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詠華就會英文法文,這都是小時候學起來的,像茵茵這樣,最好是找個相襯的人家定下親事,好在茵茵長得乖巧溫順,倒也不很難。
陶詠華敲門進來,她走到陶太太床邊:“媽�!�
陶太太立刻把全部注意力都移到女兒身上:“你不是學校有活動嗎?是不是昨天沒睡好?今天晚上還是早點睡�!�
蘇茵咬咬嘴唇,又笑起來:“表姐,我聽姨媽說你昨天晚上做噩夢了?你夢見什么了?”
陶詠華忍著惡心對蘇茵笑一笑:“也沒什么,好像是有人在敲鑼,響得很。”
蘇茵聽了也笑,陶太太搶過話頭,叮囑女兒好好休息,又說帶她出去玩一玩,看電影做衣服。
這個詹少堂,活著的時候沒用,死了還這么沒用,連八字都燒給他了,還花錢打小人,他竟然還帶不走人。
蘇茵笑瞇瞇走出去:“我去廚房看看午餐好了沒有,好了來叫你們�!�
她走到門邊站了一會,聽見陶詠華說:“媽,我怕我今天還做噩夢,你晚上來看看我好不好?”
陶太太笑著摟住女兒:“都多大的人了還撒嬌,好,媽晚上看看你。”
蘇茵聽完這句才下樓去。
這時陶詠華輕聲問:“媽,茵茵是不是在鄉(xiāng)下定過親事?”
陶太太攢眉思索:“好像是有的,茵茵一生下來,你姨媽姨父就給她定親了,定的還是當?shù)氐耐�。�?br />
“姓什么?叫什么?”
陶太太想不起來了:“姓,好像是姓詹,說是家里有牌坊的人家�!彼幻嬲f一面搖頭,“叫什么我哪還想得起來,都是十多年前的舊事了�!�
陶太太嘆口氣:“茵茵一來,我就問過她了,若是身上還有親事,那咱們也不好替她作主的,可她已經退親了�!�
知道了姓,不知道名,還是得冒險一次。
到了晚上,蘇茵端著杯安神茶上樓來,看著陶太太喝下:“我給表姐也送了一杯,讓她晚上能好好睡,姨媽不必起來,我會看著表姐的�!�
陶太太很是欣慰:“你表姐是獨生女,你們倆以后有個伴也很好�!�
蘇茵笑著關上了門。
陶詠華拿出紙剪刀放在枕頭下,一只手牢牢握著,蘇茵送的茶她潑出窗外,沾枕躺下,幾乎是眼睛一閉,人就到了花轎里。
大紅花轎又窄又小,把她夾在中間,不像是個花轎,倒像是副棺材。
陶詠華低頭看自己身上穿著喜袍龍鳳鞋,手上一緊,剪刀還在,她微微松了口氣,大著膽子掀開轎簾。
花轎外街邊全是看熱鬧的人,每個人嘴里都在說恭喜的話。
鼓樂手吹的是喜樂,紙扎的丫頭婆子從籃子里抓出喜糖喜果往外拋撒,有一個飄進轎子里,掉在陶詠華腳邊。
她底頭一看,喜糖喜果落進轎底變成了白紙錢,回頭望去,鄉(xiāng)間泥路上撒滿了紙錢。
再仔細去看,外面根本就沒有人,有的是一只只墳包。
那些看熱鬧的人,頭從墳包里伸出來。
這一片哪有什么大紅燈籠,全是盞盞鬼火。
陶詠華牢牢記得白準的話,一定要知道是“嫁”給誰,才能找了斷。
她手里攥著剪刀,強迫自己睜大眼睛,盯著喜轎隊伍抬到一棟大宅前,宅門上刻著個“詹”字。
紙人丫環(huán)把陶詠華扶出轎子:“新娘落轎�!�
她一把放下紅蓋頭,把剪刀收進袖子里,心中暗暗給自己鼓勁,由紙人攙扶著,一步一步走進喜堂內。
那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已經在那里等著她,陶詠華走到喜桌邊,一把掀開蓋頭,沖到桌前,拿起那塊牌位。
“詹少堂”
新娘子突然發(fā)難,所有的賓客都圍了上來,陶詠華明白過來,這一片都是詹家的墳頭,這些人全都姓詹!
