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電話那頭的人一聲不吭,季文暻甚至覺得這通電話其實是他的幻覺。
可掛了電話再慌忙打回去,只有忙音。
季文暻魔怔了一樣,抱著手機,一遍一遍撥著那個號碼。
他不相信從小追著他讓他等她長大勢必要嫁給他的人會這么無情,可季文暻的希望又一次熄滅。
一個月后,他出院,再也沒碰過手機,而是讓秘書轉(zhuǎn)達(dá)工作。
現(xiàn)在又是如此。
季文暻瞇著一只眼,將煙丟進垃圾桶。
關(guān)門聲響。
良久,司涂扶著桌邊,找個椅子坐了下來。
之后的生活,司涂回歸了正常。
也越發(fā)的沉默。
其他人看她面色,也不敢多問什么。
只是發(fā)覺她總是下意識地看向手機。
剛加上的微信,就這樣從開始的頂頭變成了最下面直到往后滑很長才能找到。
司涂嘆口氣,繼續(xù)翻畫冊。
館長還是決定與李婉合作,但只展曾經(jīng)的山水油畫,抽象畫一個不展。
司涂翻了兩頁,合上畫冊放到一邊。
前臺打來電話,“司涂,有位侯先生來找你�!�
司涂下樓,侯野靠著他的騷包法拉利搔首弄姿吸引小姑娘注意。
除了性取向不一樣,她真覺得侯野和易繁挺配的。
一個比一個騷氣。
“你怎么來了?”司涂看向副駕駛。
侯野還不知道倆人怎么回事,撞她肩膀,“我自己來的,找誰呢這是�!�
“張輝翔婚禮你忘了?上次去你家我不是和你說了,今天來接你�!�
張輝翔是她高中同學(xué),也是個公子哥兒,但張家有本事的是他哥,季文暻他們帶他全是看在他哥面子上。
見她沒反應(yīng),侯野點頭,“看來是忘了�!�
“走吧,那邊挺遠(yuǎn)的,再晚點可能會遲到。”
司涂想說不去了,侯野卻不由分說將她推進副駕駛,踩著油門躥了出去。
到了那才發(fā)現(xiàn),張輝翔幾乎把高中同學(xué)都叫來了,婚禮變成了高中聚會。
張輝翔特意給他們安排在包廂,司涂跟著侯野進了一間大包廂,里面原本是分割的兩桌,屏風(fēng)擋板被撤,兩桌人都是關(guān)系密切玩得來的。
張輝翔和他女朋友高中相識,大學(xué)相戀,后來分手三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在一起,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包廂里的人聊起來,沒少調(diào)侃他。
高中的回憶,一聊起來就沒完,從張輝翔暗戀過同桌不得,同桌明戀班長到班長喜歡司涂,感情連成一個圈,圈子的最頂端,坐著一個季文暻。
項實驗高中都知道,�;ㄓ邢矚g的人,她看不上高中的幼稚男孩,因為隔壁大學(xué)的學(xué)生會主席會天天接她上下學(xué)。
沒人能接近得了明艷動人的�;�。
“真好。”司涂看著被大家笑談,挽著胳膊的一對新人喃喃道。
坐在她左右的季文暻和侯野分別看了她一眼,季文暻沉默,侯野湊過去,小聲說:“其實你也可以......”
學(xué)習(xí)委員拿張輝翔逗趣,突然想到什么,側(cè)身看向另一桌,對班長說:“班長,這么多年了,張輝翔都有了歸宿,你怎么還單著身,不會還在等�;ò�?”
張輝翔和他擠眉弄眼,“哎哎哎,說話之前看看校花左右都坐的誰,別到時候你家求來的代言人不續(xù)約了你再跑去找季總哭去,丫哭起來怪嚇人的。”
雖然外界有季文暻的聯(lián)姻在,但這包廂可都是人精,又是從小就看倆人形影不離,如今他們還能坐在一起,那肯定是有說不清的東西在。
聯(lián)姻么,一句話的事,說黃就能黃。
學(xué)習(xí)委員瞪了他一眼,看向季文暻時,頓時萎了,訕笑道:“暻哥�!�
季文暻輕笑,“別聽他瞎說。”
學(xué)習(xí)委員松了一大口氣,季文暻又說:“不用等續(xù)約,現(xiàn)在毀約也沒問題�!�
包廂里哈哈大笑,學(xué)習(xí)委員臉色大變,“季總!”
