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教導(dǎo)姑姑點(diǎn)頭:“若是碰到硬茬子,用藥自然是個好法子,我這便去前頭拿那助興的藥來�!�
“不要那等低劣貨色�!背寢尷〗虒�(dǎo)姑姑:“紅姑還記不記得咱們樓中,有一瓶頂珍貴的秘藥?”
教導(dǎo)姑姑一拍大腿:“我竟是忘了這一茬,那秘藥可是一顆值千金,如今正能派上用場,容我去取來�!�
常媽媽笑著點(diǎn)頭:“進(jìn)了七月,天氣涼似一日,今日便備些紫蘇飲,給樓中的妓娘們送一送,尤其別落了陸娘子的�!�
教導(dǎo)姑姑了然一笑,自去送飲子了。
常媽媽目送教導(dǎo)姑姑走遠(yuǎn)了,扭著腰身往廊下去,遠(yuǎn)遠(yuǎn)瞧見那遙不可及的貴人正背手立在窗前。今日他不宴客,也不去見那陸娘子,清俊的一張臉,籠著一層寒霜,只是一味在宴客廳閑坐,實在讓人無法揣測。
常媽媽略思量了一瞬,便壯著膽子上前,卑躬屈膝道:“貴人,這幾日你不往這樓中來,陸娘子竟是跟丟了魂一般,你不妨.......不妨去瞧瞧她�!�
背手而立的郎君輕輕嗤一聲。
常媽媽咬咬牙,煞有介事:“陸娘子上回受了驚嚇,醒來卻是惦念起貴人的好來,這幾日總會時不時問起你,小人句句屬實,倒是不敢撒謊�!�
那身影不動如山,修竹一般,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他轉(zhuǎn)過身來看那鴇母,漫不經(jīng)心識破了這謊言,可默了許久,終是道:“如此一說,便要她梳洗了,起來待客�!�
常媽媽連連應(yīng)了,著人去樓上知會。
待崔凜推開三樓雅間的那扇雕花木門時,卻見重重帷幔間,那嬌柔的身影正垂首坐在床邊。
高大的身影走進(jìn)去,看著她不做聲。
那床邊的嬌人兒卻忽而抬起臉來,面頰上泛著靡麗的紅,桃花眼眨一眨,她喊他:“二哥哥�!�
崔凜一頓,依舊不做聲,青凝卻偏頭對他笑,是含羞帶怯的小女兒情態(tài)。她素著一張臉,眉目如畫,膚如凝脂,水汪汪的眼里飽含著情誼,靜靜望過來,又低低喚了一聲:“二哥哥”
柔柔的,像是小女娘在喚夢中的情郎。
幽深的眸子,有一瞬的恍惚,崔凜上前,俯身去探她的額,果真是滾燙的,連總是冰涼的手,此刻也是溫?zé)岬摹?br />
他暗暗蹙眉,卻不防小女娘一雙柔軟玉臂纏上來,粉艷的唇開合,說的是:“二哥哥,你怎么才來,我等了你許久。
”
青凝下午喝了一杯紫蘇飲,那飲子入了口,整個人卻是漸漸混沌起來,好些事她記不清了,恍惚中還是那年松山寺的客舍中,她似乎在滿心歡喜的等待一個人,等誰她記不起來了,待崔凜推門而入,她便歡喜起來,她原來在等她的二哥哥。
她的二哥哥是這世間最好的郎君,溫其如玉,言念君子。
崔凜眸中晦暗一片,他問:“陸青凝,你看清楚我是誰�!�
混沌的小女娘仰起頭,懵懵懂懂瞧他一眼,忽而仰頭吻了吻他冷白的喉結(jié),她說:“二哥哥,我愿意�!�
頭一回,她對他說我愿意。
崔凜抬手去輕撫她的眉眼,水波蕩漾,深情旖旎,仿佛要將人溺死在其中。他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眸光,便是那時她同他逢場作戲,眼里也有盈盈笑意,卻也僅僅是乖順的,柔和的,不像今日像是承載了萬千星河,熠熠閃爍著映出一個他
微涼的指帶了些繾綣的意味,青凝卻偏頭躲開,鉆進(jìn)了他懷中,她緊緊貼住他,尋求他身上的一絲絲涼意。
柔弱無骨的身子,在懷中輕輕的蹭,那些對她壓抑的渴望,一下子涌了上來,是無法克制的洶涌。
可今日他卻忽而不敢,那只手在她腰間摩挲,低低問了句:“你愿意嗎,安安,你可愿意?”