詹少堂咧著大煙牙笑:“生辰八字在我手里,你不跟我也得跟我,我還沒睡過女學生呢�!�
紙人接二連三沖陶詠華撲來,她從袖子里拿出紙剪刀,一刀劃破了紙人丫環(huán)的臉。
撲上來時還是人形,“撕拉”一聲,臉上糊的紙被劃破,全成了破竹腔,陶詠華低頭一看紙剪刀成了真剪刀。
她反身戳向詹少堂,就是這個大煙鬼害人!
陶詠華游泳打羽毛球,還跑步,她的身體比詹少堂可強壯得多了,一剪刀竟直戳在詹少堂的眼睛上。
這紙剪是白準親手扎的,劃個紙人是小意思,傷鬼也是小意思。
詹少堂倒地哀叫起來,詹家那些鬼哪里見過這么辣悍的女人,全都震在原地,陶詠華趁機逃了出去。
這棟宅子高墻厚門,陶詠華眼看就要跑到門邊,那道門越來越窄,她剛跑到門前,門就“呯”一聲闔上了。
陶詠華轉身看過去,就見屋里一雙雙幽綠的眼睛看著她,木門緊緊關著,她沒有退路了。
她把剪刀捏在胸前,突然想起白準屋里那一棟棟紙扎的陰宅,就跟這里是一樣的!這是棟紙屋子!
陶詠華轉身一刀,深扎在門上,“噗”一聲,厚重的木門,扎出個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白:你想著誰在弄?
霍(耳朵紅
第41章
描牌位
懷愫文
紙門一破,
從外間透出光來,陶詠華大力撕開紙門,
眼前豁然。
她猛地睜開眼,
人還躺在自己床上,手里緊緊攥著那把紙剪刀。
陶詠華只覺口干舌燥,坐起來想喝水,
這才想起她把茶潑掉了,起身下樓倒水,看見蘇茵這個時間還在廚房里。
蘇茵正在泡什么東西,陶詠華寒毛倒豎,她穩(wěn)住心神問:“茵茵,
你怎么這么晚還沒睡�。俊�
蘇茵嚇了一跳,手里的碗碎了一地,
她回頭看見陶詠華,
扯扯嘴角:“表姐,你還沒睡?”
“我睡了一覺,又醒了,覺得口渴下來倒水,
你怎么不睡?”
“我在給姨媽泡燕窩呢�!碧K茵偷看陶詠華的臉色,看她確實臉色不好,
渾身出汗的樣子,
既焦慮又放心,今天才第二天,她做了半個月夢,
才剛剛到喜堂,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這些事都有周媽在做,不用你忙,你趕緊去睡吧,明天還要上街做新衣服呢�!�
陶詠華緊緊握著杯子,如果蘇茵發(fā)現(xiàn)換親失敗了,她會怎么樣?
第二天一早陶詠華就起來了,陶太太預備帶外甥女去百貨公司買洋裝:“旗袍好看是看的,可現(xiàn)在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時興穿洋裝,正好你也換幾件新的�!�
電影明星時時翻新花樣,畫報上面各種新式漂亮的衣裳,陶太太只有一個女兒,當然愿意打扮她。
“我衣服夠穿了,就帶茵茵去吧,我得找同學聊聊樣刊的事�!�
蘇茵直覺不對,表姐會不會去找霍震燁?她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挽住陶詠華的胳膊:“表姐,好不容易咱們三個去逛街,你走了多掃興啊,咱們一起去吧�!�
陶詠華假裝為難,她演過話劇,駕輕就熟:“那這樣吧,我先把稿子送去給我同學,讓她修改,再來找你們吃飯買衣服?”
