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服務員依次記下，之后又笑容滿面地問：“請問還有別的嗎？”
周清南視線看向餐桌對面。
見小姑娘還是一副天要塌下來似的消沉樣，垂著腦袋一言不發(fā)，知道她心思壓根不在吃飯上，便沒再說什么，朝服務生隨意擺了下指，“可以了�！�
“好的，請二位稍候�！狈⻊丈x去。
這個點兒沒什么用餐，餐廳的大廚們都是一對一服務，沒一會兒，幾道精美的菜品便送上了桌。
程菲這頭本來還沮喪得沒什么胃口，一聞到空氣里飄來的菜香味兒，頓時來了食欲，抬眼看向餐桌――什么東西這么香？
聞起來就很好吃。
只見餐桌上擺著幾分精美佳肴，有雪花牛肉、三線肉、爆炒喉絲等，每道菜品看上去都紅彤彤的，鮮香麻辣，酸爽撲鼻。
程菲一雙晶亮的眸子眨巴了兩下，好奇地掀高眼簾，望向?qū)γ娴拇罄校÷暎骸斑@是什么？好好吃的樣子。”
“剛才你在車上跟人聊天，不是說想試一下新式傣餐。”周清南低著眸表情平靜，用公筷夾了一塊兒雪花牛肉，放進她碗里，“嘗嘗�！�
？
大佬居然親自給她夾菜？
程菲受寵若驚，心跳也莫名變得急促，趕緊雙手舉碗把那塊肉接過，有點惶恐又有點感動地說了四個字：“……謝謝周總�！�
周清南給她夾完菜，接著便自顧自地吃起來，全程沒有再說一句話。
因為潛意識里就很恐懼要跟周清南睡一個房間這件事，這頓晚飯，程菲磨蹭再磨蹭，磨嘰再磨嘰，吃了整整一個鐘頭。
晚上九點半左右，直到把所有能摸的魚都摸了個遍，她才終于認命，不情不愿地離開餐廳，跟在她親愛的甲方爸爸周大佬身后……
重新回到侯三給他們訂的那間套房。
“滴――”
周清南刷卡進了門。
程菲心驚膽戰(zhàn)又慌又怕，干巴巴地杵門口，抻著脖子小心翼翼地往里打望一番，沒敢往里邁步。
這時，又見周清南隨手摁亮了墻上的燈開關(guān)，偌大的套房霎時間燈火通明。
眼瞧著環(huán)境從黑暗變得明亮，程菲緊繃著的神經(jīng)這才稍稍放松。但她還是很緊張，呼吸不穩(wěn)臉蛋發(fā)紅，掌心全是濕濕滑滑的汗液，幾乎快要抓不住肩上的背帶。
暗搓搓地抬高眼簾。
看見男人已經(jīng)進了屋，站姿隨性，正在摘腕上的皮表帶。眼簾成低垂狀態(tài)，濃密漆黑的睫毛將一雙淺瞳略微覆蓋住，側(cè)顏的輪廓，俊得凌厲又招搖。
難怪在酒店大堂會被小姑娘搭訕。
這哥是真好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好看。
所以，她看上這么個美人，被這樣一張臉勾了魂亂了神，應該也不算是件多離譜的事……叭？
程菲腦子里亂七八糟地琢磨著。
就在她思緒亂飛的時候，美人很突兀地又說了一句話。
周清南：“我剛才看了一下，這個套房只有一個洗手間，在臥室里�！�
“……唔？”程菲迷茫，乖乖等他下文。
“所以我會去樓下的健身房洗澡�！敝芮迥蠈⑼蟊碚拢S手放在柜子上，側(cè)過頭來看她，“這個洗手間你一個人用，洗漱完就直接在臥室睡下，我不會進來。”
程菲聽后，眸光突地微閃，條件反射接了句：“那你睡哪兒？”
周清南沒搭腔，順手指了指客廳正中的黑色皮沙發(fā)。
“……沙發(fā)？”程菲微蹙眉，有點擔心，“那怎么休息得好呀�！�
周清南聞聲，盯著她挑了下眉，“那我跟你睡？”
程菲：“……”
程菲被生生嗆了下，黑線臉，無言沉默。
“除了我，任何敲門都不許開�！敝芮迥夏闷饟Q洗衣物和房卡，經(jīng)過她時頓了下步，盯著她，沉聲問道，“記住沒？”
程菲被他的氣場懾住，一句話沒敢多說，稀里糊涂地就呆呆點了點頭，“記住了。”
“乖。”
周清南夸她一句，嘴角懶洋洋地勾了勾，轉(zhuǎn)過身，開門離去。