青凝的腦海中一片迷蒙,很多東西她分不清,夢中一般,只覺心中滿是柔情蜜意,想將自己的一切獻(xiàn)給他。
她抬手,一件件剝下雪白綾羅,顫巍巍的白花在黃昏中盛開,像是邀他一場靡艷的花事。
有什么東西轟隆倒塌,總是清朗淡漠的眸子,倏忽染了艷麗的紅,崔凜反客為主,強(qiáng)勢的握住那截細(xì)腰,將她推在了錦衾堆中。
綿密的吻,從額頭到唇瓣,一點(diǎn)點(diǎn)研磨,耐著性子吸吮,占有,到最后狂風(fēng)暴雨。
這場情事像是一場連綿不絕的春雨,從春凳,到桌案,到矮榻,處處是他二人的影子。
他方罷手,她又纏上來,她氣喘吁吁,他卻箭在弦上。
她勾著他的心神,從黃昏到子夜,又至天色微明。直到小女娘昏昏沉沉?xí)炦^去,才徹底歇了云雨。
崔凜又喚了水,親手替她清理了,抱著她往榻上去。
從一場春夢中醒過來,那雙眸子卻又漸漸沉冷下去,心思縝密之人,自然曉得青凝定是吃了什么,才與他大夢一場,只是夢終究要醒的,又何必沉迷。
清俊的郎君披衣起身,站在窗前微涼的晨風(fēng)中,如竹如松。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床榻上的人發(fā)出細(xì)弱的低吟,崔凜頓了頓,端了參湯進(jìn)去,不防打起帷幔,卻見青凝臉頰通紅,是病態(tài)的潮紅。
他伸手探了探,額上滾燙,身上也滾燙,竟是發(fā)起高熱來。
清俊容顏染上怒色,一腳將門踹開,喚云巖:“去將那鴇母喚來�!�
常媽媽上來的時候面上喜滋滋的,她還以為那貴人成了好事,是要獎賞于她,不防剛上樓,卻被麒麟皂靴踹翻在地。
高大的身影立在晨曦中,聲音里帶了沉怒:“你給她吃了什么?怎會起了高熱?”
常媽媽一驚,忙爬起來去磕頭:“貴人息怒,貴人息怒,陸娘子吃的是我們樓上的秘藥,名喚春風(fēng)渡,這藥會讓人起了春夢,卻對身體并無大礙,想來只是娘子身體弱,承受不住這激烈的情事,這才起了高熱�!�
崔凜不欲與她多說,既心中有了數(shù),便喚云巖去找大夫。
一時間這花樓中人影瞳瞳,大夫來了好幾個,灌下幾副藥去,卻依舊不見退燒。
崔凜清雋的面上浮起怒色來,喚云巖:“往南郡王的府邸去,尋一名御醫(yī)來。”
云巖領(lǐng)命,打馬而去,一刻鐘后,攙了位顫巍巍的老太醫(yī)來。
那老太醫(yī)隔著素紗帷幔替青凝把了脈,腿腳不穩(wěn)的走出來給崔凜行禮:“稟太子殿下,這小娘子想來是驚懼加身,憂思過重,本就繃著一根弦,如今又被用了這虎狼之藥,這才起了高熱。”
“老臣開幾副藥,若是明日這高熱還不退,老臣再來替娘子回診換藥。只是這娘子身體底子弱,實在是受不得驚嚇了�!�
老太醫(yī)哆哆嗦嗦開了方子,又囑咐婢女用溫水替青凝降溫,這才被云巖攙了回去。
這一折騰,已是午后時分了,初秋的風(fēng)帶了點(diǎn)沁涼,徐徐吹進(jìn)來。
崔凜背手立在窗前,看著婢子進(jìn)進(jìn)出出,到最后實在不耐,轉(zhuǎn)去屏風(fēng)后揮退了眾人,親手濕了絹帕,替青凝擦拭滾燙的臉頰。
小女娘陷在錦繡堆中,唇色血紅,卻又干涸,面頰也是紅的,病態(tài)的靡麗。
崔凜頓了頓,將人抱在懷里,用微涼的手背,去碰她滾燙的眉眼,低低喚她:“安安,且醒一醒�!�
青凝卻緊緊閉著眸子,無知無覺,瘦弱的身子輕飄飄的,仿佛一吹就散了,了無蹤跡。
崔凜心中忽而生出恐慌來,巨大的恐慌,一如當(dāng)初她跳下江流,無處可尋。
他手臂用力,將人抱緊了,往常冷寒的眸子,浮起難言的沉痛來。
