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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白黎笑著,幾乎是爬過去的,他摟住女人的肩,她抬起頭來,看著白黎,張嘴說了十年來第一句話。

    “好餓。”

    她一口咬在白黎的胳膊上。

    白準(zhǔn)闔了闔眼,微微嘆息一聲,他指尖微動,法壇四周的立著桿子破土而出,招魂幡垂落到泥地里,竹桿齊齊指向壇中的女人。

    “不要!”白黎轉(zhuǎn)身將她護在背后,可那女人沒有咬到血肉,她張嘴撕掉了白黎身上的衣服。

    霍震燁大吃一驚,白黎的身體半邊已經(jīng)紙化了。

    他一半是人,一半是紙,在月色的映照下,紙與肉融合在一起,紙的那半邊,正在迅速搶奪有血肉的那半邊。

    “讓開!”白準(zhǔn)這么說,竹桿分裂成無數(shù)竹劍,騰空飛起,劍尖對準(zhǔn)了白黎,“這不是她,這是惡鬼。”

    “再不放開她,你就活不成了。”

    白黎低頭看向咬住自己肩膀的女人,他已經(jīng)快沒有血了,她咬開也吸吮不到多少,他滿腔愛意看著這具拼湊起來的皮囊,將她抱在懷里:“我本來,也活不成了�!�

    百來柄竹劍中,有一柄破空而去。

    白黎被竹劍貫穿,閉上了眼睛。

    女人的牙齒還咬在他肩上,他眼睛一閉,人皮一塊塊剝落,露出骷髏本相,一人一骨,交纏擁抱。

    第33章

    追求他

    懷愫文

    白黎目中光芒一散,

    獻(xiàn)祭咒術(shù)中斷,濃云淡去,

    朗月澄空。

    白準(zhǔn)盯著白黎和骷髏緊緊相擁的尸體,

    手中緊緊握著竹條,曠野冷風(fēng)一吹,他回神說道:“燒了吧�!�

    聲音像摻了沙,

    霍震燁扶住他輪椅的把手,他胳膊胸口都有傷,但還勉強能支撐,白準(zhǔn)不讓他幫忙,親手點燃了招魂幡。

    還從袖中取出一包朱砂,

    紙竹添火,火苗陡然一躥,

    直沖天際。

    荒廢宅院中的紙人紙俑,

    一個個排著隊從屋里出來。

    暗夜之中就像一支特殊的送葬隊伍,它們走到火堆前,一個接一個跳了進(jìn)去,為主人陪葬。

    白準(zhǔn)就在不遠(yuǎn)處看著,

    等到紙竹燒盡,連余燼都熄滅時,

    他上前去,

    彎腰抓起一把灰,裝進(jìn)瓷瓶里。

    霍震燁跟在他身后,他還想強撐著開車,

    白準(zhǔn)開口了:“后面躺著去�!�

    “你會開車?”霍震燁有些吃驚,等白準(zhǔn)目光瞥來,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句蠢話,白準(zhǔn)腿不好,怎么可能會開車。

    白準(zhǔn)坐在駕駛位上,從袖中取出紙來,剪出四個大力士模樣的紙人,紙人落地貼到四只輪胎上,推著輪子飛快往城中駛?cè)ァ?br />
    霍震燁早已經(jīng)累到極限了,胸膛傷口一動就流血,他用白準(zhǔn)的手帕捂著胸口,靠在車座里睡著了。

    等他醒來,人已經(jīng)躺在床上,白準(zhǔn)坐在他身邊,在解他胸口的衣裳。

    霍震燁倏地瞪大了眼,手半抬不抬,要遮又覺得矯情,不遮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盯著白準(zhǔn):“你……你要干嘛?”