周清南前腳一走，程菲后腳就給自己洗了個五分鐘的戰(zhàn)斗澡，完了也不敢換睡裙，而是從行李箱里翻出一件拼多多湊單買的寬松大T恤和寬松大褲衩，往身上一套，上床睡覺。
一分鐘過去，緊張不安，心跳如雷，睡不著。
十分鐘過去，忐忑窘迫，心跳如雷，睡不著。
……
到第二十五分鐘時，程菲依然沒睡著。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心想：心跳這么快腦子這么清醒，能睡著才有鬼了！可是如果睡不著，一會兒那位大佬從健身房回來，她豈不是還得跟他相處？
這不是在對她實施精神酷刑嗎？
啊！
程菲內(nèi)心土撥鼠咆哮。捏了捏眉心，就在這時，她腦子里靈光一閃，浮現(xiàn)出今天在機場洗手間時狗頭軍師給她的人生建議：酒精助眠。
對啊。有酒就好了，小酌幾杯，一覺就能睡到大天亮。
程菲邊蹙眉思考，邊光著腳丫子在臥室里來回踱步，正準備在外賣上買瓶酒，忽然眼風一掃，看見客廳冰箱旁的柜臺上擺著一堆飲品和小零食。
其中居然正好就有四罐精釀啤酒。
程菲兩眼嗖的瞪大，過去一瞧，只見啤酒旁邊還有一張價格牌：付費飲用，每罐30元。
“……”怎么不去搶？
不過。
千金難買睡得好。只要能讓她早點睡著，30塊就30塊吧。
程菲拿起一罐啤酒，深沉地瞇了瞇眼，繼而一咬牙一橫心，噠的聲便扣開了頂部的拉環(huán)，仰脖子，噸噸噸地豪飲起來。
周清南回房間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之后。
他洗完澡穿了件干凈的薄黑T，黑色短發(fā)還有點兒淌水，拿房卡刷開門，進屋的第一秒，就聞到了空氣里彌漫著的麥芽味兒，不算濃，若有似無。
周清南知道這是酒味，微揚眉，反手把門一關(guān)，踏著步子往里走，視線搜尋。
沒兩秒，就在客廳的茶幾旁邊看見了一抹嬌小人影。
姑娘應該是已經(jīng)洗完了澡，一頭海藻似的濃密卷發(fā)垂落如瀑，背對著他蹲地上，不知在干什么。
周清南走過去，注意到地上有散落的空啤酒罐，眉峰又挑高幾寸。
行至那道身影背后，周清南站定，然后便屈了一只膝蓋半蹲下去，拿手背輕輕碰了下她的胳膊，喚她：“程菲？”
姑娘跟在夢游似的，毫無反應。
周清南捏眉心，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你大半夜不睡覺，喝這么多酒做什么？”
這次，姑娘卡殼了瞬，接著才像是如夢初醒般，遲鈍地轉(zhuǎn)過腦袋，看向他。蓬松微亂的長發(fā)下一張素凈精致的小臉，臉蛋紅撲撲的，眼珠漆黑，異常的亮。
“你把手伸出來�！背谭坪鋈徽f。
周清南瞇了下眼，不知道這小姑娘要干什么，伸出一只右手，攤開到她面前。
下一秒，一個小玩意兒就被她鄭重其事地放進了他掌心。
周清南捏著那東西稍微舉高，仔細打量了好幾秒，才看出來，這是一團沒用過的干凈紙巾，被這小家伙不知道搓了多久，搓成了一個上尖下圓的奇怪形狀，跟個火箭似的。
周清南問：“這是什么？”
“一把刀。”程菲貼他耳畔，神秘兮兮地說。
周清南：？
周清南：“什么刀？”
“貞潔之刃�！背谭茷鹾诘难壑槎ǘǹ粗�，語氣異常嚴肅，“你務必把它收好，今晚可能就用得上�！�
周清南：“這刀做什么用的？”
“你傻��？”程菲一下皺起眉，音量也拔高幾分，用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看著他，“都叫貞潔之刃了，當然是用來守護清白。”
周清南：“�！�
周清南都他媽氣笑了，直勾勾盯著姑娘緋紅嬌艷的頰，低聲：“你怕我今晚要睡了你？”
“錯�！毙」媚镎⒅�，驀地小手一抬，將自己的胸脯拍得邦邦響，“是我要睡了你�！�
周清南：“……”
