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皇上是女兒的父皇，我是女兒的母親……這這這，聽起來怎的這么怪！
哎呀，不能想不能想不能瞎想，會被砍頭的！我佛慈悲，快滌凈我的心靈和腦子，切不可胡思亂想了。
唐楚君被自己的想法嚇一跳，下意識往后退一步，然后偷偷朝明德帝望去。
但見那人穿著黑色貢緞常服，十分簡潔利落。他肩寬背闊，舉手投足間盡顯優(yōu)雅。
他目光內(nèi)斂，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深邃。
或許因為知他是帝王，就不由自主心里生出敬意。覺得作為子民，能生活在他的國土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安全感。
唐楚君此時全心全意祈禱明德帝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這會子明德帝坐著，唐頌林跪著，其余人分站在兩側(cè)。
如此明德帝正好用余光捕捉到唐楚君低頭皺眉，又是搖頭，嘴里好像還念念有詞。
他就很想問一句，“你在說什么？”
可否說給朕也聽一聽？
明德帝到底沒好意思多開小差，只得收起旖旎心思，將視線移向了唐楚君……的老爹。
唐楚君的老爹這會子心里是真的苦。
被嚇壞了！
卻還不知道怎么回話。
因為他無論怎么回話，都是欺如果承認(rèn)救災(zāi)的銀子是明家的銀子，他們護(hù)國公府欺的是先帝。
如果不承認(rèn)救災(zāi)的銀子是明家的銀子，那他欺的就是當(dāng)今明德帝。
好難��！唐頌林跪伏在地，老淚縱橫，“臣有罪，求皇上責(zé)罰�！�
在欺先帝還是欺明德帝之間，唐頌林果斷選擇欺先帝。就算先帝要收拾他，也得等他上了牌位才能收拾。
可明德帝就不一樣了。
明德帝能主宰他現(xiàn)在的生死榮辱，唐頌林權(quán)衡之后，決定結(jié)結(jié)巴巴吐點實話，“當(dāng)年臣和臣的父親見國家有難，募集災(zāi)銀，便想著，想著臣的岳父家，有，有銀子，就，就，就跟，跟他們說，明，明家若若若，若是能出足，足夠銀兩救災(zāi)，就，就能有，大前途……”
當(dāng)時確實這么說的。封賞爵位也是看皇帝心情，護(hù)國公府可不敢保證一定能實現(xiàn)階層跨越。
其實明家并不貪。且明家有一些人很有大義，為救災(zāi)捐銀捐物一點不遲疑。反正他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銀子。
既然護(hù)國公府出面說起捐銀，那就捐吧。反正做善事同時掙名聲，這本就不矛盾。
只是萬萬沒想到，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打水漂還能聽個響，這是一點響聲都沒聽見。
最后銀子被護(hù)國公府用自己的名義捐了……這就很難讓人接受。
明貞郁結(jié)與此不無關(guān)系，覺得愧對明家。因為也是她回家游說了父親，促成的這件事。
當(dāng)時她肚子里還懷著唐楚君，抑郁著到了生孩子的時候，又遇上難產(chǎn)更沒了生存意志，就此撒手人寰。
明老爺子在得知女兒的死訊后，深深后悔。
作為一個商人，計算得失是本能。
子孫的親事自然是看中利益，為家族助益。能兩情相悅最好，不能也只能將就著過。
明家哪個不是如此？包括明老爺子自己娶妻，也是娶的江南富賈的女兒，一樣是聯(lián)姻。
明家與護(hù)國公府搭上線，是因為明貞的姑姑吹噓護(hù)國公府如何如何好。
其實護(hù)國公府一地雞毛，一屁股爛賬。唯一能看的，也就是爵位和京城世家的身份了。