    白準(zhǔn)皺眉:“擋什么?我又不是沒看過�!�

    在長三堂子里,確實是看過的。

    白準(zhǔn)說完格開霍震燁的手:“老實點兒�!彼种心弥恢чL竹針,在替霍震燁剔干凈傷口的碎竹屑。

    霍震燁對金童玉女兩個紙人,用的都是一力降十會的辦法,你們咬得狠,那他就豁出命去不怕疼。

    當(dāng)時是只顧著找白準(zhǔn)了,這會兒挑竹刺才覺得肉疼。

    在長三堂子,他背對著白準(zhǔn),眼睛不看,倒沒覺得怎么樣。

    現(xiàn)在傷口在胸膛處,白準(zhǔn)又湊得那么近,手就貼在他身上,用竹針輕輕挑掉卡在肉里的竹刺,他碰一下,霍震燁胸膛的肌肉就跳一下。

    白準(zhǔn)長睫低垂,唇色淡白,目光專注的盯著霍震燁的傷口。

    霍震燁舔舔唇角,目光盯著房梁,可又忍不住要偷看白準(zhǔn),眼睛一瞥,被白準(zhǔn)抓個正著。

    “疼了?”

    “沒有�!�

    白準(zhǔn)把白布浸在盆中,擰干給霍震燁擦拭傷處,又給他撒上藥粉,紗布裹住胸前傷口。

    每一個動作,霍震燁都輕輕抽氣,他每抽氣一下,白準(zhǔn)的動作不由自主便更輕一點,指尖就像是蜻蜓點水般撫過霍震燁的的胸膛。

    他狠狠抽一口氣,屏住了不呼吸,等白準(zhǔn)全收拾好了,飛快鉆進(jìn)被子里,只露出臉來,額角耳根燙紅一片。

    白準(zhǔn)抬手按住他的額頭:“你發(fā)燒了?”

    霍震燁被他手掌按住,瞬間像被施了定身咒語,身上除了一處能動,別的地方都地動不了。

    他輕輕吁氣,曲起膝蓋:“沒有,我就是累了�!�

    “那你睡吧�!卑诇�(zhǔn)轉(zhuǎn)身要走,竹輪椅還沒滾出去,又停下來,他轉(zhuǎn)身說,“算我欠你一次�!�

    霍震燁沒聽見,他正掀開被子的一角往里看,白準(zhǔn)回頭把他嚇得立刻壓住被子:“怎,怎么了?”

    “你腿上也受傷了?我看一看�!�

    霍震燁趕緊轉(zhuǎn)身,裹著被子面壁:“沒事,沒受傷。”

    他不僅沒受傷,還非常的健康、有力。

    輪椅聲滾遠(yuǎn)了,霍震燁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蜷在被子里,胳膊和胸口痛意一陣陣泛上來,可他全然顧不得傷口痛。

    原來他對白準(zhǔn),是這個心思。

    霍震燁嘴巴上早就花慣了,別人看他就是風(fēng)月場上浪慣了的花花公子,他那些同學(xué)們?nèi)フ彝鈬伺緡媚铮麖膩硪矝]沾過。

    于是那幫同學(xué)就傳言說他喜歡良家的,喜歡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沒人肯信他真沒碰過女人。

    就連霍震燁自己,也一直以為自己是喜歡女人的,他曾經(jīng)喜歡過,十三四歲的時候,朦朦朧朧的喜歡照顧他飲食起居的大丫頭。

    那個丫頭比他大幾歲,霍太太還問過他,要不要留下來,以后當(dāng)個房里人。

    十四歲的霍震燁搖頭拒絕了,他知道霍家留下的房里人過的是什么日子,運氣好生下孩子的當(dāng)姨太太,運氣不好,一輩子都是老丫頭。

    那個丫頭出嫁的時候,他還給了一筆錢。

    從那以后,就再沒有喜歡過什么人了。

    白準(zhǔn)長得再秀氣,那也是個男人,他身嬌體弱,可就是坐在輪椅上,也絕不氣弱!

    他究竟是喜歡男人?還是只喜歡白準(zhǔn)?

    白準(zhǔn)把瓷瓶擺在在師父的靈位邊,用竹刀一刀一刀在木牌上刻下“白黎夫妻之靈位”這幾個字。

    剛收刀,想為師兄夫妻上一柱香,就聽見外面“咚咚咚”的聲音,他轉(zhuǎn)出去一看,霍震燁躺在木板床上,正用腦袋砸墻。

    咚咚咚的聲音就是他發(fā)出來的。

    滿屋紙人都轉(zhuǎn)頭看著霍震燁,小黃雀落在房梁上看他,圓溜溜的眼睛瞪大了,不知霍震燁是在發(fā)什么瘋。

    “這么疼?”