他痛恨她的欺騙、她當(dāng)胸的一箭,她將他丟在原地,干干凈凈轉(zhuǎn)身,她要嫁給卓瑾安替他生兒育女,可歸根究底,他是不甘心她不能回報他同樣的感情。
他骨子里的高傲,要他向她索要一次低頭,一個臺階。
可如今這恐慌又告訴他,低不低頭又有什么要緊,甚至愛不愛他也不再重要,只要人在身邊,那亦可以拋去了這與生俱來的高傲,為她低一回頭。
第83章
嗯,無恥
青凝燒了兩天兩夜,
那春風(fēng)渡的確是極猛烈的藥,便是高燒中,依舊有情動的余震。
待幾副藥吃下去,
稍稍恢復(fù)了體力,她孱弱的身子熬不住那余震,
便又憑著身體的本能,
去尋一絲清涼,
往那堅實的懷中鉆。
那人似乎在竭力忍耐,握著她的細(xì)腰,
冷白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安安別動,聽話一些,
你身子荏弱受不住。”
可青凝的腦中是混沌的,
身子卻依舊熾熱,
像是有無數(shù)螞蟻在體內(nèi)細(xì)細(xì)啃咬,
酥酥麻麻的摧毀人的神智。
崔凜深邃的眸子晦暗難言,修長的指撫平她緊蹙難挨的眉目,
最終只得握住女娘纖細(xì)的腳踝,
沉下邀去。
只是這一回,比以往都要溫柔,曉得她已是強(qiáng)弩之末,便只得克制著體內(nèi)要將她撞碎的洶涌,
耐著性子,
循序漸進(jìn)。
到最后她再次沉沉睡去,崔凜卻不得不于半途中止了動作,額頭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
清俊的面上沁出細(xì)密的汗,極為難耐的閉了閉眼。凝脂玉肌,
玲瓏有致,是天生勾人的尤物,修長的腿搭在他的膝上,若隱若現(xiàn)。他分明已是箭在弦上,卻又不得不憑著堅韌的意志,生生忍下來。陸家青凝,果真是磨人的緊!
待青凝醒來時,是次日的晚間,人熬的瘦了一圈,面頰也是虛弱的潮紅。
濃密的眼睫顫動幾下,睜開眼,瞧見窗邊那抹清俊挺拔的身影,青凝本能的瑟縮了下,重又閉上了眼。
身上都是他的印記,微微動了動身子,粉身碎骨般的疼,有什么東西流出來,自然也是他留下的。
那臨風(fēng)而立的高大身影,聽見床榻間悉悉索索的響動,猛然轉(zhuǎn)頭,他掀起帷幔,看見她濃密的長睫不斷顫動,面上的潮紅也終于退了去,低低舒了口氣。
轉(zhuǎn)身端了參湯來,將瘦弱的女娘拖在懷中,想喂她喝一口參湯。
可懷里的人卻將臉撇開,緊緊閉著唇,不看他,也不喝他手中的參湯。
青凝依稀記得這幾日的荒唐,她勾著他,貼著他,塌下腰身,對他露出邀約的媚態(tài)來,那些姿勢,像極了常媽媽教給她的手段。這便是那春風(fēng)渡的厲害之處,不僅要你滿心歡喜的獻(xiàn)上自己,還會讓女子極盡媚態(tài)。
這一味春風(fēng)渡,終于把青凝的那截傲骨也碾碎了,她堅持到如今,不過憑著這一截骨頭,原本終于獲得了自由安寧的日子,卻被輕輕一碾,飛灰湮滅,新婚夜里的凌辱,腳踝上金鏈的冰冷,花樓中驗身的恥辱,都沒有讓她塌下腰,如今倒是真真切切的被抽走了脊梁。
有眼淚無聲的流出來,從眼角滑落,一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這些時日以來壓抑的情緒,驚懼、羞恥、痛苦、麻木齊齊涌上心頭,只好咬住唇,無聲啜泣。
崔凜身形一頓,指尖輕輕顫了顫,低低道:“哭什么呢,喝一口參湯潤潤唇舌。”
瞧見她緊緊咬著唇,又屈起手指,強(qiáng)硬撬開她的齒:“別咬自個兒,咬孤的手!”