季文暻:“開玩笑。”
季文暻將態(tài)度擺出來,誰還敢再開校花玩笑。
大家吃吃喝喝,喝了一圈后,班長端著酒杯站起身,朝司涂走來。
季文暻抬眸看他,眼瞼及不可見地微抬一下。
侯野直接不客氣,沖他抬手,“有話說話,別過來�!�
年少多少帶著誰也不服氣的輕狂,更何況在項實驗也算個風(fēng)云人物的班長呢。
司涂對他的無視讓他覺得對方是在故意擺高姿態(tài),她甚至在自己第二次告白時問他,你是誰。
自尊被打擊,就容易沖動。
班長在一天放學(xué),司涂單獨回家的時候,尾隨她并強迫她和自己在一起。
他甚至連擁抱都還來不及,就被偶然趕來的侯野打進醫(yī)院。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事沒有傳開,學(xué)校只以為他和別人起了沖突。
他還是大家眼中的好學(xué)生。
“以前的事,我很抱歉�!卑嚅L站到司涂面前,看她眼中漠然,自嘲一笑,他肯定,司涂已經(jīng)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了
身邊有著太過優(yōu)秀的人,哪還會注意別人呢。
班長也是后來才懂。
學(xué)習(xí)委員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看季文暻,發(fā)現(xiàn)對方瞳色瞬間冷了下來,他真是后悔地想抽自己兩巴掌。
“班長,我說著玩的啊。聯(lián)姻這東西,不就是沒感情的捆綁么,指不定哪天咱們校花和季總修成正果了。你就別摻和了吧......”
他的話是□□裸的試探。
大家覷著季文暻的神色,對方只是冷漠,像是沒在意他的話,又像是默認(rèn)一般。
班長緊抿著唇,有些下不來臺。
這些人哪還關(guān)注他了,興奮的點全在季文暻沒有反駁的態(tài)度上。
學(xué)習(xí)委員一樂,要把班長拉回來,就見司涂端起紅酒,沖他抬了抬,笑說:“別瞎說啊�!�
然后在詭異冰冷的氛圍下,司涂沖班長示意,把酒喝光。
半杯下去,面色不改。
一看就是長期與酒相伴的人。
季文暻在桌下握緊了拳。
侯野不停用膝蓋撞她。
司涂單手托著下巴,只有她還能做到從容。
“人總是會變的,就像我,以前喝口果酒都能要了我的命,但現(xiàn)在我還覺得挺好喝的�!�
她把酒杯推到侯野面前,讓他倒酒。侯野瞪了她一眼,把杯子扣下了。
“喝多了你這是。”侯野說。
司涂搖頭,又指向自己面前的甜湯,那是季文暻特意給她要的。
“我以前超愛吃甜食,我還說過,生活那么苦,當(dāng)然要多吃點甜的。但我現(xiàn)在覺得,吃甜食只是在麻痹自己罷了�!�
“所以我就不愛吃啦�!�
她話音輕顫,笑容強行掛著:“四年,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司涂像是在自說自話,所有人的面容緊繃,要不是強忍著,估計他們都想上前捂住她的嘴。
但沒事,只要那個人聽到就行了。
她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否定了季文暻隱晦的感情,否定了自己,同樣,也否定了兩人的過去。
人是會變的,我們的感情只留在過去。
走廊盡頭的露天陽臺,寒風(fēng)凜冽,司涂只穿一件單衣,被風(fēng)刮的能看清衣服下纖瘦的身形。
司涂的話傷人八百,自損一千。像是用手去抓了鮮紅滾燙的烙鐵,另一面貼著季文暻,傷痛上面再附上一層傷痛,嫩肉不斷腐爛,再長出新肉。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她伸手夠著風(fēng),侯野走到她身后,不忍道:“我不知道你們又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但是司涂,別推開暻哥�!�
別推開,可是然后呢?
司涂回頭看他,眼中的自暴自棄讓侯野心疼,“野哥,我哪里配啊�!�
“他的家庭,是被我拆散的,我讓他沒了家�!�
“野哥,我寧愿他恨我,也好過他厭惡我�!�
第15章
.
