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青凝幼時曾被母親調侃:小小年紀,倒像一株慵懶的海棠花,自此后,她的絹帕上便都繡了各色海棠。只是她還是頭一回,瞧見這樣盛大的一場海棠初綻。
她走過去碰碰花瓣,疑惑:“如今冬日,二哥哥哪兒尋來這許多盛放的海棠�!�
崔凜目光落在她懵懂好奇的臉上:“安安再瞧瞧�!�
青凝這才訝然一聲:“竟是假的嗎,如此以假亂真!”
這當口,已有婢子上了茶水果品,崔凜凈了手,自去小幾前剝石榴,修長冷白的指慢條斯理,將一粒粒鮮紅的石榴粒堆在白玉碟中,推至青凝面前:“安安可喜歡?”
青凝拈了幾顆石榴籽,低低嗯了聲:“喜歡,二哥哥因何要送我這一屋子海棠?”
艷紅的石榴汁液,在青凝瑩潤的唇上留下一抹淺淡的痕跡,襯著雪白的膚,若隱若現(xiàn)的誘人,崔凜忽而傾身,捏住她的下頷,將那絲清甜盡數占有:“安安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
他竟曉得她的生辰,青凝掀開濃密的眼睫,瞧見他漆黑瞳仁里自己的倒影。
小女娘眉眼彎彎,嬌嬌柔柔笑起來:“原來二哥哥你曉得�!�
似驚似喜,含嬌帶怯,陸家小娘子天生會哄人。
對面的郎君輕輕笑了聲,擁著她往窗邊走,青凝透過這窗欞,這才發(fā)現(xiàn),門樓左臨著奔涌的江流,右側則是京都萬家的燈火。
山巒、河流、城郭在這門樓上一覽無余,是整個京都的夜景。
崔凜輕輕推開窗:“這門樓原喚作萬景樓,只如今多被稱為黍江樓,乃是因著護城河與黍江在此交匯才得名。臨著江流,俯視京都,原也是京都一處要塞。”
青凝點頭,正眺望腳下的京都,卻忽見夜幕中綻開一朵朵煙花,璀璨繁盛,星辰墜落。
點點星光跳躍在青凝水波瀲滟的明眸中,她微微偏頭,問:“二哥哥是為我而放的煙花嗎?”
崔凜看著她明眸中的光火,清清淺淺的笑,朗月入懷般,溫柔又寵溺:“自然是為你而放�!�
“二哥哥是在取悅我嗎?又是因何要取悅于我?”青凝問。
崔凜去吻她的眼:“為何嗎?要安安永生永世留在我身旁,生死不離,骨血相融�!�
果然,他有千百種讓人折服的手段。
青凝忽而不甘示弱,偏頭,輕輕吻了吻他冷白肌膚下滑動的喉結。
女娘頭一回,顫動著回應他,這一回,不再抗拒,不再敷衍,她的眼中獨獨映出一個他。
崔凜忽而忍不住,啪的一聲,將窗扇關上,他含住她的耳垂,冷白修長的手往下,嘆進去,引出一汪清泉來。
女娘層層疊疊的裙擺盛放在腰間,手扶住窗欞,低低悶哼了一聲。
她似乎動了情,一聲聲喚:“二哥哥,二哥哥......”
崔凜緊緊握著她的邀,抑住洶涌的情潮:“安安,喚我一聲二郎來聽聽�!�
她到了如今,還是喚崔念芝三郎,崔凜忽而也想聽她喚他一聲二郎。
青凝細白的指緊緊抓著窗欞,忽而勉力側過頭,柔軟的唇蹭過他的面頰,在他耳邊低低道:“二郎”
輕柔的、顫動的、是包含情誼的。
崔凜沉下邀,只覺酣暢淋漓,原來這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水乳交融。
窗欞似乎也在晃,他饜足又喜悅,在她發(fā)上落下一個吻:“安安,我的好安安,我要拿你如何是好?”