青凝恨他給自己用這樣下作的藥,可身子綿綿的用不上力道,嗓音也沙啞的發(fā)不出聲,模糊中覺出那人將手指屈起送進(jìn)了她口中,便拼盡力道,狠狠咬住了他的指。
崔凜低低嘶了一聲,卻未將那手從青凝口中抽出來,只是用另一只手將人托起來,輕輕撫著她的后背,是極溫柔的聲線:“好了,好了,安安不哭。這春風(fēng)渡是常媽媽擅自做主,孤并不知情。”
又是這樣,懲戒了她,打碎了她的脊梁骨,卻又開始溫柔蠱惑的安撫。
青凝并不松口,直到嘴里充斥了血腥氣,這才卸了力道,軟軟跌在他懷中。
崔凜將她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上,一壁擁著她,一壁拿了絹帕擦拭手上的血污,是極深的齒印,皮開肉綻,深可見骨,他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只是含了參湯,托住她的頸,俯身渡過來。
青凝本就沒有多少力氣,便任由他渡了幾口參湯,干涸的唇,終于得到滋潤,粉艷的水潤。
崔凜有些不舍得離開,在她的唇上輕輕吮了下,才將人放開,又去擦她眼角綿綿不絕的淚。
她的肩膀在顫,崔凜耐著性子,一下下輕撫她的背:“安安不哭了好不好?孤今日便帶你回去�!�
青凝愣了一下,想起總督府里那間奢靡的廂房,無端喘不過氣來,腳踝上還有金鏈子留下的青紫,走一步便提醒她那屈辱的過去。
她綿軟的臂爆發(fā)出一瞬的力氣,猛地將崔凜推開:“我不,我不跟你回去!”
青凝抬起蒙蒙的淚眼:“我也不想看見你,你憑什么呢,憑什么要掌控我的命運(yùn)?!”
他想懲戒她便將她鎖在床榻間,想將她扔進(jìn)花樓便扔進(jìn)花樓,如今想要她回去,便又是輕飄飄一句話,憑什么呢,要對她生殺予奪,予取予求。
遠(yuǎn)山遠(yuǎn)水似的眉眼泛起冷厲來,生來尊貴,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便是他的父皇也從不會同他如此說話,現(xiàn)下被嗆聲、被拒絕,自然有一瞬的難堪。
只也不過一瞬,崔凜伸手捏了捏額角:“安安過來”
她又被他拖進(jìn)懷中,是強(qiáng)硬又柔情的臂彎,讓人無力掙開。
青凝去拍他的臂,眼淚嘩啦呼啦往下掉,指甲劃過他冷白的肌膚,留下一道道血痕:“你放開我,我不接你的客,我不要伺候你!”
他卑鄙,他無恥,他不顧她的意愿,一次又一次的強(qiáng)占她!
那人閉了閉眼,將她的手臂壓下去:“好好,不接孤的客,安安累了,且先睡一覺�!�
青凝也的確是精疲力竭,掙扎這一番,已是耗光了渾身的力氣,她埋在他懷中哽咽一陣子,將那人的衣襟揉成一團(tuán),弄的濡濕褶皺,這才又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不見崔凜,卻見冬雪兩姐妹正伺候在身側(cè)。
青凝微微愣了一瞬,細(xì)弱的聲音,不確定道:“冬兒?雪兒?”
冬雪兩姐妹正在床邊攪湯藥,聞言齊齊看過來,驚喜道:“娘子.....娘子醒了?!”
雪兒湊過來,小心翼翼的問:“娘子,你且先喝了湯藥?”
“飯還沒用,怎能先喝湯藥?”冬兒將雪兒擠走,端了午膳來,是極易消化的鱔絲面,另有幾樣綿軟的點(diǎn)心。
青凝看見她二人心中高興,便就著冬兒的手吃了半碗鱔絲面,又乖順的喝了湯藥,這才問:“你們怎來了這花樓?”