“我對你的美色早就垂涎三尺�！�
她說完這句，又伸出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格外深沉地續(xù)道：“一旦我獸性大發(fā)控制不住，你就用這把貞潔之刃斬了我，千萬不要手軟�！�
周清南：“…………”
第42章
聽完姑娘鄭重其事的一番話，周清南沉默。
半秒后，他側(cè)目，又看了眼地毯上那幾個東倒西歪的空啤酒罐子，數(shù)了數(shù)。
不多不少，整四個。
距離也不遠，周清南胳膊一伸就隨手撿過來一個罐子，面無表情低眸，瞧上面的包裝。
精釀原漿麥芽啤，品牌名沒聽過，但整體的包裝還算精致，估計是平南本地酒商在星級酒店鋪的貨。
度數(shù)比普通啤酒高得多，酒精含量百分之19，已經(jīng)算是烈性啤酒。
簡單掃視完空罐子上面的包裝信息，周清南視線微抬，又再次看向身前的程菲。
很典型的南方女孩子體格，骨架細而小，身上的純色大棉T明顯寬松太多，不合身，將她本就纖軟的身段襯得更加單薄。披散在肩頸后方的頭發(fā)烏黑并且濃密，那張巴掌大的臉蛋也顯得更小，兩頰暈著酒后的淺淺酡紅，眼眸如星，亮得逼人。
整個人軟綿綿的，有種從骨頭縫里透出來的純真和媚態(tài)。
一看就已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周清南直勾勾地盯著程菲看，拿舌尖頂了下嘴里的后槽牙，微微瞇起眼。
之前怎么沒看出來，這小東西還是個酒仙。
一個人鎖屋里悶聲不響地干四罐。
挺能耐啊。
周清南把掌心里的紙巾揉成一團，順手丟進旁邊的垃圾桶，看著她問，“自己還能站起來不？”
程菲這會兒腦子暈乎得很，看周清南都有重影，只看見他好看的薄唇動了幾下像在說什么，卻根本理解不了內(nèi)容。
她的注意力全在被他丟掉的紙巾上，不滿地皺起眉，咕噥道：“你干嘛呀，我的貞潔之刃。我搓了好半天才搓好，你給我扔了干什么……”
周清南閉眼掐眉心，有那么一個瞬間，覺得這小妮子簡直就是老天爺派來治他的。
半秒后，重新睜開眼睛。
“那只是一團紙�！彼Z氣柔幾分，耐著性子平靜地跟她講道理，“不是刀，沒有任何殺傷力也保護不了你自己�！�
“誰說我要保護自己了�！背谭蒲鲋弊涌此�，神色格外嚴肅，“都說那是送你的，讓你關(guān)鍵時刻守護自己的清白，免得遭我毒手。”
“謝謝�！敝芮迥宵c點頭，“好意心領(lǐng)了，我應該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了……”
喝多了姑娘腦子不清醒，完全講不通道理，說話的同時身子動了動，接著就要往垃圾桶方向爬，手腳并用，“我要把我的貞潔之刃撿回來�！�
“……”
周清南語氣和神色皆沉下幾分，板著臉：“程助理�！�
這稱呼生疏又充滿威懾力，換成平時正常狀態(tài)下的程菲，聽見這位大佬這么喊自己，分分鐘被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老實得不能能再老實。
但這會兒整四罐烈性啤酒下了肚，她不僅頭腦迷糊思維混亂，甚至連膽量都比平時大好幾倍。
聽見周清南那聲“程助理”，她眼皮都不帶抬的，只面無表情哼了聲，非常高冷地道：“你喊我程爸爸都不好使。”
周清南：“�！�
周清南讓她氣笑了，眼瞧著那姑娘已經(jīng)爬到垃圾桶旁邊，一副身殘志堅不達目的就決不罷休的姿態(tài)，他終于認栽般地嘆出一口氣，走過去，彎腰一把將她的胳膊給撈住。
程菲這頭手都已經(jīng)抬起來，正準備伸進垃圾桶翻找，冷不防被一只大掌半道給捏住攔下，不禁茫然地眨了眨眼，抬起頭來。
