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但是他沒有想到,他站起來扶著樹,雙手松開,手里抱著的皮球就滾落在地上,一路這樣滾了出去。
正噴了一個伙伴一頭水的林戚剛得意洋洋的跑著躲開對方的反擊,就被著突然滾過來的一只皮球絆倒了,摔了個狗啃泥。
一起玩的伙伴沒人敢這個時候再對著已經(jīng)正怒氣沖沖的林戚噴水,林戚一張臉都?xì)饧t了,膝蓋摔得很疼不說,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在這么多人的面前丟面子,這這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诩依镌谕槊媲岸际欠Q王稱霸的林戚沒有辦法忍受的事情。
“這是誰的破球!”林戚怒吼出聲,拿著手里的水槍站起來,開始在后庭院里尋找。
許睿嚇得大氣不敢出,又沒有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他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到過同齡的小孩,接觸過外面的世界,本能的害怕躲避的同時又很自責(zé)。
他躲在樹后面小手指頭不安的扣樹皮,又忍不住想看看那男孩到底摔得怎么樣了,而且他還想拿回來自己的球,希望可以道歉獲得原諒。
他這么一探頭,那群孩子就有發(fā)現(xiàn)他的了。
一群人抓到什么獵物似的起哄把許睿從樹后面抓了出來。
許睿比他們年齡稍微大一點(diǎn),個子也長得比他們高,硬是跟著鵪鶉似的嚇得縮著腦袋,被拽出來。
等他來到林戚的面前,兩個小孩對上臉,林戚還對著這讓他丟了面子的罪魁禍?zhǔn)滓а狼旋X呢。
“你是哪來的��?”林戚問道。
許睿又不會說話,一著急又用手比劃起來。
這讓一直在后庭院的秋千上看著他們玩的陶宸意想起了什么,他到底已經(jīng)上了初中,比他們都大很多,走過去看見許睿,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說道:“他好像不會說話。”
又問林戚:“你不知道以前我姑父收養(yǎng)過一個啞巴男孩嗎?就是他那位去世了的司機(jī)的孩子,當(dāng)時還錄了節(jié)目呢,你沒看啊�!�
林戚小孩子心性,被陶宸意這么一提好像有點(diǎn)印象聽他媽提過一嘴,但是他并不很是在意,最重要的是,雖然許睿出現(xiàn)在林家,但是他并不是林家什么親戚的小孩也不是陶家的,而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孤兒,這讓本就不愿罷休的林戚氣焰更勝。
在林家這樣的環(huán)境里又經(jīng)過他一些親戚還有母親的日夜熏陶,他很快學(xué)會看碟下菜,恃強(qiáng)凌弱的本領(lǐng)。
“你們幾個抓住他!”林戚一臉蠻橫,指揮著他這幾個遠(yuǎn)方表親們。
陶宸意被姑姑囑咐過看著他們幾個小孩玩,別出什么亂子,最重要的是別打架,結(jié)果看見他們幾個動作迅速的抓住許睿,林戚腳踩著皮球朝著許睿身上踢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阻止,許睿就被迎頭一個球砸出了鼻血。
“等等!你……”陶宸意的聲音止住,看著流了血的許睿,語氣里已經(jīng)帶了些怒意:“林戚!”
