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午后冬兒端了蓮葉羹來:“娘子,小廚房今兒做了蓮葉羹,你且嘗嘗�!�
外頭有笙歌在響,這醉春樓自打七月后,便再未開門接過客,常媽媽心里清楚,那貴人是怕有外男沖撞了陸娘子,這才不允醉春樓開張。只是這樓里的笙歌艷舞卻未停過,妓娘們湊在一處,自娛自樂,也有那往外頭去陪侍的,各憑本事。
青凝點頭,接了冬兒手里的蓮葉羹,抬起凝了玉脂的臉頰,不忘囑咐冬兒:“給小雪兒也端一碗去吧,你們倆分吃了�!�
雪兒年紀小,貪嘴,一聽這話羞紅了臉,冬兒便笑著又去端了一碗。
青凝拉著雪兒坐了,只剛喝了一口,卻見常媽媽慌慌張張跑進來,拉了她的手,就欲往外走:“我的好娘子,你快去瞧瞧,外頭又來了位貴人,直言要見你�!�
青凝還以為是崔凜又來了,可進了一樓的宴客廳,才赫然發(fā)現(xiàn)坐在上首的竟是長寧公主。
長寧公主不耐煩同她寒暄,指了下首的矮榻:“陸娘子不必行禮,且坐下說話。”
青凝便也未糾結(jié)虛禮,不卑不亢往長寧下首坐了。
長寧打量了她一瞬,指尖點點桌案:“陸娘子為何會在這醉春樓�!�
青凝垂眸,一時竟不知如何說清這各種緣由,她同崔凜,實在是剪不斷理還亂。
長寧嘆一聲,瞧青凝面色,大抵也猜到些因緣,她擰眉:“凜兒從小到大,雖說是個有主意的,但他對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淡淡,是冰壺玉尺,琨玉秋霜,從未讓本宮頭疼過,沒想到遇到陸娘子,竟是做盡了荒唐�!�
但長寧不是那迂腐的婦人,并不會將過錯都歸咎于陸家青凝,譬如像那外頭的婆姨,但凡自家兒郎因女娘犯了錯,便要怪罪那女娘是狐媚轉(zhuǎn)世,勾著人犯錯。
她只是嘆,她的凜兒是溫潤之貌,雷霆手段,可偏偏遇到了一截硬骨頭,這兩人怕是有的磨。
長寧將茶盞擱下:“陸娘子,本宮今日來,其實是想問你幾句話�!�
她頓了頓:“這頭一句呢,便是要問你,當初你射出那一箭,可是想要了凜兒的命,你恨他至此嗎?”
青凝一頓,半晌道:“回公主的話,當初我沒料到那箭矢如此鋒利,也沒有想過要他死,可我也待夠了那牢籠,必然要想盡法子逃離!”
長寧點頭:“自你離去后,凜兒昏迷了月余,差點撐不過去,醒來絕口不提你一句,可本宮卻知曉,無數(shù)個難眠的夜里,他在等錦衣衛(wèi)的消息,曾經(jīng)有暗衛(wèi)來稟,說是在那鎮(zhèn)江渡口瞧見過你,他丟下一堆政事,跑死了四五匹馬,親往鎮(zhèn)江去尋你,可終究無功而返,本宮見過他那日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晦暗。他如今尋到了你,便是再恨你,也未曾讓你真正吃過苦,甚而上了折子,要封你做太子妃。”
“若不是你一次次要逃離,想來他也不會對你如此強硬�!�
長寧微微往前傾身:“陸娘子,你且說一說,你們二人這許久,你當真一點也看不到他的心思?”