周清南耷拉著眼皮神色無奈，徑自伸手彎腰，將那個揉成一團的紙巾撿起來，遞到她眼前。
“孺子可教也�！背谭茝澴旖�，手掌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把，“事關(guān)閣下的貞潔問題，千萬收好啊，別又弄丟了。”
周清南一滯，側(cè)眸瞥了眼那只擱他肩上的瓷白小手，稍頓半秒，然后又定定看向她，輕聲道：“現(xiàn)在東西撿回來了，請問你現(xiàn)在可以進屋睡覺了嗎？這位喝醉酒的小姐�！�
“喝醉？”
大概是被這話刺激到了哪片逆鱗，程菲聽后瞬間皺起眉，豎起一根食指指向自己，“你說誰，我嗎？”
周清南沒什么表情地注視著她，沒搭腔。
“區(qū)區(qū)四罐啤酒而已，你覺得我會喝醉？”程菲像是聽見了什么很滑稽的笑話，瞳孔晶亮地瞪著他，滿臉的傲色，“你知不知道我外號叫什么？”
周清南發(fā)現(xiàn)這姑娘喝醉之后挺可愛，也不急著趕她進屋睡覺了，雙臂懶洋洋往胸前一環(huán)，好整以暇地瞧著她：“叫什么�！�
程菲正色：“賽酒仙�！�
周清南：“�！�
“想當年我們大學畢業(yè)的時候吃散伙飯，我代表女生團出戰(zhàn)，憑一己之力單挑了班上六個男生�！背谭谱旖且还�，笑得輕蔑又驕矜，“就這實力，你給句客觀評價，就說我牛不牛吧？”
周清南頷首，表情冷靜，沖她豎了個大拇指，“你是這個�！�
“我堂堂賽酒仙，會被四罐啤酒給灌醉？”程菲說著說著就打了個酒嗝，抬手拍拍心口給自己順了順氣，食指比劃出來左右搖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其實程菲這話真沒吹牛逼。
她從小在平谷菜市場的矮平房一片長大，周圍圈子里的長輩同輩，無論男女，就沒幾個不沾酒的。程家二老以及槐叔顧姨都是性情中人，也沒有傳統(tǒng)觀念里“女孩子不能喝酒，喝酒抽煙就不是好女孩兒”這種偏見，自打程菲滿了十八歲，每年的年夜飯上她都會給長輩們敬酒以示尊敬。
長此以往，她的酒量也就在顧姨槐叔的親身教導下有了點長進，平時跟溫舒唯小姐妹聚餐，喝個四五瓶啤酒不在話下。
其實說實話，程菲這會兒的眼神確實還是清明的，瞳孔又亮，并不顯得迷離。
如果不是她臉上的兩朵紅云實在太惹眼，剛才又一本正經(jīng)昭告垂涎他美色想要睡了他，周清南說不定還真會信她沒喝醉。
“為什么忽然在屋里喝酒？”周清南忽然問。
“為什么喝酒……”程菲嘴里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反應兩三秒才明白過來這五個字的字面意義，打了個哈欠揉眼睛，含混著回，“因為睡不著啊，喝點酒頭暈乎乎的，比較好入睡�！�
聽完這個回答，周清南沒多說什么。
見姑娘軟趴趴地伏著在沙發(fā)坐墊，一副折騰累了好像終于有了點睡意的樣子，周清南轉(zhuǎn)過身，動手倒了一杯熱茶，單手捏著杯子給她遞過去。
程菲懶懶的，動都懶得動，只拿余光掃去一眼：“這什么東西�！�
“茶。”周清南耐著性子說。
她瞇起眼睛，拿一副警戒的眼神覷他，接著道：“我媽媽跟我說，陌生人給的飲料不能隨便喝。”說到這里，她又稍稍頓了下，換上副更加神秘的口吻，繼續(xù)，“尤其是像你這么帥的壞男人�！�
周清南：“�！�
周清南盯著她，低聲說道：“那你媽媽難道沒跟你說過，別在壞男人面前喝酒？”
程菲豎起一根手指，隔著空氣戳戳他高挺的鼻梁骨，很平靜：“我媽說男人都是毒藥，越帥的壞男人毒性越強�！�
她這兩句說得沒頭沒尾，周清南眉峰挑高一寸，表示疑惑。
又聽這姑娘更加淡定地繼續(xù)：“酒精可以殺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