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當(dāng)然這也只是猜測而已。
“說�!笔捑伴胖v話時盯著小宮女,只一個字便讓人莫名生出寒意。
小宮女忙叩頭,“奴婢,奴婢的確看見德妃娘娘和江婕妤拉扯……奴婢不敢細(xì)看,其余的就一概不知了。”
拉扯?
蘇棠表示她全程就沒碰到過江婕妤好吧?這小宮女是真該被送進(jìn)掖庭拷打。
不過……總覺得違和。
江婕妤自已表現(xiàn)得萬般拙劣,她派來栽贓人的小宮女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蘇棠盯著小宮女問,“你看見?你當(dāng)時站在何處?周圍有誰?你既看見,為何悶不作聲?”
“奴婢在九清拱門外,周圍還有小陸子和小狄子,他們都朝向另一面因而不曾看見,奴婢太怕了,所以……不敢叫人�!毙m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磕頭,“請皇上恕罪�!�
蘇棠挑眉,“怕?怕還能記得這么清楚,想都不用想就能答出來�!�
江婕妤見勢不對,朝著蘇棠連聲控訴,企圖將蕭景榕的注意力移開,“德妃娘娘,妾身剛為嬪妃時,您便罰跪妾身,妾身自知微賤,從未有過半句怨言。可您哪怕對妾身有諸多不滿,怪罪妾身,您都不該不顧妾身肚子里的龍裔啊�!�
“光憑這小宮女的一面之詞,江婕妤就想把臟水潑到本宮身上?”蘇棠說罷,面向蕭景榕行禮,“既然要找證人,臣妾懇請皇上將負(fù)責(zé)照料江婕妤此胎的太醫(yī)宮人一一審過,至于這個小宮女,也該再仔細(xì)盤問,難保她不是收了誰的賄賂。”
蘇棠賭江婕妤這胎絕對有問題。她父母都是昭南貧農(nóng),弟弟也未入官場,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江婕妤犧牲孩子陷害她。
如果江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沒有異常,那肯定是蕭景榕被綠了,她懷的壓根兒不是皇子。
偽證就是如此,做得越多,證據(jù)越多,相對的破綻也就越多。
豈料蕭景榕還沒表態(tài),江婕妤倒是先急了,“人證物證俱在,德妃娘娘還要興師動眾審妾身身邊的人,是想嚴(yán)刑逼供,拖延時間不成?”
蘇棠這下更能肯定她懷的這孩子有問題了。
蕭景榕這個人精總不至于看不出來……
蘇棠正思考著,一道冰冷的男聲立馬擊碎了她的幻想。
“德妃有謀害皇嗣之嫌,即日起幽禁掖庭,無召不得出�!�
“江婕妤溫正恭良,勤勉柔順,晉為昭儀,賜號宸�!�
蘇棠大為震驚。
掖庭,那可是關(guān)押有罪嬪妃和宮人的地方,基本跟冷宮一個意思。
她屁都沒放一個響的,就給她關(guān)進(jìn)去了?
但蕭景榕說話的口氣格外堅決,現(xiàn)場無人敢置喙。
蘇棠在江婕妤驚喜勝利的目光下,被迫跟著宮人前往掖庭。
就連白淑妃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她雖然一直看不慣德妃,卻也從未想過事情會發(fā)展得這般迅速。
從江婕妤的住處離開后,白淑妃輕甩手絹,一臉不忿,“倒讓那個小賤人撿了便宜�;噬暇惯B宸字都賜給她做封號。”
“娘娘,這封號可是有什么說法?”
“宸,帝位也。喻指紫微,眾星共之。前朝圣祖皇帝有一寵妃,可惜出身不高,群臣皆反對立她為后。圣祖皇帝便以宸為封號向天下昭示此女與自已比肩之意�!�
“這……她哪擔(dān)得起這樣的殊榮?”
