連哭都忘記了。
于素君卻松了口氣,“那就對了,應該是兩姐妹約著出去玩了�!�
時婉晴有些發(fā)慌,脫口而出,“不可能!”
許是覺得自己這態(tài)度著實有些突兀,她又解釋道,“大早上的,兩個姑娘能去哪里玩?再說,我家紫茉喜歡睡懶覺。不叫她,她都醒不來的。”
于素君忍不住呲她,“人都不在屋里,還睡懶覺?你這不是自說自話嗎?”
時婉晴不信,親自跑到邱紫茉的臥房中去看。
果然,床鋪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就像是一夜未歸的樣子。
時婉晴徹底慌了,“月蓉呢?玉珍呢?碧嬌!碧嬌!”
很快,于素君所帶的人就將幾個丫環(huán)從睡夢中揪出來,齊齊跪在院子中央。
時婉晴快步走過去問,“我紫茉呢?紫茉去哪了?”
幾個丫環(huán)一臉茫然,昨晚忙到子時才睡下。許是太累了,一倒上床就睡熟過去,到現(xiàn)在還乏得很。
碧嬌到底機靈些,一下就察覺出事情不對勁兒,“難道……紫茉姑娘不見了?”
于素君意識到事情恐怕比想象中復雜,吩咐下去,“先不要聲張。今日對抗試,讓起哥兒他們先準備出發(fā)。至于紫茉姑娘和紅顏姑娘,我們再繼續(xù)找。左右不過是在這侯府哪個院子里,兩個姑娘貪玩去了,無事�!�
“你說無事就無事,敢情不是你閨女!”時婉晴尖叫起來,整個人有些癲狂,“不準走,府里的人誰都不許走!找不到我兩個閨女,誰都不許出侯府大門!”
于素君可不慣著她,“你以為你是誰?別說你失蹤了兩個閨女,就是你本人失蹤,也擋不住起哥兒他們參加斗試!真拿自己當個數(shù)!嫁出去的女兒回來整日拖我侯府的后腿!”
第154章
一定要讓時云起身敗名裂
時婉晴現(xiàn)在吃了于素君的心都有。
按照計劃,昨兒夜里邱紫茉把藥下在邱紅顏的茶里。兩姐妹談著心,沒一會兒就起了藥效。
邱紫茉親眼看到邱紅顏倒下才離開的,時婉晴也是親自安排了人把邱紅顏送到別處去。
現(xiàn)在就是等念珠引著于素君的人,去發(fā)現(xiàn)邱紅顏的慘狀,然后由此順理成章扣下時云起。
可是!可是誰來告訴她,她的女兒邱紫茉又去哪兒了?
于素君懶得跟她再廢話,半個眼神都不給她便轉(zhuǎn)身往外走。
時婉晴一咬牙,喝斥幾個丫環(huán),“還不快去找人!”
碧嬌得了眼色,立刻跑出門,朝荒院那邊而去。
于素君望著碧嬌的背影,對身邊的王嬤嬤道,“找?guī)讉人跟著她�!�
事出有異必有妖。時婉晴的表情明顯不對。
于素君其實心里也有點慌。若是侯府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出了事,一旦處理不好,就會把現(xiàn)在大好的局面毀得稀爛。
她第一個想法是,現(xiàn)在應該去找夏兒拿主意。
可又想起時安夏某天說,“大伯母,您才是當家主母,當怎么辦就怎么辦。”
行吧,她總不能一輩子都靠夏兒。
這頭,碧嬌剛到一個荒院門口,就見念珠也帶著余嬤嬤到了。
碧嬌看著念珠斗志昂揚的樣子,忙出聲提醒,“紫茉姑娘也不見了�!�
可那會子念珠哪能會意“紫茉姑娘也不見了”的危險后果,心里想的就是夫人交待的任務,要帶人找到這個荒院里的屋子來,從而找到紅顏姑娘。
只要找到紅顏姑娘,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是以一點都沒注意碧嬌朝她使的眼色。
這個院子里有口陳年老井,還有幾間不曾修葺的屋子。
念珠雄赳赳氣昂昂推開一間又一間屋子,都沒找見人。做戲做全套,她總不能一下子就找到那間有人的屋子。
碧嬌便是趁著這個當口,來到了那間屋子。
她現(xiàn)在慌得不行,紫茉姑娘也不見了,不知道該不該推開這門。萬一推開門,里面的是紫茉姑娘該怎么辦?