“行,百貨公司也沒有這么早開門的。”
蘇茵看她說的這么真,松了口氣:“那表姐一定要來啊。”
“你是不是怕媽給你挑過時的衣服,才找我當參謀?”陶詠華笑嘻嘻的,心口卻發(fā)涼,她確定了,如果換親不成,蘇茵一定還會有別的舉動。
她匆匆出門趕去馀慶里,把詹少堂的名字告訴白準,這一回輪到她把名字寫在紙上,遞出去。
白準接過來掃了一眼。
“陶小姐的表妹來了有半年多,這個詹少堂死的時間應當更久,那為什么之前沒辦喜事,偏偏是最近要配陰婚呢?”
霍震燁覺得很古怪。
白準看他一眼:“是有人在他辦親事�!�
這個他指的是詹少堂,若無陽世親人請人替他操辦婚事,他一個死鬼,怎么跟什么活人結親。
陶小姐一聽就明白了:“是詹家的人,在……在作法?”她想起問米婆孫仙娘,想起在那間小屋子里的遭遇,還是指尖泛涼。
除了詹家的人,別人也沒有蘇茵的生辰八字。
白準撐著頭,他看著陶詠華:“除非打斷做法的人�!�
“難道要去找詹家?”
作法的人遠在鄉(xiāng)下,就算現(xiàn)在起程去詹家,最快也得三四天才能到,還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詹家對質。
陶詠華再涉事不深,也知道鄉(xiāng)下宗族不可小覷,昨天夜里那烏泱泱來吃喜酒的鬼,全是詹家人,那一片就是詹家的地盤。
“倒也不用跑去詹家。”白準指尖敲敲扶手,作法的人必然離陰宅不遠,他瞥一眼陶詠華。
陶詠華立時咬牙:“還要我再入夢嗎?”
白準搖頭:“不行�!彼奸g更黯淡了,那個什么孫仙娘還在打她小人,昨天給她一把剪刀,是用剪刀的煞氣對沖,再來一天,她就支撐不住。
若是生病,氣運更衰,對方就能趁機把她帶走了。
“我來吧�!被粽馃钫f道,不是他來,就是白準來,這回又不是女鬼,總不會再想撕他背后的皮了。
“你倒是會疼人�!�
陶詠華大眼一瞪,臉上紅暈還沒泛起,就見霍震燁把手搭在白準的輪椅上,斜著身子對白準說。
“別胡說八道,我到底是在心疼誰,你不知道?”不是他去,難道白準去?
陶詠華迷惑得眨眨眼,這聽上去不太對啊。
可白準撇過臉:“名字有了,你的生辰八字也一起留下�!�
陶詠華掏出鋼筆寫下八字,捏著手包,還有些茫然,她站起來:“好的,那……謝謝大師了�!�
阿秀遞了個紙面具給陶詠華,白準叮囑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戴著它。”
陶詠華把面具裝進包里,直到出了門,直到走出馀慶里,她才捂住了嘴。
不會吧?他們不會是那個意思吧!
霍震燁一句話說完,自己先耳根發(fā)燙,他原來也常說這種話,可認真說了,白準又沒反應,心事無處落點,有些悶氣。
“過來,躺下�!卑诇手褫喴螡L到霍震燁的木床邊。
“干什么?”
“你不是心疼我嘛�!卑诇仕菩Ψ切Γ痪湓捳f得霍震燁透不過氣,這么直接?但白準都這么直接了,他怎么能退縮。
霍震燁徑直走到床邊,他有些猶豫,現(xiàn)在就躺下?總得脫衣服或者干點別的吧。
他留洋的時候,在宿舍里聽那些同學們說過,有些少爺出國的時候什么事也不懂,留洋半年什么都學會了,不喜歡洋女人,也有東亞女孩。
當時的英國同學,還曾經講過兩人男人是什么滋味,可他沒仔細聽,是不是應該先接吻?