青凝混混沌沌中,敏銳捕捉到了崔凜語氣里的沉淪,是清醒而理智的沉淪,放縱自己沉溺在這個-她心甘情愿的夜里。
第66章
失了分寸
煙花在夜暮中升起、綻放,
墜落,一朵接一朵,染紅了半邊天,
仿佛永不凋零,永恒不朽。
這場焰火足足持續(xù)了一個時辰,
到最后煙花燃盡時,
青凝也終于在他身下軟成一汪甜膩膩的春水。
累到手指都不想動,
崔凜替她清洗干凈,拿了衣衫來
,
一件件替她穿。
崔凜這樣的人,自是從未服侍過旁人,
女子的衣衫又繁瑣,
便不免顯出幾分笨拙來。
只崔凜今日格外有耐性,
他蹲在她身前,
慢條斯理,極是細致又妥帖,
替她攏好了小衣、裙裝、外衫,
最后替她裹了大氅,將人整個擁進了懷中。
修長冷白的指落進女娘濃密的烏發(fā)中,一下下輕撫著。
青凝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他懷中,這會子被他輕輕撫摸著,
倒像竹韻居里那只懶洋洋的貍花貓,
她有些犯困,卻聽崔凜低低道:“安安,別睡,
今日總要吃一碗長壽面。”
青凝睜開眼,這才瞧見他不知何時竟變出了一碗長壽面,
自然是比鵲喜做的那碗要精致的多,細細的銀絲,澆了乳白的湯頭。
青凝直起腰身,就著他的手吃了幾口,這便推開:“二哥哥手里的長壽面倒是好吃,只再好吃也吃不下了,晚間在竹韻居本是用過飯的�!�
“好吃?”崔凜聞言,忽而俯身過來,銜住她的唇,細細去品她口中的長壽面。
待青凝面色緋紅之時,他才緩緩放開她:“果真好吃。”
青凝睨他一眼,轉頭不理他,卻又被那人捉進懷中。
她聽見崔凜問:“安安日后可愿意為我生兒育女?”
青凝頓時警覺,果然,崔凜是故意要她去年市,他算準了她那日會碰上崔念芝,好拿了崔念芝來試探她。
青凝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若是貿然應下,又未免要他瞧出破綻,需知崔凜最是洞悉人心。
她凝著他的眼:“二哥哥,我其實是有些害怕的�!�
崔凜把玩著她細白的指,將人抱得更緊些:“安安怕什么?”
青凝細細道:“我幼時長在江南,身后有爹娘,有富足的陸家,那時我以為陸家會永遠是我的倚靠,但是后來陸家沒了。及至輾轉來了侯府,楊嬤嬤便又成了我的倚靠,嬤嬤像我的另一位母親,永遠默默站在我身后,可你也曉得,現(xiàn)在連她也沒了�!�
她說著,聲音低下去,拿濕漉漉的眼瞧著他:“二哥哥,我如今無依無靠,你既說要疼我寵我,可會允我依賴一輩子?”