“可不是嗎?當(dāng)年那位寵妃號稱艷絕天下,才滿九州,她怕是不足別人十一。”
同樣氣急敗壞的還有貴妃。
“娘娘……”宮女鈺棋小心翼翼地跟在貴妃身側(cè)。
“宸,她也配?本宮原想除掉德妃,倒是替她做了嫁衣。”
“至少德妃已經(jīng)被皇上關(guān)進(jìn)掖庭,咱們也不算白忙一場�!�
“她雖被關(guān)進(jìn)掖庭,但封號位份都在,指不定皇上怎么想�!辟F妃壓低聲音,“那個宮女,處理干凈�!�
“是�!�
第164章
掖庭生活
蘇棠跟著宮人走進(jìn)掖庭。
掖庭門后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廊道,兩側(cè)的墻面磨損得厲害,間或有一兩道半敞的舊木門,透過門縫能隱隱瞧見勞作的宮人。
偶爾還能聽見“啪啪”的鞭笞聲,卻并無本該隨之而來的哭喊。
蘇棠抬眼,明明是同一片天,此處看來卻比外面更顯灰蒙。
走到長廊盡頭,時鳶不放心地低喚蘇棠。
“娘娘……”
“你留在外面,按我說的去查,有你在本宮更放心些,沉鷺在宮里到底不如你通達(dá)�!�
蘇棠不打算讓時鳶跟著進(jìn)來,她又不是不能自理,沒必要多一個人跟著受罪。
畢竟蕭景榕只說幽禁她,并沒有牽連她身邊人的意思。
而且她大概能感覺到蕭景榕并不是真憤怒,或許只是像前幾次那樣,雷聲大,雨點小。
但不管蕭景榕作何想法,她都不可能被動待在這種地方。
證據(jù)還是掌握在自已手里更放心。
其實剛看破江婕妤的意圖時她就已經(jīng)著手差人去查,但蕭景榕完全沒給她緩沖時間。
“德妃娘娘請�!睂m人的聲音將蘇棠的思緒拉回。
她跟著帶路的宮人穿過隨墻門,里面的院落倒比她剛剛走過的一路要整潔素雅些。
聽說掖庭不光關(guān)押有罪的妃嬪宮人,一些不受寵的妃嬪也會居住在內(nèi)。
蘇棠猜約莫就是此處。
帶路的宮人推開一處院門,里面竟有幾人迎上來跪在蘇棠面前,最前面的小姑娘脆生生地開口,“奴婢小滿給德妃娘娘請安�!�
蘇棠看著眼前面熟的小姑娘,略抬手讓她起身。
小姑娘利落站起,一張小臉?biāo)苿兞藲さ碾u蛋,臉上掛著花骨朵般的甜笑。
跟初見時的狼狽截然不同。
小滿側(cè)目見蘇棠身后沒有跟人,興致勃勃道:“往后奴婢會伺候娘娘的起居,娘娘有事盡可吩咐奴婢�!�
蘇棠掃視其他幾人,看樣子也是來服侍她的。
這掖庭生活似乎跟她想象中……不大一樣。
接下來幾日的種種完美印證了蘇棠的想法——衣食住樣樣都不缺,就連行動也沒人限制,只要不出掖庭大門就行。
蘇棠利用閑暇時間大致觀察了掖庭的布局。
以她的住所為中心的十幾處院落供給一些嬪妃和女官居住,大概因為蕭景榕沒收太多人進(jìn)宮,所以顯得有些空蕩。
北面是教坊,負(fù)責(zé)部分女官和宮女的技藝傳授。
東西兩側(cè)各設(shè)勞作之地,有技能者從事紡織、縫紉等活計,其余則是務(wù)農(nóng)或者干其它體力活。
跟尚宮局存在相似之處。
但掖庭跟尚宮局最大的區(qū)別是尚宮局的人算是在打工,而掖庭的多數(shù)人是在服刑。
無數(shù)木門后實則是一座座無形的牢籠。
蘇棠親眼見著目測不超過十五歲的姑娘蜷著瘦弱的身軀在地上挨了三棍,第一反應(yīng)竟然不是哭喊,而是撐著爬起來,重新回去做活。
諷刺的是正廳掛著的牌匾上竟然寫著“明德慎刑”四字。
小滿后怕道:“奴婢最慶幸的事就是當(dāng)日求了德妃娘娘,不然只怕奴婢也得跟他們一樣。”
蘇棠此前因為想從小滿口中知道關(guān)于桑楹的事,暗中照拂過她,自然也是有意讓她知道自已的恩情。
原以為要等小滿出去再問她,沒想到自已先進(jìn)來了。
而且多半是她的小動作沒瞞過蕭景榕,對方有意安排小滿來伺候。
不然掖庭這么多人,怎么偏巧是小滿?