15
司小姐可一定要過得幸福�!�
侯野看著司涂悲涼的目光,
一時說不出話。
這個女孩從小在他們身邊長大,被護著,掌上明珠般,是天上明燦的驕陽。獨一份。
可司涂眼里現(xiàn)在沒有光了。
她的光,
被她拋棄了。
這四年,
他們總是會下意識提起她,
路時每次都一副嘴硬心軟的慫樣兒,
侯野每次都會為司涂打不平,氣的路時要和他絕交。
季文暻只是安靜聽著,侯野知道,他只是想再聽聽有關(guān)于司涂的話題,哪怕聊的是過去,
哪怕路時嘲諷,那也是在他身邊的跡象。
但有一次,他忘了說過什么,季文暻沉默許久,久到話題快過去了,又突然問他,
“侯野,你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侯野搖頭。
但其實他知道。
那時司涂離開半年,
他哥侯向陽為了工作拋下自己媽和侯野媽的法國行,沒辦法,只能侯野頂上。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和司涂竟然這么有緣,
總是能遇到她危險難堪的時刻。
司涂坐在噴泉廣場邊給人畫畫謀生,臉上灰敗毫無生機。那個老外拿了畫不給錢,司涂也沒說什么,安靜地坐回椅子上等下一個客人。
老外以為她怕自己,
看她又漂亮,就生了別的心思,糾纏著司涂要和他去喝一杯,司涂不理會,他就趕走上門的客人。
眼看生意無望,司涂收拾東西要走,老外拽著她,竟然對別人說這是卷了他錢偷跑的妻子,要帶她回家。
司涂終于慌亂,她掙扎著想要甩開男人的鉗制,卻根本抵不過他的力道。
侯野忍無可忍,一腳將一米九的老外踹進噴泉池里,一腳不夠,他還想再踹,司涂拉住他,抱起自己的東西逃走了。
跑了十分鐘,侯野用力甩開她。
司涂被甩的轉(zhuǎn)過身。
“跑什么�。∧欠N垃圾就該打到跪地求饒才會反��!”
司涂:“這是國外,萬一把警察引來扣下你,你回國都難。”
侯野卻不以為意,“我看他們敢不敢扣下我!”
司涂一怔,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外小心多了,都忘了侯野是什么人了,還真沒有幾個能扣下他的。
對于她的不告而別,當(dāng)時的侯野比路時還要怨恨,現(xiàn)在面對她當(dāng)然也就哪里疼懟哪里。
“我還以為你不告而別是躲到哪去享受了,怎么還得賣藝求生?我看這國外的月亮也不過如此啊,還以為得多圓呢能讓你招呼也不打就走!”
司涂任他冷言冷語,待他說得心里舒暢了,和他告別,“你回去時別再走那條路了�!�
侯野快被氣死了,他想要的是司涂發(fā)聲反駁自己為什么來國外為什么不告而別有為什么慘兮兮地在這里賣畫也不回國。
他要的是理由,而不是看她任打任罵的老實樣子,這哪還是那個賽家大小姐了?
好像她才是最委屈的那個。
侯野不干,跟著她走了一路,時不時在后面冷嘲熱諷幾句。
但越到后面越說不出話。
他發(fā)現(xiàn)司涂似乎住的很遠(yuǎn),但她卻沒錢打車。
手里唯一的幾個鋼镚,只夠她買個面包填飽肚子。
侯野難受啊,他們從小寵到大,吃個飯都得變著花樣搜羅好飯店帶她去,就是怕她吃一家吃膩了。
“別吃了!”侯野上前兩步打掉司涂硬往下咽的干面包,“這玩意連個餡都沒有,你以前連看都不看,有什么好吃的!你來國外就是為了這樣的生活?你有病么!”
司涂看了眼面包,只嘆氣道:“野哥,你把我一天的食物給丟了�!�
一天?
侯野不敢置信,“就吃這個?你是要餓死自己么?還是來參加變形計來了?走,我?guī)闳コ燥�!�?br />
司涂躲開他,撿起面包扔進垃圾桶,“野哥,你回去吧�!�
侯野沒動,瞪著她低吼:“今天是他媽你生日!我們每年都陪你一起過!你現(xiàn)在卻趕我走?”
好久,司涂回身,“走吧,我?guī)闳ノ夷�。�?br />
司涂確認(rèn)再三讓他進去后不能生氣,侯野看著荒涼的周圍和破舊的房門,做好心理準(zhǔn)備,點點頭。
可開了門,看著還不如外面的環(huán)境時,侯野沒生氣,他哭了。
“你他媽告訴我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來這受苦的么!你爸媽好好的,我們也都在,需要你受這個苦嗎!”
司涂還是沒說話,將他帶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