長寧這句話問出口,室內(nèi)短暫的靜默了一瞬,外頭有初秋的風輕輕攪弄秦淮河中的風月,崔凜今日方從政務中抽開身,卻聽聞長寧公主來了醉春樓,他擔心長寧為難他的安安,便匆匆趕了來。
午后修長的影子拖在地上,寬肩窄腰,待跨上這畫舫,聽見里頭這聲問詢,他忽而住了腳。
內(nèi)室中,青凝抬起頭,直視長寧公主洞明的目光,她說:“公主,看出來又如何呢,因為他生了心思,便是他傷害我的理由嗎?他想要我的時候,從來沒有問過一句我是否愿意,我那時候也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我沒有父母,寄人籬下,我在你們崔府過的并不好,殫精竭慮替自己謀一條出路,只是想光明正大的活著,可是他卻親手掐斷了,將我拉入不見天光的地方,予取予求。他囚禁我,用鐵鏈拴住我的時候,可也有看到過我的無助與絕望?
”
她問:“公主,為何你要我看到他的心思,卻不管他是否顧及我的心思呢,只是因為我與他的身份云泥之別嗎?”
長寧揚眉,未料她會如此作答,默了一瞬,最后問了一句:“陸娘子,你可也有那么一瞬,是傾慕過凜兒的?”
這一句話,卻讓青凝驀然白了臉,怎么會沒有呢,當初她被葉氏逼入絕境,是他在雨幕中為他隔開了一方無雨的天地,那時候的崔凜,君子端方,皎潔光輝,給過她在崔府僅存的溫暖。
他那樣的人,誰見了會不動心呢,正是少女懷春,情竇初開的時節(jié),她也夢到過他,是不自覺的仰慕,只是年幼失怙的她,向來知道自己要什么,便也未曾讓這份仰慕成長為愛意。
可如今她曾仰慕的溫潤君子,到最后竟成了傷害她的元兇,她便再不愿承認當初的那份小心翼翼的悸動。
長寧見她咬著唇不說話,到最后也只得嘆了一聲孽緣,一掀長裙,起了身。
青凝送走了長寧公主,便往樓上去。
只是長寧公主那一句句問詢,忽而讓人心浮氣躁,青凝坐在桌前,愣了會子神。
有清俊的身影推門進來,腳步踏颯,蕭蕭肅肅,不用轉(zhuǎn)眸也知道是誰。
青凝不想見他,撿起手邊的團扇,遮住了眼睛。
雖是氣惱之下的無心之舉,卻有些自欺欺人的嬌憨。
郎君眉目輕動,修長冷白的手拂開了那柄團扇。
青凝一頓,避無可避的看見了那張俊朗出塵的臉。
她抿唇,站起來就要躲去內(nèi)室,不防他站的近,這一起身,額頭便撞在了他的肩上,被那人趁勢握住了腰肢。
高大的身影將她團團罩住,微微俯身,在她耳邊低低道::“安安是不是有很多委屈?同孤說一說好不好,嗯?”
是極寵溺的誘哄,也是志在必得,但又虔誠真摯。
第86章
悉聽遵命
落日繡簾卷,
亭下水連空,不知不覺,外頭已是暮色四合。
淡金色的日光灑進來,
落在青凝的眉目間,有些沉郁的悲切。
要說什么呢,
這世上從來沒有感同身受,
況他二人所處的境地截然不同,
便是連性子也是天差地別,他是天生的掠奪者,
又怎么能體會像她這般弱小者的掙扎求生。
青凝張了張嘴,最終又閉上了,
他身上的冷梅香氣雖清清淡淡,
卻如同他的人一般,
又開始強硬地侵蝕她的感官。
青凝蹙起眉尖,
抬手去推他,往常她便是用了十二分力道,
也是撼不動他分毫,
可今日她一推,那人竟是順著她的力道,跌坐在了矮榻上,砰的一聲,
結(jié)結(jié)實實磕在了突起的窗棱上。
清俊的臉,
有一瞬的冷白,可待他回正身子,卻依舊未松開她的手,
輕輕一拉,讓面前的人跌坐在了他的膝上。
青凝一時不防,
低低驚呼一聲,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襟。
那人輕笑一聲,微微沉啞的嗓音:“解氣嗎?嗯?孤頭一回在人前這般狼狽。日后只允安安這般,好不好?”
