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小樹子長得稚嫩，笑起來眉眼一彎，“回皇上，齊公公說的話，便是奴才說的話�；噬夏潜币碜钣⒖∽拷^的男子，真龍?zhí)熳幼圆皇欠踩丝杀取！?br />
“哈哈哈！”明德帝龍心大悅，卻也是心里有數(shù)，“你比佑恩更浮夸！”
小樹子忙表忠心，“奴才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待收拾停當(dāng)，用過早膳，明德帝才坐在殿上宣人覲見。
他看了一下呈上來的名單，手指在名單上劃了一下，停留在時云起三個字上。
但視線卻落在“唐楚君”上，她也來了？
便是想起，哦，她是時家二房主母。
真是有意思，二房正主沒來，竟是主母帶著一雙兒女來了。
再一瞧，老侯爺也沒來。
不由得搖搖頭，怪不得建安侯府落在這時慶祥手里，一輩子也沒做出點(diǎn)成績。
還得靠著下一輩，以及再下一輩。
如今這下一輩和再下一輩，可都跪著等他發(fā)落呢。
真就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好湯��！
這時成逸也不知道是怎么管束女兒的？
明德帝原本在想，是不是時成逸的繼夫人苛待了女兒，才造成那女兒劍走偏鋒？
結(jié)果西影衛(wèi)查回來的結(jié)果恰恰相反。人家繼母可是好得很！待那女兒如親生。
明德帝便是最先宣了“那好得很的繼母”于素君覲見。
一番問話下來，明德帝認(rèn)為西影衛(wèi)查回來的結(jié)果與事實(shí)相符。
此女談吐得當(dāng)，眼神清明。以明德帝閱人無數(shù)的經(jīng)驗，那不是個使陰私手段的女子。
第二個覲見的人……明德帝的手指劃過了唐楚君的名字。定格在那里，緩緩?fù)伦郑靶瓡r云起！”
第226章
小丫頭畫餅
明德帝想見那個叫唐楚君的女子。
那種心情如一個少年人，想見，又不敢見。
他不欲讓那女子跪在殿外，跪在寒風(fēng)中……那得多冷啊。
可，長嘆一聲。
終究宣了她的兒子時云起。
時云起是明德帝今年科舉最看中的人之一。說不好就是狀元郎，說不好很快就是他的左右手。
一炷香時間，時云起出來了。
明德帝又將手指放在了唐楚君的名字上，這一次……他宣了唐楚君的女兒時安夏。
這是第二次見面了。
他想起那日小姑娘在貢院門口說，“今日若是不能解決，我們云起書院就告御狀去�！�
這才沒幾日功夫，她果然就進(jìn)宮來了。
小姑娘頭頂黃萬千的“先生”的光環(huán)，又是一手打造云起書院之人，第三個覲見很合理。
時安夏躬身屈膝跪地，目光下視，恭敬行大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德帝看著眼前小小的姑娘，姿態(tài)端方，不由得溫和出聲，“抬起頭來回話。”
小姑娘這才抬起頭，露出一張絕美淡然的小臉。
明德帝視線落在這張臉上，只覺其相貌雖像唐楚君，但他第一時間想起的，卻是“國泰民安”幾個字。
小姑娘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
很少有女子在見到皇帝時，會是她這般模樣。目色堅定淡然，幽深平靜。
明德帝故意板著臉問，“你不怕朕？”
時安夏垂眸應(yīng)答，“回皇上，臣女不怕。”
明德帝又問，“為什么不怕？許多人都怕朕。”
時安夏不卑不亢拍了個馬屁，“因為皇上英明！且臣女又沒犯罪，自然不怕�！�
“沒犯罪你穿什么赭衣？”明德帝懟她。
時安夏溫溫應(yīng)著，“用文雅的話說，家有害群之馬�！�
“那不文雅呢？”明德帝來了興趣。
“臣女不敢說�！�
“朕恕你無罪。”明德帝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嘴角不經(jīng)意染了一抹笑意。
時安夏答，“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好湯�！�
明德帝：“……”這不是朕剛想過的詞兒嗎？
他沉聲感嘆，“罪不輕��！”
時安夏并沒嚇到，只低眉順眼回話，“皇上說的是�！�
“那你認(rèn)為株連九族為好，還是株連三族為好？”
我選哪個我都傻！時安夏這次沒有急著回話，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臣女……不敢說。”
明德帝還是那句，“朕恕你無罪�！�
時安夏又沉默片刻。
這一次，她緩緩抬起頭，目光中充滿著期待的光芒，“臣女以為，株連制本就不合理。一人犯錯，全族遭殃。這是律法的弊端。”
她說完，并沒有立刻低下頭去，而是與高高在上的帝皇對視著。
時安夏從明德帝的目光中，看到了震驚和動容。