她這會子實在像一株柔弱的菟絲花,在夜風中無根無依的飄,想緊緊抓住她的大樹,寄生,依賴。
崔凜頓了頓:“安安,我說過,但凡我有,但凡你想要�!�
青凝用軟白的面頰在他掌心蹭了蹭:“但愿二哥哥一世踐諾,如今楊嬤嬤沒了,我也只有二哥哥可以倚靠了。”
崔凜也在看她的眼,企圖分辨她話里的真假,可她的話實在太動人了些,讓人一時不想費心思去分辨,這樣柔弱的身姿,真想讓人替她擋去這一世的風霜,直疼到骨子里去。
崔凜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低頭去嗅她身上清甜的氣息,連這香氣也是醉人的。
青凝是在這門樓中迷迷糊糊睡著的,崔凜也未喚醒她,第二日一早,這才抱了她往侯府去。
今日是大年初一,侯府中一早祭拜了祖宗,午間老夫人便在立雪堂設了家宴,年初一的團家宴,這是侯府的老傳統(tǒng)了。
崔凜帶了青凝回府時,便被小廝攔在了門前,那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稟道:“世子,今兒個初一,老夫人要世子去立雪堂團聚。”
崔凜聞言倒也未拒絕,牽了青凝往立雪堂去。
青凝拽住他的手:“二哥哥,這是你的家宴,我......我還是不去的好�!�
崔凜沒應,只輕笑了聲,依舊擁著青凝往立雪堂去了。
待他二人一道踏進立雪堂的正廳時,廳中短暫靜寂了一瞬。
老夫人臉色沉下來:“凜兒,今日是侯府一年一度的團家宴,你帶陸娘子過來,不免失了體統(tǒng)�!�
要知道這初一的團家宴,比不得平日的小宴隨意,年節(jié)下,妾氏是不得上桌的,更遑論青凝這無名無分的。
崔凜清凌凌的面上蘊了點笑意:“祖母莫怪,孫兒一時一刻也離不得陸家娘子,今日才將她帶了來�!�
往日清冷的郎君說出這般話,讓廳中眾人都吃了一驚。
老夫人也替他臊得慌,只她也曉得崔凜不好相與,便放緩了態(tài)度開恩:“你既將人帶來了,便讓陸娘子去西側廳中坐一坐,同幾房的妾氏一道,去吃一盞茶,待會子飯撤了,再讓她們一道用些�!�
崔凜擁著青凝往前:“祖母,既是我院里的人,自然沒有不上桌的道理,陸娘子同孫兒坐在一處便是了�!�
老夫人這下有些繃不住,略帶了點失望的語氣:“凜兒,你往日最懂規(guī)矩�!�
崔凜摁著青凝的肩往宴席上坐了:“祖母不必憂心,孫兒自然懂規(guī)矩。今年歲尾前,孫兒必定會給陸家小娘該得的名分,這崔家的席面,她當是坐得。”
他說完環(huán)視廳中諸人:“日后府中諸位,也需給她幾分敬重,如何敬我,便當如何敬她�!�
自打青凝進了竹韻居,這府上便多了許多風言風語,說她自薦枕席,狐媚勾人,又瞧見世子雖要了她,卻也未給名分,便也存了幾分輕視的意思,今日崔凜這幾句話,倒叫眾人去了這輕視的心思。
青凝抬眸去看崔凜的側臉,忽而明白過來,他今日是來為她立威的。
今日長寧公主也在,她坐在上首,看完了這場鬧劇,微微挑眉,喚了婢子上菜。
一時菜品流水一般擺上來,很快開了席。
崔家今日這餐團家宴,氣氛便有些古怪。
青凝也有些不自在,訕訕垂眸,去拿玉盞,卻不妨被修長的指蓋住了杯盞,她聽見崔凜道:“這沉香水性涼,你喝不得,先用一碗參湯。”
青凝只好又停了杯盞,去喝參湯。
長寧公主離的近,聞言朝崔凜瞥了一眼。崔凜來前換了件纏枝紋青蓮直綴,現(xiàn)下坐在廳中,依舊是清風朗月般的淡漠,可知子莫若母,長寧公主敏銳的察覺到,崔凜側身同陸家小娘說話時,身上隱藏的鋒銳減了些,眉間幾分化不開的繞指柔。
因著崔老夫人不痛快,今日這宴席便早早撤了。
崔凜去同崔老夫人說話,青凝便同崔家?guī)孜恍∧镒油认鲁圆枞チ恕?br />
崔靈毓瞧見青凝過來,低低冷哼了聲:“今日倒是風光,只是以色侍人,終究能得幾時好,世子總有厭倦的時候。”