青凝面色蒼白,轉(zhuǎn)過臉去不看他。她討厭他這般溫柔蠱惑,鈍刀子割肉,偏偏不給個痛快。
察覺到她的抗拒,腰間的那只大手反倒握的更緊了些,將他的安安緊緊貼在胸口,要她隔著薄薄衣衫,同他肌膚相貼。
沉沉的嗓音,他問:“安安那時候很害怕嗎?”
“孤那時忙于政務,忙著奪權(quán),想著要盡快娶你。外人看起來云淡風輕,其實每一步都行走在刀刃上,朝堂上你來我往,私底下刀光劍影,父皇那時只要攥緊兵權(quán)便可,可孤身處京都權(quán)力的漩渦中心,要獨身支應,要四方收服,稍不留神便會萬劫不復。很多時候要走一步看十步,陰謀詭計間偏要談笑自若�!�
他捉住她軟糯糯的手,抵在心口上:“安安,孤也是人,不是神,孤也會累,很多時候深夜了,還要將這官場上每個人的弱點都過一遍,那時分身乏術(shù),便未能顧及你的心思,望你便原諒我這一程,好不好。”
懷中的人死死咬著唇,面色愈加蒼白起來。
運籌帷幄的上位者,一步步攻心,他問:“安安,那時在崔府受了很多委屈嗎?有多委屈呢,嗯?”
青凝終于抬起頭,眼眶泛紅,靜靜同他對望,她說:“是很委屈,那時四夫人給凝瀧院送的衣裳,冬天不保暖,夏天的卻又厚又悶,可是也是要穿的,怕四夫人不高興,要笑著討人歡喜,便是受了委屈,也還是要笑的。害怕生病,害怕楊嬤嬤同鵲喜被欺負,害怕嫁給李遠,后來又添了一樁,害怕你,害怕你摁住我的腰,討要,占有,要在天光白日下磨損我的尊嚴�!�
“可是那又怎樣呢,這世間從來沒有感同身受。”
“我們從來不是一類人,你是骨子里的高傲,因著你手法通天,便平等的藐視所有人,你永遠不會俯下身去傾聽別人的意愿。你覺得困住我,給我錦衣玉食便已足夠,其實你一直視我為玩物,你永遠也體會不到被別人捏在手心里,鎖在床榻間的屈辱!”
說到最后,單薄的身子輕輕在顫,崔凜只好將她擁的更緊些,一下又一下輕撫她的背。
一旦開了口,好似很多東西傾瀉而出,她不讓自己落淚,只是聲音發(fā)澀,發(fā)顫:“我后悔了,我當初不該招惹你的,我.....我只是想要一點點庇護,好讓自己在崔府不再那樣惶恐,我沒想過的......沒想過要勾著你,你明明是清正的君子,為什么不能像待其他姐妹一樣待我�!�
“清正的君子嗎?”崔凜的指輕輕撫摸她的眉眼:“可是安安,孤從來不是什么好人,你看這樣濕漉漉的桃花眼,這樣粉艷飽滿的唇,這樣不盈一握的腰肢,是嬌憨又明媚的小女娘,安安不知道自己頂會勾人嗎?你對著孤笑,若有若無的勾纏,孤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又怎會耐的住呢?”
“你.......”青凝一時語塞,臉頰漲的通紅,死死咬住唇。
那人蹙眉,用指抵開她的齒,低低喟嘆一聲:“不是說過嗎,不能咬自個兒。”
他微微俯身,涼薄的唇落下來,是小心翼翼又珍視的吻,輕輕碾磨她柔嫩的唇,語氣是極盡溫柔的低語:“孤的安安受委屈了,日后這天下間,再沒人能讓你不舒心,包括孤,好不好?”
他的手在她的腰上摩挲,溫香軟玉,是不可遏制的意動,可他最終也只是加深了這個吻,含住,勾纏,深入,一點點吃她的清甜,將她緊緊箍在懷中,與他緊緊貼合,永生永世不得分開。
青凝被他吻得昏昏沉沉,只得死死掐住他的手臂,指甲陷進肉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呢喃:“我不......不許你碰我。你.....你無恥!”