她心里清楚，自己再一次利用重生之便，窺探了明德帝的內(nèi)心。
眼前這位好皇帝，上一世還沒有實(shí)現(xiàn)自己的想法就倉促離世了。
他留下許多構(gòu)想的手稿給繼位的榮光帝，卻被榮光帝當(dāng)成垃圾毀掉。其中就有一項是廢除株連制。
時安夏看過那份手稿，并記住了。后來她當(dāng)權(quán)在位，便果斷廢除了株連制。
她清朗的聲音，在朝陽殿響起，“吾皇英明！必已早知株連制的弊端�！�
說完，她從袖里拿出一本手稿呈上。
手稿里，是她親自寫的關(guān)于族刑連坐制的歷史起源，廢除理由，有可能遇到的阻礙，以及廢除株連制度的歷史意義。
其中還重點(diǎn)寫了應(yīng)該如何克服老牌大臣的阻礙，里面甚至有一些小故事，例如大臣反對的時候說什么話，你應(yīng)該怎么應(yīng)答。
明德帝：“�。�！”到底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
這姑娘！膽兒肥��！但凡哪個皇帝小氣一點(diǎn)，都得治她個以下犯上，圖謀不軌的大罪。
仿佛是對明德帝那復(fù)雜表情的回應(yīng)，時安夏對著他行了個大禮，“吾皇英明！因著吾皇英明，臣女才敢斗膽呈上這樣的手稿，否則就是爛肚子里，也斷不會將它變成文字�！�
明德帝：“……”反正就是朕要小氣了，就不英明了唄！嘿，這小丫頭！精得很！
又聽小丫頭道，“若株連制被廢除，吾皇定是北翼歷史上，不，應(yīng)該是這普天之下帝王的表率！天下萬民必感吾皇仁慈之心！北翼盛世必長盛不衰！”
明德帝全身血液都在澎湃。他畢竟是個有理想，有抱負(fù)，有胸懷的帝王�。�
哪個帝王不想被萬民景仰，盛世不衰？哪個帝王不想成為普天之下帝王的表率？
又聽小姑娘如黃鶯般好聽的聲音繼續(xù)響起，“臣女不敢說千秋萬代，那都是說來哄吾皇開心的。但百年之內(nèi)，北翼必能在吾皇英明的引領(lǐng)下，創(chuàng)造一個又一個輝煌�！�
明德帝：“！��！”
馬屁聽過千千萬，每天都被熏得難受�？尚⊙绢^這番畫餅似的贊美，卻是讓人熱血沸騰。
他現(xiàn)在就是感覺要不努力把株連制給廢除了，就會錯過一個流芳百世的機(jī)會。
其實(shí)這株連制也的確是他一直以來的心病，早就想廢除這個傳了無數(shù)代的刑制。
明德帝溫聲道，“起來，賜坐�！�
“謝吾皇隆恩。臣女自來膽兒小，就不坐了�！睍r安夏乖乖巧巧跪在地上。
明德帝：“……”你膽兒��？給你個北翼你都敢接住。
咦，為什么竟然會這么想？
實(shí)在是這手稿太吸引人了。別的不說，就這手字。嘖，怪不得黃老夫子要請小丫頭當(dāng)先生！
朕還道他怎么喊得出口！看了這字兒……朕也想喊句“先生”。
明德帝使了個眼神給齊公公。
齊公公立刻會意，忙端了個精致的小繡墩過來，“姑娘，皇上讓您坐，您就坐吧。不然皇上會不高興的�！�
時安夏已經(jīng)推辭過一次，把基本的臣子敬畏表達(dá)到位了。若是再推辭，那就是不給面子，忤逆圣意。
她向著齊公公輕輕一笑，又跪伏在地行了個大禮，“謝吾皇隆恩！”
這才儀態(tài)端莊從地上起來，規(guī)矩坐在繡墩上。
明德帝低下頭看手稿入了迷，邊看，邊聊幾句。
齊公公便端來果盤點(diǎn)心，奉了茶，給小姑娘面前擺滿了吃的喝的。見小姑娘不動，他又看了一眼明德帝，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可隨便吃。
時安夏向齊公公投去感激的目光，卻仍是坐得儀態(tài)端方，并不吃東西。
明德帝見了便道，“叫你吃，你就吃！難道還要朕下旨你才吃？”
時安夏這才勉強(qiáng)吃了一小口糕點(diǎn)，卻也不敢喝茶。因為不知道這通折騰要持續(xù)多久。
明德帝也的確忘記外面還跪了一地人……連唐楚君跪在外面，他都忘了。
實(shí)在是，手稿太好看了。
便是這時，小樹子從外面匆匆來報，皇太后駕到！
第227章
你給哀家當(dāng)頭就來一棒
皇太后等了半天沒消息，便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自個兒親自過來“看看”。
進(jìn)到朝陽殿的時候，明德帝起來迎她，地上還跪著個小姑娘也在喊，“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沒見過時安夏，自是不識眼前姑娘就是所謂的天嬌鳳女。
只是看到小圓桌上擺著許多小碎碟，碟里裝著各式各樣小點(diǎn)心，全是小姑娘們喜歡吃的小食兒。
這才把視線投向跪伏的小姑娘，卻是向著明德帝明知故問，“這誰啊，犯的是什么罪？”
怎的還在這朝陽殿吃上了呢？到底是來享福，還是來認(rèn)罪伏法的？太沒規(guī)矩！