所以明貞的姑姑攛掇親哥哥把侄女嫁去護(hù)國公府時就說，明家已經(jīng)很有錢了，缺的就是身份地位。
如此明家和護(hù)國公府各取所需，都不虧啊。
明老爺子聽信了自家妹子的話，又以為唐頌月都名滿京城，唐頌林能差了嗎？
明貞在明家雖然算不得掌上明珠，但明老爺子也是認(rèn)真考量后才同意了這門親事。
這算高嫁，他希望能通過女兒搭上權(quán)貴，實現(xiàn)階層跨越的同時，又盼著兩人能琴瑟和鳴，和和美美。
這也許是明老爺子這一生做過最心痛且后悔的決定。
第362章
她要趕他離開京城
唐楚君激動得眼含熱淚。
承認(rèn)了！承認(rèn)了！她心中涌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欣喜，明家終于有望了。
這是不可想象的，畢竟沒有證據(jù)，像她父親那種把錢和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的人，怎么可能會承認(rèn)當(dāng)年的事。
可如今真的承認(rèn)了！護(hù)國公唐頌林親口承認(rèn)了捐贈的是明家的銀子。
明德帝對著唐頌林冷哼一聲，“結(jié)果你們父子倆厚顏無恥，把明家的銀子算作是護(hù)國公府的銀子，占盡了所有功勞。如果朕沒記錯，你原本襲爵應(yīng)該是侯爺。就因為這次的功勞，才承襲了護(hù)國公爵位。朕沒說錯吧。”
唐頌林老臉通紅，不敢答話，只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這件事本身不復(fù)雜，難就難在旁人沒有證據(jù)證明銀子是明家的，被護(hù)國公府占了功勞。
現(xiàn)在由唐頌林親口講出來，那就是鐵證如山了。且，如今還是在建安侯府秘審，甚至連審都算不上，只是連哄帶嚇，就把來龍去脈搞清楚了。
唐楚煜兄妹倆被父親和祖父的無恥氣得雙目通紅，更為多年來沒有跟明家來往愧疚。
他們的母親當(dāng)年是帶著多大的遺憾，才憋屈離世的啊！
唐楚君沒忍住，嚶嚶哭出了聲。
明德帝聽著細(xì)碎的哭聲，手又緊了好幾下。
他緊皺眉頭，想著要怎么解決這件棘手之事。既要保住護(hù)國公府，又要還明家公道。
他略一沉吟，目光投過去，“夏兒，依你說，這事應(yīng)該怎么處理？”
唐頌林一聽這話，真就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這是他外孫女，總不至于真要拿他開刀；憂的是，外孫女?dāng)[明了向著明家。
聽得外孫女字正腔圓地回，“父皇，您既問了兒臣的意思，那兒臣可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明德帝臉上終于露了一點笑容，“但說無妨。”
時安夏正色道，“首先……”
唐頌林一聽這兩字兒，心頭就氣，簡直氣得都忘了哆嗦。
明德帝一個眼刀殺過去，他又哆嗦起來了。
“俗話說，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護(hù)國公府欺騙明家，當(dāng)以同等貨幣補償。但明家不缺銀子，所以護(hù)國公府這筆銀子應(yīng)當(dāng)暫時由父皇您保管。等有災(zāi)情需要時，這筆銀子就能以明家的名義捐出去救災(zāi)。到時，父皇您再酌情封賞明家爵位�！�
明德帝聽得瞳孔發(fā)亮。呀，果然是朕的好女兒，隨時隨地都能想得起朕。
瞧瞧，銀子都由朕來保管，多信任朕啊！
明德帝連連點頭，“可！”
好處都是朕和朝廷得了，有何不可？
時安夏繼續(xù)道，“其次，護(hù)國公的爵位是唐家一代又一代的先祖用生命用熱血拼回來的。雖然到了這兩代著實丟了先祖的臉面，墮了先祖的風(fēng)骨。但我舅舅絕對有著唐家先祖的傳承，可為北翼棟梁�！�
唐楚煜震驚地看著時安夏。他已經(jīng)隱隱猜到外甥女的意圖，就像上次她說，“舅舅，這次是您為朝廷立功的好機(jī)會�！�
她在為他籌謀，她一直在為他籌謀。
果然，就聽外甥女說，“我外祖父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求父皇看在他年邁的份上，允他帶著我繼外祖母回鄉(xiāng)安度晚年�！�
唐頌林猛地抬起頭，恨不得撕了這可恨的外孫女。
她說什么？她要趕他出護(hù)國公府！她要趕他離開京城！她要讓他去鄉(xiāng)下生活！
不！不不不！不行！絕對不行！他不走！他死都不去！
皇上不會同意的！
皇上不會這么糊涂，讓一個護(hù)國公去鄉(xiāng)下！這傳出去，只會讓人質(zhì)疑皇上的英明！
“可！”明德帝重重一個字落下。
唐頌林剎那間精氣神被抽走，連呼吸都似乎停止了。一口血就那么堵在喉頭，仿佛下一刻就要噴出來。
時安夏在還沒氣死外祖父前，繼續(xù)道，“雖然北翼還沒有國公爺在世就讓兒子襲爵的先例，但凡事都有開頭�！�
她說著恭敬跪下，“父皇，兒臣斗膽求父皇允我舅舅直接襲爵�！�
唐頌林：“�。。 �
你干脆扮鬼來嚇?biāo)牢疫�痛快些！這外孫女看著嬌嬌俏俏，溫溫婉婉的，其實手段比男子狠多了�。�
他剛才還在想著把世子之位給其他兒子，這邊干脆一步到位，直接襲爵。
唐頌林喉頭那口血，終于吐出來了。
明德帝皺著眉頭，“護(hù)國公，你這真要吐血而亡，朕就不用開先例，你兒子就能名正言順襲爵了�！�
唐頌林：“！�。 �
皇上您是逼著老臣把這口血吞回去嗎？
他恨啊！他好恨！恨今日出門沒看黃歷，好好的在家歇著不好，為什么非得跑建安侯府來討沒趣兒？
一直茍在一旁不出聲的齊公公，實在沒忍住，上前勸慰道，“國公爺，心放寬些。那鄉(xiāng)下有什么不好？有山有水有人家，鄉(xiāng)下的狗都養(yǎng)得要壯些。再說了，襲爵的是唐大人，那不還是您兒子嗎？”
唐頌林心如死灰，不想聽這些廢話。
齊公公繼續(xù)道，“按理說，護(hù)國公府犯的可是欺君之罪，理當(dāng)斬首。也就咱們皇上仁慈，又看在唐大人和海晏公主的面子上，才費盡心思保住你們唐家的榮光。否則啊……”
明德帝淡淡道，“佑恩，你跟他廢什么話？就他這背信棄義的品質(zhì)，根本不配為我北翼的護(hù)國公。護(hù)的什么國！簡直不知所謂！你還勸他，他有什么可勸的！活了這大把年紀(jì)，正事沒做一件，連女兒的親事都不上心！還……”
齊公公好急：我的皇上主子喂！再說下去，您就要暴露啦！
明德帝清咳一聲，“就按夏兒說的辦，唐楚煜明日得封世子，后日就襲爵。因為玉城救災(zāi)有功，仍舊沿襲原有爵位。”
唐楚煜忙跪下謝恩。
明德帝意味深長道，“你啊，有個好妹妹，有個好外甥，還有個好外甥女，你可要好好對待�！�
唐楚煜忙道，“他們都是臣的親人，臣自會好生相待�！�
明德帝搖搖頭，“這個世上啊，也許傷害最深的，就是親人。做人，需得永遠(yuǎn)保持一顆赤子之心�！�
唐楚煜跪下叩頭，“臣謹(jǐn)記吾皇教誨。”
明德帝親手扶起唐楚煜，“愛卿，護(hù)國公府交到你手中，恐怕已是一窮二白。你可有怨言？”
唐楚煜心頭默了一下，便道，“護(hù)國公府本就被輸?shù)镁�，是靠了我外祖家才能有今日的積累。這些錢財若能給我外祖家換個爵位，我外祖父定然欣慰。我母親的在天之靈，也能安息�！�
唐楚君見女兒和哥哥都跪在明德帝面前，一時茫然，不知怎的，也跪在了旁邊。
或許是因著激動，想感謝皇上還明家公道，莫名蹦出了一句話，“皇，皇上，您用膳了嗎？”
第363章
臣女恭送皇上回宮