“好好,不許,是孤錯了,孤日后總會傾聽安安的意愿�!�
他閉了閉眼,離了她的唇,溫言款語,極是耐心的撫慰她的委屈。
總要讓她發(fā)泄出來,再一點點蠱惑了她的心。
青凝大口喘息,身子發(fā)軟,抓住他的衣襟:“
你......你愿意聽我的意愿嗎?那你放了我......”
那人輕輕嘆一聲,喉結(jié)動了動,微啞的聲音:“孤日后萬事都聽安安的,好不好?可唯有一樣,孤容不得旁人覬覦你、垂涎你,更容不得旁人碰你、傷你,誰也無法從孤手中搶走你,安安只能是孤的。”
又是如此,用了強硬手段,又開始用溫柔來纏磨,卻總是不肯松口,要她真正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主。
青凝無力的松開他的衣襟,瞧見桌上有一杯清爽果酒,仰頭便灌了下去。
醉一場吧,醉一場便不用被他鈍刀子割肉了,她害怕自己真的被他蠱惑了去,從而忘了自己的初心。
是桑葚與楊梅的味道,清甜的果酒,本也沒有多少后勁,可青凝喝不得酒,這一杯下肚,面頰便漸漸酡紅起來。
她濕漉漉的眼盯住崔凜,伸出柔嫩的手抓住他的衣襟,氣鼓鼓的:“你是.....是混賬東西,日后.....日后我也要把你捏在手心中,讓你嘗嘗我的恥辱。”
那人低低笑一聲,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他說:“悉聽遵命�!�
......
青凝再醒來,有些宿醉后的頭暈,掀起帷幔喚冬兒,卻見冬兒正在收拾細軟。
青凝疑惑道:“冬兒,你如何要收拾這些?”
冬兒愣了一下:“不是娘子要我收拾的嗎?今早那位郎君走的時候跟我說,說是娘子你要搬回咱們西街口的家中去了,要我收拾東西,明兒個就走。”
青凝頭有些痛,這才恍惚想起,昨夜有個低沉清雅的聲音,低低問她:“安安,隨孤搬出去好不好?這醉春樓也不是久居之地�!�
青凝是如何答的呢,她似乎說的是:“我不要隨你回去,我要回我金陵的家�!�
是她在西街口的家,那里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她一手置辦的。
后來便有些記不得了,那人好像擁著她,應的是:“好,我們搬去西街口的宅子�!�
把我變成了我們,何其狡猾。
青凝搬回西街口時,站在門前愣了楞,這家里頭分明保留了她曾置辦的床榻桌椅,卻又煥然一新。錦衾軟緞,輕紗帷幔,織錦地毯,連糊窗戶的紙也變成了一存一金的銷金綾羅,是極為內(nèi)斂的奢華。
青凝走進去,繞過屏風,卻見妝臺上還有她遺留的胭脂香粉,似乎她只是出了一趟門,從不曾離去,可明明這兩個月,經(jīng)歷了那樣一場浩劫。
她夏日的薄衫還搭在床頭的衣架上,只是旁邊卻又多了幾件男子衣衫,是金絲銀線的貢緞直綴,還有十二孔金玉蹀躞帶,敢用這樣規(guī)制的,主人自然不言而喻。
一時間,這屋子中他的東西同她的混在一處,倒像極了一個家。
青凝忽而變了面色,悶悶往外頭圈椅上坐了。
宿命一般,她總也逃不掉,避不開。
云巖站在門外,手放在腰間的龍雀刀柄上,對青凝躬身道:“陸娘子,如今江南的吏治改革正是關(guān)鍵之處,殿下這兩日要同世家周旋,便只好遣了屬下接你回來。里頭殿下的東西都已送過來了,還望陸娘子替殿下歸置一番。”
青凝沒作聲,抬眼打量了一下這小小的院落,天井里頭添了幾個奴仆,俱都沉默寡言,卻又恭敬有加。外頭風動樹影,似乎也有御林軍把守,這曾經(jīng)的安身之處,便又變成了另一座牢籠。
她抬起眼睫,輕聲問了句:“我日后能走出這宅子嗎?”