“昨日有位郎君去了咱們西街口的家中,要我們姐妹二人來這花樓伺候娘子�!倍瑑赫f著,探了探青凝的額頭,這才放心的收走了碗碟。
青凝微微蹙眉:“你們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娘子,來這花樓污了名聲,日后萬一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可怎么好?今日見過我,你們便回去,不必你們伺候�!�
病了這一場,她身子發(fā)虛,聲音有氣無力的細(xì)弱。
冬兒背過身去擦眼淚,明明上個月,她們才歡歡喜喜送娘子出嫁,怎得轉(zhuǎn)眼就來了這醉春樓,娘子瞧著還受了不少的罪。
“娘子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娘子既然將我們買了來,斷沒有趕我們走的道理�!倍瑑喝绱苏f著,又去替青凝拽被角。
雪兒也應(yīng)和:“我也不走,我跟娘子還有阿姐在一處�!�
青凝曉得冬兒的脾性,知道勸不動,便又疲乏的躺下了。
將養(yǎng)了兩三日,這才能下床,只是也無處可去,便常在廊下的躺椅上悶坐,好在有冬雪姐妹作伴,素日能多說幾句話。
這日方用過早膳,青凝覺得精神好了些,正要同冬兒說去廊下走走,不防滟娘走了進(jìn)來。
滟娘其實心里不好受,那樣鮮活自在的一個小娘子,如今竟被扔在這花樓中,是她當(dāng)年將自己救出了這銷金窟,她教給自己自尊自立,可今日的她們卻是易地而處。
只她并不敢表現(xiàn)出來,她是受了那位貴重郎君的托付,來解開青凝心中郁結(jié)的。
滟娘笑盈盈的來牽青凝的手:“阿凝,早知你來了這醉春樓,我定要來湊湊熱鬧的,這樓內(nèi)我住了七八年,同這樓中的鴇母妓娘們熟稔的很�!�
她牽著青凝往外走:“你自己悶在這屋子里做什么?需知這醉春樓最是熱鬧,素日里姐妹們閑了,也會喝酒調(diào)琴唱曲,起了興致也斗琴下棋作畫,便是這樓下頭也有諸多樂趣,清雅的有那昆曲越曲,那接地氣的還有艷舞雜耍�!�
滟娘說著,便拉著她下了樓,去一樓看傀儡戲。
常媽媽看見滟娘拉著青凝的手走下來,忙躲去了廊柱后,上回她給青凝吃了春風(fēng)渡,青凝昏睡了幾日,常媽媽便在廊下跪了幾日。到現(xiàn)在膝蓋還隱隱作痛,走不利索,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起先青凝被送來,常媽媽還以為,這小娘子也不過是那貴人的一個玩物,生了身好皮囊,要那貴人暫時起了興而已,伺候的不好,便被送來這花樓梳弄。她這才敢下狠手,給青凝吃了春風(fēng)渡。
如今經(jīng)了這一遭,常媽媽也知道這陸娘子在那貴人心中非同小可,要知道這小娘子昏迷的幾天,可都是那貴人衣不解帶地伺候,她哪里還敢再管束這小娘子,既然如今滟娘來了,便由著滟娘拉著她去消遣。
今日一樓的傀儡戲,演的是一出《水漫金山》,青凝同滟娘看完了這出傀儡戲,不知不覺已是黃昏了,確實比那以往的日子要好消磨些。
滟娘笑吟吟將她送上樓:“阿凝且好好睡一覺,等明日我再來尋你�!�
到第二日上,滟娘果真又來了,她拉著青凝去了畫舫旁邊的一處小舫,里頭歌舞輕慢,琴聲悠揚(yáng)。原來這處是素日妓娘們習(xí)琴作畫,消磨時日的地方。
要知道這秦淮河上的恩客非富即貴,也不乏文人雅興,這醉春樓的妓娘們白日里得了閑,也是要勤修琴棋書畫的。
舫中臨水的雅座上,有兩位濃妝的妓娘正在畫這秋日秦淮,兩人起先還湊在一處共同作畫,畫著畫著,竟是摁著畫紙爭執(zhí)起來。
一個道:“這秦淮河本就是濃艷的,你何必添了這青色煙雨,倒顯凄楚了�!�
另一個也不悅:“這秦淮河瞧著笙歌艷舞,卻不知底下藏了多少紅粉枯骨,如何就不能凄楚呢?”
這爭執(zhí)越演越烈,滟娘瞧著這兩位妓娘也是老相熟,便上前將兩人拉開,推了青凝一把:“你二人也不必爭執(zhí),我這位妹妹最善作畫,不如讓她來給你們添上一筆。”
青凝本無甚興致,可滟娘既如此說了,那兩位妓娘也停了爭執(zhí)瞧著她,青凝便只好拿起了筆。
不多時,便又在這秦淮河的青色煙雨中,添了岸邊朦朧的燈紅酒綠,有那瞧不清面目的紅粉佳人,在夜雨中飄飄蕩蕩,如此一來,倒是既凄楚又艷麗起來,是一片傷心畫不成的笙歌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