林戚又瞄的不準(zhǔn),一開始想要踢到許睿肚子上的,沒想到用力過猛砸到了臉上,這會兒看見許睿流鼻血,血順著下巴往下滴也有些心虛,可是他到底囂張嬌慣壞了,畢竟他在學(xué)校也打傷過同學(xué),最后不也是被他媽擺平了。
許睿不過是他大伯收養(yǎng)的司機(jī)家的孩子,又能怎么樣他呢。
許睿被球砸到臉上的時候,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什么,他的整張臉都是麻木的,一秒鐘之后,鼻子那里才開始傳來劇痛,那酸澀感直接刺激他流出來許多生理性的淚水。
林雉找到后庭院的時候,就看到許睿一張血淚模糊的臉。
許睿低頭看見地面上滴落的血水,落在草坪上面,他驚慌失措的哭出來,看見林雉的身影模糊不清的出現(xiàn)在前面。
周圍的小孩看見林雉過來了,連帶著林戚都不見剛才那么神氣了,抓著許睿不放的也都松開了手,離正仰著臉哭的許睿遠(yuǎn)遠(yuǎn)的。
陶宸意之前跟林雉小時候還一起玩過,這會兒看見林雉過來,又跟林雉打招呼。
這里的動靜到底是不小,林雉讓一位女傭帶許睿去處理一下,因?yàn)樵S睿的鼻子還在流血。
在林雉過來的時候誰也沒有察覺出來任何不對,他甚至還笑著跟陶宸意打了一聲招呼,連帶著林戚那群孩子也都松了一口氣。
如他們所想的那樣,許睿不過就是林家司機(jī)家的孩子,林雉也不會因?yàn)檫@點(diǎn)小事跟大家鬧不愉快,小孩子打打鬧鬧磕磕碰碰的很正常,說不定林雉在家里欺負(fù)這小啞巴比誰都很呢,他們說不定做的事情正中林雉下懷。
許�?粗诛粝袷菦]有看到他那樣路過自己,目不斜視,完全無視掉自己的慘狀,只讓人把自己領(lǐng)走,好像自己在這么多人面前哭很丟人很礙眼一樣。
許睿的眼淚流的更兇了。
這時候在陽光下林家后庭院的草坪上的每個人都沒有預(yù)料到淺笑盈盈走過來的林雉走到庭院茶桌旁邊拎起來一把木竹藤椅是要來干什么。
甚至連林戚都有后知后覺想起來母親對自己的囑咐,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的跟自己這位哥哥招呼,剛叫了一聲:“哥……”
下一瞬間,林雉莫名其妙拎過來木竹藤椅的舉動就得到了解釋,那椅子直接劈頭砸到了林戚頭上,林戚直接慘叫一聲,應(yīng)聲倒地,被砸的一腦門子血。
原本已經(jīng)被領(lǐng)著要走出來后庭院的許睿這時候猛地一回頭,看到了那不遠(yuǎn)處血腥的場面,四周的小孩都嚇傻了,停頓幾秒之后才都爆發(fā)出來尖銳的叫聲四散著跑開了。
連陶宸意也被這場面嚇得臉色發(fā)青,可是只有林雉一個人好像還很冷靜,林戚已經(jīng)倒在地上了他還不罷休的要往他腦袋上砸第二下。
這么一下下去,搞不好真的要出人命,又或者林戚下半生被砸壞了腦子變成一個智障。
陶宸意伸手抓住了林雉的手腕,很多人這時候也趕了過來。
許�?匆姷厣狭鞒鰜砗枚嘌人麆偛帕鞒鰜淼亩嗟枚啵S睿被球砸了還疼哭了,可是林戚倒在地上只叫了一聲就再也沒有發(fā)出來任何聲音了。
許睿瞳孔驟然緊縮,眼睛睜大,嚇得哭都忘記,只呆愣的僵住腦袋望著臉頰上被濺上血的林雉。
林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神情看起來和在與許睿講解許睿不會解的題目一樣專注。
許睿心里涌現(xiàn)出來不可名狀的恐懼,一雙包著淚遲遲未落下來的雙眼被身旁的女傭顫著手捂住。
許睿不知道那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樣解決的,他感到后怕,更多的是自責(zé)和愧疚,要是他沒有感到好奇去看那群小孩兒就好了,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讓球滾出去那個男孩也不會被絆倒也不會用球砸他。
林雉就不會去把他的腦袋砸破。
那男孩流了好多血,他會死嗎。
這真的是很讓人恐懼的字眼,許睿是經(jīng)歷過親人離世的孩子,他知道人死后,就會消失,就像是他的父親一樣,無論他怎樣哭鬧做多少次無聲的呼喚和等待,他都不會再來看自己一眼。
別說是許睿這種天生就過分膽小的,就算是別的普通小孩今天看見那一幕的夜里保不齊也要做噩夢。
許睿再怎么躲藏,他又沒有自己的臥室,再害怕還是躲在他跟林雉的房間里。
等晚上才回到二樓經(jīng)歷了一天讓他感到厭煩的瑣事的林雉在床底下發(fā)現(xiàn)蜷縮著身體的許睿的時候還很困惑不解。
許睿在床底下不清楚自己在這里到底待了多久,竟擔(dān)驚受怕的睡著了。