    霍震燁正撞著,肩上搭上一只手,他渾身一軟,躺回被子里,又虛弱又純良的望著白準(zhǔn):“有那么一點痛�!�

    白準(zhǔn)蹙起眉頭,傷口雖然細(xì)密,但也不該這么疼,那竹子難道是用什么東西泡過?

    “我再看看�!�

    白準(zhǔn)伸手就要解霍震燁的襯衫扣子,被霍震燁一把握住,然后又飛快放開:“不用,不用�!�

    “那去西醫(yī)院看看?”

    霍震燁跳起來:“對,對,我去西醫(yī)院看看�!�

    他總覺得再這么呆下去,自己那點心思會被白準(zhǔn)看穿。

    平時開玩笑,再怎么口花都沒事,真的存了那種心思,他反而一句玩笑也開不出,無比正經(jīng)的穿上外套:“那我去醫(yī)院了�!�

    連晚上想吃什么都沒顧得上問,急匆匆關(guān)上門離開了。

    白準(zhǔn)皺眉看著門,總覺得他有點不對勁,側(cè)身對小黃雀說:“跟著去�!�

    小黃雀扇著翅膀飛出天井,追上霍震燁,停在他肩膀上,拿喙啄他一下。

    霍震燁心不在焉,開車?yán)@了一圈,去了圣心醫(yī)院,找到許彥文。

    許彥文一看傷口就問:“是什么東西咬傷的你?動物?”哪有人會有這樣的尖利的牙齒,可要說是動物,這咬合又不對。

    “你別管了,你給消消炎�!被粽馃畛翋灥淖谝巫由�,盯著許彥文開始胡思亂想,許彥文長的也是那種秀氣的類型,他在英國大學(xué)里的時候,還被人盯上過。

    許彥文一介書生,他雖然反抗,但對方人多力壯,一直纏著他,連霍震燁都遇上過一回。

    他躺在樹后草地上,聽見前面吵鬧聲,坐起來一看,三四個人攔住許彥文的去路,言語輕佻,想讓他當(dāng)什么游伴。

    霍七少雖然不沾這個,但一聽就懂了,他懶洋洋從樹后面出來,對那三個人說:“這是我的伴�!�

    那三個人看了眼霍震燁,他雖然是個中國人,可他人高馬大,肌肉結(jié)實,站在那里就威懾力十足。

    三人互使眼色,圍上來想揍他一頓,三個打一個,還被霍震燁打趴下了,從此再也不敢糾纏許彥文。

    但許彥文除了感激,還是繞著他走。

    霍震燁也根本沒放在心上,這時突然想起,問他:“你那時候繞著我走,是因為覺得我喜歡你,所以覺得羞恥嗎?”

    小黃雀一下豎直了腦袋。

    他說話直接,許彥文是早就知道的,他穿著白大褂,看上去倒不像原來讀書的時候那么弱不經(jīng)風(fēng)了。

    他正給霍震燁開藥單,突然聽見他這么問,放下鋼筆,轉(zhuǎn)身說:“霍兄幫我,我非常感激,但我更希望靠自己,而不是因為是誰的附屬被尊重,那并不是尊重了我,是尊重你�!�

    許彥文顧左右言它,那時確實是有傳言的,說霍震燁其實男女通吃,他的名聲在留學(xué)生里也很不好。

    霍震燁滿心惆悵,萬一白準(zhǔn)覺得被個男人喜歡很惡心很羞恥呢?

    “你有沒有空?中午咱們一起吃飯?”