蘇棠想著不如趁此機(jī)會套套小滿的話,“本宮不記得見過你,你何時認(rèn)得本宮?當(dāng)日還敢貿(mào)然沖上來找本宮求救?”
“娘娘封妃之時,奴婢有幸跟在隨行的隊伍里瞻仰過娘娘的風(fēng)姿,奴婢看得出娘娘待下人很是寬和……那日又急昏了頭,才斗膽沖撞娘娘�!�
封妃?蘇棠記得的確來了不少宮人。
“那你緣何被罰到掖庭?”
小滿聞言垂首,似是羞愧,“奴婢本是伺候大皇子的,結(jié)果遭人陷害偷東西,奴婢一時氣惱……動手打了人�!�
蘇棠故意流露出懷疑的神情,“陷害?”
小滿連忙解釋,“請娘娘相信奴婢,奴婢并非偷雞摸狗之人。奴婢父親在41州任中牧副監(jiān),從六品下,雖不算家財萬貫,卻也從未缺衣少食,絕不會做出這等下作的事。
皇后娘娘已將陷害奴婢的宮女施以杖刑逐出宮去了,娘娘若信不過,可派人打聽�!�
“你父親居從六品,竟送你進(jìn)宮做宮女?”
“奴婢原本是要在尚宮局受訓(xùn)任職,從八品女官做起,只是奴婢仰慕大皇子……聽說去了就有機(jī)會嫁給大皇子……”
小滿到底是個小姑娘,雖心直口快,但談起這等事還是紅了臉。
蘇棠倒是挺意外小姑娘敢把這種事擺在明面上說。
“那你又是如何被陷害的?”
“奴婢去時,大皇子很是器重奴婢,惹得其他人嫉妒,有兩人便合謀起來陷害奴婢�!毙M說完怕蘇棠覺得自已蠢笨又急著解釋,“只因其中一人是奴婢的好友,奴婢才不慎中招�!�
“你怕不是在誆本宮吧?本宮聽聞有個叫桑楹的,才最得大皇子重用�!�
“她也不過仗著多陪了大皇子兩年,奴婢樣樣都做得不比她差�!�
蘇棠沒再接茬,小姑娘看著挺真誠,但她的話還有待查證。
不過如若她所言非虛的話,多半是中了桑楹的捧殺計,還傻乎乎沒察覺到。
“你還敢偷懶?”
蘇棠才說了幾句話,剛剛挨打的姑娘又被教訓(xùn)了。
但蘇棠分明見她手就沒停下來過,只是她身上大概疼得厲害,實在沒力氣拉動機(jī)杼,才稍慢下來。
姑娘臉上的麻木看得人心揪。
蘇棠怕自已再看下去忍不住多管閑事,干脆提步離開。
身后的罵聲依舊不斷。
“不服?你祖祖輩輩就是為奴的命,怪只怪你娘是個賤胚子,亂揣男人的種�!�
蘇棠不解,掖庭不是只有宮女和太監(jiān)嗎?
“掖庭里的女子還能懷孕?”
“娘娘有所不知,掖庭的女子會被送出去犒賞群臣,若是不能被留下便會遣返掖庭,難免有人不慎懷孕產(chǎn)子,生下的孩子也需世代在掖庭服刑�!�
第165章
兩小只的救母計劃
蘇棠聞言再也忍不下去,取下身上為數(shù)不多方便送人的首飾,示意小滿上前塞給正在打人的壯碩女人。
“娘娘如此,也幫不了她太久�!毙M接過,但面露難色,“她跟奴婢不同,奴婢是能出去的,娘娘吩咐一聲,這些人自然有所收斂�?伤靡惠呑恿粼谶@兒,娘娘頂多幫她一時�!�
“若是眼前的事都不管,何論將來?”