這會兒聽到腳步聲,剛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彎下來身子撩起來床單正眼睛望著自己的林雉的臉。
許睿受驚嚇一樣身子又往里猛地一縮,嘴里發(fā)出來短促的一聲驚叫,好像見到什么怪物正緊盯著自己。
林雉似乎對于他面對自己躲避的動作和惶恐的神態(tài)很是不解,他有些疑惑的偏著腦袋問許睿:“害怕我?”他眼珠子動了一下:“為什么?明明我今天在幫你報(bào)仇啊�!�
第14章
許睿并沒有因?yàn)榱诛舻脑挿潘煞趾�,甚至在林雉的目光下又瑟縮著往床底里面鉆了鉆,好像很懼怕林雉抓到他,只是暴露在林雉的視線里都讓他很沒有安全感一樣。
林雉原本只是有些困惑的表情逐漸在許睿充滿抗拒的舉動里變了,他的嘴角緩慢的放下,輕聲說道:“許睿,你這個小白眼狼�!�
他一邊這樣說一邊伸手就想要去將許睿從床底下拽出來,他的手那樣探進(jìn)去,又繼續(xù)補(bǔ)充著:“不要惹我生氣好嗎?趕緊出來�!�
許睿的動作僵硬了一瞬,然后開始瘋狂的往床底的另一側(cè)躲藏起來。
這場顯得有些幼稚的躲藏抓捕游戲在一聲門響之后停住了。
林勤生推開了林雉的臥室門,他顯然是聽到了今天林雉做的好事,一張被酒色掏空的臉上陰云密布,而推開門后又發(fā)現(xiàn)許睿竟被林雉欺負(fù)的躲藏在上床底下,嚇得都不敢出來。
誰知道林雉這壞小子又做了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把許睿嚇成這樣。
“出來!”林勤生難得回家一趟,今天他弟媳的電話哭嚎著打到他這里,說是林雉要把林戚打死了。
林勤生不在場到底是不知道今天是個什么情況,讓助理跑了一趟醫(yī)院,林戚這小孩兒當(dāng)真在急診室搶救,林勤生只能讓助理盯著那邊,又是一陣好言安撫,給親弟弟也回了一個電話,表達(dá)了歉意的同時又劃了一大筆錢過去,緊接著聯(lián)系上市區(qū)的專家參與林戚的治療。
這樣簡單的處理完,從公司回到這個久違的家已經(jīng)深夜,他直覺林雉這回做的太出格,還沒等他找到林雉出口教訓(xùn),就又看見林雉跟許睿在臥室里這副樣子。
林勤生怒氣疊加,看著跪坐在地上伸手去捉許睿的林雉,整張臉難看的不像話:“我怎么會生出來你這種兒子!”
林雉只能將視線從床底移開,緩緩轉(zhuǎn)過頭看他的父親高大的身影。
林雉被林勤生帶走了,門被“砰”得一聲關(guān)上。
許睿在床底下過了幾分鐘心跳聲恢復(fù)了平靜,他睜開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床板,然后躡手躡腳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他在恐懼的同時又生出來幾分多余的關(guān)心,他覺得林雉父親的話很傷人,雖然林雉并沒有表露出來傷心的情緒,可是許睿的父親從來不會跟許睿用這樣重的語氣講這樣重的話。
林雉出去會挨打嗎……
可是林雉今天確實(shí)做了很嚴(yán)重的事情,盡管他說是為了自己報(bào)仇,但是許睿并才不需要林雉這樣為自己報(bào)仇。
許睿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滿屋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落腳地,心里惴惴不安,腦子里像是被攪亂成了漿糊,怕今天那個受傷的男孩死掉,怕林雉挨打,最怕的是林雉生自己的氣。
那絕對是許睿沒有辦法想象的恐怖的事情。
許睿想起來自己那只破皮球,林雉又會怎么樣報(bào)復(fù)自己?把那只皮球徹底剪碎,還是把他養(yǎng)的蝸牛都?xì)⑺馈?br />
這簡直太殘忍了。
許睿抱著腦袋縮在墻角,心里閃過許多念頭,林雉還什么都沒做,他就已經(jīng)被自己臆想出來的報(bào)復(fù)方法嚇了個心驚膽戰(zhàn)。
門再次被打開的時候,先進(jìn)來的是林勤生,他走到墻角把許睿從地上拉起來,語氣溫和,目光透出來幾分憐愛的味道。
盡管在收養(yǎng)許睿之后的時光里,他想起來他收養(yǎng)的這個孩子的時候屈指可數(shù),可是這并不妨礙在他感到他的親兒子如此的無可救藥之后,心里覺得許睿可憐又招人疼。
“家里那次錄節(jié)目的時候不是給你布置了一間房嗎,怎么沒有搬進(jìn)去啊,連自己的臥室都沒有�!绷智谏嗣S睿的腦袋:“這么大了,老是跟小雉擠在一個床上怎么能行?”