那小姑娘垂著頭，皇太后看不到那張臉長什么樣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明德帝并不瞞著，將西影衛(wèi)查回來的結(jié)果說給了皇太后聽。
皇太后勃然大怒，“膽子也太大了！竟敢擾亂科舉，誅其九族都不為過�！�
明德帝對此沒有表態(tài)，惹得皇太后有點(diǎn)不高興。
雖說皇太后不能干政，但從旁敲打敲打還是可以的。正蓄積力量，準(zhǔn)備苦口婆心勸導(dǎo)一番，就聽明德帝轉(zhuǎn)了個話茬，“母后來得正巧，兒子原本稍后就要去找您�！�
皇太后心頭冷笑，信你個鬼！哀家不來找你，你從來想不起去看看哀家。
早年還做個樣子，如今是樣子都不做了。這會子說好聽的來哄哀家！晚了！
坐下后，臉上浮現(xiàn)個溫和的笑容，“皇帝日理萬機(jī)，不必掛念哀家。”
明德帝有些尷尬，掛念倒是沒有掛念。畢竟你私底下搞的那些小動作，朕若是真掛念起來，怕是你皇太后的位置都坐不穩(wěn)。
若不是念在早年那一丁點(diǎn)互相利用的母子情誼，以及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引來朝堂動蕩，朕高低也是要與你李家算算賬的。
他淡淡道，“近日有奏，李長景伙同肅州當(dāng)?shù)毓賳T私自占用鹽礦，欺上瞞下，長達(dá)三年。”
皇太后：“……”這轉(zhuǎn)折！
哀家來瞧個熱鬧，你給哀家當(dāng)頭就來一棒！
李長景是皇太后母族長兄的兒子，也就是她的親侄兒。早幾年被她明里派去肅州為官，暗里實(shí)為侵占當(dāng)?shù)佧}礦。
這些年，源源不斷流入她兜里的私銀，大部分便是出自于此。
皇太后藏在袖中的手捏得緊緊的，臉色也不太好，努力鎮(zhèn)定，控制好表情，“會不會是謠傳？”
明德帝搖頭，“他販賣私鹽，證據(jù)確鑿。東羽衛(wèi)已經(jīng)連夜起程去肅州抓人了。”
皇太后：“�。�！”
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別人的消息沒探著，被自家的消息搞個晴天霹靂。
販賣私鹽不止是死罪，肯定要株連九族！尤其李長景還是占用鹽礦，更是罪上加罪。
她臉色已經(jīng)維持不住，哪還有空管地上跪著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天嬌鳳女？甚至都沒來得及想，這么大的事當(dāng)著一個閑雜人等說出來，是不給她這個皇太后留面子嗎？
皇太后聲音沉了幾分，“證據(jù)有多確鑿？”
明德帝答，“人證物證俱全。”
皇太后：“�。�！”
心臟咚咚跳！那個混賬東西！做事情太不干凈！
她忍不住抬手壓住狂跳的心口，艱澀地問，“皇帝準(zhǔn)備如何處理李長景？”
你誅九族是不是要把哀家也誅了算了？要這么算，你雖然不是哀家的親生兒子，但論起來，養(yǎng)子也是子，一樣在九族之內(nèi)。
明德帝撫了撫手里的手稿，淡淡道，“茲事體大，朕壓著這案子，便是要跟母后商量�！�
商量？那就是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皇太后面色緩和了幾分，“皇帝不妨直說�！�
明德帝聞言便順勢直說了，“朕欲廢除株連制。誰犯錯，誰受刑。只要李長景一人認(rèn)下這件事，李氏族人，朕可放他們一馬。”
皇太后目色一亮。
她可不心疼死一個李長景。反正死一個李長景，還有李長風(fēng)，李長德，李長影……只要不動她的根基，她自是無所謂。
這是第一次，她從皇帝這個養(yǎng)子身上，感受到了他為她著想的脈脈溫情。
她不禁想起曾經(jīng)和這個養(yǎng)子也是有過母慈子孝的畫面，說出來的話便也柔軟了許多，“哀家不知如何感激皇帝，能為哀家做到這一步�！�
明德帝坦誠，“兒子想廢除株連制已久，并非是只為母后。”
皇太后見皇帝不居功，更加感動，看這養(yǎng)子瞬間順眼了好幾分。還腦補(bǔ)出皇帝為了寬她心，最后終于想到了廢除株連制的辦法。
明德帝長嘆一聲，“兒子只怕朝中老臣反對這一舉措，不過兒子會努力說服他們。”
皇太后便是暗自默了一下己方陣營名單，心道必須得安排下去，讓這些老家伙們不要阻礙皇帝修改律法。
她又和皇帝說了幾句話，便無心再聊下去，看都沒看地上跪著的小姑娘就走人。
可惜了，她沒看到小姑娘眸色中那幾分掩不下去的狡黠。
從知曉時安心犯蠢，時安夏和岑鳶便是在為今日做準(zhǔn)備。
李長景上輩子販賣私鹽，有皇太后為其做保護(hù)傘，不知侵吞了國庫多少銀子。后來又有榮光帝庇佑，更是明目張膽。
直到時安夏掌權(quán)后，李長景的罪行才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