她說完扭頭就走,拽著崔懷柔往側間去玩雙陸了。
崔素問便只好替崔靈毓打圓場:“青凝,六娘嘴上不饒人,你無需同她一般見識。”
青凝笑著搖頭:“三姐姐,不妨事�!�
崔素問嘆一聲:“原先大家都摸不準世子的心思,這府上風言風語的,我也替你擔心著,今日瞧見世子待你如此,倒是要我放了心�!�
青凝心里有暖意,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回饋她,便道:“三姐姐,你不日便要發(fā)嫁了,我替你再繡一床被面吧�!�
崔素問的婚期定在春日三月三。
崔素問失笑:“那也好,你前些時日還同我說,要為我去送嫁。只怕我發(fā)嫁時府上鬧哄哄的,世子待你眼珠子一般,倒時可別把你給弄丟了。”
青凝一頓:“我自然真心想給三姐姐送嫁,這府上沒人對我像三姐姐一般,要是可以,我還想給三姐姐壓轎呢�!�
大周有習俗,新嫁娘出嫁當日,可有家中姐妹隨行轎中伺候,直至將新嫁娘送進新房。
崔素問便又笑:“若由你替我壓轎,倒也是一樁好事。我沒有至親姐妹,靈毓又是個驕縱的,自然干不來伺候人的活,只是你若想給我壓轎,當日定要辛苦些�!�
青凝握杯盞的手略有些緊張:“辛苦卻是無妨,只是......只是要勞煩三姐姐同世子說一聲,讓他允我去給你壓轎�!�
崔素問自然無有不應,兩人吃了一盞茶,又說起旁的話來。
立雪堂的正廳中,崔老夫人今日對崔凜是有幾分失望的,略同他說了幾句話,便借故休息去了。
長寧公主坐在交椅中,正同崔凜交談,她問:“昨日除夕,這般大日子,凜兒哪去了?團年飯也未用,守歲之時,更是未見著你的影子。”
崔凜瞧了眼外頭的陸家小娘:“自是回了竹韻居?”
“是嗎?”長寧公主將茶盞一放,又問:“那今日早間祭祖,竟又是未見著你的身影,這可是崔家的大事,往年你也從未缺席過。這又是所為何故?”
崔凜默了一瞬:“早間懶怠了,倒要勞母親同祖母贖罪�!�
長寧公主搖頭:“凜兒,你不必同我打馬虎眼,我自是曉得你是為了陪那陸小娘。”
她說著,敲了敲桌案,直擊人心:“凜兒,你的分寸呢?”
長寧可是記得,崔凜起先可是言之鑿鑿,對待陸娘子,他自有分寸,一切皆是可控的歡喜。
崔凜一愣,面上罕見的空茫了一瞬,而后便端起茶盞,神色平淡:“母親,對陸娘子,偶爾破一破例,也不是不行。”
長寧輕輕嗤笑了一聲,:“破例?你倒是會尋借口。”
她指尖在桌案上點了點,轉頭去看崔凜:“這破例,需知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往往不知不覺,便沒了底線。
她嘆了聲:“凜兒,望你守住本心。”
第67章
卓槿安
立雪堂中的團家宴,
不過申時便散了。
青凝同崔凜往竹韻居去,在冬日午后輕緩的冷風中,她忽而頓住腳,
輕輕去扯崔凜的衣角,她說:“二哥哥,
我腿軟�!�
她仰頭看著他,
桃花眼里細碎的光,
因著承了人事,眼角眉梢?guī)Я艘环菟鉃囦俚膵擅模?br />
偏生年紀又小,臉上還有細小的絨毛,
在日光中便一下下?lián)先说男目凇?br />
是存了幾分狡黠心思的,
想討得他的憐惜是真的,
腿軟也是真的,
他弄起來無休無止,不知疲累,
青凝有時候也想不明白,
明明瞧著如此清白朗潤的郎君,為何會那般貪得無厭。
崔凜頓了頓,忽而覺得這樣的陸青凝像極了一顆露香園貢上來的水蜜桃,鮮嫩又多汁,
讓人想吞吃入腹,
汁液也不剩。
他輕輕笑一聲,蹲下來:“上來吧�!�
青凝便乖順的上了他的背,由他背著往竹韻居去。
她在他二耳邊低低道:“二哥哥,
你可是放了暗衛(wèi)在我身邊?往�?傆X得有諸多眼睛盯著我,讓人后背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