就在她這一遲疑間,余嬤嬤已到了跟前,二話不說便踹門而入。
門本來就沒關實,余嬤嬤這一腳可謂虎虎生風,門被踢得撞在墻壁上哐哐作響。
入目處,一覽無余。
屋子里床柜齊全,只是沒有被褥,且蜘蛛網(wǎng)纏繞。
被撕破的褻衣褻褲亂七八糟扔在地上,一片狼藉。
一個姑娘散亂著烏黑長發(fā),躺在光禿禿的床板上。一件黑色披風歪歪斜斜蓋住她的身子。
露出的雪白肩頭上,是一個個醒目印痕,分不清是被掐的,還是被怎么的。兩條露在外面的光腿上,已是沾染了許多灰塵,黑色紅色青色,簡直把人看直了眼。
跟著余嬤嬤進來的人里,至少有四五個年輕力壯的府衛(wèi),頓時呆在當場,不知所措。
余嬤嬤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立時沉下臉道,“都退出去。”
那碧嬌也是呆了,完全挪不動步。她看不出這是紅顏姑娘還是紫茉姑娘。
就在這時,念珠竄了進來。
怎么能退?這不是夫人和紫茉姑娘設計的場面嗎?
她一個健步?jīng)_進去,將那姑娘遮掩在黑發(fā)中的臉露了出來。
這臉一露出來,碧嬌就麻了。
念珠也愣住了。這!這!這怎么是紫茉姑娘?
正要退出去的幾個府衛(wèi)也是好奇地扭頭看了一眼,就連平時臉盲難認人的府衛(wèi)都是把那張臉給深深記住了。
余嬤嬤雙目一沉,喝斥一聲,“去通知大夫人,其余人守在這里,誰都不許離開�!�
……
另一頭,時婉晴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從知道邱紫茉也失蹤了,事情就逸出了她的可控范圍。
她現(xiàn)在只記得一點,無論如何都要把時云起拖住,不能讓他順利出府參加斗試。
于是她火速派人去攔住時云起……這一攔,就把事兒鬧大了。
唐楚君今兒早上因為兒子參加對抗試,本就起得早,準備跟著閨女一起去現(xiàn)場觀看對抗試比賽。
這還沒出門,就聽說兒子被人攔下,帶去了某處荒院。
這還得了!唐楚君風風火火趕到的時候,于素君和時婉晴幾乎也是前后腳到的荒院。
此時亂成一團,下人來不及匯報,唐楚君就和時婉晴發(fā)生了口角。
“你找不到女兒,拖著我兒子做甚?我告訴你,時婉晴!要是耽誤我兒子參加斗試,我饒不了你!”
時婉晴此時已是站在懸崖邊上,又慌又亂,又狂又癲,“唐楚君,我女兒的失蹤要是跟你兒子有關,我會跟你拼命!”
“你是有個大毛�。 碧瞥粫R人,半天憋出這么一句。
時婉晴此時腦瓜子脹得生疼,只有一個想法,要趕緊進屋找到那條繡有菱角花和云朵的巾子。
只有找到這方巾子,才能順理成章把時云起扣下。到時看唐楚君狂個什么勁兒!
于是時婉晴在見到余嬤嬤等人守在房門口,就沖過去問,“在里面嗎?是不是在里面?”
余嬤嬤一言難盡地看著大姑奶奶,“是,在里面。唉!大姑奶奶,您想開點。”
時婉晴聽了這話,便知道,事成了。
因為這間屋子正是她和女兒商量好拿來毀邱紅顏的地方,是以她完全沒想過里面的人不是邱紅顏,而是邱紫茉。
碧嬌終于發(fā)出一聲悲泣,“夫人……姑娘她……”
可這話聽在時婉晴耳里,反倒以為丫環(huán)做戲做全套,便興沖沖進屋去找證物了。
時婉晴推開門,見到光禿禿的床板上,躺著一個姑娘。
那姑娘聽到動靜,一下子坐起身來,攏緊身上的披風。
可披風便是披風,遮了這里漏了那里,白花花的皮肉襯著黑色披風分外淫靡顯眼。
還沒待時婉晴看清姑娘長相,就聽里面發(fā)出聲嘶力竭慘叫哀號,“時云起!是時云起……”
那聲音震耳欲聾,直把時婉晴震得天靈蓋都快碎了。
紫茉!