皇上，您用膳了嗎？
唐楚君一開口就差點咬了舌頭。你當(dāng)這是誰都可以隨口問的呢？
正當(dāng)她希望那句話是自己心里想的，根本沒說出口，就聽明德帝回答她，“沒有，朕餓著就出宮了�！�
齊公公：“？？？”
主子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剛才是誰說吃撐了的？
岑鳶：呵呵……
我家小姑娘肯定不能同意。你后宮那么多人，還想招惹我岳母？
想啥呢！自己悄摸著喜歡不好嗎？還用膳，用著用著是不是就得留個宿？
敢不敢像我一樣，把身家搞清白了再來招惹？岑鳶轉(zhuǎn)瞬一想到成親頭一天，小姑娘還差點被洛英害了呢，頓時就沒了底氣。
真就是一點都大意不得��！防不勝防！
他決定以后認(rèn)真清理一下身邊的爛桃花，務(wù)必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省得釀成大錯。
不不不，最好連花叢都不要經(jīng)過。
畢竟他也是成了親的人。恪守男德，當(dāng)為首要任務(wù)。
莫名美滋滋，可以為一個人守男德，也是一種幸福。
明德帝，這種幸福你不會有。
時安夏此時面色不改半分，心里卻掀起了驚天巨浪。
父皇！母親！
我的天，不是吧！就說早前怎么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原來是明德帝總泛著一副慈父的光輝。
她一直還以為是自己長得可愛，又全心全意為明德帝著想換來的呢。
合著這是個誤會？
搞半天因為自己的母親是唐楚君？不是吧？不是吧！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時安夏沒看唐楚君，但心里卻嘀咕上了。
不行！母親剛逃出虎口，絕不能再進(jìn)狼窩！
明德帝人很好，一心為國為民，還重情重義�？伤堑弁�，根本不可能如普通人一樣按照自己的心意與誰恩愛過日子。
況且母親還是和離之身，有兒有女。一旦母親跟明德帝牽扯上，不知道會引來多少災(zāi)禍。
靠明德帝護(hù)著嗎？不，根本護(hù)不住的。他自己還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呢，靠他護(hù)母親，那不是兩人一起遭殃？
如果明德帝要把母親納入宮，就更不可行。
后宮還有誰比她更熟嗎？那可是吃人的地方。上至皇太后，下至宮女太監(jiān)，沒有一個簡單的。
且，帝王之愛最是薄情，誰知道能熱乎幾天？
她母親是只小白兔，估計一進(jìn)宮就被人活剮了下拔霞供。
帝王護(hù)不��！根本護(hù)不�。�
就這么眨眼功夫，時安夏腦子里已經(jīng)從話本子的開篇想到了結(jié)局。
她決定了，就三個字：不同意！
如果明德帝真要留下來用膳，她會立刻親自送他回宮。
她不能讓母親成為明德帝的軟肋。
時安夏這么想的時候，就朝母親望過去。
這會子的唐楚我就一帶口話，這是要怎的，難不成還要留下用個膳？
大可不必吧，侯府的東西萬一吃壞了皇上的肚子，那可是要命的。
這飛天橫禍，咱們肩膀弱，扛不起。
唐楚君想好了怎么說，盡力穩(wěn)住心神，得體的笑容盛在臉上，“那就不耽誤皇上了，臣女恭送皇上回宮�！�
時安夏生怕明德帝賴著不走，趕緊順勢跟上，“兒臣恭送父皇回宮。”
她語氣跟平時那種又緩又穩(wěn)完全不同，帶著一種被狗攆了一樣的急促和尖厲。
岑鳶忍著笑，“下婿恭送皇上回宮，請吧�！�
唐楚煜完全沒意識到這幾人腦子里早就轉(zhuǎn)了八百圈。他還有點誠惶誠恐，怕餓著了皇上，“臣恭送皇上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