蘇棠也不是想幫誰,只是不愿在自已還有能力的時候袖手旁觀。
畢竟這姑娘并不是因為犯錯,只是命不好。
小滿聞言頷首,走進(jìn)去交涉,那女人終是看在錢的份上不情愿地收手。
蘇棠臨走前,瞥見那女人往地上淬了一口,低聲咒罵,“自身難保了還擱這兒發(fā)善心。”
“這老婆子怎么得了便宜還敢亂吠!”小滿火氣上頭,想轉(zhuǎn)身理論。
蘇棠攔住她,“強(qiáng)龍難壓地頭蛇,這個時候沒必要跟她對上,而且她說得沒錯�!�
小滿這才意識到自已有些沖動,悻悻轉(zhuǎn)身。
沒過幾日蘇棠便接到時鳶從外面?zhèn)鬟M(jìn)來的消息。
果然不出蘇棠所料,江婕妤——也就是如今的宸昭儀,她身邊的人對她都不算太忠心,畢竟如果她身邊的人信得過,當(dāng)時她假裝摔倒,完全不用特意支走自已的貼身宮女。
而且皇后在質(zhì)問她的貼身宮女時,那宮女明顯沒有強(qiáng)烈維護(hù)她的意思,反而更擔(dān)心自身。
或許因為她最初是不愛鉆營算計的人設(shè),所以并未花太多心思籠絡(luò)人心。再加上她是女官出身,并不像其他嬪妃那樣帶了自幼伺候的人進(jìn)宮。
信任度自然大打折扣。
蘇棠的眼線很快從宸昭儀身邊人的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本月初五她讓人丟掉的褻褲上沾了淡淡的血跡,按理見紅該傳太醫(yī),她反倒想將褻褲毀尸滅跡。3539
更離譜的是她流產(chǎn)那日,竟問宮里采買肉類的太監(jiān)要了新鮮豬血。
豬血是常見的血類里和人血最接近的一種。
蘇棠雖然估摸著能查出一些東西,但沒想到這么細(xì)節(jié)的東西都能問出來。
剩下還有提到宸昭儀近一個月脈案少得離譜,統(tǒng)共只兩次。
她家里從宮外送進(jìn)來幾包藥,藥渣被特意埋起來了。
令蘇棠奇怪的是那個小宮女身上居然一無所獲。
不過光有前面那些,就足夠她翻盤了。
這么淺顯的手段,蕭景榕沒理由毫無察覺,如果說他是礙于宸昭儀的父親,未免有些牽強(qiáng)。
畢竟蕭景榕又不是要靠他帶兵打仗,忌憚他的兵權(quán)和威望。
不過修個水利工程,拿他九族威脅,他還能不修嗎?
而且她一路查來竟然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消息傳遞也極其順利。
蘇棠將信燒掉,決定再打探得更清楚一些,盡量確保萬無一失。
片刻后小滿端飯進(jìn)來,忽然道:“娘娘若是從這兒出去,奴婢能跟在娘娘身邊嗎?”
蘇棠輕笑,“本宮也許出不去�!�
“可奴婢覺得娘娘能�!�
蘇棠自然不會讓小滿跟著自已,一則信不過,二則沒必要。
因此她反問道:“若是能回尚宮局不是更好嗎?你犯的錯并不嚴(yán)重,皇后娘娘也有心寬恕你,不然本宮的手自然插不進(jìn)來,你父親再費(fèi)心打點,應(yīng)當(dāng)不難。依附某個人活著并不是明智之舉,本宮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母親說,嫁得好比什么都強(qiáng)。”
“天下女子有幾人能有機(jī)會做女官?做女官并非就嫁不好,你不是仰慕大皇子嗎?從古至今由女官加封嬪妃的可不在少數(shù)。讓他看見你的能耐,比你拼死拼活伺候他強(qiáng)�!�
小滿若有所思地點頭,隨后福身,“娘娘說得有理,奴婢定然不辜負(fù)娘娘的期望�!�
蘇棠表示怎么就成她的期望了?
……
這邊被送至太后處暫養(yǎng)的兩小只終于從宮人口中得知自家阿娘被關(guān)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