“躺�。 卑诇什荒蜔┝�。
霍震燁立刻躺倒,白準手伸過來,他指尖刮在霍震燁的頸項處,霍震燁輕喘一聲。
白準解開一顆扣子,又看這襯衣上全是扣子,眉頭蹙起:“怎么這么多扣子�!�
霍震燁自己動手,在白準目光下脫衣,讓他幾乎瞬間就有反應了,大腿肌肉一緊,飛快把淺藍襯衣的扣子全解開。
“那我下回換長衫?”霍七少的聲音悶悶的,帶點抑制不住的喜悅。
“下回?有什么下回?”白準輪椅滾走,片刻又滾了回來,他手里托著個青瓷碟子,還拿了一支筆筆。
霍震燁怔住,難道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白準用筆沾朱砂金墨:“這回去的遠,我在你身上寫點東西�!�
霍震燁那口氣泄了,筆尖在他身上戳了一下,筆頭細軟,著力又輕,他那口氣又提了起來:“你,你這筆是宣筆還是湖筆?”
“宣筆。”白準又寫一個字,霍震燁的胸膛上肌肉跳動,他停住筆,“怎么?你喜歡湖筆?”
“太軟了�!避浀倪^分,筆尖又沾著墨,似一只靈活小舌,一下一下舔在身上,他有點忍不住了。
白準見霍震燁緊緊攥住雙拳,突然想起來,他是很怕癢的,剛要嘲笑他,目光一掃看見某處,頓住了。
霍震燁拼命忍耐,他渾身肌肉緊繃,可腦中想像不受控制,剛剛平息,又鼓了起來。
白準一時分神,筆尖落在霍震燁胸膛凸起處,霍震燁哪里還受得住這種刺激,他悶哼一聲猛然坐起。
一把按住白準的手,一字一頓:“你故意的是吧?”
霍震燁精赤著上身,熾熱鼻吸在白準臉上,白準竟沒扭頭,他低目望一眼自己被按住的手:“不是。”
白準一向淡白的唇,竟泛上些許顏色,他按住霍震燁,把他按著躺到床上:“你老實點�!�
霍震燁整上午都在忍耐不住的喘息,和不斷坐起又躺下中度過。
白準終于寫完,欣賞的目光在他胸膛腹肌上打轉,還頗不滿意:“要不是你老抖來抖去,我這字還能寫得更好。”
霍震燁赤著上身走到他面前,就讓他看的更清楚,紅字滿布上身,他彎下腰:“你剛剛,是成心調戲我?”
白準轉過身就走。
霍震燁意外挑眉,這句調戲,白準竟然沒有反駁。
這一天他都沒穿上衣,怕衣服把朱砂金墨給蹭沒了,白準一開始還能視若無睹,但這人竟故意在他面前晃悠。
霍震燁小時大病一場,病好了,大哥就讓護院教他拳腳功夫,等去了英國,他又學過擊劍馬術。
線條分明,身材健碩,看得多了,白準心浮氣躁:“別在我眼前晃�!�
“那我能去哪兒?”死皮賴臉在白準面前一趟一趟走,一會兒問他要不要喝冰汽水?一會兒又讓白準教他扎竹骨。
白準哼笑一聲,拿出張黃紙來,坐在案前,細細描畫。
霍震燁湊過來看,濃眉圓眼,他畫了一張?zhí)招〗愕哪�?這幾個意思?
跟著又扎竹骨,把這張紙敷在竹骨上,最后翻過來寫上生辰八字。
“你是想讓我頂著這個紙面具,騙詹少堂來把我接走?”
白準點一點頭,霍震燁翻轉面具:“這東西,真能騙過詹少堂?”
陶小姐骨架比男人小,臉當然也小些,這面具完全是按著她的臉來制作的,都遮不住霍震燁的整張臉。
“晚上你就知道了�!�
到了晚上,白準在紙面具內貼了一道黃符,紙面具便軟軟垂在他手上。
他給霍震燁糊上陶小姐的臉:“你四周查看,必有人開壇作法,看到有關陶小姐的東西,毀掉就行�!�
霍震燁糊著紙皮躺在床上,眼睛將將闔上,聽見白準低聲在他耳畔說:“我會守著你的�!�
他一聲輕笑剛溢出,人便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