許睿不會說話,只是顯得有幾分木訥的看著林勤生。
他聞到男人身上嗆人的香水味,他對林勤生并不熟悉,在林家生活到現(xiàn)在也不過算是見過他兩次。
許睿不自覺將目光轉(zhuǎn)向站在林勤生身后看不出來情緒的林雉。
林雉臉上沒有傷,身上的衣服整潔,他好像沒有被打之后的狼狽樣子。
林雉今天做了這么過分的事情,險(xiǎn)些鬧出來人命,但是林勤生只是和他談了一個二十多分鐘的話。
這件事就這么簡單的輕易的結(jié)束了?
林雉做錯事,不用被抽打手心不用罰跪,也不用寫保證書。
他看起來好像不用付出任何代價(jià)。
林勤生顯然理解錯了許睿目光里的含義,他又安撫道:“你不用看他,這是我的意思,他不會把你怎么樣,以后他再敢欺負(fù)你,你就告訴我,我會收拾他的�!�
許睿搬離了林雉的臥室,他不用再躲藏在床底下了。
許睿帶走了他的枕頭還有常用的毛毯,離開的時候林雉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就那樣看著許睿拿走他的床上用品。
家里女傭重新在那間樣板房一樣的臥室里收拾整理了落下的灰塵。
許睿其實(shí)有點(diǎn)認(rèn)床,他當(dāng)時跟林雉睡在林雉的那張床上的時候,斷斷續(xù)續(xù)哭了一夜似的,都沒睡著幾分鐘。
許睿躺在新的床上,除了毛毯上有自己熟悉的味道之外,新鋪的床鋪上,給他很冰冷陌生的感覺。
他有些難熬的翻來覆去到后半夜,才若有似無的有了些睡意。
然而只是這樣閉上一會兒眼睛,許睿就做了噩夢。
夢見還是在陽光明媚的后庭院的草坪上,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噴泉噴水的聲音還有鳥叫聲。
林雉蹲在地上拿著竹木藤椅一下一下在砸著什么,許睿有些害怕的走過去想要阻止他,卻在剛剛走近手搭在林雉的肩膀上的時候看見了林雉手底下砸的像是破了的西瓜一樣的腦袋,他認(rèn)出來那個男孩,竟然長著跟許睿一模一樣的臉。
許睿霎時間被駭?shù)蒙碜咏┳�,原來被砸死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他緊接著慌亂的望向四周,發(fā)現(xiàn)了原來不是沒有人在,林勤生,還有陶怡盈都在這里,連吳嬸也在,可是就連吳嬸也只是捂著臉哭,沒有人出聲救他。
可是就算是許睿身體越來越?jīng)�,體內(nèi)的血液都流光,靈魂飄出來,軀體殘破不會動,林雉卻還是能夠看見已經(jīng)死掉的許睿的靈魂。
他還偏頭跟許睿笑著說:“都說了沒人救你了,你還偏要惹我生氣!”他露出來可憎的惡劣笑意:“現(xiàn)在好了,不能動了看你還怎么躲�!