    許彥文有些意外,但他點頭答應(yīng):“好,等我午休�!彼蟾挪鲁龌粽馃钣惺裁礋⿶赖氖铝�,而除了找他這個老同學(xué),沒人能傾訴。

    小黃雀從剛剛就一直趴腳站著,個頭雖小,但雀很霸氣,聽見霍震燁晚上要約許彥文吃飯,它踱了兩步,拍著翅膀飛出窗外,飛回家了。

    白準(zhǔn)眼睛一闔一睜,視線回到屋中,哼了一聲,原來是約會去了,虧他還擔(dān)心他的傷口。

    他一哼聲,阿秀就往屋一探頭。

    白準(zhǔn)看她一眼:“今天吃素粥�!�

    阿秀眨眨眼,自從霍震燁住進(jìn)小樓,吃喝都是他負(fù)責(zé),阿秀已經(jīng)很久沒替白準(zhǔn)買過飯了,她余下的時間都跟小燕游戲。

    聽見白準(zhǔn)這樣吩咐,拿起油紙傘,出門去買素粥去。

    白準(zhǔn)拿起竹刀,劈出一條條竹絲,在竹絲上糊上紅紙,扎了喜堂喜棚,師兄沒跟那個姑娘成親,他甚至連那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起碼可以全了師兄這個心愿。

    再為那些不知姓名,自愿獻(xiàn)祭的亡魂,做一場法事,陰律無私,就算死后也要償罪。

    事情這么多,可他一刀劈歪了,只覺心浮氣躁,憑什么他這個當(dāng)師父糊紙,小學(xué)徒跟人吃飯去?

    霍震燁坐在咖啡廳里,看見什么都想白準(zhǔn),這奶油蛋糕是咖啡味的,苦中帶甜,說不定白準(zhǔn)就愛吃。

    許彥文一進(jìn)咖啡廳,就看見霍震燁齜牙咧嘴的樣子,他溫文一笑,坐到霍震燁對面:“霍兄,是為愛情煩惱?”

    “你怎么知道?”

    許彥文笑了:“我不知道,但霍兄一向游戲人生,如此煩惱,一定是認(rèn)真了。”

    霍震燁怔然不語,他要是能跟白準(zhǔn)在一起,那當(dāng)然是認(rèn)真的。

    關(guān)鍵是白準(zhǔn)他怎么想?把他當(dāng)個狗皮膏藥?當(dāng)朋友?當(dāng)學(xué)徒?

    “你追求過什么人嗎?”霍震燁決定不恥下問。

    “沒有�!闭l知許彥文也全是紙上談兵,但他想了想說,“送鮮花?巧克力?順著她的心意,做她喜歡的事?”

    花,送過了;巧克力,他特別喜歡;順著他的心意,基本就沒有不順?biāo)臅r候;做他喜歡的事,他在學(xué)做紙扎。

    陽光透過咖啡廳的玻璃窗戶撒進(jìn)來,在桌上投下黑白光影,霍震燁恍然而笑,舉起苦咖啡一飲而盡。

    原來他在無意識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追求白準(zhǔn)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霍·健康·有力·七:不愧是我!

    第34章

    通靈神探

    懷愫文

    霍震燁晃著步子,

    拎了一盒咖啡蛋糕回了馀慶里,阿秀溜出來給他開了門,

    又飛快縮回房里。

    主人心情很壞,

    大家全都低眉順眼,連小黃雀也老老實實的,沒敢去招惹朱頂,

    只遠(yuǎn)遠(yuǎn)站在房梁上,扭頭擺尾,希望朱頂能看它一眼。

    白準(zhǔn)坐在桌前,兩碟小菜,一碗清粥,

    霍震燁回來,他連眼皮都沒抬,

    拿瓷勺舀了一口粥,

    放到嘴邊,輕輕吹氣。

    “怎么吃白粥了?”霍震燁皺皺眉頭,又挑撿小菜不豐富,“這醬瓜也不行,

    等我明天回去,讓劉媽給你做點。”

    白準(zhǔn)還不搭理他,

    霍震燁在他面前坐下,

    等了半天也沒等來阿秀給他拿碗筷。

    他這才覺得氣氛不對勁:“怎么了?”想一想恍然大悟,白準(zhǔn)剛死了師兄,雖說是自作孽吧,

    但總也是白準(zhǔn)的師兄,他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要不要辦場喪事?”

    白準(zhǔn)放下勺子,拿筷子尖挑了塊醬瓜,送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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