她的紫茉!
為什么是她的紫茉?
時婉晴沖進屋子里,脫下身上的外裘將女兒緊緊包裹住。一陣后悔和絕望浪潮,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
卻是這時候,她聽到女兒陰沉如地獄里爬出來的聲音,“母親,我們被算計了。女兒毀了,女兒一切都完了!女兒一定要讓時云起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算什么?她還要嫁給時云起,嫁給這個表哥,讓他從此過得生不如死!
算計她的人,全都得死!
邱紫茉發(fā)出了一聲暗啞又絕望的嗚咽……
第155章
不如你去死吧
一時間,時婉晴也如死過一回般目露悲壯。
對,女兒毀了,定要將時云起釘死在這件事上。正想著,就見于素君進了這屋。
而屋外,唐楚君在跟時云起說話,“起兒,你先去考試,別耽誤了。”
那聲音悠悠傳進來,時婉晴顧不得護著女兒,沖出屋去抓扯著時云起的衣袖,“不許走!你毀我女兒清白!你哪兒也不許去!”
唐楚君一瞧,如一只母雞護小雞沖上前,護在兒子身前,“時婉晴,你少信口雌黃,胡言亂語!我兒子清清白白!”
時云起上前一步,又將母親護在身后,一用力,便想把自己那截衣袖從時婉晴手里抽出來。
只聽得布帛撕裂的聲音,時婉晴手上可笑地拽著時云起的袖子。
時云起道,“邱夫人口口聲聲時某污了你女兒的清白,可有證據(jù)?若是沒有證據(jù),恕時某不奉陪�!�
自從妹妹時安夏不認這門親戚,他也就不認了。
尤其知時婉晴說過許多傷妹妹的話,又加上聽回來的人說起那日在茶館里發(fā)生的事,時婉晴是字字句句想要把他妹妹拖進泥里去,他便更加厭惡。
他是個男子,自不能如女子般與其對罵,便只能盡自己最大努力,考出好成績氣死這門惡親戚。
“跟這種人廢話做甚?”唐楚君氣得要命,見兒子袖子破了,忙催他回屋換衣裳,別耽誤了考試。
就在這時,邱紫茉將被撕破的衣裳穿在里面,外罩披風外裘,像只棕子般赤腳站在門口,“想走?別做夢了!今天除非踩著我的尸體走,否則你別想出了侯府大門。”
她說著,揮一下手中一塊純白色巾子,“認得嗎?時云起,這是你掉在我身上的!想不到吧……”
時云起終于眼底劃過一抹譏笑,淡淡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時婉晴更是將這塊巾子視若珍寶,拿著雞毛當令箭。這就是釘死時云起的物證,而她女兒就是釘死時云起的人證。
唐楚君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哪個野漢子的東西,就想隨便栽贓!你們母女還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邱紫茉打開那方巾子,惡毒地看著時云起,“認得這圖案吧?你的菱角花和云朵圖案!不是你的又是誰的?”
時云起懶得抬眼看,嫌眼臟。倒是唐楚君有點緊張,覺得人家說得那么篤定,萬一……
便是傳來于素君涼薄一笑,“你管這王八圖案叫菱角花和云朵?栽贓也麻煩認真點好嗎?”
邱紫茉揚著的手頓在空中,目光往那巾子上一瞧,頓時瞳孔放大。
王八!那巾子上分明是菱角花和云朵圖案!怎么就平白變成了王八!
時婉晴聞言沖過去,奪過女兒手中的巾子,拿起仔仔細細看著。
王八!真的是王八!怎么就成了王八!
時婉晴喃喃自語,搖著頭,“明明是菱角花和云朵,怎么就變成了王八?不,不對!不對不對!明明是紅顏啊,怎么就變成了紫茉……”
她說話雖然小聲,但于素君就站在旁邊,豈有聽不清的道理。
心頭也就有了數(shù):原來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怪不得起哥兒說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善惡終有報,自食其果不可逃。
時婉晴雙目通紅,天旋地轉(zhuǎn)。
有那么一瞬,她恍惚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和親弟弟家就成了不死不休的死仇!
她上京干什么來了?不是帶著兒子參加春闈嗎?不是帶著女兒來議親嗎?
結(jié)果兒子斗試連榜都沒進去,女兒還沒議親就被毀了清白。
她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