云巖笑一聲:“自然,殿下囑咐了,日后陸娘子可隨意出入,盡可去做你想做之事,雖說會有暗衛(wèi)跟隨,只也是為了陸娘子的安危�!�
青凝便再未多言,轉(zhuǎn)去內(nèi)室休憩。
第二日一早,青凝便試探性的出了門,往茶鋪子里去。
滟娘瞧見她進來,先是訝然地呆住了,好一會子,才抬起袖子去擦淚,喃喃道:“可算是從那勞什子醉春樓出來了�!�
青凝朝她笑:“滟娘可愿替我沏一壺茶,要咱們鋪子里最好的茶。”
滟娘哎了一聲,忙止了淚去沏茶,待茶盞端上來,滟娘又拿了賬冊來,遞給青凝:“阿凝瞧瞧這幾個月的賬目,幸好咱們四月份囤了一批龍井碧螺春,現(xiàn)下還有的賣,估計等賣完了,便要去尋一批夏茶來賣了�!�
青凝興致缺缺,以前這茶鋪子,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錢,是她獨立自主的支撐,寄托了她對日后安定生活的向往,可如今她又被崔凜捏在了掌中,這茶鋪子便有些像是玩鬧的笑話了。
她略略翻了幾頁:“好,但憑滟娘做主�!�
兩人正說著話,鋪子里進了人,是個衣著體面的女娘,那女娘對滟娘笑道:“我是陳郡謝氏府上的婢女,想要幾斤碧螺春,掌柜若是得了空,便遣人送去烏衣巷。”
陳郡謝氏是江南第一大氏族,族中幾位郎君,均在這南邊任要職,其家中老宅便坐落在烏衣巷。
滟娘一聽是那陳郡謝氏要茶,趕忙笑臉相迎,殷殷切切應了,將那女娘送出了鋪子。
青凝喝了口茶,有些納罕,陳郡謝氏這樣的府邸,向來是有專人送茶的,哪兒需要婢子出來買散茶呢?
她這般想著,便打起簾帳,好奇的張望了一眼。
便是這一眼,卻是愣在了當下,外頭青石板路上停了一輛華蓋馬車,上頭刻了謝氏的族徽,只是車簾打起,露出一張風華萬千的臉,竟是卓瑾安!
他也在看她,隔著喧囂的長街,同青凝對望了一瞬,緩緩露出個安撫的笑意來。
青凝訝然的瞪圓了眼,有很多話想問,卻無法說出口,只得看著卓瑾安放下車簾,漸漸遠去。
要知道如今這江南,又是士族門閥的江南,幾大世家屯田占地、壟斷官場,已是歷朝歷代的積弊。也只有崔凜這樣心思縝密、雷霆手段的人,才敢來南邊改革吏治,他要還田于民,選拔寒士,徹底斷了氏族的根基。
青凝想不明白的是,卓瑾安為何會同陳郡謝氏扯上關(guān)系?
她稍稍緩了一會子,可想起方才卓瑾安的那個笑,心里頭忽而有些雜亂。
第87章
甘心嗎?
青凝在茶鋪里盤桓許久,
傍晚時分去了趟當鋪,她將初到金陵時,當?shù)舻哪谴t珊瑚手釧贖了回來。是崔念芝留給她的那一串,
早便要贖回來的,只是那當鋪老板坐地起價,
獅子大開口,
青凝氣不過,
這才耽誤了。沒成想一耽誤,竟耽誤到了如今。
非是忘不了崔念芝,
只是這串珊瑚手釧她戴了經(jīng)年,大抵是懷念最倉皇無助時的一點溫暖。
從當鋪出來再歸家時,
天色便有些晚了。
西街口的宅子里,
已亮起了明晃晃的燭火。
廊下點了一溜料絲燈,
這料絲燈乃是抽絲織之為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